不堪by 池總渣/池袋最強- 現代都市 - 馬克杯收藏症候群
文章推薦指數: 80 %
即便走出很遠了,季衷寒也能感覺到封戚那熱而沉的目光如影隨形,緊緊地貼在 ... 季衷寒抿唇不語,許薇更頭大了:“衷寒,這次的商業合作是有違約金的, ...
2021.06.03(Thu)13:40
文案:和他有關的所有事,都是不堪【三觀不正,狗血淋頭,閱讀需謹慎。
】每個雨天來時,季衷寒都會疼。
疼源是八年前形如瘋魔,暴怒的封戚所留下的。
封戚給他留下了痕跡和烙印,也給他傷痛和折磨。
自那以後,和他有關的所有事,都是不堪。
高人氣囂張模特攻x長發美人攝影受瘋狗x美人封戚x季衷寒HE狗血虐戀
第1章 雷雨天時,季衷寒都會睡不好,今日也不例外,季衷寒疼得睡不著。
他做過體檢,結果出來十分健康。
在雨天時身體內部隱隱泛起的不適感和疼痛,醫生說或許是精神因素。
季衷寒並沒有聽從建議去看心理醫生,他知道他為什麼疼,也知道這僅僅是因為他不夠強大,所以遲遲未能痊愈。
季衷寒飲了口酒,試圖把自己灌醉。
酒精可以麻痹神經,也能阻擋疼痛,卻無法阻攔噩夢的襲來。
意外的是今晚不是噩夢,是那不堪的過去裡,曾有過的美好時光。
夢裡他看見了年少的自己,因為父母有事不在身邊,即將獨自一人度過十五歲的生日。
他也看到了那個人,身上很髒,笑卻很干淨。
他氣喘吁吁地來到季衷寒面前,掏出了個玻璃瓶。
季衷寒坐在兩個人的“秘密基地”一個在後花園搭起的帳篷裡,那人送了一瓶“星星”給他。
螢火蟲漫天飛舞,那人用正處變聲,微啞的嗓音道:“衷寒,以後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
” 季衷寒睜開了眼睛,他面無表情地躺了一會,直到手機震動,這才不緊不慢地接起電話。
那是一道女聲:“還沒睡醒?今天十二點有拍攝你記得吧?” “記得。
”季衷寒回道。
女人驚訝道:“聲音怎麼聽起來有點低落,你熬夜了?” “沒有,做了個無聊的夢而已。
”季衷寒說。
來電的是他經紀人,曾經的高中同學許薇。
對方日常主要是給他安排工作,順便幫他處理生活上的瑣碎。
有人說過,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那他和許薇的關系足以反駁這句話。
高中時他和許薇並不熟,在他國外留學回來後,許薇無意間通過朋友看到他的攝影作品,就問他要不要接項目。
一來二去,季衷寒就成了攝影師,許薇當了他的經紀人後,與他的關系漸漸親近起來,成為他無話不談的好友。
許薇喝多了,曾當著季衷寒的面大放厥詞,她說她之所以對季衷寒沒有男女之情,完全是因為發現季衷寒在生活中是個十級殘障。
季衷寒的臉長再好看有什麼用,找男人還是要找有用的,好看的拿回家擺著太累。
就差沒直言季衷寒是個花瓶,季衷寒實在拿她沒辦法。
面對好友,他的脾氣總是很好。
因為朋友不多,所以每個他都很珍惜。
許薇在電話裡說:“現在十點半,你起來化個妝,然後小趙十一點會來接你,她要是覺得你妝容不過關,下次你就要提前三個小時醒,我讓化妝師去你家給你化。
” 季衷寒無奈地說:“許薇,我是個攝影師,不是模特。
” 許薇快速道:“我也不想的,但是今天要給你拍個視頻上傳,你也知道咱們很多商單都是通過平台來敲定的。
你在平台上名氣越大,活就越多。
” 本來季衷寒只是個普通攝影,但有次接網紅的單子時,對方拍攝工作時的vlog,並上傳到微博分享。
身為攝影師的季衷寒,其短暫入鏡的畫面引起了網友的熱烈討論,以至於那條微博直接被轉發過萬,也因此給季衷寒帶來了不少熱度。
許薇當機立斷,給季衷寒建微博吸粉,又趁勢替季衷寒營銷了個美男攝影師的噱頭。
雖然那段時間正兒八經的商單沒多少,可這種網絡效應還是給季衷寒的商業資源升了級。
後來許薇就要求季衷寒留長發,偶爾要季衷寒自拍些照片,她再放到平台營業。
即便不清楚許薇平日裡都在折騰什麼,但季衷寒覺得能接單、能賺錢,能買心愛的鏡頭和器材,許薇要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她總不會害他。
季衷寒起來洗了個澡,頭發很難吹干,索性濕潤地披著,再換上了許薇給他買的襯衫,戴上眼鏡。
那是一副復古圓邊眼鏡,兩側有銀色眼鏡鏈做裝飾。
季衷寒並不近視,這眼鏡僅僅是因為許薇覺得好看,讓他戴而已。
他敷衍地給自己上了個妝後,就在家裡等小趙。
小趙來得很快,還給他帶了三明治和奶茶做早餐。
季衷寒不喜歡吃苦的東西,但他很少說,一般都是別人給什麼他就吃什麼,還是許薇心細,相處了一段時間,才知道要給他換奶茶。
不知怎麼的,許是因為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季衷寒有點心神不寧,上車的時候還險些打翻奶茶。
季衷寒按住亂跳的眼皮,側眸看向窗外的天氣。
才下過一夜雨的天很陰沉,擁堵的馬路間,熙攘的車燈潑在滿地水上,各色的光污染,叫人看得頭疼。
季衷寒隨手拿起最新的雜志,翻開一頁。
忽地手上傳來刺痛,竟是在不寒冷也不干燥的天氣裡,他的手被紙張切開了一個口子,鮮血湧了出來。
季衷寒含住手,品到了那股鐵腥味,不悅地擰緊了眉。
等到了拍攝地點,許薇剛好也在附近,過來看他,瞧見他半濕的頭發,直接抬手要打他:“感冒了怎麼辦!還有你知不知道你穿的是白襯衫,濕了容易透肉啊!” 季衷寒看見許薇的動作,下意識想躲,他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這也引起了他社交上的很多不便。
許薇見狀趕緊放下手,瞪他道:“下次你再這樣,我就真動手了!” 季衷寒乖乖應好,他跟著許薇進入拍攝基地,在電梯裡,他看著電梯上那跳躍的紅色數字,心裡的不祥感愈發濃重。
叮,電梯在中間樓層停了下,電梯門緩緩往兩邊打開,男女談笑的聲音傳了進來。
季衷寒站在許薇和小趙後面,並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
只感覺進來兩個人後,空間無端逼仄得多。
季衷寒抬眸瞧了眼,只看見了一個男人的背影。
作為攝影師的本能,他一瞬間就掃描出了這人的基本體型。
寬闊的肩,蜜色的膚,脖子上若隱若現的血管,應該是模特,還是一個氣勢很強,野性十足的模特。
他垂下眼,安靜地待在角落裡,看著手指上的傷口。
又是一聲叮,許薇扭頭跟他說:“衷寒,樓層到了。
” 季衷寒點點頭,低頭跟在許薇身後出去。
他盡力地收起手腳,以防觸碰到其他人,尤其是剛進來那體型很大的男人。
經過那男人時,他低垂的視野裡瞧見這人的手垂在牛仔褲旁,手背上紋著一截蛇尾,罕見的用了白色的顏料,在他深色的皮膚上,鮮明地呈現著。
蛇尾根部有一縷紅,無端色氣。
季衷寒心裡莫名一癢,覺得這手很適合被拍下來。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這手狠狠地抓住了。
季衷寒還沒反應過來時,被人觸碰的不適感劇烈傳來,他聽見許薇的尖叫聲,也聽到了電梯門合攏的聲音。
電梯晃動了下,重新上升。
姿勢緣故,季衷寒的鼻尖抵在了男人濕涼皮衣上。
進入鼻腔的味道很復雜,煙草與皮革混著雨天的潮意,氤氳過來時,形成了特有的味道,像被雨打濕的獸。
還有一種在這些年的噩夢輪回中無數次體驗過,曾經他喜歡,後來又害怕的味道。
只有那個人身上才有的氣味。
男人的手按在了他背後,貼在他半干的長發上。
下一秒,男人的手指便糾纏著他那濕潤的發,狠狠往下一拽。
季衷寒吃疼,被迫抬起臉,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邃又粗野的眼。
他曾看著這雙眼由稚氣到成熟,也曾見過裡面從喜愛到厭惡。
甚至憎恨和情欲交織的目光,他都見過。
男人惡意地衝他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
對季衷寒來說,這更像猛獸處張的利齒,帶著令人膽寒的殺氣,逼上了他的喉嚨。
“好久不見啊,季衷寒。
”男人似情人般呢喃低語著,可那面上嘲諷的笑,卻如此清晰地燙著季衷寒的眼。
季衷寒緩緩地眨了下眼,感覺身上那因為被人觸碰的雞皮疙瘩,詭異地消失了,逐漸平復。
他張了張嘴:“好久不見,封戚。
”第2章 狹小的電梯間裡,兩個男人形成對峙的局面,其中一方更為強勢的,將另一人壓在冰冷的梯面處。
封戚挑剔地打量著季衷寒的臉許久後,目光落在他的鏡框上後,發出嘲弄般的嗤笑。
這聲音讓季衷寒感到難堪,渾身不自在。
封戚的手背滑至季衷寒臉側,輕輕拍了幾下,是挑釁的意思。
可那手背的蛇尾的紅印,卻也貼在季衷寒臉上。
紋身處有些粗糙,隆起的紋路搔得季衷寒臉側那寸皮膚微微發癢。
封戚沉聲道:“裝不認識我?” 聞言,季衷寒只覺不管是八年前還是現在,封戚都是一如既往地不講理。
“沒有。
”季衷寒面無表情道。
封戚掐住他的臉:“我就說今天怎麼感覺這麼倒霉,原來是要遇見你啊。
” 他聲音又嫌又惡的,好似主動抓著季衷寒,現在又把人拖到懷裡的人不是他一樣。
季衷寒不想同他多說,只道:“你嚇到我朋友了。
” 不知這話哪裡刺激到了封戚,對方掐在他臉上的力道突然增大,封戚說:“是你女人吧,你的口味變了許多啊,我……” 話還沒說完,已經停了好一會的電梯門被打開,許薇站在外面氣喘吁吁道:“你干什麼!快松開他!” 季衷寒雙手扶在封戚肩膀上用力一推,封戚猝不及防下竟真被推開了,他詫異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自從八年前那事以後,季衷寒就去報名了柔道,雖然穿著衣服看不出來,但身體早不似之前那麼纖弱。
不過……季衷寒掃了眼封戚比從前更加強悍的體格,眉心微皺。
這人到底怎麼長得,去國外的是他又不是封戚,憑什麼這人高中之後還能長高,如今體魄更似外國人。
基因果然很重要,後天改變不了。
季衷寒越過了封戚,走向許薇,安撫道:“沒事,這是我……” 他在認識的人和老同學之間糾結了下,最後道:“一個曾經認識的人。
” 他沒有要回頭看封戚的意思,倒是許薇,本還想站在原地同封戚爭辯,但季衷寒走得太快,她只能跟上:“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季衷寒淡淡道:“因為不是很熟,所以你不知道。
” 即便走出很遠了,季衷寒也能感覺到封戚那熱而沉的目光如影隨形,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背脊上,直到從走廊拐角處進去,那股視線被建築物擋住,灼熱感才從他身上緩緩淡去。
許薇跟了他一路,還想問他去哪。
誰知季衷寒直接來到安全通道,走樓梯。
季衷寒一本正經道:“我們拍攝樓層不是在樓下嗎?” 許薇無語道:“那你坐電梯啊,逃什麼?” 季衷寒不贊同地說:“我不是逃,只是不想讓客戶等太急。
” 許薇都懶得反駁了,她知道季衷寒和那個男人的關系肯定不簡單,剛才季衷寒說不是很熟的時候,許薇回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那男人聽到這話時的眼神太可怕了,令許薇心驚,她不知季衷寒到底是在哪認識了這麼恐怖的男人。
不過那男的長得真眼熟,許薇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
這樣出眾的臉,即便是凶神惡煞,看起來很討人厭,也不能否認對方五官實在出眾。
不過既然衷寒和對方這麼多年都沒聯系了,現在就偶遇這麼一回,應該不會再有別的聯系吧,許薇心裡安慰自己。
今天拍攝的內容是牛仔系列的商業廣告,拍攝的方案早就在之前便商量好了。
品牌方需要展現出男女間的欲望和性感,又不能越線,點到為止就好。
聽到這主題的時候,許薇覺得季衷寒可能不會完成的太好。
在她眼裡,季衷寒像是沒有欲望的人,又或者說需求淡薄。
不和女性交往,沒有助興工具,連電腦都是干干淨淨的。
許薇甚至懷疑,季衷寒沒有過性經驗。
可是她一個圈內的朋友看過季衷寒的一組圖,那組圖是季衷寒代表作之一,主人公是他自己,名為《自我》。
那組照片的色調統一,淺紅的光暈鋪在季衷寒的臉上,沒有完整的五官,只有放大的部位。
不聚焦的瞳孔,凌亂的頭發,濕潤的,泛著微光的齒。
朋友說,季衷寒一定有過性生活。
許薇覺得可能是朋友淫者見淫,她目光從季衷寒晃動的頭發,再看到對方的腰身不算粗,但看著挺有力,難道真有過? 如果真的有,那許薇非常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睡到季衷寒? 季衷寒彎腰調試著機器的參數,他對旁人的視線很敏感,大概是做攝影師久了,注視別人的同時,也時常被人注視,敏銳度提升了不少。
季衷寒回頭問許薇:“你在看什麼?” 許薇把目光從季衷寒臀部挪開:“沒什麼,我去幫你問問什麼時候開拍。
” 說完後許薇風風火火地走了,小趙湊了上來:“季老師,剛剛許姐是脫了高跟鞋跑樓梯上去的,我第一次看她急成那樣。
” 季衷寒抿唇笑了笑:“許薇就喜歡瞎操心。
”話是這麼說,但許薇這麼在乎自己,他還是挺高興的。
他不常笑,一笑的時候嘴角就會有一個小梨渦,將他本來偏冷的五官柔和不少。
小趙下意識掏出手機:“季老師你再笑一下,我拍個短視頻。
” 季老師不笑了,甚至無情地把頭掉了回去,繼續弄器材。
不多時,模特們也紛紛就位了。
許薇在雜志主編的辦公室裡聊了會天,這才跟著人一起走出來。
現場已經開拍,除了機器的嗡鳴聲,人意外的多。
要知道平日裡,雖然工作人員也多,但這麼多的還是頭一次。
主編看見許薇有點驚訝,不由笑道:“因為這次我們請來了Rio,大家都想要圍觀。
” 作為半個同行,許薇當然聽過Rio的大名。
電光火石之間,許薇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的臉,她猛地停住了腳步,艱難回頭:“Rio?” 主編得意道:“是啊,今年業內最受歡迎的男模。
我可是花了大功夫才把這尊大神請過來的。
你家衷寒要是把Rio拍好了,樣片一出,又會有不少合作找上門。
” 許薇加快腳步,來到棚內,只看那眾人視線聚焦之處,穿著一條牛仔褲坐在皮草上,臂腕裡還摟著女模大腿的男人,正是不久前把她家衷寒堵在電梯裡的人。
許薇擔心地望向季衷寒,只見季衷寒已經把頭發隨意扎成一束,端著攝影機認真拍攝。
不一會,季衷寒便放下攝影機,對Rio說:“表情再柔和點,想像一下她是你女朋友,是你心愛喜歡的人。
” 封戚就換了個動作,季衷寒重新抬起相機。
可沒多久,季衷寒停了拍攝,說:“你知不知道你表情現在有多難看?” 這話一出,現場的氣氛猛地一僵。
許薇背脊都麻了,看了眼主編的臉色,果然對方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因為她家衷寒雖然也挺有名,但現在跟Rio這樣級別的模特硬碰硬,也算是雞蛋碰石頭了。
兩人的咖位有壁,她現在只能祈禱這個Rio脾氣能好點。
但很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只見Rio收回手,慵懶地撐在皮草上,目光銳利地盯著面前的攝影師:“是嗎?要不你把你那張臉擋住?說不定我心情就會好一點。
” 瞬間,棚裡的氣氛就變得劍拔弩張,攝影師和模特之間的對視時,空氣裡仿佛有無形的刀光劍影。
就在此時,主編大步上前:“大家辛苦了,我給大家叫了個下午茶,吃了再繼續拍攝吧!” 許薇也趁機把季衷寒拖了下來,一路拉到了休息間。
等關了門,許薇才頭痛道:“你怎麼回事,工作時候不要夾帶私人情緒還要我教你嗎?” 季衷寒挺認真道:“是他不敬業,今天的主題是拍愛欲,他表情就像是面對著仇人。
” 許薇:“那你也不能直接說他表情難看啊!你就不能引導他嗎?” 季衷寒抿唇不語,許薇更頭大了:“衷寒,這次的商業合作是有違約金的,要是怎麼合作到一半被炒了,你新看上的那款車就不能買了,房貸也要停了,還有你最喜歡的鏡頭,也不能定了。
” 每說一句,季衷寒的眼睛就睜大一分,聽到最後,他都驚了:“怎麼會這樣,我不是有存款嗎?” 許薇比出幾根手指:“違約金這位數,直接能把你的存款賠光。
” “還有,你得罪了這個品牌,怕是之後的商業合作也不好接了。
”許薇又說。
被生活所屈服的打工人季衷寒,總算認了錯:“我知道了,我不會再說了。
” 許薇:“會好好拍?” 季衷寒悶悶地嗯了聲。
許薇這才開門出去,誰知剛出休息室,就見只穿著牛仔褲的Rio站在門外。
Rio要越過她進休息間,許薇下意識抬手攔,卻聽季衷寒在身後說:“許薇,沒事的,讓他進來。
” Rio聽到這話,忽然抬起下巴,似贏家般掃了她一眼,繼而充滿優越感地走了進去。
許薇:“……” 幼稚。
第3章 封戚步入休息室,隨手把門關上反鎖。
季衷寒背對著他,正把頭發重新扎起。
他後頸露於光下,封戚盯著那膩白的部位,下意識眯了眯眼。
季衷寒不知察覺出什麼,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轉過身來。
封戚剛上前幾步,季衷寒就急聲道:“站住。
” 可這人要是乖乖聽話,就不是封戚了。
季衷寒只能被逼得步步後退,都後悔剛才放封戚進來。
直到後腰抵住了休息室的桌面,季衷寒被逼無奈道:“別再過來了。
” 封戚總算停住,戲謔地抱起雙手:“現在知道怕我了,剛剛拍攝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呢?” 沒穿上衣的封戚,就像卸下枷鎖的猛獸,肆無忌憚的囂張感和所展現的強勢,皆讓季衷寒感到不適。
而且他那不喜肢體接觸的毛病要是暴露出來,說不定封戚會更過分地折磨他。
季衷寒試圖與封戚有效溝通:“都這麼多年過去,你也長大不少,沒必要還像個孩子一樣鬧脾氣。
” 封戚冷笑一聲:“鬧脾氣?” 季衷寒直視封戚的雙眼:“是啊,你討厭我,不代表我們就不能共事了。
” 封戚還未說話,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季衷寒看了封戚一眼,小心避開對方,想要去開休息室的門。
門外是許薇的聲音:“衷寒,有個合作方找你,你方便接電話嗎?” 季衷寒指尖剛碰到把手,頓時感覺身後傳來極大的壓迫力,叫他後頸寒毛豎起。
他反應力其實夠快了,卻比不上身後人的迅猛。
季衷寒被人反扣著手,狠狠按在了門上。
他的臉頰撞在堅硬的門面,很快就傳來腫痛的感覺。
門外的許薇被這動靜嚇了一跳,著急敲門:“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 封戚無視門外人焦急的拍門聲,嘴唇湊到季衷寒的耳邊:“你說得對,我就是討厭你,討厭到不想和你共事。
” “你說我要是出去跟主編說換個攝影師,又或者我向業內放話不想跟你合作,你猜猜看,大家會選你,還是我?”封戚說到後面,尾音都愉悅上揚。
很顯然,對於這個問題,他早就有了答案。
因為比起季衷寒,不管是品牌還是合作方,都會選擇名氣更大的人。
季衷寒聽明白了封戚的意思,這人是要整他,叫他在業內都混不下去。
雖然這些年來,他經常會做噩夢,甚至有時候想著,這輩子沒有遇見封戚就好了。
可是真見到封戚的時候,季衷寒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害怕。
明明和他有關的一切,都已變得不堪。
季衷寒深深地吸了口氣,忍下胃裡逐漸泛起的酸意。
那不是因為被人觸碰所引起的生理反胃,而是情緒難受所帶來的胃部緊縮。
季衷寒背對著封戚,努力地調整著呼吸:“隨便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 說完後,他不顧肩膀會被扭傷的風險,硬是掙脫了封戚的束縛。
這些年的柔道到底沒白練,他借力撞開了封戚後,立刻開鎖拉門。
門外的許薇急得臉都紅了,見他終於出來,剛想說話,忽然愣了一下。
季衷寒衝許薇露出安撫的笑:“沒事,是誰的電話?” 許薇掃了休息室一眼,臉已經沉了下來,一副就要擼起袖子上去干仗的模樣。
季衷寒地把人按住,順勢帶離休息室。
許薇掙扎了半天,到底沒敵過男人的力氣。
她著急道:“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對你動手了?走!咱們這就去驗傷,不告得他傾家蕩產我就不姓許!” “他沒對我動手。
”季衷寒解釋道。
許薇根本不相信,扭過頭指著他眼睛:“你剛出來的時候看起來都快哭了,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 季衷寒立刻否認:“你別胡說八道,我沒有哭!” 許薇還想說什麼,卻硬生生止住了,在原地氣憤地轉了半天,只能暴躁地拿出香煙來,卻半天打不著火。
季衷寒那些難受都被許薇這番動靜給搞沒了,他好笑地取下許薇手裡的煙:“這裡禁煙,要抽就出去抽。
” “再說了,女孩子別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
”季衷寒把煙塞回盒子裡,順便沒收到了自己口袋中。
許薇沒好氣道:“我生氣對身體更不好,你少被人欺負,我就少生點氣了。
” 季衷寒:“誰能欺負我?再說了,我身手有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 許薇這才想起季衷寒的身手,確實如他所說。
季衷寒長得這麼一張臉,注定桃花一堆,有時候還會招到爛桃花。
時尚圈gay多,曾有一男模追季衷寒未果,竟試圖強吻他。
等許薇接到電話趕過來時,男模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
幸好那男模要面子,加之對季衷寒仍有迷戀。
不然就男模斷了幾根肋骨的傷勢來看,許薇很有可能就要去保釋季衷寒了。
許薇焦慮地抓了抓頭發:“算了,我們好好拍,以後只要和這傻逼有關的合作,我都會幫你拒絕。
” 季衷寒苦笑了下,到底沒忍心告訴許薇,也許以後還不一定能接到單子了。
封戚以前就是這麼個性子,愛恨分明。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能對他好到天上去。
恨一個人時,能把對方踐踏到地獄裡,還嫌不夠。
他何其有幸,在封戚這裡能夠體驗到兩種極端。
等再次開拍,封戚的狀態卻意外地好了很多。
許是因為他大大減少了望向季衷寒鏡頭的時候,更多都在與女模互動。
他撩撥起一個人時,不太有表情,只有唇邊噙著點淡笑。
不像面對深愛的女人,更像是捕獲稱心的獵物,瞧著有種危險的性感。
可看著這樣的封戚,季衷寒不自覺地分散了思緒,一些回憶不合時宜地湧上腦海。
他見過封戚喜歡一個人的樣子,那麼純情,緊張又羞澀。
說喜歡的時候,甚至沒辦法好好地直視對方的眼睛。
告白成功後,會把人整個抱起來,笑起來的模樣,好似天都亮了。
季衷寒放下了單反,轉頭對小趙說:“出片了,你讓主編過來看看。
” 主編過來確定好照片後,季衷寒便出了攝影棚。
季衷寒喜歡攝影,攝影對他來說,興趣所帶來的喜悅大於工作的疲憊。
可以說他很喜歡這份工作,對封戚說的話只是嘴硬,真要接不到活了,他肯定是要難過的。
手指碰到口袋裡的香煙,季衷寒取了出來,熟練地給自己點上。
半開放式的小花園裡,風很大,險些沒能點燃香煙。
季衷寒輕輕抽了一口,感覺到手機震動。
他拿出來一看,瞧見來電顯示後有點猶豫。
不過沒猶豫多久,他便接了起來。
來點人絮絮叨叨地關心他的身體,問他最近過得如何,有沒有喜歡的人,什麼時候帶一個回來看看。
季衷寒不多話,偶爾才回一兩句。
在對方問他什麼時候回美國的時候,季衷寒才說:“媽,我在這邊挺好的,不回去了。
” 梅玉玲急聲道:“怎麼能不回來!你要是……” 季衷寒在對方說出更多的話之前打斷道:“讓我爸少喝點酒,多注意身體,我掛了。
” 直到掛斷了電話,季衷寒才緩緩吁出一口氣。
抽完一根煙,他剛回頭便怔住了。
封戚竟然不知什麼時候也出現在小花園裡。
這人在身後待了多久?是他打電話的時候? 封戚很快便給出了答案,他低笑著迫近了季衷寒:“怎麼這麼快掛了,我都還沒跟她打聲招呼呢。
” 季衷寒嘴唇顫了顫,封戚抬起手,卻不是要揍他,而是溫柔地摸著他的臉,輕聲道:“剛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說了。
” “你留長發的樣子,更像那個婊子。
” “叫我看了……都覺得惡心。
”第4章 時隔多年,再次重逢。
季衷寒有想過封戚的厭惡對他來說會有殺傷力,但沒想到真正聽到時,心髒會像是被針扎了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封戚緊盯著他,看他因為自己的話語而失色的臉龐,嘴邊溫柔的笑意褪去,冷酷道:“怎麼了,又想裝出可憐的樣子?” 季衷寒倉皇地垂下眼,推開封戚觸碰自己的手,連忙後退。
直到離開封戚的氣息包裹,他才勉強冷靜下來。
封戚注意到他的躲避,冷笑一聲,他語調曖昧又輕柔地問:“為什麼一直躲我?我們不是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嗎?” 季衷寒的後頸出汗了,逐漸泛起刺痛。
“封戚,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 封戚面色一變:“季衷寒,你給我記住了,從你騙我的那刻起,那些事就永遠不會過去,這是你們欠我的!” 季衷寒覺得焦慮所引起的疼痛已經攀升到太陽穴,他實在沒心力去和封戚爭論當年的事。
何況正如封戚所說,他的確欺騙了封戚,哪怕在一些事上確實存在誤會,可他到底做了傷害到封戚的事情,這點他沒法否認。
但封戚也狠狠傷害了他,以至於傷害的後遺症持續到現在。
他們之間的對錯已經像團亂麻,誰都沒法去理清。
季衷寒白著臉,近乎求饒道:“反正以後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封戚本想乘勝追擊,話還未出口,便發現了季衷寒的不對勁:“你脖子怎麼回事?” 季衷寒大概知道他脖子現在是什麼情況,應該已經泛起了大片的紅斑,他每次情緒緊張就會這樣,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封戚卻追問道:“剛剛的蛋糕裡有花生,你是不是吃了!” 蛋糕?季衷寒想起雜志社主編請了大家下午茶,裡面是有蛋糕。
但是他根本沒吃什麼蛋糕,因為沒胃口,更沒心情。
他沒有立刻反駁,卻造成了誤會。
封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將他往外拖:“你他媽不知道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過敏藥帶了沒?你女人身上有沒有?!” 分明剛才還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現在又好像很關心他。
封戚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矛盾,多可笑? 季衷寒甩開封戚的手,封戚扭頭看了他一眼,沉著臉說:“別拿自己健康開玩笑。
” 誰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季衷寒不知道有多惜命。
“我沒吃蛋糕。
”季衷寒否認道。
他知道為什麼封戚現在會這麼緊張,曾經他因為吃了封戚做的餅干而全身過敏,緊急送進醫院搶救。
季衷寒一直都記得,他在病床上睜開的時候,封戚哭腫了一張臉,擔心至極地湊過來看他。
那時的封戚,意外愛哭。
明明在進入高中以後,身高躥得飛快。
可情緒上頭了,還是會忍不住紅了眼眶。
幾次被逼紅了眼,都是因為季衷寒。
平日裡季衷寒要是和封戚有矛盾,封戚的眼皮紅得比他的怒火還要快。
往往封戚都是一邊紅著眼,一邊咬牙切齒地對季衷寒說:“你不要仗著我在乎你,就這麼氣我!” 季衷寒那時極擅長冷戰,可冷戰這種事,只有對一個在乎你的人有用。
自打他過敏入院後,封戚就記下了他所有的過敏源,日常排查過敏因素時,比他還要謹慎。
照顧他這件事,過去一度是封戚的本能。
而此時此刻,季衷寒深知封戚緊張的表現,不過是曾經的本能在作祟,當不得真。
季衷寒用手輕輕擦拭掉脖子上的汗水:“我不會在外面吃東西。
還有,許薇不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經紀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對她尊重些,別一口一個你女人。
” 剛說完,季衷寒就覺得自己說了一堆廢話。
封戚都沒打算尊重他,又怎麼會尊重他所在乎的人。
果不其然,封戚臉上緊張褪去,重新浮起嘲弄:“最好的朋友?曾經的我不也是?” 季衷寒下意識警惕起來,他總感覺只要封戚提起過去,就沒什麼好事。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季衷寒掏出來一看,是許薇給他打的電話。
封戚眼力極好,一掃便看得一清二楚:“接啊,你最好的朋友打來的電話。
” 不知怎麼的,封戚把那最好的朋友五個字,咬得特別重。
如果聲音有實體,那這五個字都要被封戚的牙關磨得稀碎。
季衷寒沒什麼表情地接起了手機,和封戚對話時的聲音不同,他此時的嗓音明顯要柔和許多:“我在小花園這邊抽煙,一會就回去。
” “嗯,我知道了,我會坐小趙的車。
” “放心,我會在家裡乖乖的待著,不去喝酒。
” 說著說著,季衷寒感覺封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來越深,愈來愈重,他忍不住側過身,往旁邊走了幾步,不是很想當著封戚的面繼續打電話了。
可是許薇叮囑他的時候,往往都會說很久,說到方方面面,就怕一個不注意,季衷寒又糟蹋了自己身體。
季衷寒早些年作息紊亂,三餐不定時,都是被許薇一個又一個電話,一次又一次的上門強行糾正過來的。
其實許薇這樣過於強勢的性格,放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會覺得有點壓力。
但像季衷寒這種習慣受管教的人來說,就接受良好。
有人看著他,他就乖乖改正,沒人管他,他又會漸漸地恢復從前的那些不良習慣,很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他有心想要提前結束通話,任誰被封戚這樣盯著看,都沒辦法自在地繼續說下去。
許薇馬上就要趕下一場拍攝,她手裡不止季衷寒一個攝影,不過季衷寒確實是讓她最操心,也最偏愛的一位。
她感覺到季衷寒的聲音有點不自在,馬上意識到不對:“你說話怎麼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有誰在你旁邊?” 很快,許薇就知道到底是誰在季衷寒旁邊了。
她聽到季衷寒驚呼一聲,聲音帶著些許痛楚。
沒等她著急地詢問發生了何事,就聽到Rio的嗓音,從季衷寒的通話裡傳出。
男人的聲音隔著電磁流,有些失真,卻又那樣清晰。
以至於接下來的話語,都如同一道道驚雷般劈到了許薇面前。
“你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不也一樣可以是你女人?” “季衷寒,你不是最喜歡跟你的好朋友上床嗎?” “不過要是讓她看到你在我床上的樣子,大概就沒辦法對你有興趣了。
” 聲音漸近,Rio的聲音徹底貼近了話筒,笑吟吟地對她說:“你說是嗎,許小姐。
“第5章 許薇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巨大的信息量,通話就被人掛斷了。
她握著手機愣了好一會,這才想起季衷寒還和那個不好惹的男人待在一起。
且不說Rio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只看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可一點都不像是和舊情人相遇的樣子。
倒不如說仇人相見,冤家路窄。
許薇擔心季衷寒的人生安全,而現實裡,季衷寒則將手機搶了回來後,快狠准地往封戚的肚子上搗了一拳。
封戚不防,被他打得彎下了腰,手機自然拿不穩,被季衷寒奪了回去。
封戚捂住生疼的肚子,卻沒發火,反而道:“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要是只聽了我的話就嫌棄你,那你也沒必要繼續跟她來往。
” 季衷寒覺得封戚很可笑,都做出這麼不尊重他的事,竟還敢一副像是為他好的樣子。
封戚怎麼對他,他都能獨自消化,但故意對著他朋友胡說八道,這他實在沒法忍受。
季衷寒生氣的表現,多年都不見得改變。
他不開心了,就喜歡無視那令他感到不高興的人。
從前封戚要是惹到了季衷寒,沒多久就會後悔,苦思冥想要怎麼把人哄回來。
現在封戚不會了,也不可能去哄。
季衷寒不指望封戚認錯,要是封戚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來哄他,他才要害怕封戚是不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別有居心。
季衷寒要繞開這個瘋子去找許薇。
小花園的玻璃門沒有完全關上,這裡是個安靜地方,少有人來。
季衷寒聽到了高跟鞋的敲擊聲,應該是許薇趕了過來。
他當然不擔心許薇聽到那些話會對他有什麼成見,許薇自己gay蜜就一大堆,甚至還幫gay蜜問過季衷寒的聯系方式。
當然,季衷寒要是不願意,許薇絕對不會強給。
季衷寒加快步伐,卻聽身後封戚陰郁道:“揍完我就想這麼算了?” 季衷寒皺眉,他不怕和封戚打架,可現在封戚不像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人了。
現在的封戚,瘋狂又任性,不按常理出牌,經常做一些衝動且過火的事情。
好像恨極了他,又莫名其妙地關心他。
當許薇穿著白西裝的身影剛出現在玻璃門前時,季衷寒已經被封戚用手臂箍住了腰,他背部撞在封戚溫度極高的胸膛上,在絕對的力量下,所有的技巧都無濟於事。
他甚至沒辦法掙脫封戚的懷抱,而他極好的視力,則看清了玻璃門後,許薇那張驚訝的臉。
下一瞬,後頸傳來劇痛,是被封戚用那尖利的牙惡狠狠地咬了上來。
脖子上的疼痛讓季衷寒眼前陣陣發暈,他早該知道,剛才他動完手後,封戚沒有立刻反擊,不代表這事就這麼過了。
這個睚眥必報的男人! 玻璃門後的許薇,捂嘴驚呼,她看見Rio咬住了季衷寒。
可這動作實在不能稱之為攻擊,畫面瞧著太曖昧了。
男人和男人打架,拳打腳踢的她見過,她從沒見過一個男的去咬另一個男的。
簡直像是動物世界裡猛獸制服自己伴侶的行徑,充滿野性,又像是在同競爭者示威。
尤其是Rio那張臉,咬住季衷寒的同時,還寒意森森地望著她,好似在警告她,要是敢越線過來,他一定會對她不客氣。
可能是先入為主的原因,許薇總覺得Rio長了一張會對女人動手的渣男臉,實在很討厭。
鼓起勇氣,許薇拉門上前,就見季衷寒抬手擋開封戚的臉,擰腰轉頭的同時,左手一拉,右肘上頂、試圖把封戚這個比他高半個頭的男人摔出去。
許薇雖沒見過季衷寒練柔道,但也知道這是柔道經典動作。
她現在明白,為什麼之前那個冒犯季衷寒的男人能被打得這麼慘了。
就在她以為Rio要摔出去的時候,Rio卻只是晃了晃身形,很快就穩住自己,反而借著力推著季衷寒往牆上頂。
小花園的牆面由深紅的磚砌成,滿牆殷綠的楓藤,季衷寒撞在牆上,被男人按著雙手時,許薇的思緒跑偏了一秒鐘。
這兩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做到連打架都這麼像調情的? 難道真是舊情人?她是不是多管閑事了! 許薇用力搖搖頭,把這些想法晃了出去,即使是舊情人也不能這麼動手動腳吧。
“Rio,你再這麼動手動腳,我就報警了!”許薇緊張地喊。
Rio扭頭掃了她一眼,許薇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經紀人,挺起氣勢,梗著脖子瞪著封戚。
封戚沉默地看了她一會,緩緩松開了季衷寒。
許薇立刻湊到季衷寒身邊,擔憂道:“有沒受傷,疼不疼,別怕,有我在呢!” 許薇一扭頭,發現封戚還在盯著她看,沒好臉色道:“你三番兩次對我們衷寒動手,這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季衷寒按了按許薇的肩膀:“算了,我沒事,你不是一會還要去別的地方嗎,快去吧。
” 許薇不贊同地對季衷寒說:“你可以脾氣好不計較,我不行!” 說完後,許薇又衝封戚開火:“你經濟人呢,在不在現場?我要和你經紀人好好談談,他到底是怎麼管手下的模特的!” 這語氣,簡直像是自家孩子被打了,所以急赤白臉地要找對方家長談話。
封戚伸手掀起自己的上衣,把許薇嚇了一跳,還以為這人見勢不對,企圖色誘。
她剛想說別來這套,就見Rio那形狀完美的腹肌上,有一塊明顯的紅腫,只需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化作大片淤青。
動手的人力道絕對很大,也不留情面。
許薇僵硬地扭頭看季衷寒,季衷寒有些心虛地飄開了視線。
“許小姐,這事真要計較的話,還是他先動得手。
”封戚微笑著說:“你確實該和我經紀人談談,要是我因此耽誤了工作,你們得商量一下賠償事宜。
” 許薇聞言雙腿一軟,她們公司小門小戶的,哪裡賠得起。
季衷寒見狀,咬牙道:“你要索賠的話,衝我來。
” 封戚拍了拍手:“好啊,我明天還有一個內褲廣告拍攝,違約金三百萬。
衷寒,這錢不如你替我出了吧。
” 他學著許薇那樣稱呼季衷寒,只念後面兩個字。
甚至把那名字,都念出了曖昧的味道。
封戚彎著眼,笑起來的時候,仍有當年的影子。
深邃五官所帶來的攻擊力,都被這笑柔和了,讓季衷寒恍惚覺得,面前這個人,還是過去的那個。
封戚說:“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看在你和我的交情上,我就不收了。
” 涉及到錢,許薇又可以很沒有原則。
她軟下語氣,和封戚打著商量:“Rio,別這樣嘛,你和我們衷寒是什麼關系,何必算得這麼清楚。
” 封戚聽到她的話,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我們的關系?” 許薇見狀,不顧季衷寒在她身後拉她衣服,硬是甩開了這惹事精,好脾氣道:“是啊,你們曾經關系這麼好,現在何必鬧成這樣呢?拍攝的時候肯定是要全身化妝嘛,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個化妝師,保證明天讓你狀態完美地上鏡,一點淤青都不會看出來的。
” 封戚挑眉:“聽你這麼說,季衷寒和你提過我?” 許薇是今天才知道Rio這號人物,但看這情況,是有得談的。
這不是很明顯嗎,分手後死死糾纏,十分在意的那個人,顯然愛得比較深。
Rio一看就是對她家衷寒念念不忘,因愛生恨。
許薇一拍手心:“提過!當然提過!衷寒這些年都沒再戀愛呢,現在還是單身。
” 她話音剛落,面前的Rio卻露出了更怪異的神色,好似想起了什麼極痛恨的事情,連模樣也陰沉下來。
許薇心想,這不對啊,不像是聽到老情人為自己守身如玉的欣慰感。
季衷寒已經放棄阻止許薇了,他無奈地閉上眼。
果然,只聽封戚譏諷地衝他道:“看來這些年,你們衷寒都沒什麼機會當第三者啊,畢竟越是有對像的,他就越喜歡。
”第6章 去下一個拍攝地點的路上,小趙開車送許薇,順便也把季衷寒載回家。
季衷寒坐在後座,許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表情。
他本來一直面朝窗外,但是窗玻璃的反射能看見許薇一直有意無意地望過來,季衷寒不由地嘆了口氣。
“別看了,想問就問吧。
”季衷寒說。
剛才在小花園鬧成那樣,他沒指望著許薇能自己消化。
許薇掃了駕駛座的小趙一眼,謹慎道:“我沒什麼想問的。
” 季衷寒心知,以許薇的性格,是最瞧不上當第三者的人。
或許是這指控過於嚴厲,許薇並不是很相信封戚說的話。
但她又擔心這件事是真的,那被小趙聽見,傳出去就不好了。
人都是雙標的,涉及到親近的人,就沒法很客觀地看待一件事情。
季衷寒不是很想說太多關於他和封戚的事,那些回憶都在年復一年中,被他鎖進了記憶深處。
何況真要和人說,他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季衷寒只簡單道:“這件事是他誤會了,不過當年我也有錯。
” 許薇明顯松了口氣:“我就說嘛,你要是真像他說的那樣,這些年也不可能一直是單身。
” 許薇放心地拍著胸口,取出了自己的保溫杯,打算喝口咖啡平靜一下。
季衷寒說:“他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覺得我綠了他。
” 許薇咽下咖啡,隨意道:“我懂,情侶因為誤會分手,因愛生恨,他覺得你是個渣男。
” 小趙在前排已經頻頻看後視鏡,許薇拍了下駕駛座:“這麼八卦做什麼!乖乖開車。
” 小趙哦了一聲,重新把目光落回前方。
可接下來的話,許薇慶幸她的咖啡已經咽下去了,因為季衷寒說:“我的意思是,他覺得我和他女朋友發生了關系。
” 許薇還是嗆到了,被自己的口水,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小趙再次將目光聚焦在後視鏡上,好奇地望向後排。
季衷寒挺平靜地幫許薇拍了拍後背:“實際上我並沒有和他女朋友發生什麼,是他誤會了。
” “這不是,我,你他……”許薇結結巴巴,根本沒法理清這個關系。
搞了半天原來季衷寒和Rio是情敵? 那Rio為什麼說自己睡過衷寒?胡說八道的嗎? 虧她以為季衷寒和Rio是一對,搞半天是她磕錯cp? 季衷寒沒再過多的解釋,只說:“他是我發小,曾經關系很好。
” 許薇尷尬道:“你們因為那個女生決裂了?” 這也太老土了吧,何況有什麼誤會不能好好解釋清楚。
要是Rio就因為這和季衷寒絕交了,那這份情誼也太沒分量了。
季衷寒將腦袋靠在車窗上,這時正好路過的學校路段,車輛緩行,有男生踩著單車過來,他的朋友騎在後座上,兩人不知道提到什麼,一塊大笑起來。
大概是因為重新遇見了封戚,以至於那些好的不好的,萬般情緒湧上心頭。
他和封戚自幼相識,作為鄰居,兩家人房子挨在一塊。
從他的房間裡望出去,對面窗戶就是封戚的臥室。
在這種情況下,生命中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親密到彼此的父母都說,他們像一對真正的兄弟。
封戚高中時並沒有同他在一個學校,季衷寒學校在一中,封戚的學校是十三中。
兩所學校關系不好,互相敵視,看不順眼。
十三中的學生碰見一中的同學,勢必要挑釁一二。
高中時,封戚的成績就爛到一塌糊塗。
哪怕有季衷寒替他補課,也經常低空飛過。
就在這種情況下,季衷寒非常擔心封戚的未來。
在他們這個年紀,成績確實很重要。
封戚除學習以外的事情都愛做。
打球玩游戲,跳舞玩滑板。
他長得高,模樣出眾,在十三中裡算是風雲人物。
毫不誇張地說,他上學所騎的重機車後座,多少女生都想獨占。
可惜封戚根本不開竅,他的後座永遠都坐著季衷寒。
封戚每天早上都要送季衷寒上學,要知道季衷寒雖然成績好,但本人卻十分沒有自控力,經常起不來床。
封戚都是六點起床收拾,再來到季衷寒家,把人從被子裡抱出來,送進浴室裡讓人刷牙洗臉。
梅玉玲常說:“小封,你別管他,讓他自己來,懶成這樣像什麼話。
” 封戚就會笑眯眯地說:“不行啊阿姨,要是我不管,我們兩個上學都要遲到了。
” 其實封戚根本無所謂上學遲不遲到,他在學校本來就是個問題學生。
可是季衷寒不一樣,他們班主任變態,遲到會要求學生罰站。
季衷寒身體不好,本來早上就容易低血糖,要是罰站暈倒了怎麼辦? 洗了把臉,季衷寒總算清醒一點,慢吞吞地來到餐桌前,給自己裝了碗白粥,加點小菜。
封戚已經在自己家吃過,卻也跟著坐下來,動手給季衷寒剝雞蛋。
這時候季廣平拿著報紙出來,見封戚在照顧季衷寒,就忍不住樂。
季廣平說:“咱們大兒子來了。
” 封戚厚顏地應聲道:“誒爸,一晚上沒見,老想你了。
” 季衷寒皺眉地看著自己碗裡的雞蛋,輕輕用勺子撥到一邊。
封戚和季廣平打完招呼,就湊到季衷寒耳邊說:“吃完,別逼我喂你。
” 季衷寒默了默,最後不情不願地把雞蛋吃了下去,然後直到車子開到學校門口了,都沒跟封戚說一句話。
封戚給他解頭盔,看人還是不理他,忍不住掐他的臉:“讓你吃顆雞蛋補充營養,整天學習,身體跟不上,再好的腦子有什麼用。
” 季衷寒捂住生疼的臉頰,無語道:“你這麼婆媽,你家裡人知道嗎?” 封戚氣樂了,忍不住對季衷寒動手動腳好一會,才放他離開。
季衷寒在一中時朋友不多,玩得好的只有兩人,林曉妍和她對像楊賢。
林曉妍經常開他和封戚的玩笑,她總是看些奇奇怪怪的書,封面永遠都是兩個男人。
季衷寒對好友的興趣雖然不理解,但也不會過多干涉。
林曉妍看他和封戚在一起時,總是兩眼放光,還常對他說,封戚對他的照顧太過了,女朋友也沒這麼照顧的。
季衷寒認真反駁:“小封和我關系很好,所以這麼照顧我。
” 林曉妍:“他這麼高這麼帥,就沒女生追他?” 季衷寒猶豫道:“有吧。
” 林曉妍:“那他怎麼不談戀愛啊?” 季衷寒:“可能是沒遇見喜歡的。
” 林曉妍:“我有個朋友對他也有意思,你問問封戚喜歡什麼類型的。
” 其實季衷寒不太情願,但林曉妍這麼拜托,他只好晚上去問一問。
問的時候,封戚正玩游戲,聽完隨手掐了把季衷寒的腰:“起碼腰得比你細吧。
” 季衷寒聽了很不高興:“你是覺得我看起來比女生還瘦弱?” 封戚立刻放下手柄:“我沒有。
” “認真在問你呢,喜歡什麼類型?” 封戚想了想:“膚白貌美,成績好,看起來得乖,千萬別是那種上來就把我按在牆上親的。
”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以往被人追求的經歷,封戚搓了搓胳膊。
季衷寒記了下來:“還有呢,性格有什麼要求?” 封戚看他認真那樣,一把圈住他的腰,把人拖到自己懷裡:“像你這樣的,衷寒你要是個姑娘,我一定娶你。
” 季衷寒使勁掰封戚的手,掰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沒有一點用處。
以往封戚這麼鬧他,他就該生氣了。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可能是聽林曉妍說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話。
季衷寒非但沒有很生氣,反而覺得耳朵很燙。
又燙……又心慌。
第7章 季衷寒揉了揉發燙的耳朵,認真地同封戚說:“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曉妍說她朋友對你有意思。
” 封戚徹底丟了游戲手柄,任憑電視機跳出了大大的gameover。
他直接而坦蕩地望著季衷寒,反問道:“你覺得呢?” “什麼?”季衷寒低聲道。
封戚笑了,他收緊了摟住季衷寒腰的手,將下巴輕輕搭在了對方的肩膀處。
咚咚咚,是封戚的心跳嗎,還是他的? 季衷寒一時都分不清了,他甚至不敢側過臉,因為封戚靠得太近。
那時的封戚已經有了日後叫人瘋狂,成為Rio的英俊,他的睫濃而長,幾乎要碰到季衷寒臉頰。
他說:“你覺得……我會喜歡什麼樣的人?” 小趙按了幾聲喇叭,把陷入回憶裡的季衷寒驚回了神。
他雙手濕滑,汗濕了掌心。
許薇擔憂地望著他,他有焦慮這個毛病,許薇是知道的。
何況在小花園裡的那些身體接觸,已然超出了季衷寒平日裡能接受的範圍。
季衷寒笑了笑:“我沒事,待會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 許薇點點頭:“你答應我真的回去睡覺,不許去酒吧。
” 最近季衷寒想要出一個作品集,是酒吧裡眾生百態的照片,為此他前前後後跑了很多家酒吧。
許薇覺得那些地方亂,擔心他的安全,要求他去自己朋友開的那幾家取材。
季衷寒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實際轉頭就去了別的地方。
今夜也是,季衷寒在攝影群裡看到了一個攝影師分享的酒吧,裝潢高級,說是酒吧,更像會所。
攝影師大贊裡面調酒師的水平,說光憑酒的味道,都值得一去。
此人記者出身,誇起一件事物來,辭藻豐富。
這人又說,去這個酒吧注意要穿得體面些,免得被攔在門外,沒得進去,那就丟人了。
季衷寒本來要換簡單T恤長褲的手,硬生生停住了。
想了想,他從衣櫃裡翻出了一件頗有設計感的黑色襯衣,再簡單地弄下頭發,戴了項鏈。
為了不被攔在外面,季衷寒認認真真地准備了。
而且如果外形條件好的攝影師,去請求陌生人給予拍攝的權利時,也會方便很多。
季衷寒是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並會運用的人。
他不死板,要不然也不會順著許薇的意,留一頭大多數男性都無法接受的長發。
雖然今天遇見了封戚並不開心,可是工作還是要繼續的。
季衷寒打車來到了這間酒吧,氛圍比他想像的還要安靜。
他去前台點了杯酒,如那個攝影所說,很好喝。
調酒師是個很有風情的女人,調酒的動作很利落,也極具表演性。
遞給季衷寒酒時,還特意問他,有沒有同伴一起。
季衷寒沒有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手裡的相機,問:“能給你拍一張嗎?” 調酒師聽到這話,還以為是特殊邀請,竟然樂了:“可以啊,我還有一個小時下班,去我家拍吧。
” 季衷寒放下了相機:“在這裡拍就行了。
”他委婉拒絕。
調酒師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身子下壓,隱約露出了衣襟裡的曲線:“是嗎?我在這裡不方便呢,你不想拍一拍別的東西?” 調酒師塗了深紅指甲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領口上,暗示地壓了壓。
季衷寒有點頭大,他不是沒遇見這麼熱情奔放的模特,但太熱情了,他也招架不住。
他臉紅了,眼神變得閃躲:“不用了,我只是想簡單地拍個人像而已。
” 調酒師爽朗地笑出聲:“好啦,不逗你了,你想拍就拍吧。
” 季衷寒松了口氣,他並沒有指導調酒師的動作,調酒師表現得也像沒有人在拍她的模樣,一切都是這麼自然。
曖昧的光線,復雜的人物神態,充足的故事氛圍,季衷寒近乎是痴迷地捕捉著一個又一個的鏡頭。
拍攝告一段落後,季衷寒低頭翻看照片。
調酒師暫時沒有客人,便走了過來,半個身子靠在吧台上,柔聲道:“給我看看,你拍的怎麼樣了?” 季衷寒側過身,把單反遞了過去,調酒師又說:“我不會翻,你幫我。
” 他只好把相機再遞過了些,身子下意識微傾。
這時身後突然經過了一幫人,女人們笑鬧著,鞋跟敲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地響。
調酒師忽然抬起了頭,是看到什麼十分具有吸引力的事物,才會露出的失神表情。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調酒師到底是被什麼所吸引了。
因為他聽見身後有道女聲問:“Rio,怎麼不走了?” 季衷寒握住單反的手一瞬間收緊,他抿住嘴唇,心裡期望著對方不要發現自己,別過來,不要再糾纏了! 然而一切就像墨菲定律,越害怕的事情,就越會發生。
一只手臂沉沉地搭在了季衷寒的肩膀上,帶著女式香水的味道強硬地摟住了他。
封戚湊近他:“我們乖孩子,怎麼也學會來酒吧?” 調酒師詫異地後退了幾步,不像撩季衷寒的那樣直白大方,竟露出了些許女孩家的羞澀起來。
季衷寒抬肩撞開了封戚的手,卻沒想到對方直接把他的相機搶了過去。
封戚看了照片後,衝調酒師輕佻地笑了下:“你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 調酒師慌張地說:“謝……謝謝,你想喝點什麼?” 季衷寒執拗地想奪回自己的相機,哪知封戚用攬住他的手,滑到他腰部狠狠一掐。
他怕癢,更怕痛,這一掐又癢又痛,叫他半邊身子都軟了,在高腳凳上維持不住平衡,險些摔下去,反而被封戚抱了滿懷。
封戚摟著懷裡的人,回頭跟那群和他一起來的人說:“你們先上包間,我一會過去。
” 那群人裡有女生發出不滿的聲音,但最後還是隨著其他人一塊走了。
季衷寒艱難地穩住身子,坐了起來。
他發現自己借力的地方竟然是封戚的胸口時,眉心擰得更緊。
下意識地,他抬手捏起了酒杯旁的餐巾紙,在掌心上擦了擦。
他的動作沒有逃過封戚的眼睛,調酒師在調酒時,封戚把相機還給季衷寒:“用這種方式泡妞?土不土啊。
” 他的語氣輕松,仿佛季衷寒是他朋友一樣,沒了前幾次的惡語相向。
可這更讓人感到不安,季衷寒把單反放回相機包裡,打算背起走人。
但封戚的兩條長腿,卻分開地踩在了他的椅子兩側,用腿部的優勢,將季衷寒困在自己的範圍裡。
季衷寒盯著那擋路的腿:“讓開。
” 封戚點了點他的酒杯:“酒都還沒喝完呢,急什麼。
” 季衷寒抓起酒杯,猛地灌了下去。
他灌得太急,反而被酒嗆到,狠狠咳嗽起來。
酒精嗆到氣管,又辣又刺鼻,簡直要命。
季衷寒邊嗆邊咳,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感覺到封戚站起身,把他往一個地方拉。
他也沒辦法拒絕,因為實在是太難受了。
好不容易平復下來,他臉都因為缺氧而漲紅,雙眼充斥著淚水而看不清四周的環境。
只覺得太過安靜了,好像是個密閉的空間,封戚已經在他面前站了很久。
意識到這環境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季衷寒好似遇到天敵的動物,每根神經都緊張著,忍不住防備後退,恨不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看見他這樣,封戚只是低笑一聲。
季衷寒掃了眼四周,這是一個無人的包廂,門縫底下隱約傳來音樂聲。
包廂裡沒有光,只有門上的玻璃窗透出走廊上的光線,幽藍的光籠罩著室內,他們都看不清彼此表情。
封戚抬手,一簇光自他們中間亮起,是源自封戚掌心裡的打火機。
封戚伸手將打火機靠近季衷寒,火的熱度幾乎要燎到季衷寒的臉頰,季衷寒卻鎮定地沒有閃躲。
他覺得封戚幼稚,也不耐煩陪人在這包廂裡耗太久。
季衷寒:“你三番兩次地糾纏我到底是為什麼?” 封戚可能覺得他用詞好笑:“糾纏?” 季衷寒冷靜道:“總不會是因為喜歡我吧。
” 這話更好笑了,封戚笑出了聲:“喜歡你?喜歡你什麼?” “喜歡你比女人更好操?” 這話一出,季衷寒便感受到那熟悉的,湧上心頭的酸澀感,就像有手擰著他的五髒六腑,讓他很不舒服。
人總是趨利避害的,就如火,曾經能很溫暖,可是燙到人疼了,就會想躲。
如同他對封戚,封戚讓他疼了,他就不想再靠近這個人。
季衷寒說:“當年的事,我沒告訴任何的人。
” 封戚笑得更歡了:“你想告訴誰,告訴別人你被我強奸了?” “怎麼強奸的,你在我身下射得一塌糊塗,這也叫強奸?” 每說一個字,季衷寒的臉就白一分。
封戚關掉了手裡的打火機,讓一切都陷入黑暗。
然而氣味不會被視覺所阻止,季衷寒能感受到封戚的靠近,同時能感知到那吐息的溫熱,覆在他的耳旁:“寶貝,那叫和奸,不是強奸。
”第8章 眩暈,是咽下去的酒精洶湧地撲了上來。
惡心,是被羞辱的話語如刀般攪爛胃部。
想來他的表情應該很難看,季衷寒慶幸包廂裡沒有光,這般軟弱的樣子,不需要再被封戚看見。
在他面前,封戚已經足夠耀武揚威,除了踐踏著他的自尊,還用曾經來凌遲他的身心。
他聽見打火機哢噠的聲音,在火光亮起前,他不顧可能會燙傷,直接伸手去搶。
倒是封戚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驚訝避開:“你他媽瘋了!” 季衷寒黑色的雙眼倒映著火苗,仿佛化作自身怒火:“隨你怎麼說,但是我警告你,別再招惹我了。
” 說完後,季衷寒伸手推封戚,卻沒能推動。
封戚如山般攔在他面前,沉默而執拗。
突然,包廂被打開,房間大亮,是侍應生把燈打開,正領著客人進來。
侍應生沒想到裡面還站著兩個人:“先生,這個包廂已經被訂了,你們是有預約嗎?” 季衷寒偏頭匆匆道了歉,然後繞開封戚,步出包廂。
這一次,封戚沒有攔住他。
他的單反還落在了調酒師那裡,等季衷寒回來找時,單反已經不見了。
還沒等他著急,調酒師就從吧台後繞了出來,手上正是他的單反包。
調酒師說:“我還以為你東西都不打算要了。
” 季衷寒笑道:“謝謝。
” 調酒師聳肩:“我調的酒把你嗆成這樣,我也有錯。
” “拍下來的照片,需要你同意我才能發出去,你一直在這上班是嗎?我之後會找你簽個授權書。
”季衷寒本來想要一個聯系方式,但覺得這做法太曖昧了,他就沒開口。
這種事情,許薇應該能處理的,到時候讓她幫幫忙好了。
他不想給其他人錯覺,因為他不打算談戀愛,也不願耽誤別的女生。
調酒師用一種詭異的目光打量著他,沒有立刻答應。
季衷寒抱著單反,都有些尷尬起來,小心地問:“怎麼了?” 難道是改變了想法? 可是剛才溝通拍攝的時候,對方挺情願的。
季衷寒是很希望這個作品能被保留下來的,他非常喜歡這次的照片。
調酒師笑了:“沒有,授權書什麼的我能給你簽,但是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季衷寒松了口氣,能簽就好,不過他耽擱的時間太久了,他往包廂的方向看了眼,幸好封戚沒追出來。
“你問吧。
”季衷寒說。
調酒師如同說一個秘密般,壓低聲音道:“剛才那個超帥的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 季衷寒像被噎住了,臉色很難看地反駁:“不是!” 調酒師趕緊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抱歉抱歉,可能是我身邊的男男情侶太多,現在看誰都有點不對勁。
” 調酒師又道:“幸好不是,我覺得那帥哥蠻花心的,剛剛你們走了以後,就有三個不同的女生回來找他。
” “都長得蠻漂亮的,身材也好。
”調酒師露出了些許花痴的表情,只要好看的人她都喜歡。
季衷寒不願說太多,和調酒師確認之後能簽授權書後,就轉身離開。
他並不想得知封戚現在的感情狀況,封戚腳踏幾條船都與他無關,做個爛人也…… 季衷寒頓住了腳,封戚現在變成爛人,或許真的和他有關系。
曾經封戚不是現在這樣的人,是他,是他們親手把封戚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封戚恨他不是嗎,相遇以後的所有糾纏,都是因為恨他。
可笑他竟然不明白,為什麼封戚要三番兩次過來找他麻煩。
除了討厭他,還能有什麼理由。
季衷寒捂住了胃部,那裡隱隱作痛,他今日一整天沒吃多少東西,又喝了酒,情緒大起大落,此刻胃部已經開始鬧起別扭。
許薇之所以將他盯得這麼緊,是因為他曾經得過胃穿孔,險些沒救回來。
自那以後,許薇就把他列入了不看顧著點,可能會死的分類裡。
拿著手機,季衷寒叫了車。
他身上穿得很單薄,被風一吹,更不舒服。
身後傳來吵鬧聲,他轉頭,竟然是封戚,不過對方正被一女生糾纏著,即使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這邊,也沒辦法立刻過來。
風送來了女生說話的聲音,她問封戚今晚上為什麼這麼冷淡,是不是喜歡上了別的人?難道是今晚一起玩的其中一個? 季衷寒無心圍觀八卦,特別是主角還是封戚。
他抱著胳膊,往大路上走,邊走邊瞧手機上的軟件,看他打的車已經到了哪裡。
才走了幾步,他的後領被人猛地一提,力的作用下,季衷寒手裡的相機包飛了出去,他拼命伸手去夠,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單反包摔在地上。
季衷寒懵了,扯住他的力道卻沒有停下。
封戚把人轉過來以後,不耐煩地衝那個女生道:“你不是問為什麼我對你沒興趣了嗎?” 說罷,他粗暴地扯住了季衷寒的長發,低頭吻住了對方過分蒼白的唇。
封戚能明顯感覺到,季衷寒在顫抖。
他身體下意識繃緊了,提防著季衷寒隨時給他來上一拳。
然而季衷寒的反應卻是他完全沒想到的,季衷寒猛地推開了他,往後退了幾步,扭過頭,撕心裂肺地吐了起來。
是剛喝下去的酒,甚至是之前吃了還沒消化的三明治,季衷寒撐著膝蓋,吐得眼淚都出來了。
至於封戚,以及那個女人現在到底是什麼表情,他實在沒精力管。
不知吐了多久,四周死一般地安靜。
季衷寒緩過勁來後,粗暴地用袖子擦掉了臉上的濕滑,起身想去拿自己的相機包。
可是他的胳膊卻再次被大力抓住了,封戚將他扯了回去。
季衷寒喉嚨裡生疼,被酒刮的。
他紅著眼,迎上了封戚的視線。
令人意外的,封戚的強勢不再,冷酷與譏諷盡數消散,剩下的,只有硬撐的鎮定。
就像一個明知做錯事的小孩,低不下頭道歉,也不讓別人走。
季衷寒眨了眨眼,剛才因為嘔吐而泛出的淚滑了下來,就好像他在哭。
他很平靜地說:“別抓著我。
” 封戚五指收力,好似抓著的不是季衷寒的手臂,而是他的脖子一樣。
季衷寒忽然找到了反擊封戚的方式,既然他疼,為什麼封戚不能更疼一點? 他直視著封戚,一字一句道。
“因為會很惡心。
”第9章 這話一出,季衷寒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清晰地看見封戚眼睛深處,那如銅牆鐵壁的冷漠,就似冬日湖面般破裂,在底下顯現的,是藏得極深的委屈。
下一秒季衷寒就看不見了,因為封戚甩開了他的手,像是扔掉什麼髒東西一樣。
在這極大的力道下,他險些沒能站住。
季衷寒攏了攏被甩得發麻的手,也不在意,他轉身去撿起單反包,檢查鏡頭和開關機。
幸好相機包四周有防碰撞的設計,單反沒有摔出問題,不然季衷寒會非常心痛。
等拉上包包拉鏈,不遠處的行駛而來的汽車發出鳴笛兩聲。
季衷寒認出是自己打的車,便快步往那走。
他的話到底起了作用,這次沒人再攔著他,拽著他,甚至是親吻他。
季衷寒坐上了車,透過深色的車窗,他仍然能看見封戚站在馬路上的身影。
糾纏封戚的女生不知何時不見了,馬路上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衝季衷寒的方向站著,距離模糊了他的神情,季衷寒有點看不清了。
車子重新駛動,他們的距離一點點縮短,近到季衷寒好像看到了封戚的眼裡閃爍的水光。
下一秒,車子疾馳而過,封戚被拋至身後。
季衷寒閉上眼,靠在椅背上。
他心裡沒有什麼報復的快感,更多的是難以呼吸的苦悶。
用言語傷害一個人,並不是件痛快事。
季衷寒不明白封戚為什麼這麼熱衷用言語來傷害他,是真的感到快意嗎,那又為什麼僅僅因為他一句惡心,而紅了眼眶。
大概是他看錯了,封戚怎麼可能因為他哭。
八年前的封戚或許有可能,八年後的,季衷寒只覺得是自己看錯了。
即使是沒看錯,那也不代表封戚知道錯了。
正如那個雨夜裡,分明是封戚怒火高漲地強迫他,最後卻反倒哭濕了他的脖子。
就好像被欺負的那個人,是封戚一樣。
季衷寒抱緊了單反,思緒逐漸恍惚,酒精的作用下,他睡了過去。
他又夢見十八歲的自己,正背著一堆教材和試卷,走在一中前往十三中的道路上。
書包很沉,勒得肩膀發疼,但季衷寒卻沒有半點不耐。
因為書包裡的,是他給封戚分好重點的教材。
封戚的成績實在太爛了,再不管下去,也許之後都考不到B市,那就不能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念大學了。
他站在學校門口,天氣炎熱,季衷寒被曬得有點暈乎,而平日裡早早就過來接他的封戚卻沒有來。
炙熱的太陽,盛夏的蟬鳴,季衷寒被熱得面紅耳赤很久後,終於等來了封戚。
封戚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後座還有一個女生。
封戚取下了頭盔,驚訝地望著他:“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讓你去旁邊的甜品店等,你怎麼不接,還傻傻地站在這裡?” 季衷寒看著後車座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熱了,他沒什麼力氣說話。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封戚後座上有別的人,那林曉妍的朋友是不是沒戲了?季衷寒被曬昏的腦袋裡,短暫地滑過這個念頭。
女生取下了頭盔,露出了一張明艷的臉。
她實在是太漂亮了,季衷寒本來就因為炎熱而升高的體溫,一瞬間又上升了幾個度。
他耳朵裡轟隆作響,眼神發直,目光應該很失禮,因為女生捂住嘴唇笑了起來。
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她對季衷寒說:“你好呀,我是文沅。
” 季衷寒慌亂地垂下眼,似被這個笑容燙到一樣,他小聲地對女生說了自己名字後,就把背上的書包取了下來。
他從裡面拿出學習資料,對封戚說:“你拿回校,記得要做哦。
” 不知道怎麼回事,封戚的表情有點冷,甚至是不悅地看著他。
其實封戚的脾氣不好,但平日裡大多是對著旁人冷臉。
季衷寒還是第一次見到封戚對他露出這種神情。
他把資料遞到封戚面前,封戚卻有點冷淡地說:“我一會還要帶文沅去別的地方,資料你先拿回家吧。
” 季衷寒的身體就像被澆了潑冷水,什麼悸動和燥熱,盡數消停下來。
他舌尖有點微微發麻,背久書包的肩膀也酸痛起來。
季衷寒不明白,在大太陽裡站久的是他,用休息時間整理材料以至於睡眠不足的也是他,為什麼封戚卻連拿回學校都不願意。
以往封戚能夠非常輕易地感受到他的情緒,可當下,封戚的感官如同失靈了般,他看不見季衷寒失望的臉,也瞧不清季衷寒難過的神情。
還是文沅嗔怪地拍了下封戚的肩膀:“你怎麼回事,季同學這麼辛苦給你弄的資料。
” 封戚重新戴上了頭盔,對季衷寒說:“晚上我不來接你,你記得讓季叔過來接你回家。
” 季衷寒沒有立即答話,封戚把頭盔上的擋風撥開,似兄長般嚴厲地盯了他一眼:“聽到了沒?” 季衷寒用手背擦掉臉頰上的汗,蔫蔫道:“聽到了。
” 機車重新被啟動,封戚載著文沅揚長而去,季衷寒背著沉重的書包,再次回到了教室。
來時感覺不長的路,回去卻覺得步步都很艱難。
季衷寒甚至覺得有點反胃,他可能中暑了。
果然在下午第二堂課的時候,季衷寒就覺得渾身發燙,感覺無力。
楊賢把他背到了醫務室,醫務室的醫生同他說,他中暑了,並給他開了藥,讓他好好在這休息一段時間,晚上叫家裡人過來接。
拿著手機,季衷寒翻看著通訊錄,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股郁氣充斥著他的胸口,令他很不想聽封戚的話。
講道理,封戚不過是比他大幾個月罷了,憑什麼總是命令他? 上次還跟他說,高中不打算談戀愛,轉頭就帶著這麼漂亮的女生出去。
文沅可真漂亮啊,膚白貌美,他在學校裡都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孩。
季衷寒用手按了下臉,他感覺自己又要中暑了,臉頰滾燙。
他在病床上翻了個身,決定還是不麻煩爸爸了。
他知道怎麼坐公交車,也清楚回家的路線,為什麼總要人接送。
沒有了封戚,他自己也可以! 下定了決心後,季衷寒放學便打算搭乘公交車回家。
可他萬萬沒想到,僅僅是一次去坐公交車,他卻被十三中的人堵住了。
對方粗暴地抓著他的書包,將他摔在了小巷子的牆壁上。
穿著天藍色校服的男生,是比他高出一個頭的同齡人,長相流氣,笑眯眯地盯著季衷寒:“竟然逮到一個一中的。
” 季衷寒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書包,他的背很痛,但他卻不敢露出痛色:“你們想做什麼?我爸馬上就來接我了。
” 那群十三中的一下就哄笑出聲,為首的那個掐著他的下巴道:“原來還是個找爸爸的小屁孩啊。
” 季衷寒用力撇開下巴,掙脫了那人的手。
他的臉頰卻極快地浮出指印,淺紅色暈在了白皙的皮膚上,讓那高個子眼神微變。
高個子抓住了季衷寒的領子,嬉笑地說:“長得這麼細皮嫩肉,該不會是個女孩吧?” 那高個子接下來的話,直接讓季衷寒整個人都要炸了。
高個子低聲說:“來幾個人按住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個帶把的!”第10章 高個子剛說完,他身旁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對高個子說:“劉意,咱們脫一男的褲子做什麼?” 劉意狠狠拍了他腦袋一下:“你禽獸嗎,還想著脫女生褲子?!再說了,拍他沒穿褲子的照片,以後不是讓他給錢就得給嗎?” 被打的那個人窩囊地捂住了腦袋,雖然覺得劉意拍人不穿褲子的照片,禽獸程度和脫女生褲子差不多,但誰讓劉意是他們老大。
季衷寒看著那群人朝他逼近,直接揚手把書包砸了過去,裡面的資料撒了出來,漫天飛舞。
他趁機想跑,卻被人從後方狠狠一蹬。
季衷寒摔在了地上,掌心被沙石磨去了一層皮,生疼。
劉意踩著季衷寒,掏出手機:“都看戲呢,趕緊上來脫啊。
” 季衷寒忍疼高聲道:“別脫,我給錢,我有錢。
” 這時有人看到季衷寒灑在地上的教材,突然揚聲來了句:“劉哥,這小子應該是封戚在一中的弟弟。
” 季衷寒聽到了封戚的名字,忽覺有救,雖然封戚竟然跟混混來往實在不像話,可逃過一劫也是好的,他不想被人脫了褲子拍照。
然而踩在他身上的鞋子一下加重了力道,劉意語氣危險道:“封戚他弟?” 那人有點害怕道:“劉哥,要不算了吧。
封戚那混蛋打起架來跟瘋子一樣,咱們……” 劉意:“閉嘴!踹都踹了,你以為放他走封戚就不來找麻煩嗎?” 劉意看季衷寒在地上掙扎的模樣,再看那蒼白的唇色,得意道:“封戚的弟弟竟然落到我手裡,真是蒼天有眼!” 說完後,他用力踏在季衷寒的腳踝上,力道之大,逼出了季衷寒一聲短促的尖叫。
很快季衷寒就咬牙將聲音裹在嘴裡,他忍疼掙扎,一時間劉意這幫人還真拿他沒辦法。
惱怒之下,劉意粗聲道:“給我打!打到他動不了為止。
” 季衷寒只能護住自己腦袋,祈禱內髒手臂不要受傷。
這個月還有分班考試,他還想參加考試。
這時小巷突然傳來重機車緊急剎車的聲音,眾人望去,是封戚面色鐵青地跨了下來,摘掉了頭盔。
他什麼也沒說,只看了地上的季衷寒一眼,便已驚怒交加。
季衷寒嘴唇動了動,他想讓封戚跑的,因為這裡人太多了,封戚只有一個人,要是受傷了怎麼辦。
卻見下一秒,封戚抬手,將他心愛的頭盔狠狠砸了過來,正中劉意的肚子。
劉意當下就彎了腰,等他捂著生疼的肚子抬頭,便驚得瞳孔微縮。
因為封戚已經衝到他面前,快狠准地衝他臉揮了下來。
季衷寒拖著受傷的腳踝蜷縮在角落,痛呼、呻吟與求饒在這個小巷裡密集地響起。
季衷寒想起封爸爸曾經是退伍軍人,下海從商。
封戚小時候是跟爸爸練體格,所以健身房裡有一個傷痕累累的沙包袋,那是封戚經年累月留在上面的痕跡。
現在被當成沙包的,是這些混混。
頭盔在混亂間滾到了季衷寒的腳邊,他看著那漆黑頭盔上破損的痕跡,下意識將頭盔抱了起來。
頭盔觸手黏膩,季衷寒才發現頭盔上沾的全是血,他害怕地望著封戚和劉意的方向。
只見封戚不管不顧地騎在劉意身上,面無表情地一拳接一拳地揍著劉意。
他的指關節以及半張臉都濺上了別人的血,看起來頗為嚇人。
再看劉意,幾乎整張臉都腫脹到看不出原來模樣。
其他的小弟們都被嚇壞了,以為要鬧出人命。
季衷寒狼狽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抱住了封戚:“別打了,會死人的,封戚你聽見沒!” 封戚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松開劉意的領子,他轉身仔細打量季衷寒。
從他的臉再看到腳,每看一個部位,臉色就狠戾一分。
封戚站起身,像惡鬼般掃視著地上因為太疼還走不了的其他人。
每個人被他的目光掃射到,都會害怕地拖著疼痛的身體往後縮。
季衷寒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他抖著聲道:“我真沒事,你再鬧下去,叔叔會罰你的。
” 封叔叔罰人的方式特別可怕,小時候就經常把封戚關起來,或者用手銬銬著他,用折磨犯人的方式吊著,直到封戚認錯為止。
季衷寒那會就特別會爬樹,他常常背著小書包,裝滿了應急的東西,從屋子外面的管道爬到小黑屋的窗口,進去陪封戚。
那漆黑的禁閉時光裡,有他陪著,有小燈亮著,還有零食吃。
季衷寒還覺得這個懲罰沒什麼,可是長大以後,封叔叔就會對封戚動手。
有次封戚甚至被揍得骨裂進醫院,自那以後,季衷寒再也不跟封叔叔說話。
他覺得這男人簡直是魔鬼,心理變態,那是兒子又不是仇人!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封戚伸手碰季衷寒被打腫的臉,指腹上溫熱的人血在季衷寒臉側留下了黏膩的觸感。
季衷寒很害怕,他覺得封戚的狀態有點不對。
封戚啞聲問:“你的腳怎麼了?” 季衷寒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事,就是扭到了。
” 封戚只道:“誰弄的?” “真的沒事,我們走吧封戚。
”季衷寒緊張得聲音都在顫。
封戚卻移開了視線,他像找尋什麼東西一樣,最後把目光定在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他對季衷寒柔聲道:“你到旁邊待著。
”還放低聲音,哄他道:“乖點。
” 封戚大步走向垃圾桶處,從那半人高的黑色垃圾桶,抽出了一根帶著歪曲鋼釘的木板。
抓著那根木板,封戚回頭一步步逼近了躺在地上,正感覺到危機,驚恐交加往後縮的劉意。
季衷寒擋在了封戚面前,攔住了他:“封戚,我不舒服,你快送我去醫院。
” 封戚頓了頓:“你等我處理完以後再送你去。
” 季衷寒聽著,卻感覺封戚嘴裡說著處理,不像是要打人,更似要處理一件垃圾,清理廢棄品般。
季衷寒捂住了肚子:“就現在,我太疼了,可能內出血了。
” 見封戚還是不為所動,季衷寒咬牙,上前抱住了封戚。
封戚可能有點被嚇到,手上拿木板的力道都松了,季衷寒趁機搶過他手裡的“凶器”扔掉。
他很少喊封戚這個稱呼,在極少數的情況下會用到。
就像現在,他該喊了。
季衷寒摟住封戚的腰:“哥,送我去醫院吧,求你了。
”第11章 季衷寒心跳得很快,他不知是因為當下這個環境,還是由於他看見封戚瘋狂的樣子。
胸腔裡的心髒幾乎要躍出體外,封戚好像感覺到了。
封戚拍了拍他的背心,似在給他順氣,安慰道:“知道了,你先松手。
” 季衷寒這才撒手,一雙眼不是很信任地望著封戚。
封戚走到劉意面前,季衷寒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隨,手裡還緊張地攥著一小片衣角,就像牽著猛獸的鏈子,生怕一個沒留意,封戚就把劉意給弄死了。
他怕校園暴力上升成刑事案件,封戚為他毀了一輩子。
好在封戚似乎真的被季衷寒說動了,他只是冷漠地對地上的劉意說:“再有下次,我就真的廢了你。
” 說罷,他竟露出點笑,只是笑意森森,把劉意嚇得渾身打顫。
封戚從口袋裡掏出錢包,隨意地抽出了幾張錢扔到了劉意身上。
“記得閉上你的嘴。
如果不能閉上,我就親手給你縫起來。
” 劉意趕緊捂住自己腫裂的嘴,狼狽點頭。
季衷寒扯了扯封戚的衣角,封戚這才轉頭看他,眉心緊皺。
如果說剛才對著劉意他們,封戚是凜冽寒風,那對著季衷寒,就只能化作無可奈何的春水。
他蹲下身,背對著季衷寒:“上來。
” 季衷寒其實也被封戚嚇到了,尤其是封戚威脅劉意的那些話,讓他不由地去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在他面前的封戚,和在外人面前的封戚,到底相差有多大。
封戚確實對他很好沒錯,但是…… 不等他深想,封戚便催促道:“快上來,不是你說的肚子疼嗎。
” 季衷寒趕緊趴到了封戚肩膀上,看著人背著他走到大馬路,這才想起了被封戚停在了小巷附近的重機車:“你的車!” 封戚走得很急,卻又穩健:“就停那,丟不了。
” 那車很貴,封叔叔雖然對封戚嚴苛,可是金錢上卻不會過多限制。
這一點,季廣平挺不贊同,覺得封戚的爸爸不會教育孩子。
往往這時候梅玉玲就會出來打岔,說這是別人家的事,叫季廣平少管。
封戚的媽媽是雜志社主編,一位很艷麗的大美人,性格風風火火,十天半個月都在出差,很少待在家裡,更別提管教封戚。
她做的也只是每個月往封戚卡裡打錢,但是封戚非常在乎媽媽。
季衷寒清楚地記得,每次封媽媽短暫待在家裡的日子,封戚的心情都會變得非常好。
那段時間裡,季衷寒不管怎麼招惹封戚,封戚都不會生氣。
如果封戚有死穴,那必定是他的媽媽,媽媽就是他身上的一塊逆鱗。
誰都碰不得,就是季衷寒自己也不行。
季衷寒有次抱怨封媽媽連封戚住院都不回來,封戚直接半個月沒理季衷寒。
嚇得季衷寒不敢再提封媽媽半句不是,就怕好兄弟跟他翻臉。
街上車來車往,可能是封戚臉上衣服上都是血,計程車都不敢停下。
封戚問他還受不受得住,季衷寒其實已經緩過不少,就是腳上的疼痛一直持續著,有種越演越烈的感覺。
季衷寒說:“要不騎你那輛車去吧。
” 封戚卻不贊同:“萬一你半路暈過去怎麼辦,很危險。
” 兩個人爭了好一會,僵持不下時,終於有計程車停了下來,封戚一上車就給師傅塞了一百塊,讓人去最近的醫院。
在金錢的魅力下,師傅一路踩油門,迅速地把季衷寒他們送到了附近醫院。
他們兩個身上又是傷又是血,護士就讓他們兩個都去檢查。
封戚背著季衷寒,對護士說:“我沒事,但我弟弟肚子疼得受不了,先給他做檢查吧。
” 護士好笑道:“又不是他檢查了你就不能檢查,你們兩個都掛個號,一起看。
” 等結果出來,封戚只有一點軟組織挫傷。
主要集中在拳頭上,那揍人的右手。
季衷寒是比較嚴重的那位,他被踩的左腳骨節錯位,最後打了石膏。
確定季衷寒的傷情以後,封戚又黑了一張臉,眸色沉沉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衷寒生怕封戚對那幫人進行打擊報復,畢竟今天封戚的表現已經非常殘暴了,幾乎是半只腳踏入了法制頻道。
他是真的擔心哪天接到電話,說封戚犯事進局子了。
於是拉著封戚,軟話說了一堆,讓封戚保證絕對不再去找那些人的麻煩。
封戚被他磨到受不住,不耐煩地點頭答應了。
季衷寒這才放下心來,松了神經,一些小情緒就冒了頭,他不開心道:“我給你整理的資料都丟那了。
” 封戚重新背著他,慢步走在回家路上:“等會把你送到家了我去撿。
” 季衷寒的臉頰貼在封戚的脖子上:“你下午都去做什麼了啊,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不夠兄弟。
” 封戚脖子下意識縮了下,季衷寒才想起封戚怕癢。
他覺得有趣,故意沒避開,接續貼著,還在說話:“文沅好漂亮,是你們學校的嗎,我都沒見過。
” “不是我們學校的。
”封戚簡單地答道,但是對於季衷寒前幾個問題,都沒有回答。
他叮囑封戚:“你千萬別說今天的事,就說我在學校和別人玩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 封戚沒說話。
季衷寒著急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媽那人有多誇張,要是她知道事情原委,肯定該怪你了。
” 封戚這才出聲:“本來就該怪我。
” 這話一出,季衷寒就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麼好。
封戚說:“我應該去接你,而不是讓你一個人回家,最後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 季衷寒急了:“不關你事啊,你讓我叫爸爸來接,是我沒叫。
” 封戚還是不說話,一副打定主意要把鍋往自己身上攬的模樣。
季衷寒只好拿出殺招:“我媽不讓我跟你玩了怎麼辦,你現在是有了女朋友,不在乎兄弟了嗎?” 封戚沉默了會,才低聲道:“怎麼可能不在乎啊。
” 季衷寒滿意了:“那就聽我的,我是從樓上摔下去,知道了吧。
” “還有,今天你不應該做得這麼過火的,要是那些小混混告老師,事情就大了。
” “你還要高考,和我去b市呢。
”季衷寒聲音越來越小。
小區花園的走道夜晚非常安靜,鵝卵石的小路,橘黃的燈光,寬闊又結實的背脊,一切都讓季衷寒昏昏欲睡。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好像聽到封戚說:“他不該碰你。
” 季衷寒徹底地閉上了眼睛。
“你是我的命。
” 最後一句,輕得宛如呢喃,並未走進季衷寒的夢境。
第12章 計程車抵達樓下以後,司機叫了好幾聲,才把醉昏過去的季衷寒喚醒。
他本來就不大情願載喝過酒的客人,要麼耍酒瘋,要麼吐車上。
好在這客人路上還算安靜,只是睡了一覺。
司機把客人喊醒時,客人還睡眼朦朧地喊了他一聲哥。
滿是依戀,就似衝著極親近的人喊的。
司機指了下表,讓客人結賬。
等客人醒過神,剛才那點眷戀便盡數歸無,掏出手機付款,他抱著相機下了車。
計程車走後,季衷寒在原地被冷風凍得直哆嗦,在車上睡的那覺,更是加重了虛弱。
腦袋暈暈沉沉,季衷寒剛醒過來時,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與封戚見面後,總能夢見對方對他有多好。
這是什麼毛病,犯賤不成? 搭乘電梯上樓,輸入密碼開門。
一推門,滿屋的光便泄了出來。
季衷寒一個人住以後,總不喜歡關燈,他討厭回來後滿屋漆黑的感覺。
本質上,他是個戀家又害怕寂寞的人。
而如今,他選擇回到國內,更不想遠赴國外的家。
本以為會是安靜的屋內,卻傳來電視機的聲音。
許薇素顏端出了一鍋拉面,林曉妍四仰八叉地靠在沙發上玩著手機。
季衷寒先是怔,然後緩緩地笑了。
他故意抱怨道:“我給你們密碼,可不是讓你們成天往我家跑的。
” 林曉妍無視他的話,坐起身往許薇身邊湊:“薇薇,我要吃牛肉干,你家裡人做的那種。
” 許薇滿嘴應好,又問林曉妍,上次寄到她家的零食吃完沒,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要不再買一點? 許薇和林曉妍的相識,完全是通過季衷寒。
兩人高中時雖然在一個班待了一年時間,卻並不相熟。
可是女孩的友誼很奇妙,在多年後通過季衷寒重新敘舊,便莫名投緣起來,現在就成了好姐妹。
好姐妹們聚會的地點大多是在季衷寒家,季衷寒總覺得這兩女人沒一個把他當正常男人來看待。
季衷寒一身酒味,立刻被許薇察覺。
林曉妍邊嗦粉邊聽季衷寒挨罵,還不時幸災樂禍地補充一句,說季衷寒活該,不好好對待自己的身體。
季衷寒被罵得不敢吭聲,最後假借洗澡名義,躲進浴室避難。
他一走,屋子裡的兩個女人臉色都正經不少。
許薇端正坐在桌前,雙手交叉,似在開國際會議般嚴肅道:“所以封戚跟衷寒當年關系真的有這麼好?” 林曉妍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可以說是比兄弟還要親近的關系。
” “那後來為什麼鬧翻,真的是因為女人?”許薇想起了季衷寒說過,封戚誤會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封戚也說,季衷寒是個第三者。
林曉妍遲疑地說:“女人是指文沅嗎?” 許薇驚訝道:“小花文沅?” 出道作就是鐘大導演的作品,長著一張國民初戀臉的文沅? 靠!文沅竟然和封戚談過? 許薇忍不住想,那這兩人生出來的孩子得多好看? 許薇之所以能這麼快就通過名字聯想到小花文沅,主要是文沅的學校就在他們隔壁。
十三中的校花,她還是有聽說過的。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封戚覺得季衷寒喜歡搶女友:“如果是文沅,那我能理解了。
文沅那張臉,誰不喜歡,我都喜歡!” 可是為什麼封戚說自己睡過季衷寒?有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怎麼還搞兄弟?簡直喪心病狂! 林曉妍揉著腮幫子:“他們怎麼鬧翻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封戚休學以後,文沅進娛樂圈,季衷寒出國。
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大概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吧。
” 許薇猶豫了番,不知該不該把封戚那些瘋言瘋語告訴林曉妍。
可若是林曉妍並不知情,她是不是無意間曝光了季衷寒的隱私。
她聽見這些,是因為封戚抱著惡意說給她聽。
如果可以,許薇倒情願自己不知道了,多尷尬啊,認識這麼久季衷寒都沒主動說過,想來也是不願讓他人知道。
“封戚怎麼就休學了,連高中都沒讀完?”許薇找了別的話題。
林曉妍:“好像家裡出了點事吧,加上封戚那會總打架,被學校勸退,他爸就過來幫他辦了休學。
” 許薇嘶了聲:“這麼狠?說不讓念書就不讓念了?” 講道理,一般父母不應該求著學校留情?這麼干淨利落辦休學,是親生的嗎? 她們沒聊多久,季衷寒從浴室裡走了出來,他洗了澡,頭發用夾子束起,臉頰被水蒸氣氤氳出血色,瞧著沒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很是秀色可餐。
林曉妍戲謔地吹了聲口哨。
季衷寒洗了個澡,清醒許多。
他從抽屜裡取出香煙,掃了眼自他出來後,就紛紛閉嘴不語的兩個女人,明白自己是闖入了她們女人間的秘密對話,於是很識相道:“我去陽台抽煙,林曉妍,吃完面記得把碗洗了,別給我放著過夜。
” 林曉妍乖乖點頭,季衷寒步出陽台,拿起香煙。
點燃打火機的時候,季衷寒不期然地想起了在酒吧包廂裡,封戚燃在他面前的那束火。
以及被光照亮的那雙,深邃狹長的眼。
封戚專注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總顯得深情。
曾經占據封戚大多數注意的是他,後來就換成了文沅。
封戚向文沅告白的前一日,他把季衷寒載到了江邊。
那是一個紫粉色的黃昏,江邊有著大片的草地,野花劃過腳踝的時候,細微的癢。
季衷寒不知道封戚把自己帶到這裡做什麼,這條江是他們這遠近聞名的約會聖地。
封戚看著也怪怪的,一直沒說話。
季衷寒要從機車上下來,封戚卻阻止了他,而是動作輕柔地把他從重機車上抱了下來。
那一瞬間,季衷寒甚至覺得自己像變成了一個女孩,而封戚是小心翼翼的紳士。
他不高興地說:“我石膏都拆了,可以自己下車,別這麼抱我,很奇怪。
” 封戚松了手,轉身示意季衷寒跟上。
他把季衷寒帶到江邊的一塊巨石處,因為這個石頭形狀像一對擁抱的男女,以至於很多情侶都把這稱為戀愛石,又叫夫妻石。
戀愛石上被各種筆寫上了不同人的名字,季衷寒不知道封戚做什麼要帶自己來這裡。
他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心咚咚直跳,他慌亂地對封戚說:“這裡也沒什麼好看的,我想吃最近新開的那家牛肉面,曉妍說很好吃。
” 封戚點了點頭:“看完了再去。
” 看什麼?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要看什麼了。
因為太陽緩緩落下去,像是化在江面上,鋪得滿江金光,封戚帶他來看落日。
還有……不知從何升起的螢火蟲,在藍紫的黃昏裡,隱隱約約地泛著微光。
當年他生日時,封戚做過的事,如今又做了一遍。
封戚突然牽住了他的手,季衷寒被嚇得一顫,想把手收回去,卻被封戚牢牢攥住了。
季衷寒的那點掙扎,在封戚這,就像是鬧著玩一樣。
封戚問他:“喜歡嗎?” 季衷寒抿唇不說話,他只覺得不管是眼前這好看的景,螢火蟲,還是旁邊的封戚,都那麼的奇怪。
奇怪到他都產生了一種,想要立刻逃跑的心情。
他好像知道封戚要說什麼,做什麼。
而這些事,他似乎並沒有准備好,也無法立刻就接受這種從兄弟到…… 季衷寒不是傻子,他不會到現在都沒意識到,封戚把他帶到這裡是做什麼。
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更不知該如何回應。
封戚轉身看著他,熱烈而直白,那股溫度,幾乎要從封戚眼裡,燒到他身上來。
季衷寒掌心膩出了汗,他睫毛顫抖著,如果有鏡子,他就該看見自己此刻到底有多驚慌。
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動物,又害怕,又不敢逃。
只能僵硬著,看著封戚漸漸逼近。
在幾乎感受到封戚鼻息的那刻,季衷寒閉緊了眼。
一切都沒到來,沒有親吻,更沒有告白。
極近的距離裡,他聽見了封戚問:“你覺得她會喜歡嗎?” 季衷寒恍惚地睜開眼:“嗯?” 封戚的臉很近,視線微微下垂,好似在盯著季衷寒的唇,他溫聲低語:“把文沅帶來這裡,跟她表白,你說……她會喜歡嗎?”第13章 那時已經臨近秋天,天氣都沒那麼熱了。
江邊吹來的風微涼,有股甜甜的桂花味。
可是封戚握著他的手,溫度卻很高,十八歲的年紀,精力是最旺盛,心思是最躁動的時候。
季衷寒聽清了封戚的每一個字,也理解了他話語的意思。
原來在情侶石旁邊牽著手看日落,漫天的螢火蟲,深情的注視都是提前演練。
為的是那天在重機車上的姑娘,那叫文沅的女生,長得那麼的漂亮,是季衷寒長這麼大,除了封戚的媽媽,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那種漂亮,叫人心折,也容易一見傾心的。
季衷寒並沒有感到輕松或者慶幸,原來封戚沒有要和他表白。
這不是件好事嗎,為什麼他高興不起來。
他失神的模樣,讓封戚忍不住施加了握住他手臂的力道。
封戚沒有後退,更沒撤到安全社交距離的打算,仍是就著一低頭就能吻住季衷寒的距離:“嗯,你說呢?她會喜歡嗎?” 他的聲音帶了些許鼻音,有點慵懶。
如果季衷寒再長幾歲,經歷了些事,他就會知道此時的封戚,已經有了男人該有的魅力。
那是一種會使人害羞,又讓人覺得面紅耳赤的特質。
這種青澀時期,男孩所不會的東西,封戚卻已經運用得爐火純青。
可同樣十八歲的季衷寒,他感受不到那種奇異的吸引力。
或許是有的,只是被他下意識無視了。
在他眼裡,這與封戚每次同他撒嬌的時候一樣。
封戚不願做這麼多作業,又或者想要季衷寒陪著他時,都會用這種腔調說話。
封戚管著他護著他的時候,很有哥的樣子。
耍無賴時,又像一個小朋友。
季衷寒嘴唇抿了抿,他亂糟糟的腦子裡,有許多想問的,唯獨沒有的,就是祝福好兄弟脫單的快樂。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勉強從亂七八糟的思緒裡理出一根線條,順著那根線,他終於問出了一個問題:“她也喜歡你嗎?” 季衷寒往向封戚,雙眸裡帶著不自知的期盼,封戚看了他許久,突然笑出聲:“怎麼,你也喜歡她,所以害怕她喜歡我?” 就像被迎面抽了記悶棍,季衷寒慌張地挪開了視線。
他躲似的將身體往後縮,那是個抗拒的姿勢。
殊不知他這樣的身體語言,以及沒有立刻反駁的態度都像是在回答,是的,他喜歡她,所以沒辦法接受。
沉默像一張壓縮著空氣的網,封戚在著令人窒息的寂靜裡,一點點後退。
他回到了安全的距離,也將空間還給了季衷寒。
季衷寒大大地喘了口氣,他舔著干澀的嘴唇,鼓足勇氣,想要看封戚,說點什麼。
他想否認的,哪怕他在見到文沅取下頭盔的那刻,確實加速了心跳。
哪怕曾有幾個夜裡,他夢到過文沅。
像他們這個年紀最易動心,他幼時還喜歡過風靡亞洲的港星。
將那一張張風情萬種的女星貼紙,貼在自己的書桌上。
何況……文沅這麼美麗,他怎麼可能不喜歡。
但這份喜歡,比起他和封戚之間的情誼,他覺得封戚更重要。
江風忽地更猛烈了些,那魄麗的黃昏被這風吹得消了色,抹上灰,風雨欲來。
忍著風吹過眼睫的難受,季衷寒面朝封戚,然後他就愣住了。
封戚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唇線抿出平直的弧度,眼裡倒映著昏暗的天色,仿佛暗湧著令人心驚的寒意。
季衷寒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封戚要對他生氣了。
就像上次那樣,他不過是看了文沅一眼,封戚就生氣了。
或許他猜得沒錯,封戚是故意不來接他回家。
封戚喜歡文沅,文沅比他更重要。
這個念頭一出,遠比他知道他心動過的姑娘即將要和他兄弟在一起,更讓他難受。
胸悶,喉嚨似被撕扯著發不出聲音,也不想解釋。
他倔強地同封戚對視著,像無聲的較勁。
嘀嗒,雨落下來了,正好砸在季衷寒的睫毛上。
他啊了聲,下意識捂住了眼睛。
一件帶溫度的衣服蓋在他身上,是封戚今天為了裝酷所穿的皮衣。
他甚至聞到了香水味,不管哪個年紀的男生求偶,都一樣花枝招展。
封戚拉著他,在雨下大之前,要帶他回去。
季衷寒的腳剛好,根本跑不動,沒等他喊停,封戚就用皮衣裹著他,雙臂摟他的腰,粗野地把他扛到了肩上。
隔著皮衣,他聽到封戚邊喘邊笑:“文沅喜歡的是我,你死心吧衷寒。
哥給你找更好的姑娘好不好?” 季衷寒艱難地從皮衣裡掙出一只手,狠狠捶在封戚的肩胛骨上:“你以為我會跟你搶嗎!你憑什麼這麼看我,這麼多年的兄弟,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顛簸中感覺身體一傾,屁股挨著熟悉的座椅,封戚已經把他放到了重機車上。
封戚雙手分開,按在了他身側,再無陰郁,而是無奈地,縱容地對他笑:“我知道,我的衷寒最乖了。
” 雨太大了,即便是頭盔擋住了大部分的雨,但還是順著車的速度,擊打在人的身體上。
江邊離家有點遠,封戚把皮衣給了他,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黑色t恤。
如今這單薄的衣服也被澆透了,凍得封戚的皮膚冰冷,季衷寒清晰地感受到了。
在一個紅綠燈停下時,季衷寒撥開了頭盔面鏡,湊到封戚耳邊大聲說,找個地方先等會吧,別開了。
封戚偏了偏頭,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不過沒多久,季衷寒就知道封戚應該是聽見了,因為封戚把車停在了一家酒店面前。
這酒店開得離江邊很近,畢竟附近有個著名的情侶景點,那必然有人在這開酒店。
濕漉漉地下車,哆嗦地雙臂緊抱,看封戚去前台開房。
季衷寒沒帶身份證,而封戚剛好身上有。
等開好房,季衷寒快速躥進房裡,把衣服脫得只剩一條內褲後,就衝到了浴室裡。
熱水澆在腦袋上,總算緩過那股涼意,這時候才想起封戚身上還濕著。
季衷寒頂著濕發把腦袋探出去,正看見封戚靠在窗邊,在抽煙。
封戚吐出一口煙,煙霧朦朧了他的側臉,他睫毛輕輕垂著,失焦地看著不知名的角落。
那一刻,季衷寒覺得封戚就像被雨淋濕的小狗。
看起來是那麼的難過,又如此脆弱。
第14章 季衷寒悄悄把腦袋收了回去,沒有出聲驚擾面前這幕。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封戚卻很少把難過的模樣展露在季衷寒面前。
起碼長大一些後,封戚就不會了。
這與撒嬌不同,是封戚自己更私人的東西。
他不知道封戚在難過什麼,是擔心明天的表白,還是純粹討厭下雨天。
封戚是討厭下雨天的,林錦和封行路曾經鬧過離婚。
也是那麼一個下雨天,林錦收拾了行李頂著大雨要離開,才十歲的封戚以為媽媽這一走就不會回來了。
那是季衷寒第一次聽見封戚哇哇大哭,他牽著媽媽的手,想要跟媽媽一起走,卻被林錦推開了手。
季衷寒在樓上看著封戚哭,也跟著一起哭,覺得心疼,也感覺害怕。
梅玉玲把他抱在懷裡哄,很久都哄不好。
季衷寒抓著梅玉玲的衣領抽抽嗒嗒地問,問封戚為什麼不能真的是他哥。
不都說,他們兩個的關系比親兄弟還好嗎? 他可以把自己的媽媽爸爸分給封戚,只要封戚別再難受了。
想到往事,季衷寒就快速衝了個澡,決定趕緊出去。
這時浴室門被突然推開,封戚已經抽完煙了,他身上的煙味霸道地衝擊著浴室裡的淡香,似一種曖昧的侵襲。
封戚垂著眼,沒怎麼看季衷寒,他快速地脫掉了上衣。
濕潤的頭發卷曲著,襯著封戚的輪廓,好似混血,線條完美精致。
季衷寒本來要罵,問封戚怎麼進來不敲門,看著封戚的臉,一時間就把話給忘了。
等回過神,封戚就已經好笑地望著他,問他:“看什麼?” 季衷寒關了水,扯過旁邊的浴巾往身上一裹:“你怎麼都不敲門。
” 封戚已經在解腰帶,金屬扣在他修長的指間閃著微光:“你洗太慢了,我冷。
” 說完後,封戚把褲子一脫,露出緊實的腰腹,以及沒入內褲邊緣的人魚線。
這話讓季衷寒沒話可說,他收緊了浴巾:“好啦,浴室讓給你。
” 話畢,季衷寒的目光忍不住在封戚腰腹流連了下。
身材真好,是男人都渴望練成的模樣。
怪不得動手打架起來……那麼凶。
他來到門前,封戚還堵在那,他將這浴室都擠得感覺小了。
季衷寒感覺鼻腔都充斥著封戚的味道,讓他有點暈:“我出去給你拿浴衣,順便給你燒水,喝不喝咖啡?” 封戚這才讓開,說不要咖啡,苦。
才衝過澡的季衷寒,身體是溫熱又濕滑的,擦身而過時,他和封戚不可避免地蹭到一起。
封戚的身體像是冰冷的大理石,低溫而堅硬,凍得他打了個哆嗦。
季衷寒忍不住用掌心按在封戚的肩膀上,搓了搓:“快洗澡吧,別感冒了。
” 封戚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封戚的掌心燙得與他身體相反。
在季衷寒反應過來時,對方就嫌棄地把他手扔開,催促道:“快出去吧,別在這裡礙手礙腳。
” 季衷寒無語想要瞪封戚一眼,肩膀卻被人用力推了下,封戚當著他的面摔上了門。
好像他真的迫不及待要洗澡,而且季衷寒的關心真的很礙事似的。
季衷寒幼稚地威脅道:“不給你煮咖啡了!” 回應他的只有浴室裡嘩啦響起的水聲。
雨聲越大,就越顯得室內安靜。
季衷寒穿著酒店提供的浴衣,蜷縮在沙發上,頂著水壺的熱氣失神。
封戚好像洗了很久了,水壺從燒開到保溫,連咖啡都不冒熱氣了,封戚卻還在洗。
季衷寒有點擔心,他光著腳來到浴室門前,敲了敲門,沒人應他。
“我進來了?”季衷寒說,還是沒人理他。
他急了,推開門。
一切都是那麼突如其來地闖進了他的眼裡,眼前的畫面,是封戚背對著他,單手扶牆的身體。
男生,或者說已經是男人的背脊微微弓著,背肌飽滿,有力道地起伏著。
而牽動背肌的,正是他那落在前方的右手。
從肋骨橫過,掩在下腹。
季衷寒不會不知道封戚在做什麼,他嚇壞了,這和見到好兄弟的裸體不一樣,是更私密,更羞恥的事情。
他想後撤,腳下卻一滑,背撞在了玻璃門上,很響。
封戚的動作一下就停了,他在水汽中回頭,於朦朧中掃了季衷寒一眼。
他的睫毛濕透了,顴骨帶著薄紅。
封戚的視線有點失焦,眉心是被人打斷的緊皺。
落在季衷寒的身上的那一眼,既焦躁,又欲求不滿。
季衷寒慌亂地站直了,手裡扶著洗手盆,結結巴巴想要解釋:“我以為你暈倒了……你一直沒出來。
” 封戚收回目光,他沒有出聲趕季衷寒出去,而是繼續自己本來在做的事情。
他好像快到尾聲了,背肌緊繃又蓄勢待發著,季衷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沒退出浴室。
所有的聲音都在他耳邊被無限放大了一般,每一顆水滴砸在地面的聲音,抽風機的嗡鳴,以及藏在著聲音裡,那讓人聽了都能紅了耳朵的動靜。
不多時,封戚就悶哼一聲,浴室裡除了沐浴露的味道,很快就多了一陣別的氣味,那味道與季衷寒自己的不太一樣。
封戚的更加濃郁,充滿……荷爾蒙。
他在這味道中找回神志,季衷寒忙不迭地扶著門出去了,摔門的動靜很大,比外面隱約的雷聲還響。
季衷寒快速地跑到床邊,一下就鑽了進去。
他用厚厚的被子罩住了自己,雙手按在了耳朵上。
他的耳朵極燙,他仿佛都聽到了血液奔騰的聲音,以及連被子都快掩不住的心跳聲。
沒什麼好害羞的,這不是男人都會做的事情? 他自己也會,只是很少,自少年時代起,他身邊的男生都會有這方面的需求,說很多奇怪的話,意淫班上的女生。
可是季衷寒從來不會,他只有偶爾做夢才會有反應。
夢裡往往都沒有具體內容,甚至有過他躺在河裡,河水湍湍地在他身上走著。
而他在這激流中,奇怪地產生了感覺。
浴室的開門和腳步聲傳來,是封戚出來了。
季衷寒裹緊了被子,藏在裡面,如同這是蝸牛的殼。
只要封戚不掀開,他就能把自己藏在裡面一輩子。
封戚沒有掀他被子,反而打開了電視,電視裡的男主在問女主:“你害羞什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這台詞,真是該死的應景。
而封戚好像被這電視劇的劇情吸引到了一般,沒再換台。
吱呀,是椅子被坐下,以及飲料開瓶的聲音。
封戚坐下後,應該是把腳放在了床上,他感覺到大腿附近被踢到了。
男主還在沒有眼力見地說著台詞:“你這麼害羞,難道是因為喜歡我?” 季衷寒猛地先開了被子,望向封戚。
封戚散漫地靠在椅子上,他也穿的是浴衣,可浴衣在他身上,顯得偏小,領口合不攏,松松垮垮地敞著。
從下擺延伸出來的大腿,因為搭在床上的緣故,露了大半。
封戚手裡拿著一瓶啤酒,慢慢地飲著。
目光卻沒有落在電視,而是一直注視著床,在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本來想讓他關了電視,看到封戚的樣子,又想叫他穿好衣服,最後目光落在啤酒上,只擠出來一句:“你怎麼能喝酒?!” 封戚斜了他一眼,把嘴裡的啤酒咽下後,才說:“我一直都會喝酒。
” 季衷寒忽地感覺到冷靜了些,他松了手裡的被子:“你什麼時候學會的,我怎麼不知道?” 封戚舔了下唇上殘余的啤酒沫,低聲說:“你不知道的事……何止這一件。
”第15章 那時候的季衷寒不明白為什麼封戚說這句話的時候,會是這樣的表情。
嘆息又落寞,就好像他們是兄弟,卻還不如陌生人。
如果當時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那人應該能一眼就能看出,封戚那藏不住的年輕愛意。
可同樣年輕的季衷寒,身在局中,他不會懂,也不可能懂。
八年後的季衷寒懂了,他想那時候封戚大概是對自己有些好感的。
封戚是雙性戀,年少無知時對自己最親近的同性朋友產生了情愫。
這不代表什麼,不如做個正常人的誘惑更深,封戚對女人不是也可以嗎? 何況封戚對他的感情,早在後來的事情裡被摧毀得一干二淨。
現在的封戚對他,大概只有恨了。
這樣也好,他也恨他。
恨到每次想起封戚,都像想起一道即將被遺忘的,卻又未愈合的疤,只是碰一下都疼。
季衷寒趴在欄杆上,手裡夾著香煙,靜靜等它燃燒。
煙霧緩緩升起,掩過昏暗的天,隱約的星子艱難閃爍著,季衷寒失神地望著天。
好像自那以後,他再也沒見過那麼美的日落。
他見過很多日落,但都不會再是那天的那個。
要是那時候已經開始碰攝影就好了,他想留下那日在江邊看過的風景。
正胡思亂想時,身後玻璃門推響,許薇一邊開門,邊笑罵林曉妍:“泡面還不夠,非要吃牛蛙?!回去叫你男朋友請你。
” 林曉妍嘟囔道:“楊賢出差去了,還沒回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大晚上來小寒這裡蹭吃蹭喝?” 許薇扭頭衝季衷寒道:“別憂郁了,咱們出去吃宵夜。
” 林曉妍高舉雙手:“好哦!許薇買單!” 許薇一把圈住林曉妍的脖子:“你是不是想死,誰答應你說請客了?” 季衷寒把煙熄了,他沒讓別人抽二手煙的習慣。
最終還是半口煙都沒抽,也不知道這麼下去,是不是就能把煙給戒了。
他看著這兩個鬧騰的女人,說:“我請客,許薇開車,林曉妍,你給我回你家睡覺,別死皮賴臉睡我家沙發。
” 林曉妍雙手叉腰:“我都跟你認識了多少年了,你竟然還不給我進你臥室!” 季衷寒也不理她,只說:“我進去換件衣服,你們等我一下。
” 他推開臥室門,順手關上,沒有反鎖。
不管去到哪,他都沒有反鎖門的習慣。
這樣他會沒有安全感,他不喜歡被鎖在一個空間裡,近似於強迫症。
正如他的房間裡,只有一張沙發,沒有床。
他不讓林曉妍進來是因為,房間裡也沒有床,而且他不想讓林曉妍覺得他奇怪。
許薇只知他每次出差,都會要求有沙發的套間。
如果甲方不願意升級房間,他可以自費。
這點經常被人吐槽,說他沒有大紅大紫,還要作妖作怪。
季衷寒只是沒辦法睡床,在床上他會徹夜失眠。
剛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只是單純失眠,去醫院精神科想要開安眠藥,對方介紹他去看心理醫生後,季衷寒就明白了。
他不是因為失眠,只是沒辦法繼續在床上睡覺而已。
季衷寒臥室的裝修也是追求到極致的全白,即使晚上睡覺,也不會關燈。
不過這些不平常的要求只體現在臥室裡,他的怪異沒必要表現得人盡皆知。
臥室就像他的安全屋,在他壓力極大,或者沒有靈感時,他就會選擇閉門不出。
所以他每個朋友都會有他家的門鎖密碼,就是怕他哪天在家把自己折騰死了。
換好衣服後,季衷寒隨著許薇和林曉妍去了附近一家牛蛙店。
b市就這麼大,他們畢業後都選擇留在這裡工作。
這家牛蛙店就在以前高中附近,他們都吃了好多年了,多到只要進來,老板娘都知道他們要點什麼菜。
老板娘熟練地端了三碗冰粉上來,給季衷寒那份特意多加了很多紅糖。
許薇用勺子偷吃一口,就被甜到五官變形。
林曉妍在旁邊說:“為什麼小寒每天都吃這麼多糖,還是長不胖。
” 許薇順著林曉妍的目光,掃視著季衷寒的腰身:“就是,連小腰都只有一把,比我都細,可惡!” 季衷寒充耳不聞,專心等飯,好似聽不見她們的調戲。
牛蛙上得很快,香辣的紅油澆在每塊飽滿的腿肉上,林曉妍特意點的全腿肉,她不喜歡吃背。
老板娘還送了他們一碟子年糕,年糕泡在牛蛙的醬汁裡煮開,口感絕佳。
許薇嘴甜地感謝老板娘,店裡還沒這麼忙,老板娘就陪他們嘮嗑了幾句。
看著埋頭苦吃的季衷寒,老板娘說:“這同學以前的朋友最近也有來呢。
” 季衷寒抬起臉,舔掉嘴邊的醬汁,露出幾分迷茫。
老板娘拍著手說:“長得特別帥的那個,很高的個頭,每次來都是一個人。
我說給他介紹女朋友,他說他已經有未婚妻了。
”說完後,老板娘面上還露出幾分可惜。
“不過長這麼帥,肯定一早就被人訂下了。
”老板娘道。
林曉妍好像知道老板娘說的是誰了,她下意識地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則是重新把臉埋了下去,仿佛沒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
老板娘見季衷寒不應聲,多少有點尷尬,於是把嘴裡那句,剛剛那帥哥才來過給咽了下去。
季衷寒吃足八分飽後,就停了筷。
許薇和林曉妍還要加菜,季衷寒覺得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明明每次嘴上都喊著減肥,可是吃的時候,就好像選擇性失憶的一樣,完全想不起之前口口聲聲說長胖了,有肉的自己。
他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做雞蛋灌餅的大叔還在,炒米粉的店也沒有變,糖水鋪面做作業的小孩已經長大了,從小學校服換成了高中校服。
一切都沒變,一切又變了。
從前他和封戚放學後經常來這裡,那會雞蛋灌餅的人多,封戚總是自己先下車買,讓季衷寒抱著頭盔在車上坐著。
這時有人走了過去,只是一個側影,一幀畫面,如同從季衷寒的回憶裡走了出來。
封戚穿著黑色衛衣,塞著耳機,走在街上,步伐帶著一種特殊的節奏感。
從前這個人走路不是這樣,許是模特做久了,職業裡的特殊刻進了骨子裡,改變了生活習性。
在人群裡,封戚總是最顯眼的那個。
而且他還讓季衷寒那麼地刻骨銘心。
封戚在這裡做什麼?怎麼能總是遇見呢?這人該不會在跟蹤他吧,這麼陰魂不散。
就在這時,他看到封戚身後有個人,戴著口罩,鬼鬼祟祟地模樣,手一直揣在兜裡,不知道握著什麼。
季衷寒冷漠地垂下眼,看來封戚可能是被人跟蹤,不過這又與他何干。
許薇和林曉妍還在說話,隔壁桌喝醉的大叔在高聲地笑,餐廳裡的喧嘩一下吵到季衷寒無法忍受,噪音直往他耳朵裡鑽。
林曉妍在和許薇爭論最近的新晉流量哪個帥,剛剛轉頭找季衷寒做戰友,他是攝影師,他的回答更有份量。
還沒等她問,就見季衷寒唰地一聲站起來。
季衷寒丟下一句:“我出去抽根煙。
”說罷後,他大步地離開餐廳。
林曉妍和許薇面面相覷,林曉妍說:“他煙癮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重了?” 許薇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因為男人吧。
” 林曉妍:“啊?” 許薇敷衍道:“好了,別再提臭男人了,晦氣。
”她高舉杯子:“祝我們衷寒不再遇見臭男人。
” 林曉妍懵懂舉杯,兩杯碰撞,叮得一聲。
只可惜,這是一個注定不會實現的許願。
第16章 街上人很多,一時間季衷寒竟找不到那兩人的影子。
他目光四處梭巡,終於在暗巷一角,察覺到了那跟蹤者的身影。
那人抬手壓低了自己的帽子,一直藏在兜裡的手正緩緩抽出。
角度原因,季衷寒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男人一閃而逝,便步入了巷子。
可能是多年的柔道訓練,讓他在面對危險時,變得更加從容鎮定。
他快步上前,在街邊尋找著可做武器的東西。
最後從角落裡抄起一個啤酒瓶,再掏出手機錄像,准備先記錄,後動手,省得進了局子說不清楚。
手機屏幕裡錄入了巷子裡的情況,巷子入口有個應聲燈,微弱地照亮著裡面的畫面。
只見尾隨者被封戚掐著脖子粗暴地按在牆上,地上是個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相機。
季衷寒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封戚察覺到有人進來了,陰郁地看向巷子入口的方向。
季衷寒慢慢放下手機,露出手機後的臉。
封戚不過詫異一瞬,被他控制住的人就趁機大喊救命。
要不是季衷寒看見這男人一路尾隨封戚,現在都要以為這人真的是受害者了。
封戚一把施加了手上的力道,惡狠狠道:“閉嘴!” 季衷寒擔心他把人給弄死了,快速上前幾步:“松手。
” 封戚看也不看他,只砸出一聲:“滾!” 季衷寒握緊掌心裡的酒瓶,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摻合沒必要摻合的事,關心沒必要關心的人。
他真恨不得把這酒瓶砸封戚腦袋上,可現實裡,他只是把酒瓶扔到了地上,綠色的瓶子咕嚕地滾到封戚腳邊,停了下來。
季衷寒警告道:“你是想引來更多的人,把事情鬧大嗎?” 封戚充耳不聞,持續施加扣在那人脖子上的力氣,季衷寒都看見那人因為窒息而漲得通紅的臉,甚至有輕微翻白眼的跡像。
季衷寒再也顧不得許多,他扣住了封戚的手肘,使了個巧勁,讓封戚松了手。
那人終於逃過一劫,驚懼地捂著自己脖子猛烈咳嗽,背靠著牆滑落在地。
封戚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腳把相機碾得更碎:“再他媽跟蹤我,這就是你的下場。
” 男人害怕地直哆嗦,沒敢說話。
季衷寒默了默,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在封戚的腳挪開後,蹲下身把相機裡的sd卡取出,掰成兩半。
他望著封戚道:“踩相機是沒用的,內存卡才最重要。
” 男人驚恐中帶著點氣憤地看著季衷寒,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救命恩人,還是跟封戚是一伙的。
現在看來,是一伙的可能性比較大。
等好不容易緩過勁來,男人可能意識到這是個熱鬧的地方,只要他一喊,立刻就會有人過來。
於是他壯起膽子,用嘶啞的喉嚨道:“我要報警!我會驗傷!我要告你故意傷害!” 季衷寒突然覺得這人腦子有點不太清醒,明明差點就被封戚弄死了,現在還有勇氣放這種狠話。
不能等逃回去了再驗傷,告封戚嗎? 現在說了,除了得罪封戚以外,還有什麼用? 果然,只聽封戚不屑地輕哼一聲:“驗什麼傷?” 他的視線落在男人臉上,緩緩下移:“牙齒斷了?內髒出血?”他從手到腳,依次望去:“脫臼,骨裂,還是……干脆粉碎性骨折好了?” 他這話仿佛在宣告著,這是他對男人的每個身體部位,即將會有什麼下場的通知。
男人瞬間閉嘴,再次哆嗦。
季衷寒不知道該對封戚這番話發表什麼意見,就覺得封戚竟然到現在還能大搖大擺走在馬路上,而不是在局子裡待著,實在神奇。
某種意義上,封戚有往犯罪份子的傾向發展,還是個暴力犯。
沒多久,季衷寒就知道為什麼封戚能這麼囂張了。
因為封戚打了個電話,和對方簡潔地說明了現在的情況。
約莫是電話那頭一直在問他,有沒有把人打傷,封戚嘖了聲,不耐煩道:“沒有!他沒出血也沒骨折!” 男人聽了,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業內沒人敢跟拍封戚,因為這真是個瘋子。
他不過是為了這個月的業績,加之封戚最近正跟女藝人鬧緋聞,所以想要偷拍點料而已,誰知道連吃飯的家伙都給毀了。
封戚放下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扔到了男人身上:“要告還是索賠,都聯系他,現在立刻給我滾!” 男人抓緊身上的名片,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跑出了巷子。
季衷寒看著他遠去,感覺自己也該走了。
可是那酒瓶卻被封戚踢到了自己腳邊,封戚帶了點嘲弄道:“拿這酒瓶進來做什麼,給他開瓢?” 季衷寒握了握拳,忍耐沒說話,也沒什麼好說的。
他打算離開。
但如今是季衷寒自己送上門來,封戚又怎麼可能讓他走。
他側身擋住了季衷寒,季衷寒險些撞在封戚身上,他驚了一跳,猛地往後退。
封戚勾起唇角,露出了個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怎麼了,嫌我惡心?” 季衷寒想起不久前在酒吧裡遇見,他因為封戚的那一吻而吐了。
他的確說了很惡心。
季衷寒終於抬起眼,不閃不避地看著封戚:“所以你現在是故意惡心我?” 封戚目光微閃,露出了一絲危險的神色。
季衷寒意識到了什麼,他抬手搡開封戚,企圖獲得可以逃出去的空隙。
可是惡狠狠抓著他手臂的力道,接著緊緊壓住他的身軀,都在告訴他,他的逃跑失敗了,他再次被封戚捕獲。
封戚掐著他的下巴,輕聲道:“剛才吐干淨了嗎?” 季衷寒努力掙扎著:“放開!” 封戚粗糲的指腹狠狠碾過季衷寒的嘴唇,將那紅潤的唇肉都壓得微微發白。
“一天能遇到三次,你比剛才那個狗仔還黏人。
”封戚用輕佻的語氣,說出令季衷寒氣憤的話。
季衷寒冷聲道:“怎麼不說你才是跟蹤狂,我到哪你就跟到哪?” 封戚沒說話,只是從季衷寒的顫抖的眼睫,一直看到他濕潤的唇。
至於目光的內容,季衷寒一眼便可得知。
他拍攝過那麼多的照片,人的眼睛可以表達情緒。
開心快樂,難過傷心,同樣也能傳達欲望與暴力。
如今封戚的眼神正是如此,他是一種想要將季衷寒弄碎的目光,用撕咬,用侵占。
封戚低聲哼道:“是嗎?” 說罷,他的手就掀開了季衷寒的衣服,貼住他的背,以曖昧的輕柔,廝磨著他的腰線。
季衷寒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身體本能的應激反應讓他渾身顫抖著。
他強忍著難受:“不想我吐你一身的話,就給我滾開。
” 封戚的回應是,一把抓住了他的長發,逼迫他露出頸項。
和白天的狠咬不同,最先觸碰到脖子的,是濕軟的唇,封戚在吻他的脖子。
季衷寒身體顫抖得愈發劇烈,就像被蛇捕食住的獵物,動彈不得。
眼角的余光裡,還能隱約看到封戚抓著他的手背,一抹鮮紅蛇尾。
封戚從他的頸項來到鎖骨,掌心也放肆地從後腰潛至前胸。
衣服隆起的弧度,足見裡面的手有多麼大力地揉捏。
季衷寒想喊救命,只是張開唇,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牙關在壓抑不住地輕顫。
他出了許多汗,這汗並沒影響到封戚的手感。
封戚只是挑逗般摸著他,抓住他下巴的手,往上走,捂住了他的眼。
視線被剝奪的那刻,雙唇也同樣淪陷。
焦躁的,霸道的,似野獸的親吻。
要舔舐地口腔的每一寸,掠奪他的舌尖,啃噬他的嘴唇。
這不是一個表達愛意的吻。
這濃烈的情緒,用恨更恰當。
封戚的大腿也頂進他的雙腿間,放肆上頂。
季衷寒以為自己叫了出聲,實際上的不過是微弱的哼鳴,甚至驚擾不到巷子不遠處的應聲燈。
啪的一聲,燈終於滅了,一切又陷入了黑暗裡。
封戚終於松開了他的嘴唇,在離開時,兩雙唇還發出了黏糊的水聲。
季衷寒眼神失焦地睜著,嘴唇又麻又痛。
他想說些什麼,卻聽見封戚的笑聲。
那像是抓到了一個把柄,又像是對季衷寒的不屑。
他將手按在季衷寒的腿間,如惡魔般低語:“你知道嗎?你非但沒吐,還硬了。
” 季衷寒感覺自己喉嚨瞬間縮緊了,緊到發疼。
封戚的話,就像一場鞭笞,把他抽得體無完膚,又似把他的一切都強行打開,拖到陽光下暴曬。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弄死從餐廳裡出來,再跟進這個巷子的自己。
明知道面前是深淵,是地獄。
為什麼總是這麼愚蠢地踏進來。
封戚緩慢地揉弄著他:“怎麼辦呢衷寒,你的身體,好像比你更想跟我睡。
” 心理醫生曾經委婉地問過他:“只是噩夢嗎?” 季衷寒看著面前戴著眼鏡,就似能洞察一切的心理醫生。
他說,只是噩夢。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去過那家醫院,也沒再見過那個醫生。
第17章 季衷寒沒有哭,他自小就不喜歡哭。
哪怕是幼時從樹上摔下,破了額頭,一路淌血去了醫院,縫了幾針的過程裡,他都很少哭。
只有疼得受不住,才會咬住自己的嘴唇。
而陪著他一起去醫院的封戚,卻哭得眼睛腫了兩日。
現下也是如此,他沒哭,只是自虐將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裡,試圖在痛苦中尋求鎮定。
一個人真的能因為恨而變成另一個樣子嗎? 曾經季衷寒對這個問題保持懷疑,現在他知道答案了。
會,而且會變得面目全非。
他用一種極輕的語氣問封戚:“羞辱我,折磨我,是不是感覺很痛快。
” 封戚的動作一頓,他更像是僵住了,所有的得意和戲謔都從他身上散得一干二淨。
因為季衷寒就像一捧顫顫巍巍的火,在他掌心裡徹底熄滅。
封戚的身體微退,不再緊緊壓著季衷寒。
空氣重新流通,拂過二人胸口,皆是冰涼。
季衷寒松開手,指尖帶著用力過度的微麻和酸疼。
他一點點撫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皺,拭去糾纏時所產生的凌亂。
他努力讓自己更體面一些,哪怕他的手仍在微顫,他的汗已經浸透背心。
季衷寒的眼睫在昏暗的街燈下,露出了幾分脆弱,好似他會哭。
封戚的手忍不住抬了下,最終卻還是隱忍地垂落下來,死死壓在身側。
而季衷寒下一秒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並無脆弱,冷漠似冰,如箭般扎在了封戚身上。
“封戚,當年你還不如殺了我。
” 說完後,他抬手按在封戚的肩上,甚至沒用多少力氣。
而總是如山般擋在他身前的人,卻如轟然倒下的碎石般,輕而易舉地被他推開了。
” 他步出了巷子,緩慢地走回餐廳門口。
許薇給他打了數個電話,卻始終沒有被他接聽,因此十分焦急。
她拉著林曉妍站在餐廳門口,看看能不能等來季衷寒。
見人好好回來了,許薇惱道:“去哪抽煙了,不知道要看手機啊!是不是又開了免打擾模式?” 季衷寒從口袋裡取出手機,手指卻軟得幾乎要拿不住,幸好被許薇及時接住。
他腦袋昏昏沉沉的,殘余的酒精湧了上來,渾身的勁都散了,松懈的肌肉和無力的身體,讓他直接往前栽去。
林曉妍及時摟住了他,掌心下意識往他額頭上摸,感覺十分滾燙。
許薇被他嚇了一跳,正打算和林曉妍一人扛一條胳膊,把季衷寒送醫院急診的時候,她忽地看到不遠處的封戚。
女人總是敏銳的,能一瞬間察覺很多事情。
比如此刻季衷寒身上不屬於他的香水味,以及濃烈的紅河。
要知道季衷寒只抽蘇煙,這紅河必是從別人身上沾來的。
她就說季衷寒怎麼會無緣無故消失,該不會又被rio逮住折磨吧! 男人得有紳士風度,分手也要懂基本法,過於糾纏是變態行為,嚴重的話她是可以替衷寒報警的! 許薇狠狠瞪著rio,打算上前警告對方,她的手卻被季衷寒拉住了。
季衷寒該是發燒了,掌心燙得驚人。
“別去。
”他低聲說。
許薇咬咬牙,一把抓著季衷寒的手攬到自己肩上,大聲道:“說了你多少次了,下次遇到瘋狗躲遠著點,被咬了多不值當,還要打狂犬疫苗!” 她恨不得現在嘴邊就有個喇叭,把這段話錄下來,循環播放,說給rio聽。
她和林曉妍一起把季衷寒扶到車上後,許薇特意開車從rio身邊路過,噴人一身車尾氣。
等遠離了那地方,許薇才道:“你都不舒服還吃什麼牛蛙啊!” 季衷寒捂著胃,半靠在椅子上不說話。
林曉妍拿紙巾給季衷寒擦汗,對許薇說:“好啦,都怪我,大晚上想吃宵夜。
” 季衷寒勉強地掀開眼皮:“我明天的拍攝想請假。
” 許薇鐵血無情:“不行,你明天爬都給我爬到拍攝現場。
” 涉及到錢,許薇還是很嚴肅的。
可到了醫院,檢查出來是急性胃炎所引發的發燒後,許薇還是咬牙拿出手機,去同對面商談明天的拍攝能不能換一個攝影師。
甲方非常不滿,覺得早已定下的事情怎麼能改。
隨意更換不講信用的話,除了付違約金,之後也不要繼續合作了。
許薇拿著手機回來,黑著臉說:“真是越小的公司越多事,廟小妖風大,一口一個違約金,我要是有錢,還當什麼經紀人啊!” 季衷寒正在打點滴,嘴巴裡逐漸蔓延出苦味。
他心下歉然,心知這次胃炎發作,全因一整天的飲食不規律與晚上的酗酒。
嘔吐已是警告,他卻置之不理,宵夜再吃牛蛙,給胃部增加刺激,現在病得不冤。
藥效上來後,季衷寒的困意越深,他看著面前的兩人,要求道:“許薇你明天還有工作,曉妍你也還有課得上,都給我回去吧。
” 林曉妍掐了他胳膊一把:“回去個屁,你不知道十二點過後才是起來嗨的時間嗎,我一點都不困。
” 許薇跟著坐下:“行了,你要是真內疚,下次也別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
忘了我的年終分紅都得靠你努力掙錢嗎?” 季衷寒被她們一人一句懟,只覺得即好笑又暖心。
剛才那些不舒服,此時都被治愈了。
打完吊針後,季衷寒開了藥,然後分別給兩位困懵的女士們打了車。
這麼疲勞不能駕駛,季衷寒在這點上相當堅持。
他把兩個人都送上車後,才揣著一兜子藥,緩慢在路邊走,想要散心。
散心的時候,心會比較平靜,也能理清一些思緒。
現在碰見了封戚,兩人的行業畢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以後難免碰上。
奇怪的是,他怎麼到現在才遇見封戚? 季衷寒拿出手機,搜索了模特rio的關鍵詞,網頁羅列出一堆新聞與花邊。
封戚現在比他想像中的還紅,至於為何現在才遇見,是因為封戚之前一直在s市發展。
季衷寒還看到一個新聞,說rio最想要合作的n社,再次拒絕了他。
這是rio從出道起就想要合作的雜志社,可不管是從前名不經傳的封戚,還是現在名聲大噪的rio,n社都始終拒絕與他合作。
季衷寒熄了屏幕,收起手機。
別再想了,他對自己說。
即使如此,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卻總是浮現在腦海裡。
n社,封戚媽媽林錦所在的雜志社。
到底是多狠心的女人,才會選擇對孩子避之不見,哪怕封戚只是想要以工作的名字見她。
還是說僅僅是因為厭惡封行路,所以連帶著厭惡了與他長得相似的封戚。
季衷寒知道,人心最難懂,不深入其中,根本不能知道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也許比起婚姻家庭,林錦心中有著更重要的事。
季衷寒不願去猜測林錦是不是討厭封戚,只因這個猜測太過殘酷。
哪怕這個答案,有可能最接近現實。
不期然地,他又想起了封戚哭的樣子。
他每次難過受傷,卻還是執拗要親近林錦的模樣。
封戚性格裡的偏執,其實從那時起就已經顯露。
林錦和封行路第一次談離婚的時候,他對封戚說,他會永遠在他身邊。
封戚後來也在生日時同他說過,以後的每個生日,他都會陪他過。
季衷寒仰頭,月亮依然在每個夜晚中,溫柔地躺在雲裡。
它是永遠不變的,變的只有人。
他們都食言了。
第18章 第二日的拍攝很艱難,主要集中在甲方要求很多,以及對成品的不滿。
季衷寒甚至聽到負責人陳經理在跟自己助理說:“果然就不該請網紅來拍,空有噱頭,沒有技術,還非要在這地方拍,貴得要死。
” 他多少慶幸許薇現在不在這,不然以她的脾氣,早該上去和甲方吵架了。
季衷寒裝作聽不見陳經理的不滿,他心平氣和與模特溝通,調動對方的情緒。
效果很好,模特褪去原本的僵硬,終於展現出產品所需要的感覺。
陳經理嫌這貴,其實不是沒有道理。
他們所在的拍攝場地點,是b市有名的拍攝基地,好幾家雜志的明星大片都出自這裡。
不同於拍攝網商爆款取景的接地氣,這裡的布景風格偏正式化。
既有法式藝術精品酒店,也有復古中式四合院。
光是預定檔期都要提前半個月,也是季衷寒同甲方溝通定下的。
在一輪拍攝結束後,模特中場休息,工作人員都在吃飯。
季衷寒沒什麼胃口,就打算出去抽根煙,順便看看其他的拍攝點,有沒有比較合適的,等下次有需要時約。
他們旁邊不遠處的一個拍攝點是家禪茶會所,應該也是有人在裡面拍攝,不斷有工作人員忙亂地進出著。
季衷寒站在外面看整個場景時,被一個兩手都拿著器材的工作人員撞了一下。
他被對方手上的攝影支架蹭到了褲子,留下了一道長而深的灰印。
那是個年輕的女孩,臉頰被太陽曬得通紅,發現自己撞到人了,還弄髒了別人的衣服,很是慌裡慌張地道歉。
季衷寒笑著說沒事,女孩抬頭看清季衷寒臉時,恍惚了瞬,等反應過來,一句我請你喝冰美式吧,就脫口而出。
季衷寒說不用,女孩執著道:“要的要的,畢竟弄髒了你的衣服。
你跟我進來吧,我們裡面有餐車,天氣這麼熱,我請你喝杯咖啡。
你放心吧,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
” 季衷寒有點想進內部觀察一下,便同意了。
他跟著女孩順著大門,沿著長廊一路走。
地上鋪著裝飾用的白碎石,隔牆都是竹制品。
整個會所沿著一顆大樹所建,以至於一些並無屋檐所遮地方,都不會感到炎熱,皆被大樹的枝椏所籠罩。
季衷寒邊看邊用手機記下大概方位,他沒有拍照,因為有些拍攝景點時不允許隨意拍攝的,除非經過所有者的同意。
本來季衷寒拿出手機的時候,女孩提醒都要說出口了,見他並無拍照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
餐車是停在拍攝點不遠的地方,由數輛手推餐車組合而成。
上面滿滿都是三明治和漢堡,不僅有咖啡,還有可樂橙汁,福利相當不錯。
等女孩去拿咖啡時,季衷寒看向正在拍攝的工作人員們。
一眼望去,季衷寒竟然下意識地想笑,苦笑。
什麼叫冤家路窄?大概這就是了吧。
不遠處模特,正是封戚。
他穿著一襲極具設計感的深藍長褂,解了數顆扣子,露出蜜色胸口,脖子上全是黑色的塗繪,手裡一把扇子,橫在胸前緩慢扇著。
封戚似個散漫少爺般臥在廊下,他身後的女模特手裡抱著一把琵琶,兩人穿得明明差不多,可由於封戚自身強大的氣場,硬是襯得女模像個跟班。
季衷寒一眼就看出了問題,覺得這多少得調整下,不然效果甲方肯定不會滿意,女模的經紀人會更不滿意。
果然,攝影師沒多久就喊了停,讓封戚換了個姿勢,或者站在女模後面。
換了幾輪還是出不來效果,封戚表情已經隱約有些不耐。
他抱手站在原地,在攝影師說話時,目光隨意地落在旁側。
不過是漫不經心地一瞥,卻在人群中,他一眼就尋到了季衷寒。
時光好像都慢了下來,竹葉被風吹落滿地。
他和封戚相隔著一段距離,沉默對視。
不知多久,是季衷寒先認輸了,他垂眸後撤,讓其余的工作人員擋住了自己,退於人群後。
季衷寒等不到女孩給他拿咖啡了,也沒法繼續欣賞這個院落。
他加快步伐,出了禪院,逃一般回到自己的拍攝地點。
在進門前,季衷寒回頭看了眼。
身後無人,即沒有人追出來,更沒人能讓他難受了。
說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只知封戚對他的糾纏大概已經停了。
就好像昨天的一切,不過都是封戚的一時興起。
他們對彼此來說,除了針鋒相對和互相傷害,也沒有其他的相處模式。
只要封戚沒有自虐傾向,就不該再來靠近他。
回到工作場所,陳經理拿著電腦過來找他,對著照片指手畫腳,最後才說:“我覺得按最開始的布景再拍一套吧,換個顏色。
” 季衷寒說:“這些都能後期,重新拍的話太浪費時間了。
” 陳經理面容一僵,大概是覺得季衷寒不給他面子,變向在說他不專業,立刻就翻了臉。
季衷寒不太擅長應付吵架這種事,小趙見事不對,已經跟許薇打了個電話,再過來勸架。
陳經理開始攻擊季衷寒的專業性,又扯出昨晚攝影師要換人的事,指責他們整個公司都不專業。
怪不得只能天天在微博上營銷,因為本身就沒多少本事! 季衷寒蹙眉捂住了胃,那裡還沒好透,今天也是吃了藥才過來的。
剛才見到封戚的時候,胃部就隱約泛起了不適感。
再這麼下去,他都要懷疑這是情緒病了。
不開心的時候,才會胃疼。
現在被陳經理這麼找麻煩,更是有疼痛加劇的傾向。
陳經理還不消停,他指著季衷寒的頭發說:“一個大男人留什麼長發,娘裡娘氣,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喜歡男人哦!” 這話實在太過,在場的人都變了臉色,就連陳經理自己公司的人都上來拉架,勸人說和。
季衷寒臉色驟沉,他看向陳經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總算露出了些許怒意。
陳經理沒想到季衷寒看著像沒脾氣的人,動起怒來氣勢頗強。
季衷寒挺不客氣道:“專不專業,不是你來決定,是最後成品效果來決定。
至於我長頭發還是短頭發,是不是gay都跟你沒有關系。
” 說罷後,他轉頭同陳經理公司的另一個負責人說:“貴公司招人時除了專業能力,建議對人品也考察一下。
” “你什麼意思!”陳經理臉色漲得通紅,竟然想動手。
只見陳經理的手高高揚起,就要揮到季衷寒臉上時,季衷寒甚至還有余韻地想,該怎麼往後避讓能傷得輕一點。
這都是法制社會了,只要陳經理先對他動的手,他後面的反擊也合情合理。
但陳經理的手沒能落到季衷寒臉上,因為他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高大男人攥住了手。
那男人的力氣極大,僅僅是抓住了陳經理的手腕,都讓陳經理感覺到疼痛。
陳經理見這穿著奇怪褂子,脖子上一圈紋身圖案,看起來挺凶的男人,心裡多少有點慌,嘴上還要強撐氣勢:“你誰啊,這是私人工作場所,誰叫你亂闖的!” 話音剛落,男人抓住他手腕的手忽地施加了極大的力氣。
一股鑽心的疼痛讓陳經理白著臉彎下腰,幾乎要求饒了。
只聽那男人面朝著季衷寒,挺不客氣地說:“對我的時候不是挺能耐的?對這種傻逼,怎麼就成了孫子!” 瘋妻什麼都好,就是長了張嘴。
第19章 陳經理見封戚竟敢罵他,更加生氣,手指點了點封戚,又指季衷寒:“好啊,你們很好!這合作就當沒發生過!” 說罷陳經理扭頭衝助理說:“愣著干嘛,快報警,老子的手都快被捏斷了!” 封戚嫌棄地甩開了陳經理的手,陳經理在這巨大的力道下,踉蹌幾步,差點撞到了人。
那險些被陳經理碰到的人,穿著體面西裝,戴著細框眼鏡。
他略帶嫌棄地避開陳經理後,同處於鬧劇中心的封戚道:“rio,我已經跟雜志社的談好了,這期變成你的你單人照,別任性了,回去吧。
” 他邊說話,邊無視了旁邊吵鬧的陳經理。
目光倒是在季衷寒身上微停,著重在他臉上看了看。
闖進來的封戚讓季衷寒心煩意亂,實在想不管不顧地一走了之,但念及違約金,又只能強留原地。
另一位負責人周女士見場面混亂,當機立斷,一把拉住了失控的陳經理,讓助手過來幫忙。
周女士嘴上說著安撫陳經理的話,行動上卻毫不留情,叫人把陳經理架下去。
處理完陳經理後,周女士才來到眼鏡男面前,客氣笑道:“景先生,都是一場誤會。
” 她又特意對季衷寒說:“合作還是能繼續的,陳經理說的不算。
” 許薇很少讓季衷寒出門應酬,因為季衷寒交際能力比較弱。
但他只是交際能力弱,不代表沒眼力見。
周女士剛才還袖手旁觀,任憑陳經理侮辱他,這景先生一出現,便轉換了態度。
到底是為了什麼,季衷寒還是清楚的。
景先生跟周女士寒暄了幾句,互換名片後,才轉頭對著封戚斥了聲:“rio!” 封戚自陳經理被人拖下去後,就再沒看季衷寒。
好似這出英雄救美,不過是他心血來潮。
封戚用手裡的扇子肆意扇風,下巴還微微抬著,仿佛在等著什麼。
季衷寒即不道謝,也沒理會杵在旁邊的封戚,直接轉身回到電腦面前翻看照片。
在外人眼中,季衷寒多少有點不識好歹。
小趙都急了,扯了扯季衷寒的袖子,小聲說:“哥,咱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 季衷寒面無表情道:“本來我自己也能解決。
” 他聲音不大,恰好能讓不遠處的封戚聽見。
走到封戚身邊的景先生自然也聽見了,不知為何,他嘴角竟然露出了點笑,並戲謔地拍了拍封戚的肩:“快回去拍攝吧,都等你了。
” 封戚揮開他的手,冷聲道:“只拍一個小時。
” 說完後,封戚大步離去。
景先生沒一起走,反而來到季衷寒面前,遞了張名片:“景河,rio的經紀人。
” 季衷寒看著名片,不知道該不該接,一時為難抿唇。
說起來他與景河不過初次見面,談不上討厭。
但這人偏偏是封戚的經紀人,跟封戚有關的一切事物,包括人,他都不想接觸。
季衷寒沒接,景河也不在意,他轉手把名片給了旁邊的小趙,小趙立刻就接了下來。
景河視線從季衷寒的臉,走到了他的頸項,曖昧流連:“rio脾氣太壞,老是惹事。
要是季先生有什麼身體不適,盡管聯系我。
” 季衷寒不太喜歡景河這番話,具體哪不舒服,他也說不出來。
景河並不在乎季衷寒的態度,遞完名片,便跟著離去。
季衷寒看向電腦,屏幕已經黑了,倒映出他的模樣。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叫來小趙,掀開了自己的頭發。
小趙驚呼一聲:“天啦!” 季衷寒把手機遞了過去:“拍給我看。
” 直到看見照片,季衷寒才發現昨天被封戚咬得有多狠。
一圈牙印已經隱隱泛出青紫,痕跡在發絲間若影若現。
怪不得剛才景河要那樣看他的脖子,還說那些意味深長的話。
季衷寒面色鐵青地收起手機,感覺自己胃又開始疼了,這次是被氣的! 這場鬧劇過後,周女士變得非常好說話,季衷寒拍什麼她都說不錯,後來還跟季衷寒解釋,說陳經理是老板親戚,本來這個項目是由他介紹的人來接。
周女士大力推薦了季衷寒,這才招來了陳經理的不滿。
季衷寒的能力她是放心的,讓他別有心結,以後兩個公司還有很多合作。
周女士又問季衷寒晚上是否有空,她可以請他吃飯,她知道有家日料很不錯。
季衷寒不清楚周女士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和他打好關系,如果是為了封戚,那周女士就要失望了。
他拒絕了晚上的日式料理,表明自己已經有約。
周女士也不惱,笑眯眯道:“那我們下次合作的時候再約吧。
” 等許薇殺到的時候,場面已經一團和氣了,周女士甚至跟許薇道了歉,說他們公司的人實在不懂事,欺負了小季。
還囑咐許薇回去好好安慰季衷寒,讓他別往心裡去。
許薇一臉怪異地過來,本來想問季衷寒,轉念一想,就拉來了小趙。
等兩人交頭接耳完,許薇這才明白了現在是什麼情況。
許薇來到季衷寒身邊,小聲說:“這破公司最近跟rio公司有接觸,想跟他們合作。
案子還沒談成出了這事,怕得罪rio,現在是想通過我們來討好rio吧。
” “rio是他們公司的一哥,說話還是很有份量的。
”許薇說完就想笑,覺得這小破公司活該,誰讓他們欺負衷寒,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吧。
季衷寒挺平靜地說:“好了,我對這些沒興趣,別跟我說了。
” 這時小趙想起兜裡的名片,就掏出來給許薇:“這是rio經紀人給我們的。
” 許薇看清名字後,聲音有點怪異地說:“怎麼會是他。
” “怎麼了?”季衷寒問。
許薇把名片揉皺了,本來想扔,想了想還是展開,夾進自己的卡包裡。
“沒什麼,一個老渣男罷了。
”許薇不大在意地說:“沒想到混得還挺好,竟然成了rio的經紀人。
” 季衷寒詫異地看著許薇,許薇忙解釋:“不是渣我,不過也沒少渣別人。
” 許薇想想都覺得無語:“他當年還跟別人打賭來追我,我是那麼好追的嗎,可笑!” 季衷寒起了興趣,許薇卻又不肯說了。
只說別再提老渣男,想到這個名字都覺得晦氣!第20章 許薇讓季衷寒休息兩天,結束了這個活後,好好養胃,調理身體。
並囑咐小趙定期上門,看住季衷寒,別讓他吃垃圾食品。
小趙奉命前來,將季衷寒冰箱裡的速食快餐搜刮一空,連瓶可樂都沒給他剩下,更別提啤酒。
季衷寒倒真的乖乖調養了一段時間,沒有出門,每天在家除了用電腦處理工作,就是去樓下公園慢跑,或者去柔道館訓練。
他有段時間沒去柔道館了,老板見他來了很高興,把他介紹給新來的師弟師妹們,告訴他們季衷寒的柔道很不錯。
大家有需要的話,可以多多向他請教。
季衷寒練柔道的時候,頭發會盤在顱頂,以防揪扯的過程中拽下頭發。
不過這同樣讓他的形像看起來過於中性,瞧著一點都不能打。
在季衷寒把第三個比他高壯的男生摔出去後,身體才有了些許疲憊感。
他微笑地轉向下一個排隊要跟他練的男生,只見對方瑟縮著後退,一臉驚恐地拒絕。
季衷寒有點可惜,嘆了口氣。
這時有女生舉手報名,大方地說:“季師哥,你能跟我練嗎?” 季衷寒搖頭道:“女孩子不行,我怕掌握不好分寸,你們去找張師姐吧。
” 那女生又道:“那師哥能給個微信嗎?” 季衷寒還沒答話,一黑色短發長相利落的女生走了過來,輕輕敲了下女生的腦袋:“不可以,你師哥膽子小,性格害羞,別嚇得他再不敢來。
我們還要用他那張臉去招生呢!” 這個黑短發女生,正是季衷寒口中的張師姐。
張師姐松了松筋骨,衝季衷寒招了招手,颯爽道:“來,讓我看看你這麼久沒練,退步了多少。
“ 要說對其他女生,季衷寒還怕沒有分寸,但對張瑤,季衷寒只怕自己一個沒留意就輸了較量。
張瑤實在太厲害,是選手級別,時常參賽,拿回不少獎項。
曾經她在季衷寒眼裡,是閃閃發光的類型,讓季衷寒自慚形穢。
他對張瑤有過好感,這點張瑤應該也清楚。
不過她從來沒有說破過這份曖昧,相處時也點到為止。
季衷寒不敢追求女生,像他這樣有過不堪過去的人,又怎麼再和女人一起,他甚至沒辦法在床上睡覺。
這樣的他,配不上張瑤。
他看著張瑤,試圖尋找曾經心動的感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季衷寒感覺自己現在就像是在一場濃濃大霧中行走,遇見封戚後,更是如陷沼澤,半步都跨不出去。
他深深地看著張瑤,不知道視線是不是透露出些許意味,張瑤竟然笑了笑:“今晚要不要一起去吃個宵夜?” 季衷寒心下一跳,因為張瑤從來沒有單獨邀請過他,這是一個信號嗎?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晚上出發,去張瑤所說的燒烤攤時,他非常緊張,手心都出了不少汗。
張瑤早就到了,正和老板閑聊,笑容爽朗,是季衷寒喜歡的笑,能感染他人,看著心情都能變好的陽光。
季衷寒走了過去,聲音輕快地說:“怎麼不等我,自己就吃上了。
” 張瑤面前已經堆了小山般的龍蝦殼,手套都吃爛了一副。
她擺擺手:“別提了,最近我老公總管我,好不容易才能偷摸著出來吃個宵夜,簡直不要太慘。
” 季衷寒愣了愣,一時間都說不出是個什麼心情。
是失落嗎?好像也沒太多,是難過?還不到這種程度。
他坐了下來,閑聊般道:“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怎麼都不請我?” 張瑤隨意地擺手道:“我不想穿婚紗,也不想搞酒席,所以直接帶他去領了證,領證那會他還哭鼻子了,要是真辦婚宴,豈不是哭到遭不住?” 張瑤是c城人,說話帶了點口音。
季衷寒很喜歡c城,曾經還考慮過去定居。
他悵然若失地笑了笑:“是嗎,恭喜你啊。
” 張瑤托著下巴看了他一會,突然悶笑道:“你該不會還在喜歡我吧?” 季衷寒不自在地動了動:“說什麼呢,你都結婚了。
” 張瑤嘆了口氣:“開玩笑的,衷寒,我今晚只是想關心你,作為一個朋友。
” 這話有點扎心,季衷寒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局促地喝了下去:“我挺好的,最近也有在工作,朋友也……認識了幾個。
” 當然沒有,他的朋友仍是那幾個,沒有增加,也無減少。
張瑤又問:“最近還有在做噩夢嗎?醫生呢,有定期看嗎?” 如果說他人生裡總是能遇見好人,那張瑤是他所遇見的好人裡,最為敏銳的一個。
她能及時發現了季衷寒的情緒不對,還陪季衷寒去過幾次醫院。
因為張瑤說,雖然一個人不是不能去醫院,可是多一個人陪著,感覺會更好些。
張瑤知道他有在看心理醫生,也會關心他的近況。
不過張瑤不像許薇那樣貼近他的生活,只是偶爾聯系,比起說朋友,張瑤更似姐姐一樣的存在。
季衷寒避而不答道:“又沒什麼事,看什麼醫生。
” 張瑤卻搖了搖頭說:“你肯定是遇到事了,不然今天也不會這麼急躁,過來摔了不少人。
” 季衷寒沒說話,只是盯著桌上的小龍蝦,略微失神。
張瑤又問:“有喜歡的人了嗎?” 季衷寒苦笑了下:“沒呢。
” 張瑤忽然伸手要碰他的肩膀,季衷寒下意識一躲,避開了她。
季衷寒本能地道歉:“對不起。
” 張瑤收回手:“你沒再去醫院了吧。
” 季衷寒不說話,張瑤又說:“衷寒,你總不能這輩子都靠柔道去接觸別人吧。
何況柔道你也更多是抓別人的衣服,算不上肢體接觸。
” “你這樣下去也不是不行,人有選擇自己人生該怎麼過的自由。
可是衷寒,你真能滿足現在這樣的狀況嗎?”張瑤說。
季衷寒又不說話了,見他逃避模樣,張瑤也不生氣,她只是遞了張名片給季衷寒:“我家那口子雖然愛哭,但正事上還算靠譜,也看好過不少病患,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去看看。
” 張瑤推過來的名片,上面寫著林魚二字,是個挺可愛的名字,下面的頭銜,心理醫生。
又是心理醫生,季衷寒其實不太想去看,但他還是收下了這張名片,因為不想拒絕張瑤的好意。
和張瑤道別後,季衷寒站在原地目送張瑤上車。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不知不覺錯過了許多事情。
張瑤說得沒錯,繼續這麼逃避下去,不是不可以,這是他自己的人生,他有自由選擇怎麼過。
但是他不願意這麼下去了,他想做個正常人。
只可惜這麼多年,無人能救他。
第21章 林魚的診療室比起冷調的全白,看起來要更溫馨一些。
不得不說,這樣的環境確實要比其他的診療室更讓人放松。
林魚是個沉穩可靠的醫生,看起來一點都不想張瑤口中那個愛哭鬼。
說起來,封戚瞧著也不像愛哭的人。
意識到思緒跑偏,季衷寒蹙眉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地問林魚:“抱歉,你剛剛說了什麼?” 林魚放下鋼筆,把檔案記錄合上,閑話家常般跟他聊了許久。
由於他們之間有張瑤作聯系的緣故,話題還算投機,季衷寒也不像抗拒其他人一樣,抵觸林魚的問詢。
林魚問他,不喜歡肢體接觸的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季衷寒想了想,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症狀是逐漸加重的,以至於後來,都沒辦法接受被人觸碰的感覺。
林魚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指尖:“只是手指輕微觸碰都不行嗎?” 季衷寒搖頭:“也不是不行,工作的原因,很多時候我都避免不了和模特接觸,因為我要調整他們的姿勢。
練柔道的時候,我也會接觸到人的身體。
” 林魚翻開了本子,記了幾句話:“那什麼情況下,你發現你討厭別人碰你。
” 季衷寒不安地換個坐姿,身體已經由放松轉向輕微的緊張:“可能在我發現,直接的身體觸碰會讓我不太舒服開始吧。
” “大概是什麼樣的觸碰?”林魚說。
季衷寒:“……牽手,或者是擁抱,都不太行。
” 林魚又問:“在發現這個問題之前,有沒有什麼特定的對像?” 季衷寒不是很懂這句話的意思,林魚又解釋了一遍:“就是在你不喜歡肢體接觸之前,就已經不想被他碰的人。
以及在發現這個問題以後,卻能接受對方觸碰的,這些都是特定的對像。
” 季衷寒抿唇斂眉,生硬地吐出一句:“沒有。
” 林魚放緩了聲音:“沒關系,你別緊張,我們今天到這裡就好了。
” 季衷寒沒想到林魚這麼輕易就結束了診療,他抬眼看了看鐘,發現咨詢的時間早就過了。
林魚意識到他的視線所及,好笑道:“你是張瑤的師弟,我是不收費的,也不會在明知道你不舒服的情況下,還硬留你下來咨詢。
” 季衷寒真心道:“沒有不舒服,其實你工作能力挺好的。
” 林魚把本子收到了身後的櫃子上,那裡堆滿了檔案。
足以證明,來找他咨詢的病人真的很多。
季衷寒掃了眼櫃子,忽然問林魚:“林醫生,像我這樣的情況,也能治好嗎?” 林魚似在考慮措辭,慢了幾秒才道:“我們作為心理醫生,更多的只是一種輔助的治療手段,最終能不能好,還是要取決你自己。
” 季衷寒問道:“治療手段具體有哪些呢?” 或許是感覺到他的迫切,林魚並沒有過多隱瞞:“催眠法,脫敏法,這些都挺適合你的情況。
” 季衷寒並不想被催眠,他怕說出不該說的東西,道出不願被人所知的秘密。
理所當然的,他問了後一種。
林魚也沒用太過高深的言語來解釋,總的來說,就是讓你循序漸進地面對你所焦慮的壓力源頭。
比如害怕被人觸碰,那就制定目標,從牽手再到擁抱,親吻甚至是性愛,以焦慮程度作劃分,一步步去適應,接受,直至徹底脫敏為止。
林魚說到性的時候,沒有刻意地去強調,還挺雲淡風輕。
可即使如此,季衷寒臉上也明顯地閃過了一絲緊張。
林魚發覺了,卻沒說什麼。
季衷寒問:“你剛才為什麼會問我,有沒有特定對像這件事呢?” 林魚說:“如果說有特定對像,前者能尋求到你的病因,後者則是能夠幫助你脫敏的對像。
” 季衷寒不說話了,林魚也不在意,他與季衷寒預約了下次診療的時間後,便讓助理帶著季衷寒出了門。
季衷寒站在診所抽了根煙,才給張瑤復了電話。
人家幫了他,他總歸要說聲謝謝。
張瑤在電話裡讓季衷寒別瞎客氣,大不了晚點的時候,再請她吃頓小龍蝦就是了。
季衷寒笑著應好,回去後,也沒什麼工作,於是便早早躺下,希望能睡個好覺。
然而事與願違,不知是不是白天和林魚聊天的時候,總是想起過多不好的事情,季衷寒晚上的時候,又開始做噩夢了。
他被摔在了床上,有一雙炙熱的手在下一刻,便緊緊抱住了他。
濕潤的嘴唇觸感,從鎖骨腰腹,一路綿延往下。
眼前是封戚怒紅著注視他的眼,親吻他的動作激狂而猛烈,仿佛想證明什麼。
季衷寒知道這個夢即將會發生什麼,會是他之後不可自控,好似禽獸般發情的模樣。
夢裡的他高高漂浮在空中,冷眼看著深陷情欲裡的另一個自己。
可下一秒,他又會被拽回原位,被迫感受到那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熱意。
眼前的場景不斷地變化著,擁抱在那張床上的人,一會是他,一會又不是他。
不變的是,在床上的人永遠都在做那一件惡心的事。
他聽到了女人肆意的笑聲,放浪地呻吟。
也看到了玻璃窗倒影下,那一雙在床上糾纏的身影。
惡心與情欲,憎惡和渴求交織著,如灼燒般折磨著他。
他看到了封戚的臉,和另一更成熟的影子不斷地重合在一起。
每寸皮膚所產生的情潮,都被蟲爬的惡心感所替代。
沒有比欲望更惡心的東西,也沒有比觸碰更厭惡的事物。
第一次,夢裡出現了不一樣的內容,季衷寒看見了他狠狠地咬住了封戚的手背,封戚露出吃痛的神色,卻固執地沒有抽開手。
他只是沉默又克制地望著季衷寒,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而他也確實等來了答案。
年輕的季衷寒睜著醉紅的一雙眼,用沾著封戚鮮血的唇,輕聲地說:“你說你愛我,你是變態嗎?封戚。
” “別再碰我,我都快吐了。
” 季衷寒猛地睜開了眼,坐起了身。
他睡衣後背徹底濕透了,出了一身冷汗。
他驚疑不定,竟不知那夢裡最後的內容,究竟是現實還是僅僅只是夢而已。
這是季衷寒不記得的事。
心髒在胸腔裡砰砰直跳,季衷寒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他知道,那是難過。
只是這次的難過讓他不願去深思,究竟是為了誰。
其實在診所裡,他就想問林魚,他所說的那兩種特定的對像,如果都是同一個人呢? 一個讓他既害怕,又想緊緊擁抱的人。
第22章 每次做完噩夢,季衷寒都會睡不著。
他衝了個澡,去小房間看電影。
抱上毯子,拿上私藏起來的啤酒和香煙,季衷寒隨便點了一部最新出的電影來看。
手裡的啤酒味道微苦,十八歲的季衷寒不明白,為什麼封戚喜歡喝這些。
他第一次喝到啤酒,還是在ktv的包廂裡。
封戚給他喝的,放了許多冰塊,端在自己手裡,給他喂了一小口,季衷寒被啤酒苦得一哆嗦。
他那會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難喝的東西,大家都要喝。
季衷寒雖然平日老實學習,可心裡多少對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向往。
而他身邊的人,唯一與花花世界有關的,無非是封戚了。
封戚不像他朋友少,封戚的朋友總是很多。
經常晚上送他回家以後,還要去別的地方赴約。
ktv台球室電玩城,電影院滑冰場小酒吧。
只要能玩的地方,封戚都會去,並且很少願意把季衷寒捎上。
他總說那些地方亂,季衷寒這樣的乖孩子不許去。
等封戚終於願意把季衷寒帶去ktv時,季衷寒卻又不能像坐在封戚車後座那樣,坐在封戚身邊了。
因為那時的封戚,已經有了文沅。
與文沅告白的那天,是封戚和他因為大雨,被迫在酒店過夜的第二日。
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全然不見前一日大雨磅礡的陰沉。
昨夜衣服都是濕的,季衷寒只好穿著酒店的浴袍入睡,醒來時被子都被踢開,浴袍也大敞著,只有腰間的帶子還勉強系著。
更讓他尷尬的是,他有了晨起反應。
昨晚做的什麼夢,季衷寒已經不記得了。
可他知道,大約是撞見封戚在浴室裡做了那事,以至於他昨晚做了春夢罷了,都怪封戚! 季衷寒用衣服慌亂地掩住自己下半身,才往封戚的床上看了眼,幸好封戚是背對著他,坐在自己床上,應該沒看見。
季衷寒放松下來,他等待著反應消失後,才翻身坐了起來,對封戚說:“我們去吃灌湯包吧,好久沒吃了。
” 封戚聽到後,伸手按著脖子,左右扭了扭,發出輕微響聲,看起來昨晚睡得並不好。
然後他把手機摔在床上,側頭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眼神很奇怪,而他的問題同樣奇怪。
他問季衷寒:“文沅約我,我去不去?” 很難說清當時季衷寒的心情,如果非要說,那大概就和他辛苦給封戚整理資料,封戚卻不要一樣,令他又郁悶又難過。
明明只是不能吃灌湯包而已,他為什麼會是這種心情。
還是他對文沅的喜歡,原來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季衷寒自己都懵懵懂懂的,但在封戚面前,他總不能說別去,別見文沅。
昨天他都在封戚面前保證,他不會跟封戚搶,今天又怎麼能表現不好。
所以季衷寒站起身,走到封戚面前。
在這過程中,封戚一直看著他,季衷寒甚至能在封戚的眼珠上,看到自己越來越近的影子。
來到封戚面前,季衷寒才伸手,像學校裡那些兄弟們一樣,用拳頭敲了敲封戚的肩膀:“人家女生都主動約你了,你怎麼能不去。
” “還有,你不是要告白嗎,你就像昨天排練過的那樣,跟文沅說就好了。
” “你千萬別像最後對我那樣,不經過女生同意就去親她。
” 季衷寒心想,那多冒犯啊,女孩肯定會生氣的。
封戚嘴角輕輕勾著,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不親她,那做什麼,像把你帶來酒店一樣,直接帶她去?” 季衷寒臉瞬間紅了:“你亂七八糟說什麼呢!昨天是雨下太大,沒辦法才來的酒店,你怎麼說的好像我們是故意來這裡……那什麼一樣?!” 封戚好似見了有趣的東西,靠在了兩個枕頭上,托著下巴:“那什麼是什麼?” 季衷寒不想和封戚說話了,而且封戚這個姿勢,讓他浴袍又敞開了,幸好裡面還有條內褲,只是內褲過於緊身,能清晰地看見勒出的飽滿一團。
那是昨晚在浴室裡,季衷寒險些就看見的部位。
男生之間,看到對方的身體其實並沒有什麼關系。
封戚就經常當著季衷寒的面換衣服。
不過今天,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撞見了對方在浴室裡自慰的緣故,現在季衷寒有種無法直視封戚的感覺。
他移開的視線:“別再開我玩笑了,我在認真給你出主意呢。
” 封戚將臉也靠在枕頭上,不是很認真地聽著:“好好,小寒要給我出什麼主意,說來聽聽?” 季衷寒坐在了床的邊緣,看著封戚已經黑了屏的手機:“你就……抱抱她吧。
” 身下的床晃了晃,一具軀體沉重地壓在他的背上,是封戚摟了過來,他的手霸道地摟住了季衷寒的腰,施力把季衷寒拖到自己懷裡:“這樣抱嗎?” 封戚本來就很喜歡肢體接觸,季衷寒已經習慣了。
甚至放松身體,讓自己靠在封戚的胸膛上。
季衷寒說:“可能吧,我沒抱過女生。
” 封戚的手指在他腰側輕輕摩挲著:“想抱嗎?” 季衷寒認真地說:“不行啊,我還要高考,高考前戀愛對成績會有影響。
” 封戚頓時笑出聲,身體都笑得一顫一顫,讓季衷寒很是不滿。
“你有什麼意見嗎?”季衷寒說。
封戚邊笑邊搖頭:“沒有,這樣很好,是我的乖孩子。
” “誰是你的乖孩子啊,都說了我們倆只差幾個月,你別總是一副比我大好多的樣子。
”季衷寒抗議道。
封戚沒說話,只是抱著他的力道,加重了很多,許久後才松了手。
和季衷寒建議的一樣,封戚對文沅表白了。
只是封戚沒有帶她去那條江邊,而是在馬路邊,街燈下,他同文沅表白了。
季衷寒離得遠,聽不見他們倆說了什麼。
他在旁邊的奶茶店坐著,一口珍珠都咬了半天。
珍珠太甜了,甜到發苦。
再然後,封戚就把文沅抱了起來。
文沅的長發落在封戚的肩頭,她在笑,他也在笑。
俊男美女,佳偶天成,多麼登對。
季衷寒終於吐出了嘴裡的珍珠,抬頭看了眼奶茶店的名字。
他想,他再也不要喝這家奶茶了。
好苦。
第23章 封戚第一次讓季衷寒去ktv,是因為那天是文沅的生日。
前一日時,封戚才打了電話給季衷寒,讓季衷寒到臥室的小窗子前。
季衷寒的臥室正對著封戚的臥室,兩邊的窗戶一開,就能看見彼此。
他握著手機,推開了窗戶,瞧見了封戚,本能地,他衝封戚笑了。
季衷寒已經有些時日沒看見封戚了,封戚自從談了戀愛後,就變忙了。
雖然每天依舊送季衷寒上下學,可是他們在一起待著的時間明顯變短。
林曉妍說,封戚談了戀愛,當然是要陪女朋友的,作為他的朋友就該識趣點,不要鬧脾氣,硬是拉著封戚作陪。
不然非但不會得到理解,還會讓人覺得很不懂事。
季衷寒聽了,只小小聲反駁了句,他才沒鬧脾氣。
好不容易今天封戚竟然在家,季衷寒看著另一扇窗子裡的封戚,笑得很開心。
他手上還沾著點墨水,是剛才做試卷做的。
遇見了難題,心情本來很不好,被封戚一個電話給治愈了。
季衷寒手機不離耳朵,趴在窗戶上,維持通話:“你今天怎麼在家啊,要不要來我這,我媽最近學了道新菜,很好吃的,我讓她做給你吃。
” 封戚同樣沒放下手機,只是笑著搖頭:“今天就不過去了,對了,你明天下午記得帶套衣服在書包裡。
” 季衷寒直起腰:“怎麼啦?” “帶你去ktv。
”封戚壓低聲音道。
季衷寒眼睛一亮:“真的嗎?你不是一直都不肯帶我去嗎!” “文沅明天生日,她邀請了你。
”封戚說。
不知為何,那點終於見到封戚,並且要和封戚出去玩的快樂一下就散了。
但想起林曉妍說的話,季衷寒還是裝出很高興的樣子:“你怎麼不早說,我得去給她買禮物,女生都喜歡什麼?” 封戚還沒說話,季衷寒又說:“問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找曉妍去陪我看看。
” 封戚掛了他的電話,靠在窗台道:“不用給她帶禮物。
” 季衷寒不贊同道:“那怎麼可以,多不禮貌。
我現在就去買,你別跟你女朋友泄密。
” 說完後季衷寒急匆匆離開了臥室,步至走廊,他愣愣地站了好一會。
直到天光漸暗,他才嘆了口氣,給林曉妍打了個電話。
既然都說了要買禮物,肯定得精心挑選。
他是封戚最好的兄弟,這初次見面的禮物,必定不能失了禮數。
得讓文沅明白,封戚真的很在乎她,這一點,就連他這個兄弟都知道。
林曉妍接到季衷寒的電話後,痛快地以抄作業為條件,答應幫季衷寒挑選禮物。
季衷寒出門的時候,就看見封戚站在他家門口。
封戚已經是一副出門的打扮,手裡拿著頭盔,守在這等季衷寒出來。
季衷寒還背著書包,連校服都沒換下:“你怎麼來了?” 封戚:“不是要去買禮物嗎,我送你。
” 封戚知道他跟林曉妍很好,不過在得知林曉妍有男朋友後,封戚就很少問林曉妍有關的事了。
季衷寒之前還在猜,封戚是不是喜歡林曉妍。
現在看到文沅的模樣,季衷寒覺得這個猜測不太可能。
雖然林曉妍也長得好看,但和文沅那種級別的校花,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季衷寒接過了封戚手裡的頭盔:“怎麼了,怕我給你女朋友買的禮物太差?” 封戚將他頭盔上的擋風面鏡撥了下來,有點用力,讓季衷寒的腦袋都跟著向下晃了晃。
“怕你買得太好。
”封戚沒好氣道。
季衷寒啊了聲,不是很明白,於是猜測封戚是不是有危機感了,怕自己給女朋友的禮物被其他人比下去了。
爬上機車,季衷寒自然地抱住了封戚的腰,對他說:“別瞎擔心,文沅喜歡你啊,所以你送給她的東西,對她來說肯定都是特別的。
” 封戚沒有立刻啟動車子,而是對他道:“你怎麼知道?” “應該是這樣吧,如果我有喜歡的人,那麼她送我的每件東西,我都會喜歡。
”季衷寒說。
封戚輕笑了聲:“還是個痴情種。
” 說完後,不等季衷寒回應,封戚啟動了機車,開了出去。
本來是他和林曉妍兩個人出來買東西,現在多了個封戚,林曉妍都不敢說話了。
好在封戚只是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沒有要跟他們一塊走的意思。
林曉妍扯著季衷寒的袖子:“你怎麼沒跟我說他也要來啊?” 季衷寒低下頭小聲回:“我也不知道啊。
” 話剛說完,他們兩個之間就被插進了一只手和一杯奶茶。
季衷寒回頭看,是封戚,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奶茶,現在遞給他。
“給曉妍吧,我最近不太喜歡喝奶茶。
”季衷寒笑著拒絕。
封戚仍抬著手:“之前腸胃炎不能喝,你還半夜跟我鬧著想喝。
” 季衷寒覺得封戚不太給他面子,林曉妍還在呢,就這麼揭他的短。
“我現在不喜歡了不行嗎?”話剛出來季衷寒就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衝,他抬手接過了奶茶,轉手遞給林曉妍。
林曉妍捧著奶茶,只覺氣氛不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騎虎難下,都不知道該不該喝。
封戚抬起右手,那裡有另外一杯,大概本來是林曉妍的。
可是他沒給出去,而是把奶茶扔進了垃圾桶。
季衷寒怔了怔:“你干什麼!” 封戚沒什麼表情道:“沒人要的東西,留著做什麼?” 季衷寒有點生氣,難得封戚陪他出來,就找架吵。
既然如此,倒不如去陪女朋友更好。
正這麼想時,封戚的電話突然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本來不耐的神情略緩,接起電話聽了沒多久後,封戚才說了聲好。
結束通話,封戚對他們倆說:“你們繼續逛,我先走了。
” 季衷寒沒答話,林曉妍挺有眼色道:“謝謝你的奶茶。
” 面對不怎麼熟悉的女生,封戚還是挺紳士的,他點點頭道:“不客氣,晚上回去可以讓小寒送你,一個女生不安全。
” 等封戚一走,林曉妍就用胳膊捅了捅季衷寒:“你剛才發什麼瘋?” 季衷寒抿唇道:“是他莫名其妙!” 林曉妍哎呀一聲:“好了,你別氣了,話說封戚走這麼急是做什麼去啊?” “去見文沅。
”季衷寒說。
林曉妍:“啊?你怎麼知道的?” 季衷寒看著那被投入奶茶的垃圾桶,低聲道:“他給文沅設置的鈴聲,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只有文沅……才是最特別的。
”第24章 林曉妍不懂季衷寒在失落什麼,她安慰般拍了拍季衷寒,說:“這不是很正常嗎,小情侶之間給對方設置特別鈴聲。
” “不要因為這個和你哥吵架啦。
”林曉妍道。
說完,林曉妍把手裡的奶茶遞給季衷寒:“給你,別眼巴巴盯著垃圾桶了。
” 季衷寒沒接,說了不喝,就是不喝,最後奶茶還是被林曉妍喝掉了。
林曉妍幫他挑了支口紅,告訴他這是當下最時興的顏色,而且文沅的顏值擺在那裡,塗什麼顏色都好看。
兩人邊走邊聊,林曉妍又說了一些女生裡聽來關於文沅的八卦。
說文沅雖是高中生,但已經有在工作,據傳在某雜志社裡當模特。
她是單親家庭,現在跟著媽媽一起生活。
追她的男生實在太多,聽聞前段時間被校外混混纏上了,跟封戚在一起後,封戚去把那些混混一個一個都收拾了遍。
林曉妍邊說邊捂著心口說:“啊,bg也好好吃,我果然是顏控,只要長得好看都可以,我好期待他們倆生出來的孩子會長什麼樣哦。
” 然而季衷寒只聽出一個重點:“封戚又打架了?” 林曉妍:“不然呢,誰能忍受自己女朋友被騷擾哦?” “那也不能打架啊,他不能被記過,不然封叔叔會打死他的。
”季衷寒急了。
他掏出手機,林曉妍卻連忙按住他的手:“你等等,他們在一起沒多久,正熱戀期,你別去吃力不討好。
” 季衷寒很認真地說:“這不叫吃力不討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兄弟,我得管他。
” 林曉妍仍然按著他手機:“那你別電話聊,你們不是鄰居嗎,晚上回去再找他。
” 電話裡容易吵架的原因,就是因為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有時候說些口是心非的話,眼神是最易透出破綻。
林曉妍認為,要認真談話,就得當面談。
季衷寒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決定晚上回去找封戚。
沒想到他晚上壓根沒見到封戚,他發微信,封戚不回。
打電話,不接。
守在窗邊等人回家,更是盼至深夜,都沒候到房間燈亮起。
最後季衷寒睡著了,夢裡都是聽到重機車駛入院子裡的聲音,掙扎著醒過來,往樓下看,仍是空的,封戚沒有回來。
拿出手機,封戚沒回他。
封戚……不理他了。
要說什麼時刻最煎熬,莫過於是有人要存心跟你冷戰的時候。
如果這人還是你在意的人,那才要了命。
季衷寒睡睡醒醒,每次醒來不變的動作,都是看手機。
熬過頭的下場便是,梅玉玲過來敲他房門,問他怎麼還不出門時,季衷寒是被驚醒的。
他快遲到了,約定好了兩點鐘,現在已經是一點半。
等季衷寒抵達了ktv包廂時,裡面都唱起了生日歌。
季衷寒推門而入,被煙熏了一臉,裡面人很多,而文沅被圍在正中間,穿著一條白裙子,披散著頭發,相當有氣質。
他往四周看了圈,沒找到封戚的影子。
也不知道人去了哪,女朋友生日,都唱生日歌了,都還沒出現,難道是要搞什麼驚喜? 但季衷寒想多了,直至生日歌結束,分蛋糕,收禮物,封戚都沒出現。
大家都輪番上去唱歌,說是給壽星公唱,實際一首接一首,都是按照自己喜好點。
這一屋都不是熟人,季衷寒把禮物放在了桌上,就出了包廂。
裡面空氣渾濁,又太悶,他走到長廊盡頭的窗口透氣。
一邊呼吸新鮮空氣,季衷寒再次掏出手機,想看封戚有沒回他。
這時肩膀被人拍了下,季衷寒手一抖,手機差點順著窗戶丟出去了。
他驚訝回頭,是文沅。
這是他第二次見文沅,難免窘迫,挺不好意思。
對方生日會,他溜出來就算了,還被抓了個正著。
文沅仿佛能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率先開口:“沒事,我也是出來透口氣,裡面太悶了。
” 說這,文沅跟他一起靠在了窗台,她往下看:“你在等封戚嗎?” “他還沒來,不知昨天晚上去哪浪了。
”文沅挽起耳邊的頭發,隨意道。
季衷寒想說封戚昨晚其實在家,沒去哪浪。
可這是騙人的話,他不擅長說謊,容易被看出來。
文沅好似沒指望季衷寒能答的樣子,她掏出一個淺藍色的盒子,從裡面抽出一根細長的女士煙,問季衷寒:“你要嗎?” 季衷寒搖頭。
文沅熟練地給自己點上,女士煙的味道偏甜,呼出來的時候,不難聞,甚至帶了點花的香味。
季衷寒身邊的女生,沒有抽煙的。
理所當然地,他覺得文沅也不該抽,起碼在現在這個年紀,還不該染上煙癮。
文沅的睫毛刷得很長,她化了妝,瞧著就比季衷寒身邊青澀的女高中生都要成熟一些。
不過看久了,季衷寒就發現,並不是文沅的妝容讓人感覺成熟,而是她那雙眼睛,有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疲憊。
文沅自顧自地說著:“怪不得封戚不讓我見你。
” 季衷寒回過神:“他為什麼不讓……你見我?” 文沅悶聲笑著:“可能怕我把你帶壞吧。
” 季衷寒不認為是文沅說的這個理由,封戚不喜歡他和文沅接觸,甚至也不讓文沅接觸自己,都是因為防著他。
封戚到現在還認為,他是個會撬兄弟牆角的朋友。
文沅見季衷寒露出了失落的神色,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發:“要不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季衷寒整顆心都因為文沅摸他頭發的動作,而顫了顫。
這動作……太親密了,他和文沅的關系沒到這裡。
季衷寒往後退了幾步,他還年輕,心有防備時,臉上就會透露些許。
文沅仿佛被他逗樂了,笑得停不下來:“你太可愛了。
” 季衷寒認真道:“你這樣封戚會誤會的。
” 文沅挑眉道:“你不想聽我的秘密嗎?” “我不想,你有什麼秘密可以去和封戚說。
”季衷寒道。
文沅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往他耳邊湊來。
季衷寒錯愕極了,只感覺文沅的臉離他越來越近。
他甚至聞到了文沅頭發的香味,和唇邊女士煙的花香。
那花香落在了他的耳邊,文沅輕聲道:“我原來姓……” 話還沒說完,他便聽到了一聲暴喝。
從走廊另一頭傳來的,是封戚的聲音。
封戚面色鐵青,疾步朝他們二人走來。
“文沅!”封戚喊得咬牙切齒,怒得大發雷霆。
第25章 沒有任何時刻,能比現在更讓季衷寒感到窒息。
他與文沅維持著曖昧的距離,眼睜睜看著封戚步步逼近而來。
封戚的目光似刀似刃,將季衷寒刮得幾乎能感覺到疼。
他也讓季衷寒疼了,他攥住季衷寒的手猛地一拉,將人扯到自己身邊,毫無輕重。
季衷寒險些摔跤,那牢牢抓住他腕的手又是一提,他整個人被拎到封戚的懷裡。
承受著一系列粗暴拖拽動作的手腕,發出劇烈的酸痛感,季衷寒卻不敢說話,也不敢掙開。
他聽見文沅用一種輕慢的語氣在同封戚說話:“你喊這麼大聲,是想讓所有人出來看熱鬧?” 封戚突然抬手按住季衷寒的頭,逼迫對方將臉埋在自己肩膀處,不許他回頭,更不許和文沅說話。
如果季衷寒此時能看見封戚的表情,絕對能發現,封戚對文沅的態度,不像情侶,而看人的表情,更是凶惡萬分。
文沅不緊不慢地抽著煙:“還有,今天是我生日,你來晚就算了,現在還好意思跟我發脾氣?” 季衷寒聽著不對,認為這是要吵起來的節奏。
他趕緊推了推封戚,努力掙扎出來。
然而他動作越大,封戚鎮壓他的力道就越強。
封戚說:“我之前說過的話,你都當耳旁風嗎?” 這話看著像是說文沅,實則更像在指責季衷寒。
季衷寒感覺封戚就差沒連他一塊罵了而已。
他扯了扯封戚的手臂:“文沅剛剛只是在跟我說話,沒你想得這麼嚴重。
” 封戚不答,文沅同樣不語。
季衷寒硬著頭皮道:“你不信我嗎,哥?” 這句話雖是哄人,卻也是季衷寒的真心話。
他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封戚生氣也是人之常情。
本來之前封戚就心存懷疑,現下看到他們單獨相處,距離太近,這才誤會。
“哥,你先不要衝動,有什麼話都好好說,別和文沅吵架。
” 好歹是戀愛關系,哪有這麼不讓著女生的,封戚怎麼比他這個沒談過戀愛的還木頭。
封戚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將他往外拖。
季衷寒急了,他不肯走,封戚感受到阻礙後,扭頭陰郁道:“別逼我扛你出去。
” 聞言,季衷寒只好順著封戚的意離開。
在離開前,他回頭看文沅。
只見對方笑著衝他招招手,仿佛根本不在乎封戚到底生不生氣,有多生氣。
直到來到大馬路上,封戚把頭盔塞他懷裡,季衷寒才說:“你就這麼走了?” 封戚沉著臉道:“先送你回去。
” 季衷寒問:“然後呢?” 封戚忽地抬眼,深深地看著他:“你很想回包廂?” “不是我很想回包廂,而是你對你女朋友那種態度,還直接離開不太好。
畢竟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別的什麼人。
”季衷寒勸道。
封戚不知被他話語裡什麼字眼給刺激了,他一把奪過了季衷寒手裡的頭盔:“既然你很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怎麼就說不聽呢?季衷寒無可奈何地想。
封戚鬧起別扭來,還是很難被哄好的。
季衷寒看著封戚回身越走越遠,只能隨在人的身後,他怕封戚又跟文沅吵架。
說到底,這件事他也涉入其中,沒法置之不理。
要是封戚因此和文沅分手,他豈不是就成了罪魁禍首,破壞兄弟戀情的壞人。
然而接下來的一切,足以證明季衷寒想得太多,或者說他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封戚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進入包廂後,他直接坐在了文沅旁邊,雖然還是沒什麼好的臉色,但好歹願意回來。
文沅湊到封戚的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封戚就露出了點笑,不過還是很勉強。
季衷寒不可能湊到那兩人身邊坐著,只好在角落尋了個位置坐下。
包廂裡很鬧騰,大家都是熟人,自然互相說笑。
有人跟季衷寒說了幾句話,發現季衷寒並不是個熱情的性子,兩三句後,便也不理會他了。
季衷寒手裡捧著可樂,喝了一口,心想他還不如剛才就回去呢。
留在這裡不但沒用,還很格格不入。
他自人群中看向封戚和文沅,正如林曉妍說的那樣,封戚和文沅的長相著實出眾,讓人會想他們倆的孩子得有多好看。
只是這個想法微微閃過,都像在季衷寒心上撒了把檸檬汁。
微酸,泛苦。
他是不是也該戀愛了,而不是執著於高考前不能談戀愛。
封戚看起來已經不生氣了,文沅給他遞酒,他就喝。
旁人給文沅敬酒,封戚也會接過來替她喝。
文沅一直在和封戚說著悄悄話,說完後,就笑著靠在了封戚的肩膀上,頭發散了他一身。
季衷寒默默地看著,被望過來的封戚捕住了視線。
封戚應該喝得有點多,臉頰微紅,嘴唇顏色變深,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包廂裡很亮,亮得季衷寒心頭微跳。
然後封戚動了,他抬手攬住了文沅。
文沅面上露出點吃驚,轉頭看了封戚一眼。
季衷寒被這示威般的動作,逼得低了頭。
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他和封戚的對話框裡,仍是他單方面發過去的消息,封戚沒回他。
再看封戚,他的手機在桌面擱著。
不時亮一下,不斷有消息提醒。
所以不存在什麼丟了手機,封戚只是單純不想理會他而已。
從昨晚到現在,委屈的情緒膨脹成了憤怒,沉甸甸地堵在了季衷寒的心口。
他不喜歡和人發脾氣,生過最多的悶氣,便是與封戚。
梅玉玲都說過他,讓他別總是和封戚鬧別扭。
但季衷寒認為,很多時候,一些事情並不是他單方面的錯。
封戚作起來的次數,可半點不比他少。
季衷寒站起身,走出了包廂,他不想在這裡繼續呆下去了。
隨著天色漸晚,溫度也逐漸變涼。
季衷寒抱住自己的胳膊,在公交站台等了好一會車,都沒車來。
這時候他手機倒是亮了,是封戚的電話。
季衷寒看了好一會,選擇了掛斷。
恰好有出租車來,他上了車。
作賊心虛般,他關了機。
回到家中,季衷寒偷偷摸摸去洗了個澡,生怕梅玉玲發現他一身的煙味。
等好不容易處理完衣服,他擦著濕發回到房間。
剛一推門,心髒都差點嚇停,只因他房間多了個人。
封戚坐在他的床上,手裡正是季衷寒的手機。
他抬起眼,眼白微微泛粉,是酒意染的,也像哭的。
頂著這麼一雙微紅的眼,封戚說:“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季衷寒很想說封戚沒資格質問他,封戚不也是一晚上沒理過他? 他抬手繼續擦頭發:“你這麼過來的,又翻窗了?” 封戚不答話,只是固執地看著他。
季衷寒沒靠近封戚,轉而落座在沙發上。
封戚見他不過來,便自己過去。
他走到季衷寒面前蹲下身,坐在了季衷寒身前的地毯上。
以抱著季衷寒雙腿的姿勢,將臉靠在了他的膝蓋處。
封戚肯定是醉了,臉頰溫度極高,燙意透過了季衷寒的睡褲,清晰地落在了他的腿上。
封戚聲音有點啞,又有點低落:“你能不能不要喜歡她啊。
” “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她。
” 季衷寒沒聽明白,不過不妨礙他猜到封戚嘴裡的她,是文沅。
封戚抬起頭,眼睛更紅了,他重復著,甚至是有點難過地說:“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她。
”第26章 真是沒救了,這是季衷寒心裡的第一個念頭。
沒救是指他自己,他總是對封戚心軟,比如現在。
季衷寒最怕封戚哭,只要封戚一哭,他就如熱鍋螞蟻,焦急萬分。
就像一種被訓練出來的習慣,只要封戚落淚,季衷寒就得求饒。
往往這個時候,季衷寒才像是兄長。
他伸手碰了碰封戚的臉,很燙,封戚的鼻梁有抹濕潤,墜在他的掌心裡。
季衷寒手微顫著,他不敢再勉強封戚,而是彎下腰,試圖把封戚納進自己懷裡。
“我不喜歡她。
”季衷寒說。
封戚把臉深深埋進他的手中,每一次的呼吸,都熨在季衷寒掌心的每道紋路裡。
因為感受得過於清晰,以至於封戚每次吐息間的輕顫,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時候的封戚,就像只能依靠季衷寒掌心躲雨的鳥。
這個形容很怪異,又無比貼合當下。
大概是因為封戚展現出來的脆弱姿態,讓人憑空生出一種歉疚感,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讓封戚更受傷,更難過。
季衷寒閉上眼,另一只手環抱住封戚:“不要哭了。
” 封戚沒說話,季衷寒低聲哄他,想讓他洗澡,又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睡覺。
從前封戚被封行路關起來,又或者懲罰以後,季衷寒總是會陪著封戚很長一段時間。
這些陪伴裡,自然包括睡覺。
睡覺的時候,封戚喜歡從後方摟住季衷寒,很粘人地抱著,好似季衷寒是個非常好抱的大型公仔,每一寸設計,都貼合了封戚的需求。
這種被人全身心依賴和需求的感覺,季衷寒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
這讓他覺得,他對於封戚來說很重要,不可替代。
等封戚在他的掌心裡點頭,季衷寒這才起身,從衣櫃裡取出了封戚的衣服。
衣櫃裡封戚的衣服有很多,因為這人經常在他家過夜。
封戚的澡洗得很快,季衷寒頭發剛吹干,封戚便出來了。
他光著上身,只穿著一條運動短褲,身上殘余沐浴後的水珠。
季衷寒想讓他擦干再穿上衣服,但見他一副醉酒低落的模樣,也不好說太多。
封戚出來後便直接倒在了季衷寒的床上,蜷起身子,那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封戚自小就喜歡這麼睡,不像季衷寒永遠都是平躺著,雙手規矩放在腹部,就能安穩入睡。
季衷寒小心翼翼地關了燈,只留床頭櫃那盞。
封戚已經裹好了被子,露出的臉,眼角仍有緋紅,像是哭腫了。
季衷寒又想碰封戚的眼角了,手剛伸到人面前,就被封戚握個正著。
封戚閉著眼,啞聲說:“睡吧。
” 季衷寒說知道了,試圖把自己手抽回來。
抽了下,沒抽動。
他只好順著手被抓住的姿勢,躺在了床的另一邊,同封戚面對面地躺著。
昏黃的燈光裡,他能看清封戚臉上的線條,很完美,怪不得那麼多女孩都為他瘋狂。
光是追封戚的女生所做的瘋狂行為,季衷寒聽到的就不下數十件。
打電話騷擾,跟蹤到家門口,用過的筆經常被偷,最過分的還有偷他穿過的校服外套。
後來隨著封戚頻繁打架,這些過分的行為才逐漸消失。
也不知道是不是封戚的暴力一面在展露,讓那些女生都感到了害怕。
這時封戚的睫毛抖了抖,忽地掀開,季衷寒的偷看被逮個正著。
夜風將窗簾輕輕吹起,影子被床頭燈拖拽到了床上。
忽明忽暗的視野裡,封戚的視線極深,極暗,像是要將他完全籠住。
有種不知名的氣氛逐漸升起。
空氣好像變得有點稀薄,一切的感知都被放大。
明明是同一種沐浴露,為什麼封戚洗出來的味道,就和他不太一樣。
那獨有的味道流淌在了空氣中,似有無形的手,將那氣息聚在了季衷寒的鼻尖。
封戚抓住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把季衷寒的手指都捏進了自己掌心裡。
莫名的,季衷寒突然想起了那時在浴室裡封戚背對著他,手在身前快速地動著。
是這只牽著他的手嗎? 封戚卻在這會松開了他,不等季衷寒松口氣,封戚便強硬地摟住他的腰,把他拖到自己身前,將臉埋進了季衷寒的胸口處。
季衷寒的心跳應該很快,因為他覺得自己脖子和耳垂逐漸升溫,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封戚的手在他後腰放著,卻又不僅僅放著。
他抓著季衷寒睡覺穿的背心,不斷揉捏著,又猛地松開。
在季衷寒放松警惕的下一秒,他的手便鑽進了衣服裡,炙熱的掌緊緊貼在季衷寒的後腰。
季衷寒遲來地感受到一種不明的危機感,他有點怕現在的封戚。
封戚的鼻息沉沉地打在季衷寒的背心,那氣體穿過了單薄的布料,落在了季衷寒胸前。
這詭異的酥麻令他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腳趾蜷縮著,指尖濕潤。
季衷寒試圖喊封戚的名字,嘴巴一張,聲音便湧了出來。
那是不成調的喘息,是呻吟,將季衷寒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猛地推開了封戚,對方也很輕易地被他推開了。
呈在光下的,是封戚那雙睫緊閉,已經熟睡的臉。
探進他衣服裡的手,沒什麼力道地垂落一邊。
包括那初具規模,已經是男人的體魄,也清晰地現於季衷寒眼前。
季衷寒掀開被子快速地逃下了床,他沒敢去臥室裡的浴室,而是躲進了一樓的浴室裡。
季衷寒擰開了水龍頭,在水聲裡把自己的臉洗了個透。
他甚至不敢看鏡子裡的自己,而是執拗地一遍遍洗著臉,直到身體的熱度以及過速的心跳都逐漸恢復正常。
季衷寒抹掉臉上的水,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他低聲說:“不可能。
” 絕無可能。
他怎麼能夠對自己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兄弟,產生不該有的…… 季衷寒搖搖頭,他摸著余溫未散的頸項,坐在了浴缸邊緣。
靜坐了一會,他試探性地隔著衣服握住自己,腦海裡想起封戚的臉,還有剛才看見過的那些畫面。
令他慶幸的是,他的身體毫無反應,那處安安靜靜,仿佛在嘲笑季衷寒的大驚小怪。
季衷寒大大地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洗了個手,才從浴室裡出來。
不過看著通往二樓的樓梯,季衷寒還是選擇在樓下的客臥睡覺。
畢竟他和封戚都是成年人了,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抱著睡覺。
封戚也該長大了,別再動不動地哭鼻子,往他床上鑽了。
第27章 季衷寒一覺到了天明,醒來時發現封戚趴在他床頭熟睡,左手搭在他的右手旁,指尖將將與他相觸,卻又沒有完全碰上。
就好像本來想牽他的手,又因為別的什麼緣故放棄了。
季衷寒帶著晨起的困意懵了好一會,看著早上的陽光從封戚的手背,走到了他的掌心裡。
他剛抬起手,順從本能地想做些什麼,封戚就動了。
先是眼睫,再是嘴唇,沉靜的面部線條在暖陽中鮮活起來,他睜開眼的那刻,就衝季衷寒笑了。
好似剛醒過來就能見到季衷寒,對他來說是最開心的事。
季衷寒本來想問的問題,都在那瞬間忘干淨了。
他想說為什麼封戚會在坐在他床前睡著,又為什麼不敢上床,還有眼睛為什麼這麼紅,是不是沒睡好,還是昨晚又哭過。
但這些都不是當下能夠想起的。
封戚張開嘴,跟他說了一句話。
是什麼呢?季衷寒沒聽清,他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就像鼓膜用力捂住了心髒,怕這聲音泄露分毫,透出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那聲聲敲在他心上的,便是叫他警覺的提醒。
…… 那時候的記憶,仍然清晰,清晰到季衷寒記得,那一刻,從鄰居家傳來的鋼琴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視。
那鋼琴曲,就像現在電影裡男主所彈的那樣。
曲不成調,磕磕碰碰,笑的只有女主。
劇情到了尾聲,是個爛俗的愛情片。
男主睡覺的時候牽著女主的手,對她說,想牽一輩子。
如果電影不只是電影,而是一段真實的人生。
那麼後續男女主肯定不會在一起,一輩子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
季衷寒面無表情地將煙抽完後,又抿了口啤酒,對這部電影下了個結論。
少不更事時,不知道一酒解千愁。
等真正懂了,就成了個煙酒不離身,糟糕的成年人了。
季衷寒打開平板,想要挑選一部新電影。
app裡的推薦頁面很多,退出的時候,又跳出了一個新的頁面,是個廣告推送。
推送的是一檔綜藝節目的預告。
這個綜藝季衷寒之前聽說過,許薇有追過全程。
這檔名為《繆斯》的綜藝,是檔時尚類綜藝節目,由多個業內模特參賽。
已經播出了三季,據說第四季還在前期籌備。
這檔綜藝裡的模特,不像是常規模特綜藝裡,只需要拍攝出片就可以。
《繆斯》每期都由導師發放主題,然後需要模特自己根據理解,挑選設計師,攝影,燈光甚至是造型師。
在徹底完成一個作品,再提交給三位評審。
這相當考驗模特自身的審美以及溝通能力,除此之外,這檔綜藝還以撕逼聞名。
不少觀眾都衝著這點去看,節目組也樂見其成,幾乎每一季都會有非常戲劇化的衝突。
也不知道是不是節目組安排的劇本,又或者是節目組惡意剪輯,將本來只是小事的事情,無限放大。
不過對於季衷寒來說,拍攝時遇到奇葩的事情本來就多。
比起現實裡見到的那些,節目組的那些衝突,已經弱化了很多。
說不定還是因為有攝影機在場,所以收斂了不少。
看到這個節目的推送,就像是冥冥中上天的預兆,第二日許薇就給他打電話,跟他說《繆斯》第四季的工作人員同她接洽了,問她季衷寒能不能參加這個節目。
工作人員看上了季衷寒的長相,認為可以讓季衷寒在節目裡炒炒cp,由節目組來牽線,要是效果好的話,也是雙贏的好事。
許薇認為,既然他們從剛開始就走了網紅攝影師的路線,那麼參加節目也是一件增長曝光度的好機會。
有曝光度就會有商業合作,這是好事,怎麼能拒絕。
當然,明面上她還是對《繆斯》的工作人員,作出了矜持的模樣,說要回去問問季衷寒有沒有空。
而給季衷寒打電話時,已經興奮瘋了。
問季衷寒休息的時候有沒有發胖,如果有,現在立刻馬上去減肥,免得出鏡太胖。
季衷寒握著手機,聽許薇說了一堆,才小聲說:“我不想參加。
” 許薇:“有通告費。
” “不是錢的問題。
”季衷寒是真的不太想參加這種節目,因為他不清楚自己會不會被惡意剪輯。
在人際交往上,他本就有問題。
而且不能接受肢體接觸的他,又怎麼去跟其他人炒cp。
許薇沒有勸他,直接說了一個數。
這個數是通告費。
季衷寒靜了半晌,只吐出一句:“怪不得那麼多人扎堆進娛樂圈。
” 這給得也太多了。
許薇又問:“現在願意參加了嗎?” “嗯,可以,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我確實該增加自己的曝光度。
”季衷寒改口道。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季衷寒說:“你先去確定一下,這個綜藝封戚會不會參加。
” 許薇:“怎麼可能啊,封戚那種咖位的,是瘋了才下凡來這種綜藝?” “再說了,就他那個脾氣,他公司會讓他來?真不怕被群嘲哦。
”許薇沒好氣地說。
她對封戚的印像太壞,說的也是實話。
在她眼裡,封戚就是那種有能力又怪咖的模特,在時尚圈裡多的是。
不過時尚圈是個憑實力,憑自身條件說話的地方。
至於模特脾氣怪不怪,好不好合作,還真沒多少人在乎。
而且商業價值極高的模特,一年能出一個都已經了不起了,哪個公司不是當寶貝捧著。
許薇認為,封戚那公司才不會讓自家的寶貝疙瘩,來這種綜藝被人惡意剪輯。
季衷寒聽完許薇的分析,只問了句:“那你怎麼接到這綜藝的邀請這麼高興,你不怕我被人惡意剪輯嗎?” 許薇樂了:“我的衷寒寶貝,黑紅也是紅。
咱們也就在微博上有點熱度,出了微博誰認識咱們。
再說了,我相信你這與世無爭的性格,應該和人吵不起來的。
” 心寬體胖的許薇,還有見錢眼開的季衷寒,都在參加節目的第一天錄制時,得到了報應。
許薇和季衷寒在節目組搭的帳篷下乘涼,等待開拍前的籌備。
不遠處開來了一輛看起來就很貴的保姆車,車門一開,先是鑽出了個女生,長得面善,季衷寒搜尋記憶裡,很快就想起了這是之前在拍攝場地裡那個弄髒他衣服,還要請他喝咖啡的女生。
女生下來後,便迅速地打起一把傘,遮住了保姆車門的方向,安靜等待裡面會出來的人。
季衷寒心跳一下子增速了,他隱約有了種預感。
“靠!”是許薇的髒話聲。
她已經先於季衷寒前,感受到了災難的降臨。
許薇看到了站在制片人旁邊,談笑風生的景河。
斯文敗類的眼鏡男,在目光轉到她的方向時,鏡片後的眼睛微微彎起,衝她點頭示意。
許薇:“景河在這……” 季衷寒看著保姆車上,邁著長腿,矜貴地走下來的男人,接上了許薇未盡之語:“封戚會來。
”第28章 封戚並沒有如許薇所想,來找他們麻煩。
甚至連景河都沒有來跟許薇敘舊,封戚一下車,就戴著墨鏡,冷臉鑽進了節目組給他安排的帳篷。
那是個私人帳篷,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季衷寒和許薇被安排在其他工作人員所在的休息室,壓根沒有能和封戚碰面的機會。
這多少讓季衷寒松了口氣,又覺得是在自欺欺人。
節目才剛開始錄制,封戚沒見到他,不代表他能一直僥幸地躲起來。
如果封戚在錄制第一期的時候才見到他在這裡,會不會大發雷霆,要求節目組將他換掉。
那應該不算他違約吧。
只可惜那錄制節目的費用,不沒能賺到了。
就在他以為封戚會無視他的當晚,季衷寒被迫赴約,來到一家餐廳樓下。
餐廳裝修很好,小橋流水,木質建築。
拾級而上時還能看到窗口那與建築同齡的老樹,盈盈探出半邊綠蔭,春意盎然。
季衷寒站在一樓,背手而望,開始構思這家餐廳怎麼拍攝會達到最好的效果。
以及何時的自然光最好看,模特又該是什麼造型。
腦子裡想著工作的事,後背卻被許薇輕輕一推。
許薇今夜打扮不同尋常,大紅唇,冷硬輪廓的西裝外套,氣勢逼人。
制片人無端約他們這種小角色在這種地方吃飯,想也知道今晚這頓飯是誰的主意。
許薇特意叮囑他,赴約時要隆重打扮,不許被景河那個混蛋,以及封戚這個混球給看不起。
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他們在氣勢上絕不能輸。
季衷寒本來還沒放在心上,哪知許薇在傍晚的時候,殺到他的房間,強行給他敷了張面膜。
敷面膜的時候,許薇一臉的忍痛割愛:“這可是我在日本買的前男友面膜,自己都舍不得用,給你一張。
” 季衷寒不知道該吐槽這個面膜的別稱,還是該吐槽許薇這麼鄭重其事。
“都跟你說了很多遍了,封戚跟我的關系不是你想的那樣。
” 許薇翻著季衷寒的行李箱,企圖找出能碾壓全場的衣服。
只可惜,季衷寒日常低調,服飾清一色的黑白灰,壓根沒有浮誇風。
許薇只好在季衷寒臉上下功夫,可是拿著整套工具,對著季衷寒那張臉,卻用不下去了。
“你這皮膚,又沒怎麼用護膚品,憑什麼比我這個定期醫美的還要好?”許薇嫉妒道。
“靠,睫毛也太濃了!” “嘴唇本來的顏色就很好看了,塗點唇膏應該會更誘人吧。
” 季衷寒推開了許薇的手:“你這是讓我更有氣勢,還是更誘人。
” 詭異的是,他去見封戚為什麼要誘人,許薇有沒考慮這其中的邏輯關系。
好在許薇還要回去收拾自己,季衷寒在她走後,擦掉唇膏,換回原本的衣服,在許薇發現前,提前來到了約定地點。
許薇撅著紅唇:“你怎麼把衣服換回來了,你穿那套白色的才好看。
” 說著,她伸手扶平季衷寒的襯衣,剛想叮囑幾句,就聽到一聲冷冷的借過。
封戚穿著一身黑,單手插兜,滿臉不耐地站在二人中間。
許薇看了眼寬闊的道路,又瞧打定主意要從他們中間過的封戚,咬咬牙,讓出一條道。
封戚走過去的時候,瞥了季衷寒一眼,那目光又冷又硬,極為不善。
等封戚走過,消失在樓梯拐角時,季衷寒才像找回自己呼吸一般,猛地吸了口氣,緩過神來。
許薇恨鐵不成鋼道:“你那麼怕他干嘛,他是有三頭六臂不成?” “我沒怕他。
”季衷寒嘴硬道。
許薇嘖聲搖頭,也不拆穿季衷寒,她仰首挺胸,邁著細跟前往約定好的包廂廳。
她氣勢洶洶地來,打算在封戚面前護好季衷寒,萬萬沒想到,今夜飯局,還真的只是簡單的一個見面會。
攝影師們互相介紹,化妝師們彼此認識,至於封戚那種級別的模特,應該是直接跟節目的資方和導演在吃飯。
根本不可能和季衷寒還有他的經紀人許薇,在同一個包廂。
許薇說不清自己此時心情到底失落與否,反正季衷寒還挺開心。
他慢吞吞地吃菜喝酒,因為過於放松,等許薇反應過來,他已經有點喝多了,困得直打瞌睡。
酒是梅子酒,度數不高,許薇也沒看著他,不讓他喝。
等他喝多了,許薇只好出門找人幫忙,她一個人怎麼可能扛得動季衷寒一個大男人。
節目組將整個餐館包下,到處都是工作人員,偏生許薇也是剛陪著季衷寒進組,認識的人不多,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年輕小伙子,把人帶到包廂裡一瞧。
本來季衷寒所在的角落,空蕩蕩的,除了他帶來的包和手機還在原位,人已經不在了。
許薇酒都嚇醒了,她拉著原本坐在季衷寒對面的攝影師問,季衷寒是不是被人帶走了? 攝影師大著舌頭說:“沒有啊,他是自己走的吧,可能上、上廁所去了。
” 此刻的季衷寒,確實在尋找廁所的路上迷了路。
來時覺得好看的小橋流水和大片植株,就像環形迷宮一樣,他兜兜轉轉,竟然在其間迷了路。
夜風一吹,酒勁上頭,季衷寒扶著院子裡的假山,就地坐下,想要緩解頭暈。
樹葉被搖得沙沙作響,鼻息裡都是梅子酒的余香,季衷寒臉頰發燙,身子發軟,困意上來後十分想睡。
酒精麻痹了他的理智,降低了他的防心。
他甚至沒聽見那鞋子踩過樹枝,朝他靠近的聲音。
直到感覺眼前一涼,再被光滑的面料用力收緊,季衷寒才驚醒過來。
有人用緞帶勒住了他的眼,困住他的視野。
季衷寒伸手一推,按在了一具結實的體魄上。
下一秒,他的手腕也被綁住了。
綁他的人動作利落,甚至敏捷地壓住了他亂動的雙腿,將他一切可反抗的機會都鏟除後,才停下了動作。
季衷寒又驚又怕:“是誰,你要干什麼!” 沒多久,他就知道這個人想干什麼了。
因為這人將鼻尖湊到了他的頸項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息。
就像猛獸輕嗅他的獵物,又像癮君子的渴求。
充滿貪婪,滿是痴迷。
第29章 季衷寒並沒有放棄掙扎,他在對方湊近時,猛地用胳膊撞了過去,然後借力翻身,想要把自己身體撐起來。
視野被困,雙手受縛,那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他想要張嘴大喊,喚來園裡的其他人,卻被人攔腰抱住,掐住臉頰。
這人不止是要嗅他,還想…… 腦海裡剛閃過這個念頭,他就被人吻住了。
先是咬住下唇,再抵進唇齒。
這人吻得放肆,好似根本不懼被季衷寒咬傷一樣。
或許是他牢牢掐著季衷寒的下顎,剝奪季衷寒還擊的能力,所以才這麼猖狂。
季衷寒抵觸推擠的舌尖,被人吮住。
那人還用牙齒威脅般輕咬他的舌頭,似乎在教訓季衷寒的抵抗。
如果有人恰好從不遠處走來,那絕對會聽到這場被嗚咽,吮吸,以及衣服摩擦所構成,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響。
季衷寒看不見自己,他不知他現在正被一根紅色的緞帶捂住了眼睛,頭發散亂,後腦勺被人粗暴扣著,嘴唇還因過度親吻,泛起深紅艷色。
也幸好他看不見,要不然他得更生氣。
這人除了親吻,還將五指張開,扣住他的頸項,虎口壓住他顫抖的喉結。
好似要掐死他,又像只是單純地觸碰他。
很快,那強勢的撫摸就落到胸口,小腹再至腿根,來回摸索,仿佛對季衷寒的身體相當有興趣。
季衷寒身體顫得越厲害,他就摸得越狠。
全然不顧大力揉捏下,季衷寒已經泛紅的皮膚。
這人吻得太凶了,季衷寒都感覺到自己嘴角輕微泛疼。
這不像一場親吻,更像雙方的角力。
他在逼著季衷寒臣服,舉手繳械,不再反抗。
季衷寒再也受不住,他用力偏頭,避開這過於粘膩的親吻,聲音沙啞地斥責:“你別太過分了!我朋友馬上就來找我,不想丟人現眼的話,現在就放開我!” 季衷寒不願剛到節目組裡,就鬧出醜聞。
而且這人嘴裡帶著酒味,想來是衝動犯罪。
這裡好歹是公共場合,隨時會有人來,對方不可能真的對他做出什麼。
還有……他的身體,竟然沒有對這個人產生任何的惡心,抵觸,甚至是應激。
不知是因為壞境因故,還是因為被酒精麻痹了感知。
又或許是因為,他隱約猜出了,現在壓在他身上的人到底是誰。
季衷寒雙唇緊閉,沒再大喊,他只希望封戚別再瘋下去了,趕緊放開他。
很可惜,他低估了封戚的瘋勁。
他的沉默就似縱容,非但沒讓封戚收手,反而讓這人更加來勁。
下一秒,他身體懸空,一陣天旋地轉,他已經被封戚抗在了肩上。
季衷寒試圖掙扎,就被人大力抽打臀部,以示警告。
他剛想怒斥,卻聽到不遠處傳來嬉鬧的聲音,有男有女,人數不少。
封戚不要臉,他還要臉,季衷寒當下就不敢動彈,生怕鬧得人盡皆知。
好在封戚也沒有讓別人看熱鬧的打算,他加快了腳步,肩膀頂得季衷寒的胃生疼。
剛吃完的東西,喝完的酒,都在這種顛簸下,在胃裡翻滾著。
門被踢開後,季衷寒整個人摔在了柔軟的地方。
手指觸碰到的皮革,應該是張沙發。
他雙手被縛,弓著身想要縮起來。
腳踝卻被一只滾燙的掌心牢牢鉗住,拖了回去。
季衷寒怒道:“快放開我!” 那手卻沒如季衷寒所願,反而順著褲管鑽入,肉貼肉地摸了上去。
季衷寒雙腿哆嗦著,試圖夾緊,以防那手繼續往上走。
可他合攏的雙腿只夾住了一具結實的身體,腿根蹭到的地方,逼得身上這人發出一聲悶哼。
與此同時,覆在他腿上的手,還大力地捏了捏,仿佛在訓誡他。
季衷寒再也忍不住,喊出這人的名字:“封戚!住手!” 這聲一出,久久沒得到回應。
季衷寒在這片安靜裡,繃緊了每根神經。
他開始胡思亂想著,如果面前這人不是封戚,而是別的什麼人,那剛才他是不是已經錯過了最佳逃跑期。
季衷寒卻沒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人如果真是封戚,他又為什麼那麼堅信,封戚不會傷害他。
手從他的褲管裡抽了出去,他聽見一聲男人的輕笑聲。
季衷寒的心猛地一松,這個聲線,是封戚沒錯了。
“放開我。
”季衷寒一字一句道。
面前這人不聽,還要再吻,直接被已經不耐的季衷寒咬了個正著。
唇間彌漫著血腥味,季衷寒感覺眼前的緞帶在他一番動作下,松動不少。
他借著沙發蹭掉了緞帶,與光線一起進入眼簾的,是封戚的臉。
封戚應該是喝醉了,他不甚在意地舔去唇邊的鮮紅,一雙眼盯著季衷寒。
對上他雙眼時,封戚的目光是那樣坦然。
很顯然,他無所謂季衷寒知不知道是他。
季衷寒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有多不堪,他雙腿間夾著的是封戚的腰。
綁著他雙手的,是條系禮物的緞帶。
封戚竟然還有心思給他的手腕上打了個蝴蝶結! 季衷寒迅速地掃視著四周的環境,這應該是個雅間,除了身下的沙發,還有古典屏風,後面才是可坐十人的大圓桌。
封戚背對著的門半掩著,留著一絲縫隙。
只要有人路過,都能一眼窺見這室內所有的糾纏。
季衷寒忍著怒火說:“你是不是醉了。
” 封戚沒有理他,而是解開了他的襯衣扣。
不是從領口開始,而是至下往上,解了三顆,露出季衷寒的腰腹,就沒繼續往下了。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在季衷寒的小腹上刮了下,一瞬間,季衷寒的肚子便狠狠收縮了下,如同驚嚇過度,又似承受不住這輕佻的一觸。
封戚彎下腰,他連吐息都是燙的,一下下都拂在季衷寒的肚子上。
季衷寒從沒想過,他的肚子會這麼敏感,每寸皮膚下的神經,都清晰地感受到一切外界的刺激。
封戚伸出那破了口,還在滲血的舌尖,從季衷寒的肚皮,一路舔至他的腹股溝。
直到季衷寒的腰腹,也染上了他的血色,才不緊不慢地說:“是啊,我醉了。
”第30章 包廂的空間很大,又那麼的小。
封戚的氣味鋪天蓋地襲來,連同著對方極高的體溫,肆意的觸摸,以及赤裸的視線一起,澆遍他全身。
這不是一種舒適的感覺,不反感封戚的觸碰時一回事,但這種帶著明顯目的的情欲,卻讓他陷入一種近乎自憎的情緒裡。
很多不好的回憶,都在此刻,紛飛地朝他襲來。
天花板上垂掛著的水晶吊燈,將季衷寒的模樣清晰投映。
他此刻有多意亂情迷,都顯得一清二楚。
記憶與現實裡反復交替,就連他自己都快要認同封戚說的那句,他的確像個婊子。
季衷寒用被捆住的雙手,擋住被封戚舔過的地方,語氣軟弱,嗓音顫抖:“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 封戚的呼吸一頓,他所有動作都停了。
但那也不過多久,封戚便重新壓了上來,他指腹觸摸著季衷寒的眼瞼,確定沒有濕潤,聲音就帶上了輕嘲:“怎麼,剛才你不是還很喜歡嗎?發現是我以後,就沒感覺了?” “原來你更喜歡被陌生人碰?” 一句接一句的指責,毫不講理地落在了季衷寒的身上。
按封戚的意思,竟是認為他是個願意接受陌生人騷擾,隨便放蕩的人? 季衷寒用力擦去封戚留在自己腹部的濕潤:“隨便你怎麼說,許薇一定會來找我,你也不想鬧得太難看……” “那又怎麼樣!”封戚打斷他。
他抓住季衷寒正在擦拭的手,力氣極大,以至於季衷寒都感覺指骨發疼。
“被我碰了覺得惡心,被我親了是不是還想吐。
” “季衷寒,我也覺得我們這樣很難看。
” 封戚低聲說道,他手按在季衷寒的小腹上,緩慢揉著:“那不如都讓他們看到好了,你季衷寒是個喜歡男人的……” 他沒能夠把話說完,因為季衷寒抬膝狠頂他的腹部。
這會季衷寒沒吐,封戚反而吐了。
季衷寒趁封戚干嘔,一把將人踹開。
所有失去的氣力,都在憤怒所引起的腎上腺素中尋回。
下一秒,便傳來玻璃碎裂的動靜。
季衷寒定睛一看,只見封戚的手按在了滿地碎片中,有血湧了出來。
他方才踢人所導致的連鎖反應,就是茶幾上的水杯被撞翻,封戚負傷。
季衷寒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想過去,又不那麼想過去。
到底良心不允許他造成這種局面,又什麼都不管,於是季衷寒吐出一句:“你把我手解開,我給你喊人過來。
” 封戚抬起手,隨意地甩了兩下。
他好像感覺不到疼,也不在乎那淌得滿手血。
不過面上那點因為酒意泛起地紅潮,已經消了下去。
封戚雙眼森森地注視著季衷寒:“喊誰過來,你掛在嘴邊的許薇?” “她對你倒是痴情,明知道你對女的不行,還一往情深。
” 季衷寒不想聽封戚在這胡言亂語,惡意揣測他和許薇之間的友情,他打算直接出去。
至於其他人怎麼看他現在這幅模樣,他沒法管那麼多。
季衷寒快步出了包廂,運氣極好地,他遇到了一個服務員。
對方雖訝異他這般模樣,倒也懂事地沒露出奇怪神情。
甚至在聽完季衷寒說是跟朋友鬧著玩,才被綁成這樣後,還點了點頭:“您稍等,這綁得有點緊,要不我去找把剪刀給你?” 季衷寒剛想說好,身後就傳來一聲不用了。
是封戚。
季衷寒想和服務員說別理這個人,這是個神經病時,就聽服務員驚嚇道:“先生,你手上都是血,是受傷了嗎?” 封戚沒理會服務員,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折疊的小刀,抬手就將季衷寒手腕上的絲帶割開。
處理完後,封戚抬眼,就見季衷寒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他手裡的小刀。
封戚眉梢輕挑:“怎麼了,隨手帶把拆禮物的刀,很奇怪嗎?” 拆禮物三個字,實在意有所指,季衷寒蹙眉,露出一副難以忍受的神情。
這時走廊響起高跟鞋小跑的聲音,伴隨著另一道男聲:“你慢點。
”許薇終於殺到現場,尋回她弄丟許久的季衷寒。
許薇一眼就看到封戚手裡的刀以及滿手血,當下就驚呼一聲,雙腿發軟,險些摔倒在地,以為封戚因愛生恨,傷害了季衷寒。
隨之姍姍來遲的景河,恰好摟住了腿軟的許薇。
待他看清面前的情況後,忍不住皺眉道:“rio!馬上就要錄節目了,你怎麼能弄傷自己的手!” 許薇在這聲怒斥中,找回了些許理智,受傷的原來是rio?!太好了,只要不是她家衷寒就好。
她站直身體,一把推開了景河,小跑向季衷寒,到了人身邊,眼睛上上下下對著季衷寒一通掃描,確認人沒事後,才大力拍打季衷寒的肩膀:“你嚇死我了!你出去能不能帶手機!是需要我買根鏈子把手機掛你脖子上嗎!” 還沒打兩下,一只血淋淋的手就伸了過來,擋住了許薇的掌心。
許薇趕緊收住手勢,抱臂後退。
封戚挺不耐煩地說:“你們想要調情,麻煩換個沒人的地方。
” 許薇眨眨眼,什麼調情?rio在說什麼瘋話? 季衷寒這時伸手攬住許薇,側身擋住了封戚的手,仿若怕封戚的傷口,嚇著許薇了一般。
“知道了,下次不管什麼情況,我都會帶上手機。
”季衷寒認真保證。
說完,他攬著許薇往外走。
景河目送著季衷寒和許薇離開,他打發服務員,再拿出手機聯絡了私人醫生後,才走到封戚身邊:“別看了。
” 封戚抬起手,對景河道:“很嚇人?” 景河掃了眼:“是挺血腥的。
” 封戚哦了聲,把手放了下來,任性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全然不管那衣服的價格高昂,被血污了有多可惜。
景河帶了封戚這麼些年,一眼就知道封戚這動作的意思。
是不是只要擦一擦,就沒那麼嚇人了。
可能封戚也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多蠢,他停了下來,自嘲一笑:“原來討厭一個人的時候,連看到他的血,都只覺得髒。
”第31章 直到把許薇帶出很遠後,季衷寒才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別和他起衝突,以後我們有多遠躲多遠。
”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季衷寒又問:“合同裡賠付的違約金高嗎?” 想也知道這是句廢話,哪份合同的賠付金額不高。
想要高報酬,又不想要負責任,哪有這樣的好事。
許薇剛想說話,視線卻忽然下落,停在他的腹部。
季衷寒順著一塊往下看,便瞧見他那被解開的扣子,以及若隱若現的腹部。
肚子上的血色未被完全拭去,殘余一抹曖昧嫣紅。
也不知道許薇是想到了什麼,她臉頰紅了,聲音結巴。
半天才吐出一句,讓季衷寒注意安全。
到底是注意哪門子的安全!季衷寒有點頭痛,又懶得解釋。
解釋太多,他也心累。
回到酒店,季衷寒第一時間去衝澡。
進到浴室,看清鏡子裡的自己,他才明白為什麼許薇最後的眼神如此詭異,以及為何要說注意安全。
只見他嘴唇腫脹,唇角帶著零星血跡。
季衷寒都能猜到,許薇當時心裡會想些什麼,應該是想,他們是吻得多激烈,才把衣服扣子解了,連嘴唇肚子都有血。
季衷寒伸手捂住臉,在這時發現了自己手腕處的勒痕,是那樣地明顯。
他徹底沒了脾氣,已經不願去想剛才他在旁人面前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又看起來像是跟封戚做了什麼。
即使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季衷寒脫了衣服,擰開水龍頭,邁步進了微涼的水下。
水鋪天蓋地淋下來,似場叫人清醒的雨,打濕所有不該生出的妄念。
澡洗得很快,門鈴按響時,季衷寒剛好裹著浴衣邁步出去。
浴衣是厚重吸水的材質,他隨意地把腰帶一系,就要開門。
手剛扶上把手,遲來的危機意識才升起。
他撥開了貓眼的遮蓋,往外細看。
門外是穿著襯衣馬甲的服務生,手裡端著什麼東西。
季衷寒開門,門外的年輕人衝他露出禮貌的笑,臂腕處的是銀色的托盤,有藥有酒,還有一個小蛋糕。
他擰眉道:“我沒點這些。
” 年輕人頷首道:“是景先生讓我送過來的,他還說如果你不要,那他就得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 季衷寒覺得許薇說得對,景河還真是一個流氓,這是軟硬皆施,逼著季衷寒接受賠禮。
他不需要景河來道歉,哪怕他知道景河已經習慣處理封戚闖下來的禍。
季衷寒接過服務生手裡的托盤,端了進去,放在桌上。
藥是消瘀去腫,酒是好睡助眠,蛋糕又是什麼意思,把他當姑娘哄? 季衷寒一樣沒動,棄之不管。
又過了一陣,門被敲響,沒等季衷寒起身,許薇聲音就在門外響起:“衷寒,你在嗎?” 許薇有他的卡,但是一般情況不會直接闖起來,好歹男女有別。
季衷寒應了聲後,許薇這才刷卡進來,一眼就看見他桌上的小蛋糕,驚呼了聲:“這家店很難買,我都去了三四次沒買到,你是怎麼買到的。
” 季衷寒用毛巾擦拭頭發:“你喜歡?” 許薇快活地來到桌邊,很艷羨的模樣。
季衷寒見狀笑道:“那你就吃吧,別人送我的。
” “誰啊?”許薇邊問,叉子已經毫不客氣地別下一塊,送入嘴裡。
季衷寒若有所思道:“景河。
” 許薇差點被喉嚨裡的蛋糕噎到,季衷寒這時還補充了一句:“他還挺神通廣大,怎麼就知道你想吃這個蛋糕很久了。
” 許薇好不容易咽下蛋糕,瞪季衷寒:“關我屁事,這蛋糕是他送給你賠禮道歉的吧。
” 季衷寒總算覺出了點開其他人玩笑的樂趣,尤其是見許薇這模樣,特別好笑。
“所以他送的,你就不吃了?”季衷寒說。
許薇翻了個白眼,又弄了一塊送入嘴中:“吃啊,干嘛不吃,蛋糕是無辜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 季衷寒心想,許薇說得對,做什麼要為難自己,有東西送來,能用就用。
他與許薇分了那瓶酒,還開了部電影,邊飲邊看。
後半夜時,季衷寒先睡著了,他縮在沙發上,摟著毯子一角。
直到第二天,他被許薇關浴室門的聲音弄醒。
許薇一臉宿醉的蓬頭垢面,從浴室出來,就抄起床頭櫃的礦泉水吞了半瓶。
扭頭見季衷寒醒了,才聲音沙啞地來了句:“怎麼不上床睡?” 季衷寒本來就不在床上睡覺,他沒解釋,只道:“只是把床讓給你而已。
” 許薇利索地洗漱後,對著鏡子塗上唇釉,這才打算回房換衣服。
哪知門一拉開,她就愣住了,僵在門口,見了鬼似的。
季衷寒走到她身後,隨口問:“怎麼了?” 然後他就知道,為什麼許薇會是這個模樣。
酒店對門的套房,站著剛運動回來的封戚。
他筆直地站在門口,正面迎光,雙眸卻暗,那纏滿繃帶的手裡還握著一支礦泉水,瓶身已經被捏成了扁平狀。
封戚目光輕飄落在許薇身上,再看季衷寒,說不清那是什麼眼神,幽怨、譏諷,零星的,還有些許恨。
許薇頭皮都麻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季衷寒在後方拍了拍許薇的背,溫聲道:“不是要去換衣服嗎,快去吧。
” 許薇這才回過神來,疾步走了,邊走邊覺得奇怪,怎麼有種被捉了奸的感覺。
封戚視線不離許薇背影,季衷寒抿唇上前,擋住封戚的目光,他警惕的模樣落入封戚眼中,封戚諷刺道:“怎麼,怕我跟你一樣,搶你女人?” 季衷寒臉一白,他張嘴想說點什麼,封戚便轉身刷卡進房,把門摔出巨響。
多年前解釋過,並且不被相信的事情,多年後也沒必要徒勞地去解釋。
季衷寒看著封戚的酒店套間,正好就在他對面,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 如果說故意,封戚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季衷寒回到自己房間,心裡不斷說服自己,這大概是巧合。
他升級了套房,想來節目組給封戚這樣的嘉賓安排的也是套房。
所以住得很近,也挺合理。
季衷寒關上門,靠住房門,仰起頭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有點想抽煙了,且為未來的日子發愁。
不用幾日,季衷寒就知道自己的擔心並無道理。
封戚竟然在自己的套間開起了派對! 他在國外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室友。
他們數個人一起合租別墅,其中一個富二代室友,就很喜歡開派對,總是叫了許多人來家裡。
除了季衷寒以外,另外兩位都挺喜歡派對。
因為能在派對上認識女生,結交朋友。
往往這個時候,季衷寒都會躲進自己的房間裡,他雖不合群,但也不會去破壞別人開派對的興致。
所以在國外的大學生活,還算是平穩地結束了。
托那段時間合租生活的福,季衷寒獲得了在吵鬧的環境裡也能睡著的能力。
但這種情況,並不包括有人來敲他的房門,還敲得很響。
季衷寒從沙發上爬起,睡眼惺忪去開門,門外是穿著性感的兩個女生,喝得有些醉了,手裡還拎著酒瓶:“rio的房間在這嗎?” 季衷寒還沒說話,對面套間有人開門出來,將滿室熱鬧都放了出來。
開門的是一位金發的外國男模,看見走廊的女生以及季衷寒,笑著用英文邀請他們去樓下的泳池。
他說rio已經將那裡包了,可以下去游泳。
女生中的一個嬌聲說:“我才不要游泳,我要見rio!” 說完後,她推開男模,進了套間。
男模聳了聳肩,他看向另一個女生,女生接收到了他的暗示,上前湊到他耳邊低語一番。
男模微笑著,他抱住女生,領著人往電梯走。
到了電梯,電梯門還沒關上,男模和那個女生已經吻到了一塊。
季衷寒目瞪口呆地看完全程,雖然他知道時尚圈是有點亂,不過哪個圈不亂,只要有人的地方,都很亂。
只是這個派對的舉辦人到底是封戚,這麼亂來,不怕出事嗎? 從前的封戚也愛玩,但和現在這種愛玩不是一個程度的。
而且音樂聲開這麼大,鬧得這麼晚,真的不會被人投訴嗎? 後來他才知道,封戚為了玩得更方便,將前後左右六間套房都包了下來,給喝醉酒的人睡。
而被他包下來的空房間,所包圍的季衷寒,並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
季衷寒經常在深夜裡被男歡女愛的聲音驚醒,最後只能塞著耳塞入睡。
晚上睡不好,白天錄節目就精神不濟。
好在他也不是節目的主人公,鏡頭不算多,大多數時候,還是能在場下休息。
至於封戚,他是三位評審之一,除了錄制節目的開頭介紹,以及點評環節,他幾乎不需要再錄制別的鏡頭。
不過由於現在節目才剛開始,封戚這些日子還是要呆在節目組裡。
季衷寒問許薇要來了封戚的通告單,數著日子等封戚走。
這樣整晚整晚地鬧,他實在是受不了了。
季衷寒不是沒想過要不要搬走,但是酒店前台對他說,套房已經沒有了,非要換的話,得重新出錢,住普通房間。
且不說普通房間沒有沙發,他睡不著。
再說了,這個套間是他花了大價錢的,憑什麼不能住,又憑什麼不能好好睡覺?! 季衷寒忍著怒意,終於在第四個夜晚,敲響了對面的套間房門。
來開門的,竟是才跟他確立了合作關系的新人女模特。
第一期的錄制裡,這位叫陳雪雪的女模特選擇了他。
在節目組裡,以長相清純出名的陳雪雪,現下塗著深色紅唇,厚重眼妝,季衷寒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不是說陳雪雪化成這樣不好,不過季衷寒覺得這個妝反而遮住了她的優點。
不過陳雪雪可能被人誇多了清純,本身也足夠厭倦這兩個字,所以私下更喜歡濃顏系打扮。
陳雪雪見是季衷寒,十分開心地同他打招呼:“衷寒,你也是rio邀請來的嗎?要不要進來,我們在玩游戲,剛好差一個人。
” 季衷寒勉強笑了笑:“我找一下封……rio,你能讓他出來一下嗎?” 陳雪雪茫然地眨了眨眼:“啊?可是我來了這兩天,都沒見過rio呢。
” 派對的主人公,竟然不在? 陳雪雪回身問:“你們有沒有人看到rio,或者知道他在哪裡?” 裡面有人大聲回道:“他最近不都跟姚野在一起嗎,可能在樓下酒吧,或者是泳池吧。
” 姚野,隨著這個名字,姚野的長相也一下進入季衷寒的腦海。
這個人之所以能讓人快速想起,自身的條件也是足夠優秀。
雖是新人,但比起陳雪雪,姚野出名得更早。
他五官精致,一頭長發,可以說是模特裡少有的雌雄莫辨的類型。
近年來,這種中性美的模特也相當受歡迎。
季衷寒坐電梯前往樓下酒吧時,看著電梯光滑的金屬壁中倒映的自己,第一次有了想要把頭發剪掉的衝動。
他步出電梯間,想了想,還是把頭發扎了起來,束在身後。
先去的是酒吧,他問酒保是否見過rio。
季衷寒並不擔心酒保會不認識封戚,畢竟封戚這樣愛玩,想來這些時日,名聲足夠響亮,該是人盡皆知才是。
酒保果然知道,長成封戚那樣,即使這個節目組請來了這麼多模特,封戚卻依然是最出眾的那個。
酒吧擦著杯子,看了眼電視機正在放的球賽回播:“你找rio做什麼,我得知道了,才能告訴你他的去向。
” 季衷寒的不耐逐漸升級:“我是他朋友。
” 酒保悶笑一聲:“朋友會沒他電話,還得來問我這個路人?” 這話實在讓人無法反駁,季衷寒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還是酒保先松了口:“行了,真搞不懂女人追他就算了,怎麼連男的都這麼多。
” 季衷寒被冤枉得瞪大了眼,酒保卻揮了揮手:“剛剛還在這,現在已經走了,有個長頭發的男人的和他一起。
” 酒保看了看季衷寒,忽地玩味一笑:“誒,你跟那個長發男長得挺像的,說不定你也是大模特喜歡的類型哦,小哥。
” 季衷寒連聲謝謝都沒說,直接扭頭出了酒吧。
他認為剛才的交談,是他人生裡最浪費的幾分鐘。
不但聽了一堆廢話,還十分影響心情。
不在酒吧,那或許在泳池。
如果是平時,季衷寒就該放棄回房了。
也不是不能睡,戴上耳塞可以睡著。
哪怕他的確很討厭那些床柱撞擊牆面的動靜,以及女人的呻吟聲。
可今晚,季衷寒就覺得心裡憋著股勁。
這股勁讓季衷寒也倔起來,不找到封戚就不罷休的那種。
說不定真的見到封戚,他會忍不住動手。
酒店所在的泳池很大,畢竟是星級酒店,節目組在前幾季已經賺足了經費,條件只會比前幾季好,不會差。
泳池裡的人比季衷寒想像的還要多,邊上還有點心雞尾酒。
又是一場派對,不過與樓上的不同,這裡場地更大,玩鬧起來也更為方便。
季衷寒沒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封戚,他就在泳池邊坐著,手裡拿著手機,身上只有一條黑色泳褲。
肌肉線條舒展著,沾滿了水珠。
頭發濕潤地撥至腦後,眉眼放松舒展。
那畫面實在很適合被拍,這是季衷寒身為攝影師都無法否認的東西。
有些人,天生就是為鏡頭而生。
封戚身邊還有一個人,半身泡在泳池裡,沒戴泳帽,黑色長發被打濕了,像藤一般攀在背上。
那背脊的肌肉很少,過分白皙的皮膚為他增加不少秀氣。
這外形條件,應該就是姚野。
季衷寒並不確定封戚是不是看見了他,他靠近得還有一定距離時,封戚就把手機隨便往旁邊一扔,跳進泳池,濺起不少水花。
姚野被他嚇了一跳,往後縮了下。
走得越近了,季衷寒就聽得越清楚,姚野在笑著抱怨:“你弄得我滿臉水,就不能下來動作輕點?” 封戚散漫道:“不是你一直吵著讓我教你游泳?” 姚野把手搭在封戚肩上,他冷白皮,在封戚的身上呈現出一種強烈的反差,他低聲道:“所以說,你怎麼改了主意?” 季衷寒腳步停了下來,他垂眸半晌,轉身想走。
身後卻傳來了封戚的聲音,他說:“你來干什麼?” 季衷寒大概能確定封戚是對他說的,因為這個角落,除了他以外,沒別的人。
大家都識趣地沒有過來,在別地玩樂。
剛才他還不清楚,為什麼這邊沒有人,現在他明白了。
因為姚野在這,封戚也在這。
所有人都清楚他們兩在這干嘛,只有他不識趣。
季衷寒閉了閉眼,轉回身,用不高不低的聲音道:“我想跟你談談。
” 封戚踩著水,三兩下就游到了季衷寒所站的泳池邊緣。
他渾身都濕透了,胳膊撐在泳池邊時,帶出了不少水。
那水湧到了季衷寒腳邊,將他露在拖鞋外的趾頭,都冰得微微一縮。
封戚將臉靠在手肘上,這是個很孩子氣的姿勢,而那強健的體魄,又顯得那麼成熟。
成熟到擁有足夠誘惑人的資本,被人追逐,玩弄人心的條件。
封戚語調拉得有些長,也挺玩味:“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姚野也跟著游了過來,封戚卻側過頭,挺冷淡道:“你去找其他人。
” 這態度很傷人,季衷寒清晰地看見姚野不可置信的神情,以及眼裡的受傷。
這種受傷,季衷寒並不陌生,很多年前,他就在文沅的眼裡見過。
封戚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擅長傷人感情,踐踏真心。
這種惡習,至今沒變。
人又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季衷寒從不對封戚抱有太多期望。
他看了眼姚野,只可惜,這些每一個被封戚引誘著跳下深淵的人,皆不知道這底下的,是多傷人的利刃。
姚野失魂落魄地走了,封戚仍注視著季衷寒,好像真的很好奇,季衷寒會對他說些什麼。
季衷寒猶豫了下,覺得今晚都找到這裡,不能再半途而廢。
他蹲下身,試圖用好商好量的語氣,勸說封戚。
“其實有很多地方,都比酒店合適辦派對,比如直接租一整棟別墅搞轟趴不好嗎?”季衷寒委婉道。
封戚眼神淡了淡:“酒店更方便。
” 他比起剛才的興致勃勃,現在明顯冷下不少。
不用封戚說,季衷寒都知道,他的話不是封戚想要聽到的。
季衷寒仍不想放棄:“每天都舉辦派對,你也休息不好,挺影響錄節目的。
” 封戚已經把目光落在別處了:“沒事,我白天睡得好不錯,謝謝關心。
” 季衷寒見封戚徹底冷淡的臉,怒火忍不住湧了上來:“你有沒有考慮過,你這樣會影響到其他人!” 封戚總算被季衷寒惱怒的語氣,引起了些許興致。
他雙手撐著池邊,攀了上去。
水大量地被帶出來,季衷寒下意識後退,卻被封戚捉住了腳踝。
封戚坐著抬頭望他,他瞳仁很大,黑白分明,安靜看著人的時候,竟透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溫順來。
然而語氣,卻依然惡劣。
封戚說:“影響到誰,你嗎?” 季衷寒壓著火道:“是的,影響到我了。
” 封戚順著他的腳踝,緩緩往上摸。
季衷寒腦海突兀地閃過了剛才看到的畫面,姚野白皙的手,搭在封戚深色的皮膚上。
他猛地抽開腿,就像避開髒東西一樣,躲開了封戚的觸碰。
封戚眼神微暗:“這就是你拜托我的態度?” 季衷寒忍了又忍:“是啊,我拜托你,別再擾人清夢了。
” 封戚輕笑一聲:“你可以住別的房間。
” 季衷寒真不明白,封戚怎麼能夠精力旺盛,夜夜笙歌。
“你還要辦幾場?”他忍氣吞聲道。
封戚盯著他的臉:“辦到我膩為止。
” “你什麼時候膩?”季衷寒不抱希望地問。
封戚撐著膝蓋站起身,半裸著的封戚,讓季衷寒更有壓力,他下意識往後躲。
這種明顯的躲避,讓封戚眼裡的火光愈發洶湧。
他抓住了季衷寒的手腕,強硬地把人拖到自己身前:“從前不膩,現在也不會膩。
” “你要是受不了,你就逃啊?逃得遠遠,就像八年前那樣,逃去國外,再也別回來。
”第32章 季衷寒用力甩開封戚的手,他並未留意封戚抓著他的到底是哪只,等甩開了,才發現那手上貼著防水繃帶。
這人是不知道疼嗎? 季衷寒嘴唇動了動,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沉默地轉身離開。
而封戚也沒有挽留他,只是投在他背脊上的視線,異常執著,執著到季衷寒都能感受到那股熱意。
他挺直腰背,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場不歡而散的談話,非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還讓季衷寒的心情變得極度糟糕。
他回到房間後,從落地窗走到陽台,站著冷靜很久,才點了煙。
好像重新遇到封戚以後,他抽煙的頻率高了許多。
封戚總是讓他心煩又心慌,光是這個人的存在,都能讓他瀕臨失控邊緣。
不間斷地挑釁,毫不留情釋放的恨意,偏執地糾纏。
季衷寒甚至不清楚,封戚到底想做什麼。
還是說如同封戚所說的那樣,他希望他滾出國外,再也不要回來。
是的,滾。
起碼季衷寒是這麼理解的,封戚現在所做的所有事,季衷寒都可以理解為,封戚在逼他離開。
因為封戚實在是太恨他了,恨到……甚至不想看見他。
季衷寒蹲下身,把臉埋進了臂彎裡。
他凝視著點亮的香煙,煙霧如烏雲般盤旋在空中,又如八年前那一天出國的天氣。
出國是臨時決定的,一切都兵荒馬亂,他和梅玉玲的簽證,都是季廣平找關系加急辦理。
梅玉玲本不是全職太太,她有自己的工作,她是個鋼琴老師。
可這是季廣平的要求,也是季廣平的唯一條件,那就是出國。
所以梅玉玲同意了,她選擇了辭職,並勸說季衷寒跟著一起走。
那不是季衷寒第一次看見梅玉玲在他面前哭,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年輕時就有諸多追求者,有錢的,有權的,比比皆是。
但她選擇了高大英俊的季廣平,她無數次對季衷寒說,媽媽是嫁給的愛情。
季衷寒相信了。
而梅玉玲哭著懇求季衷寒跟他們一起出國時,她仍是說:“我真的很愛你爸爸。
” 季衷寒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可以這樣冷漠,他甚至有點想笑出聲。
不過在梅玉玲面前,他還是點頭同意了。
梅玉玲如釋重負,拉著他的手絮絮叨叨保證了一堆,還同季衷寒說了許多,去國外後會有的美好生活。
說到最後,她甚至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兒子,就像幼時的每一次,她都是這麼抱季衷寒。
或許是因為如此,季衷寒才不得不同意。
他在梅玉玲懷裡看向自己的手腕,那裡仍有指印,已經好些日子了,依然沒有散去。
沒多久,簽證就下來了,季衷寒前往機場時,天很陰沉。
那段時間是雨季,總是下雨,沉悶的天氣叫人看一眼,都覺得無法呼吸。
天氣微涼,所以季衷寒穿了很多日的長袖,哪怕在家裡都沒有脫下來過。
季廣平和梅玉玲忙著處理自己在這邊的工作事物,沒有任何人發現他的不妥。
學校那邊,是季廣平去辦理的退學。
他只跟林曉妍說了自己要離開的消息,其他人他都沒有告知。
這些其他人裡,包括了封戚。
所以當封戚出現在機場的時候,季衷寒是震驚又錯愕的。
他們一家人離開得很安靜,沒有讓旁人知道的打算。
封戚又是如何得知的? 季廣平看著封戚,又看了看自己的兒子。
他嘆了口氣,拍拍季衷寒的肩膀:“去吧。
” 季衷寒有些抗拒,季廣平仍道:“不管怎麼說,都是這麼多年的朋友,好好告別吧。
” 說完後,季廣平推了季衷寒一把,讓他上前,自己轉頭去找梅玉玲,把空間讓給了兩位小朋友。
季衷寒筆直地站在原地,他沒有靠近封戚,封戚也遠遠望著他。
兩個人不像多年好友,中間相隔的也不是幾步的距離,而是他們之間深深的隔閡。
是封戚先朝他走來,他手裡的頭盔,擋風面鏡上不知為何有一塊破裂的痕跡。
黑色皮膚和黑褲上,有大面積的水漬,將衣服洇得顏色更深。
封戚唇色發白,不過一個禮拜不見,他瘦削了許多。
他上前一步,季衷寒就後退一步,他的驚恐和防備,肉眼可見。
最終,封戚還是數步距離停了下來。
他聲音沙啞,語氣懇求:“別走。
” 季衷寒只感覺有手抓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幾乎無法順暢呼吸,所有的酸澀和難過,都湧了上來。
他必須要極力隱忍,才能讓自己紅了眼。
封戚還在說話,聲音是那樣低,那般祈求:“我再也不逼你了,是我錯了。
” “衷寒,不要走,求你了。
” 季衷寒深吸一口氣,他終於鼓起勇氣看向封戚,想說不可能了。
事情走到今天這步,已經沒法回頭。
但是他看清封戚的臉後,他還是怔住了,因為封戚哭了。
發現季衷寒對他的欺瞞,看見季衷寒和文沅在同一家酒店出來的時候,封戚都沒有哭。
他憤怒著,逼迫著季衷寒證明自己不喜歡文沅,不喜歡女人。
那時的封戚,還是有情緒的,就像一團旺盛的火。
現在那火徹底熄滅了,只剩灰色余燼。
封戚沒有表情的臉上,已經落滿了淚。
他低聲地對季衷寒說:“是我錯了,你留下來吧。
” “只要你留下來,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怪你了。
” “你想當兄弟,我就是你永遠的兄弟,你想和文沅在一起……” 說到這裡,封戚仍是艱難的,連聲音都在顫,就好像這個事實讓他極痛,痛到連維持住表面的平靜都做不到。
但他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會再阻止你了。
” “你那麼喜歡她,就和她在一起吧。
”封戚說。
季衷寒低下頭,他仍沒說任何話。
封戚上前,抓住他的手想說什麼。
季衷寒卻抬手用力把人推開,他的臉色在封戚碰他的那瞬間變得慘白,面上的抵觸,藏都藏不住。
封戚神情灰敗,他被季衷寒推得站不穩了,手裡的頭盔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本就破碎的頭盔,經歷又一次的衝擊後,擋風面鏡徹底碎開,如同他們再也回不去的關系。
這個頭盔,是季衷寒送給封戚的十八歲禮物。
封戚自從收到以後,沒有一天不用它。
而現在,它碎了。
季衷寒的腳踝被碎片濺到,泛起了輕微的刺痛。
他對封戚幾乎是毫無留戀地說:“再見了,封戚。
” 說完後,季衷寒就想走,他怕再留下來,他會忍不住在封戚面前暴露更多的情緒。
他已經走出了幾步,卻被封戚喝住了,封戚在喊他,連名帶姓地喊。
他回頭,迎上的是封戚通紅的眼。
封戚說:“別走,你走了,我會真的恨你。
” 曾經的雨夜天裡,封戚也說過恨他。
那時候封戚也許還不是真心的,可是現在季衷寒能看得出,封戚是認真的。
他是真的會恨他。
封戚看見季衷寒的回頭,瞧清他眼中的猶豫,封戚嘴唇勉強揚起,他衝季衷寒伸開雙手,希望季衷寒能回來。
就像每一次他們吵架完,只要封戚主動伸手,抱一抱季衷寒,他們就能夠和好。
但是季衷寒並沒有回來,他只是輕聲地,看起來很不在乎地說:“你恨我吧。
” “因為……我們也不會再見了。
” 哪怕到現在,季衷寒都覺得封戚想法過於天真。
成年人所決定的事情,他一家人都要出國,他怎麼可能獨自留下。
何況他與封戚的關系,也不能讓他留下。
封戚又憑什麼認為,那時候的他,還會回到他的懷裡。
香煙由於許久未抽,落下了一截煙灰,濺在地上。
季衷寒看著那截煙灰,腦子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許多細節,他又想起了那個頭盔。
他在等待過安檢的時候,才遲鈍地發現了手上殘余的血跡。
那血不是他的,只會是另一個人的。
破碎的頭盔,糟糕的臉色,黑色衣服上的深色痕跡。
季衷寒瘋了一樣回頭跑著,無論是梅玉林還是季廣平都沒將他喊住。
他的心砰砰直跳,腦子祈禱著封戚不要出事。
可是當他回到封戚將他喊住的地方時,卻已經不見封戚蹤影。
他問附近的人,有沒有看過封戚時,有個女生說有看到。
她說那個高高帥帥的男生,把頭盔扔進了那個垃圾桶以後就走了。
季衷寒又追問,走得時候看起來狀態怎麼樣,是不是受傷了。
女生遲疑了一會:“應該沒有吧,雖然走得有點慢。
” 季衷寒這才松了口氣,緊接著,他又痛恨自己本能地關心封戚。
手機響起,是季廣平的電話。
季廣平在電話裡問他,是不是後悔了,不想走了。
季衷寒往回走了幾步,他沒有立刻答話。
沒一會,他腳步微停,轉而走向剛才那個女生指過的垃圾桶。
他彎腰打開遮蓋,把那個已經染上咖啡污漬的頭盔掏了出來。
季衷寒對著電話裡的季廣平說:“沒有啊爸爸,我跟你們走。
” 掛了電話後,季衷寒緊緊抱著頭盔,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
他沒有後悔。
他不會後悔。
第33章 從陽台抽完煙後,季衷寒喝了大半瓶酒,挑了數個鬧鐘,備好耳塞眼罩,准備今晚將就著睡,明天換家酒店。
和封戚無法溝通,只能自認倒霉,左右又不止這一家酒店可睡。
好的睡眠質量才能更好工作,不能因噎廢食,為了不虧這筆錢,犧牲睡眠。
然而半夜他起來解手時,卻發現周遭安安靜靜,困擾他數夜的吵鬧都沒有了。
季衷寒好奇地拉開房門,走廊上不像前幾日那樣多人,隔壁幾間套房的房門緊閉,只有對面門是半敞著。
裡面沒開燈,輕緩的音樂淌出,電視機隱約的光投射在牆壁上,又落了幾縷到門外。
季衷寒看了那門一會,本打算關上房門繼續睡覺。
這時他聽見了酒瓶打碎的聲音,還有男人的痛呼聲。
他握緊了門把手,告誡自己不要過去。
上次追著偷拍的人進入巷子,除了得到封戚的羞辱,什麼也沒得到。
今天再管閑事,那就是自找上門,活該被辱。
正遲疑間,封戚房間的門被用力拉開,姚野頭發散亂,眼眶微紅地走出來。
真是狹路相逢,季衷寒尷尬地僵住,甚至不知道現下該作何表情。
出於禮貌,他主動開口:“今天的派對已經結束了嗎?” 姚野沒理他,扭身匆匆往電梯方向走。
季衷寒就看見他那白色的袖口,染上了葡萄酒的痕跡。
所以剛才聽到打碎酒瓶的動靜,是姚野和封戚鬧出來的?封戚該不會被人用酒瓶開顱了吧? 季衷寒忍不住胡思亂想著,又覺得以封戚的性格,被人打的可能性極大。
先入為主,現在他只覺剛才碰見的姚野,怎麼看都像是做了壞事以後的逃離現場。
猶豫再三,總也學不乖的季衷寒決定先去敲門,一探究竟。
門沒完全關上,一敲便開。
屋裡安安靜靜,電視機的音量微弱,滿屋的酒味實在不算好聞,季衷寒喊了封戚的名字好幾聲,都沒得來回應。
客廳的沙發上,躺著一個人,因為光線昏暗的緣故,季衷寒只能看清輪廓,並不能知道這人是不是封戚。
再走多幾步,季衷寒就踩到了一塊酒瓶碎片,發出細微響聲。
這聲音驚動了沙發上的人,只見那人動了動,抬腿踹了一腳茶幾:“還不滾!” 這罵聲中氣十足,看來沒死。
季衷寒停下了腳步,准備回房間。
這時封戚卻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說:“站住。
” 季衷寒沒想站住,身後的人卻疾步上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腰。
那是一個背後擁抱的姿勢,封戚把臉埋在他的脖子裡,呼吸急促:“別走。
” 季衷寒僵住了身子,封戚沒有對他動手動腳,只是抱著他,深深地吐息:“陪著我好不好?” 這麼軟弱的語氣,這麼迫切的乞求,如果不是他認得封戚的聲音,他都要以為這個人不是封戚了。
他伸手握住了封戚的手腕,想要往兩邊掰開,卻被更用力的摟住。
只聽身後的封戚低聲道:“剛剛是我錯了。
” 這話一出,季衷寒只覺得整個人像被無形的利刃釘在原地,從骨子裡都透著涼意。
因為他意識到,現在的封戚……認錯人了。
他以為他是姚野。
季衷寒的動作停住後,封戚就伸手把人直接抱起來,往臥室走。
等被封戚摔在了更加昏暗的臥室裡,季衷寒才回過神來。
他剛一挨到床鋪,就滾了一圈,往床下逃。
在這過程中,他始終沒有出聲。
直到封戚將他從床邊逮回,壓在身下,季衷寒終於忍無可忍道:“我不是姚野!你認錯人了!” 封戚的動作一停,季衷寒掙開手,挨到床邊的小燈。
套間的格局都差不多,他很順利地摸到了開光,將床頭燈給點亮了。
燈剛亮起時,季衷寒反射性地眯起眼。
不等他適應好光線,封戚的吻已經落了下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和封戚接吻,卻是封戚最溫柔的一次。
沒有拉扯他的頭發,沒有掐住他的脖子,只是輕輕地捧住他的臉頰,先用鼻梁蹭過他的鼻尖,再將雙唇貼合上來。
微黃的燈光裡,季衷寒睜著眼,看著極近距離的封戚。
看封戚垂著眼睫,感受他撬開他的齒間,纏綿至極吻著他。
很可笑的是,這麼珍惜的,飽滿愛意的一個吻,封戚給錯了人。
季衷寒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沒有掙扎,直到封戚往後退,朦朧著視線,對他笑了笑。
然後封戚側躺到一邊,閉上眼說:“陪著我吧,我什麼也不會做。
” 季衷寒看著封戚牽著他的手,久久不語。
直到封戚的呼吸聲變得綿長,他才把手抽出來。
因為牽得太久,仿佛掌心上還殘余著對方的體溫和氣息。
季衷寒握緊了那只手,回到自己套房時,他第一時間便去洗了手。
用清水,用肥皂,直到手被衝得泛白,他才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閉上眼深深地吐氣。
原來封戚也能當一個正常的人,只是能被他這麼對待的,得是特定的對像。
這一晚,季衷寒失眠了。
之前再吵鬧,他都能斷斷續續地睡覺,周遭變得清靜了,季衷寒反而睡不著。
閉眼到天亮後,他的心情變得極差。
來到拍攝棚時,也提不起勁來。
陳雪雪在吃早餐,順便用電腦跟他們幾個溝通接下來的拍攝。
她注意到季衷寒的臉色,關心道:“你是不是低血糖啊,要不要吃點巧克力?”?季衷寒說沒事,他包裡有棒棒糖。
他確實有低血糖,所以自己常備糖在身上。
等吃了一根後,正式拍攝也要開始了。
模特太多,能用的攝影棚就那幾個,需要輪流使用。
使用的先後順序,由抽簽決定。
陳雪雪這個姑娘運氣好,抽到第一個拍攝,季衷寒喝了兩杯咖啡,振作精神拍攝。
咖啡因起了作用,他找回了工作狀態,沒多久就結束了拍攝。
陳雪雪正在查看成品的時候,第二組的模特就帶著他的組員們進場,正是姚野。
經過昨天那一遭,季衷寒忍不住多看了姚野幾眼。
姚野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視線,回望過來。
這時陳雪雪剛好在跟季衷寒說話,感覺到季衷寒沒理她,便抬頭問季衷寒怎麼了。
注意到季衷寒和姚野的對視後,陳雪雪忍不住撞了他肩膀一下:“你們認識?” 季衷寒忙低頭道:“對不起,你剛剛說了什麼?” 陳雪雪大方道:“不重要啦,你是不是跟姚野認識啊?” 季衷寒否認道:“不認識,來這個節目才第一次見到。
” “這樣嗎,那還真的好巧哦。
”陳雪雪說。
季衷寒問:“什麼很巧?” 哪怕姚野離他們很遠,陳雪雪還是壓低聲音道:“我們都覺得你跟姚野長的有點像誒。
” 季衷寒莫名覺得有點刺耳,他看向電腦上的成片,想轉移話題,跟陳雪雪建議後期該怎麼p。
但是陳雪雪已經開始八卦,就沒那麼輕易停下:“姚野跟我同時期出道,他以前根本不走這一卦,來這節目就變了,你沒有發現嗎?” 季衷寒含糊其辭,說沒有,然後跟陳雪雪提出了一系列實用的建議。
陳雪雪聽歸聽,建議也是老老實實地記下來了。
但是聽完以後,她還是要和季衷寒八卦:“尤其是今天,他的穿衣風格,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
” 她意有所指的目光,落在了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版型寬松的襯衫,收進黑西褲,簡潔手表配一根銀鏈。
這還是因為要上節目,許薇一套套給他搭配好,要求他穿的。
再望姚野,同樣的穿法,差不多的配飾,確實有點微妙,但男生的穿搭也就那麼些,沒什麼好說的。
季衷寒明白陳雪雪的重點,她是想跟他吐槽姚野。
“巧合吧。
”季衷寒不想討論太多關於姚野的事情。
陳雪雪發現季衷寒不打算跟她一起吐槽,干笑了幾聲:“可能是吧。
” 這會拍攝棚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扛著攝影機的工作人員都往那邊走。
陳雪雪眼尖,立刻就看見了門口來的人是誰。
她用力地扯著季衷寒的衣服,小聲地說:“好羨慕啊,怪不得他們都說,姚野肯定能拿到高名次。
封老師太偏愛姚野了,連他拍攝都過來關照。
” 季衷寒根本不看門口,只提醒道:“在拍節目呢,別亂說話。
” 陳雪雪掀開衣服下擺:“早把麥拿掉了,不然你以為我敢說姚野哦。
” 門口的封戚已經走到了拍攝場地一旁,姚野露出欣喜的表情,迎了上去。
陳雪雪有點酸地問季衷寒:“你說我現在要不要戴上麥克風,去打個招呼啊。
大家都是選手,封老師怎麼就只看得見姚野呢?” 季衷寒把自己的單反拆開了,鏡頭取出來簡單地做了個清洗,沒有接陳雪雪的話。
陳雪雪在他這討了個沒趣,便撇撇嘴,轉而找自己的助理說話去了。
季衷寒低頭認真地擦拭著鏡頭,看著鏡頭裡反射出來小小的自己。
對於陳雪雪的問題,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封戚只看得見姚野,看不見別的選手,是因為他喜歡他。
他喜歡他,所以就連親吻,觸碰,都會小心翼翼,珍惜萬分。
第34章 陳雪雪走後,季衷寒就放下手裡的單反,起身問身旁的化妝師,要不要一起抽煙。
化妝師個子雖嬌小,看著甜美,實則一口煙嗓,酒能悶白的奇女子。
她爽快同意,還給季衷寒遞煙。
拍攝,尤其是綜藝這種節目,工作人員壓力都很大,一起聚著抽煙的人也很多。
季衷寒雖很少和旁人說話,看起來頗為高冷,但他被許薇提醒過,平時就算沒話聊,也要多散些煙出去。
一根煙的交情,也是交情。
如果在群體裡表現得過於不合群,就會產生很多沒必要的麻煩。
季衷寒覺得許薇這句話有點道理,同理,一個人表現得太特殊,也會引起其他人的嫉妒。
連陳雪雪都要私下酸姚野兩句,還挑唆到他面前,希望他也能夠討厭姚野。
那其他的人心裡是怎麼想的,不言而喻。
季衷寒既不討厭姚野,也談不上喜歡。
他看到姚野就郁悶,郁得毫無道理,悶得莫名其妙。
封戚那明目張膽的偏愛,注定會給姚野引來不少麻煩。
但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是封戚要考慮的問題。
攝影棚在一個工業園裡,園內走道上種滿了植株,遮擋住刺目的陽光。
化妝師知道季衷寒不愛說話,也沒非要跟他找話聊,兩個人站在一起,一個看手機,一個看樹。
季衷寒偏頭打量這些大樹,邊抽煙邊考慮陳雪雪的那組照片,是不是可以增加點和大自然相關的設計。
這時有個女生也走了過來,拘束地衝季衷寒打了個招呼。
職業緣故,季衷寒更容易抓住人臉上的特征,記住人的長相。
他認得這個姑娘,上次用支架蹭到他衣服,還要請他喝咖啡的那位。
後來在封戚抵達節目組時,下面包車給他打傘。
這姑娘的身份也很明確了,她是封戚的助理。
女生靦腆地笑了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我,上次我還想請你喝咖啡來著,結果你走得太快。
這次剛好我老板點了餐車,你要不要,我去給你拿一杯。
” “我姓林,名芮,你叫我小林就好。
”林芮有著一雙狗狗眼,模樣討喜。
化妝師在旁邊插了句嘴,故意逗林芮:“就帥哥有啊,我也想要。
” 林芮忙道:“當然,大家都有份的。
” 說完後,她著急著想去拿,就被化妝師一把抓住了手:“你急什麼,你老板都請客了,當然是我給你們去拿。
” 化妝師熄了煙,衝季衷寒和林芮拋了個曖昧的笑容,這才離開。
等人一走,林芮卻安靜下來,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季衷寒,瞧著不像害羞,更像緊張。
有女生在,季衷寒也不好繼續抽煙了。
他把煙熄滅,丟進旁邊的垃圾桶後,才對林芮說:“是封戚讓你出來的嗎?” 本來只是隨口一問,季衷寒早就做好了林芮否認的打算。
哪知林芮表情暴露得太明顯,她的結結巴巴,反而變相承認了自己出來的目的。
季衷寒詫異地追問:“封戚讓你出來干什麼?” 林芮壓力極大,在發現瞞不住又不能回答後,她直接跑了,灰溜溜地回到封戚的身邊。
封戚正拿著一杯冰咖啡,眼角余光看見林芮回來,便眯起眼,用目光質問林芮。
林芮苦著臉蹲下身,扯住封戚的衣角:“表哥,我真做不了監視這種事。
而且季衷寒都知道我是你助理了,他剛剛還問我,是不是你讓我出來的。
” “你承認了?”封戚問。
林芮可憐道:“沒有啊,我直接跑回來了。
” 封戚不說話了,只把冰塊咬得稀碎,聽得林芮頭皮發麻後,才說:“一個月實習期過,你還是哪來的回哪去吧。
” 林芮表情更苦了:“別啊,表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幫你盯著嫂子的。
” 話音剛落,她就結結實實挨了封戚一記眼刀:“你說什麼?” 林芮不敢說話了,心想還不承認,她都看過照片。
那張封戚隨身攜帶在錢包裡的,他和季衷寒的合照。
所以在之前的拍攝時碰見,她特意邀請季衷寒進去,就是因為她知道,表哥到底有多想念這個人。
封戚放下咖啡,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走,眼不見心不煩。
林芮委委屈屈地去拿咖啡的時候,正好看見姚野的助理。
對方親切地跟她打了個招呼,林芮假笑一番,沒過多寒暄。
她實在不喜歡姚野,包括和姚野有關的人。
在那次姚野趁封戚喝醉,翻看封戚的錢包被她發現後,她就對這個人很有意見。
偏生她就算告訴了封戚這件事,封戚卻還是沒有疏遠姚野。
反而縱容對方的親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這邊林芮暗自腹誹,那邊的季衷寒卻只覺得封戚真是莫名其妙,糾纏也就罷,現在還玩上監視這套? 監視他做什麼,找他缺點,確認他身邊親近有那些人,通通一起打擊報復? 季衷寒不是有意要想得這麼陰暗,實在是睡眠不足,讓他脾氣暴躁。
他抹了把臉,嘆了口氣,決定回攝影棚收拾東西。
反正陳雪雪的鏡頭已經拍攝完了,工作人員也能休息一段時間。
他決定不吃午飯,回去睡覺。
剛到攝影棚門口,封戚便迎面出來。
季衷寒腳步一頓,側過身子,讓出道路。
與此同時,他還屏住呼吸,如臨大敵。
他估摸不清楚封戚會說什麼做什麼,是不是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他難堪? 然而什麼都沒有,封戚只是目不斜視,近乎漠然地同他擦肩而過。
季衷寒立在原地,怔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轉頭,看到的是封戚被工作人員簇擁離開的背影。
昨夜燈下,封戚溫柔地望著他,眷念地牽著他手的模樣,突兀地浮在腦海裡。
別想了,季衷寒心道,那不是他該想的東西。
封戚這樣的態度,他得慶幸才是,說明好歹封戚知道在人前避諱,不當面找他麻煩。
只是胸口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就像心在不斷往下沉。
以至於季衷寒走進攝影棚,收拾工具時都有點心不在焉。
他背上包,埋頭要走,就在這時他撞到了一個人。
對方手裡的顏料撒了他一身,季衷寒懵了。
他還沒說話,對方就已經怒叫起來了:“你走路怎麼不看路啊,這顏料是姚老師一會要用的!現在全被你毀了!” 這人聲音極高,一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集中過來,讓季衷寒背脊發緊,整個人都變得有點緊張。
他先道歉,就想離開。
他對顏料有點過敏,現在最好是趕緊洗了,不然一會皮膚可能就會大面積起紅點。
那人卻抓著他說:“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就想影響姚老師這次的拍攝!” 這指責真的好大一口鍋,蓋得季衷寒啞口無言。
這時旁邊傳來一道聲音,是姚野,他光著上半身,應該是想要往身上抹顏料後再拍攝的,現在這顏料全撒在季衷寒衣服上了。
姚野溫聲打斷了那個人對季衷寒的責怪,他對季衷寒說:“抱歉,我助理最近比較敏感,弄髒你的衣服,真的很對不起。
” 姚野的助理卻仍然憤憤不平道:“哥,他們肯定是故意的,要不是你衣服被剪了,我們何必要用這個顏料,現在顏料也被毀了!” 季衷寒聽明白了,有人暗中對姚野使了絆子,然後才是他碰巧撞翻了姚野的顏料。
難怪這個助理這樣敏感,認為他是故意的。
姚野攬住了助理,低聲道:“行了,顏料再調一次就行了,快去吧。
” 助理不情不願地被姚野哄走後,姚野再次對季衷寒道歉。
季衷寒現在只著急回去洗掉顏料,他勉強點點頭,然後快步離開。
走出攝影棚的時候,他還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說他態度太差,姚野都跟他道歉了,他竟然也不理會。
還有人說,肯定就是故意的,真是下作。
季衷寒低下頭,全當沒聽見。
等回到酒店,脫了衣服再仔細衝干淨身上的顏料後,季衷寒還是發現自己腰腹處紅了一大片。
他用手機點了個過敏藥的外賣,坐在沙發上,忍著不斷犯起的癢意。
手機微信響個不停,季衷寒不想去看,他因為過敏和休息不佳,本就心浮氣躁。
當門鈴被摁響時,是外賣到了。
季衷寒拉開門,接過外賣小哥手裡的藥時,正巧對面的封戚正拿著手機出來,腳步匆匆,好像准備趕去什麼地方。
封戚一看見他,步伐就停了,頓在原地。
封戚對著電話裡的人說:“我馬上讓人送衣服給你,顏料沒了就沒了。
” 季衷寒聽懂了,這是姚野在和封戚求助呢。
也不知道封戚清不清楚攝影棚裡發生的事情,如果知道了,會不會也以為他是故意的。
就好像他真是個跳梁小醜,惡意地刁難姚野。
封戚掛了電話,看了眼他手裡的藥,沒有說話。
季衷寒想了想,還是主動道:“我不是有意弄翻他顏料的。
” “我對顏料過敏……你知道的,我對很多東西都過敏。
” 封戚掃了眼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膚,那裡白白淨淨,什麼也沒有。
第35章 季衷寒順著封戚的目光,落到自己手上。
對方的目光就像一種無形的審視,在指責他的撒謊。
那一刻,難堪和羞恥感湧了上來。
他為什麼要解釋,封戚怎麼可能會信,真是蠢得要命。
季衷寒握緊了手裡的紙袋,退身想把房門關上。
他的門被封戚抓住了,封戚力道比他大,強行把門推開後,沉默地搶過了他手裡的藥袋。
封戚粗暴地撕開了季衷寒手裡的藥袋,把藥取出來看。
季衷寒以為封戚是想驗證他是否撒謊,這裡頭又是不是真的有藥,當下有點自暴自棄了,隨便他看,自己反而抱臂靠在旁邊牆上。
說實話,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實在讓人委屈。
封戚看完藥以後,抬頭問季衷寒:“哪裡過敏了。
” 季衷寒不想說話,只是疲憊地垂著眼。
封戚見他不答,直接動手,季衷寒的衣服被他掀開後,露出了已經泛起大面積紅點的腰腹。
封戚眉心跳了跳,怒道:“這麼嚴重你不知道去醫院嗎?!” 季衷寒被他罵懵了,有心解釋他在國外時也顏料過敏。
當年對攝影有興趣的時候,因為攝影和美術息息相關,所以他特意報了畫畫班去學習,結果去的第一天才發現自己原來對顏料過敏。
既然已經有過一次過敏經驗,如今症狀不算明顯,吃藥就好。
封戚見他愣著不動,耐心漸無,他先進浴室洗手,再擰開手裡的藥膏,擠在手上,往季衷寒肚子上塗。
這動作實在太熟練了,流程也非常熟悉。
曾經封戚經常這麼幫他處理過敏,他們陪伴彼此人生這麼長的時間,有些事情不是說分開以後,就會變得陌生。
簡單粗暴地塗過藥後,封戚冷著臉道:“去醫院。
” 季衷寒拒絕還沒說口,封戚就道:“在節目裡病倒了,只會給別人造成麻煩。
” 這指責太過嚴厲,季衷寒簡直無法反駁。
封戚把藥膏往旁邊一放,轉身走了幾步,發現季衷寒沒跟上來,回頭不耐道:“你還在等什麼?” 季衷寒什麼也沒說,乖乖跟了上去。
他不是不識好歹,只是封戚這突然轉變的態度,實在讓他不太適應。
以封戚的脾氣,如果季衷寒說不必了,要自己打車,或者坐別人的車過去,只會讓封戚感到更不高興。
封戚沒跟他並排走,單獨走在前方,拿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裡,他讓人把車開過來,要去醫院。
季衷寒落在後面,看著封戚的背影,重新在對方身上尋到了熟悉感。
他以為封戚做了模特以後,走路的狀態就變了。
實際上現在再看,才發現其實他什麼都沒變。
就連接電話習慣用的是哪只手,都沒有變。
等上了封戚那輛保姆車,前面開車的人衝他打了個招呼,季衷寒認出,這是他才見過的女孩林芮。
林芮回頭上下打量他一會,才笑彎了眼道:“你沒事吧,我聽老板說你過敏了。
” 這歡脫的語氣,讓季衷寒覺得自己不是過敏,而是喜得貴子。
封戚嘖了一聲:“開你的車。
” 林芮答應了聲,把車子行駛了出去。
她的開車技術很好,車身平穩,季衷寒坐得挺舒服。
而封戚自上車後就把臉朝車窗,沒再看他。
季衷寒不好再去討嫌,他的手隔著衣服按在肚子上,那裡還是很癢,癢得他非常想撓。
這時身旁傳來開啟冰箱的聲音。
封戚這保姆車很大,功能齊全,裝有冰箱,堪比藝人專用也不為過。
但考慮封戚的商業價值,用這種車,也不誇張。
封戚從冰箱裡取出一支冰水,砸他身上:“敷著。
” 林芮在前面注意到了:“老板,抽屜裡有干淨的毛巾,你拿出一張給季老師。
” 季衷寒忙道:“我自己來就好,抽屜在哪?” 封戚從抽屜裡拿出毛巾後,沒有直接遞給季衷寒,而是放在兩個人之間的扶手上。
季衷寒伸手從扶手上取下毛巾後,就聽封戚對林芮說:“一會到了醫院,你還要送我回攝影棚。
” 林芮驚訝道:“你不留下來陪季老師嗎?” 封戚漠然道:“我又不是醫生,留在那做什麼。
”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林芮嘟囔道。
季衷寒很識相地說:“我自己也可以,謝謝你們。
” 說完後,他看了封戚一眼,卻發現封戚已經把墨鏡戴上了,露在墨鏡外的嘴唇緊抿,瞧著格外不和善。
等到了醫院,季衷寒下車目送封戚他們的車離開後,才轉身進的醫院。
因為經常過敏,季衷寒對看醫生的流程已經相當熟悉。
掛號後,醫生為他診斷,又看了下他過敏的位置,對他說應急措施做得挺好,不算嚴重,開點藥就行。
等季衷寒開好藥出來,卻發現林芮站在醫院門口。
林芮在等待的過程中,無聊地吃著薯片,看到季衷寒的身影,歡快地衝他招手。
季衷寒小跑上去,呼吸略微急促:“你怎麼還在這。
” 林芮注意到他四顧的眼神,有點尷尬道:“老板早走了,他下午還有拍攝。
” 季衷寒收回目光:“啊,也是,剛才真是耽誤他時間了。
” 林芮把薯片遞給他:“要吃嗎?吃點心情會好?” 季衷寒搖頭拒絕,表示沒有心情不好。
林芮不跟他爭,在把他帶到車上後,又給了他一顆白兔糖:“不想吃薯片,那就吃點甜的。
” 季衷寒這才發現,車上還有一個糖罐,塞得滿滿的,都是各種糖。
封戚又不喜歡吃甜的,怎麼會在車上准備這些? 看到林芮的身影,季衷寒明白過來,應該是這個愛吃零食的小姑娘准備的吧。
女孩子就喜歡吃甜的。
季衷寒拆開包裝,把糖含進嘴裡。
他也一樣,很喜歡吃甜食。
回到酒店,季衷寒才看到陳雪雪的消息,她說照片已經選好,今天的拍攝就此結束。
季衷寒反而松了口氣,剛換好衣服,林芮就來敲他房門,給他送餐。
無功不受祿,季衷寒不好意思要,林芮卻說:“季老師,上次沒請到你喝咖啡,這次請你一份盒飯,我已經夠不好意思了,求求你收下吧。
” 女孩子都這麼說,季衷寒就不好再矯情。
收下餐盒,林芮又要加他的微信。
季衷寒沒有拒絕,等到添加成功後,林芮才說:“季老師,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 吃過飯,又吃過藥,季衷寒這次迅速入眠,睡得很好,沒再噩夢。
他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被雷聲驚醒的。
季衷寒裹緊睡衣,去關窗。
窗外烏雲密布,風很大,遠處雷聲陣陣。
季衷寒這時候聽到有人在敲門,不是敲他的,而是在敲另外一個房門。
他自貓眼看出去,只看見對面的門前站著姚野,沒多久封戚就把門開了,兩個人站在走道上說話。
季衷寒沒有偷聽別人說話的興趣,他回到了床邊,看著桌上散亂的藥片,怔怔出神。
手機微信震動了下,是林芮的頭像,一條鯉魚。
林芮跟他說:“季老師,我聯絡不上老板,你能不能幫我看看他在不在房間?” 季衷寒回她:“在的,剛才姚野來找他,他們在走廊上說話。
” 把這段話發出去後,季衷寒又欲蓋禰彰地補充一句:“酒店隔音不好,我剛好聽見了。
” 越說越可疑,季衷寒有點懊惱,不知道該不該撤回消息。
林芮又一段話發了過來:“老板下雨天心情就不好,又愛喝酒,之前他受過重傷,一到雨天就會疼。
” 受過重傷?季衷寒心下一跳,有心想問,又不知道從何提起。
這時林芮又道:“我怕在他房間喝多了,我現在人在別的地方,有點擔心。
” 季衷寒回復道:“姚野和他在一起,你應該不用擔心。
” 這一次,林芮發來了大段的省略號。
季衷寒說:“他和姚野……我不好意思過去打擾,要不你再打個電話試試看?” 林芮:“哥,我叫你一聲哥,求你了,千萬別讓姚野跟老板在一起,不然姚野萬一對我老板做出什麼怎麼辦?” 季衷寒心想,誰能對喝醉的封戚做什麼,他不對別人做什麼已經算好了。
猶豫了下,季衷寒編輯消息,發送:“你說他受過重傷,是怎麼回事?” 林芮這會回得很快:“你去敲我老板的房門,確認他沒事以後我再告訴你。
” 竟然還用上了交換條件? 林芮:“季哥,我老板白天還好心送你去酒店,到晚上我只是讓你去看看他還安不安全,你都千推萬阻的。
” 雖然林芮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說得很明白,但也讓季衷寒感到有些羞愧。
他硬著頭皮出了房間,走到對門按門鈴。
按了沒兩聲,門就被用力拉開,封戚陰著臉道:“都說讓你滾……” 話到一半,封戚看清面前的季衷寒,聲音卡在了喉道裡。
季衷寒確認了一下封戚現在的狀態,浴袍散亂得像被人拉扯過,露出大面積胸膛,頭發凌亂,帶著酒味。
一副被人壞了好事的模樣。
“林芮讓我過來看看你,她說你不接她電話。
”季衷寒平靜道。
第36章 封戚抬手扯了下自己的衣服,掩住胸口,看起來體面點後才道:“手機沒電了,沒接到她電話。
” 這是在同季衷寒解釋,為什麼林芮聯系不上他。
不過季衷寒認為,封戚自己直接和林芮說要合適些。
但既然封戚都這麼說了,季衷寒只好拿起手機,給林芮發了條消息。
他很好,還活著。
季衷寒發完消息後,對封戚說:“那就不打擾了。
” 說完後,季衷寒正准備回房,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悶哼聲。
只見封戚單手扶住了門框,臉色倏然變得慘白。
季衷寒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他想起林芮跟他說,封戚之前受過重傷,沒到下雨天,舊患復發時總是特別疼。
其實季衷寒心裡隱隱有些害怕,是因為當年機場一別時,封戚所受的傷,才導致現在的結果。
那時他已經走了,後續封戚究竟傷得如何也不清楚,只期望之後林芮能夠跟他說個明白,讓他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封戚那麼不怕痛的一個人,現在竟也佝僂著身子,手扶在右膝上輕輕喘息,沒多久額頭就浮現汗珠。
這不是能裝出來的疼痛,是真的很疼。
季衷寒當下也管不了這麼多,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扶住了封戚的一條手臂,將人的胳膊攬到自己身上來。
等察覺自己做了什麼時,季衷寒詫異地愣住了。
他竟然……主動去觸碰其他人。
這個人還是封戚。
不等他深想,沉沉壓過來的體重和封戚難得的示弱,將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他扶著封戚進門不過幾步,他才想起來裡面或許有人。
季衷寒停了下來:“姚先生,你在嗎?過來幫下忙!” 才剛說完,他的腦袋就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這個動作封戚從前就愛做,年少的季衷寒曾抱怨總是被封戚弄後腦勺,會長不高。
於是那段時間裡,封戚每次來接他上學,都會給他帶一支牛奶。
封戚的手在他後腦勺粗暴地揉了兩下:“瞎叫什麼!房間裡沒人!” 季衷寒來不及躲避,再加上現在這個動作,也沒法躲到哪裡去,只好放棄。
把封戚放到床上後,封戚本能地縮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右腿。
季衷寒轉頭看了眼這個房間,整一個亂字了得。
堆在沙發上的衣服,散落各處的酒瓶,五花八門的雜志。
倒沒有季衷寒所想像的那種奢靡淫亂,什麼拆開的安全套等等,意外的干淨。
封戚在床上艱難地翻了個身:“藥在……櫃子裡。
” 季衷寒順著封戚手指的方向,拉開了床頭櫃,裡面放著一個錢包和幾瓶藥。
還在床上的封戚忽然掙扎起來,伸手往櫃子裡探。
季衷寒以為封戚等不及了,要自己拿。
哪知道封戚的目的竟然是錢包,拿到手以後,往枕頭底下一塞。
“……”難不成封戚害怕他偷錢不成,季衷寒無語地想。
季衷寒拿起藥研究了一下,才發現是止痛藥。
封戚藏起錢包,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三顆。
” 季衷寒看了眼劑量,倒出一顆問:“你剛剛是不是喝過酒了?” 封戚沒回答,季衷寒差點冷笑出聲。
酒送藥?封戚怎麼不直接給自己送終呢?心裡刻薄地想著,行動上卻還是給封戚接了杯熱水。
他把藥和水送到封戚面前時,封戚竟然還嫌棄道:“我要的是三顆。
” 季衷寒動作頓了頓:“再吵一顆都沒有。
” 封戚愕然地望著他,好似沒想到季衷寒竟然敢這麼大膽。
季衷寒自己也沒想到,可能是因為疼得躺在床上的封戚,並不具有威脅性,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是個人都敢去薅他的尾巴。
封戚再不情願,也只能吃完一顆止痛藥後,把被子扯起來蒙住腦袋,不看季衷寒,就像在鬧脾氣一樣。
季衷寒在旁邊坐了會,看到房間裡的窗戶都是打開的。
受過重傷的部位,都是不能受涼的。
封戚到底有沒有常識?疼得這麼厲害都是自己作的吧! 季衷寒有點生氣,但他沒表示出來,說到底封戚也輪不到他來說教。
他把窗子都關上以後,再次望向床上的小山丘,他拿出手機給林芮打了個電話。
林芮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好遲才把電話接起來。
季衷寒說:“你老板確實很不舒服,你要不要盡早回來,看護他一下?” 林芮一反剛才的著急,略顯遲疑:“但是季哥,我現在在高速路上,前面的車追尾了,現在被堵得動彈不得。
” 說完後,林芮不等季衷寒說話,劈裡啪啦說了一堆關於封戚右腿的護理小知識。
什麼藥油先搓熱膝蓋以後,再藥包熱敷,最後用護膝包住整個膝蓋,就能讓他睡覺了。
止痛藥肯定是不能吃多的,之前封戚濫用止痛藥還被醫生罵過。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就你一個助理嗎?還有沒有別的人?” 床上的封戚動了動,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你可以走了。
” 季衷寒沒理他,電話裡的林芮可憐道:“本來有一個助理的,我老板之前對他挺好的,聽他說家裡人生病了,還借了幾十萬給他。
” “結果這人家裡根本沒人生病,他只是迷上了賭博,騙了老板的錢以後,還把老板的行程賣給狗仔。
” “搞到老板那段時間走到哪都被跟蹤,簡直是臭不要臉的白眼狼!”林芮激情控訴著。
季衷寒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小巷子裡,封戚被人跟蹤,原來竟然是因為這個? 被身邊信任的人出賣捅刀後,被騷擾得沒有辦法了,才這麼生氣嗎? 他還以為封戚只是單純脾氣不好,對每個狗仔都是這種惡劣的態度。
林芮又同他說:“所以真的拜托了季哥,你就幫我看顧他一個小時。
我保證一個小時以後,我絕對能趕回來。
” 季衷寒無可奈何,只能同意。
他總不可能把封戚丟在這裡,一走了之。
在沒有弄清楚封戚這受的傷有沒有他的緣故之前,他確實沒辦法置之不理。
在微信上和林芮確認了封戚的藥油和藥包都在哪裡後,季衷寒去翻了出來。
掀開封戚的被子時,封戚竟然沒有多少推拒,只是側臥在床,眼睛閉著。
季衷寒掀開他浴袍下擺,露出他的右膝時,也盡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到處亂看,以免見到不該見到的東西。
他沒有給人做過這種事情,動作上難免生澀。
第一下把藥油揉開時,他清晰地看見封戚的肌肉緊繃隆起,像是受不住這個力道。
季衷寒趕緊停了動作,望向封戚。
封戚睜開眼:“你是在故意報復我嗎?” 季衷寒來了氣:“我要是報復你,就該剛才給你一整瓶止痛藥,再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等死!” 話音剛落,季衷寒就覺得他說得太超過。
他從不曾跟別人說話有這麼難聽過,連吵架都沒有過。
許薇總說他容易被人欺負,要是許薇看見他現在是怎麼對待封戚的,怕是要驚落下巴。
封戚沒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正處虛弱時候,一切都記在心裡,只等來日報復回去。
季衷寒放輕了動作,他也不知道做得對不對,反正照著林芮說得流程走完一遍後,他就給封戚蓋上了被子。
“今天很謝謝你送我去醫院,這個人情現在我也還給你了。
”季衷寒說。
封戚從剛開始就一直閉著眼,沒應聲。
季衷寒站起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和封戚說什麼。
他們之間……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季衷寒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封戚不再這麼具有攻擊性時,他們甚至都無話可說。
就好似那些恨意都是一種別樣的糾纏,有恨還有糾葛,要是連恨都沒有了,他們之間也什麼都沒有了。
季衷寒亂糟糟地想著,就在這時,窗外又響起一道驚雷,季衷寒閉緊了眼,再睜開,卻發現封戚已經坐起了身。
封戚沉默地看著他,窗外的雷,面前的人,就像是又一次的情景重現。
季衷寒驚懼地後退著,直到後背撞在了牆上。
封戚坐在床上,看著他這番表現,忽地笑出了聲。
他笑了許久才停下來看著季衷寒:“你在怕什麼呢?” 季衷寒手指下意識扣住了牆壁,安靜不語。
封戚彎曲著手臂,把臉靠在上面。
他的臉一直都很英俊,在這種環境裡,又增了不少危險性。
“你怕我強迫你?”封戚說。
季衷寒嚴肅道:“你已經不能再強迫我。
” 他學了這麼多年的柔道,也度過了這麼多年的時光,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被人為所欲為的季衷寒。
封戚的臉色還是有點蒼白,因為病痛,但嘴唇深處卻溢出點深紅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忍痛咬出來的。
“你這話說的,好像當年我真的強迫過你一樣。
” “當年你明明有那麼多次跑的機會,你都沒跑。
” 封戚張開手指,鮮紅的舌尖順著指縫,緩緩舔過:“還是說,我的嘴真的讓你有這麼爽,爽到連逃都不想逃?”第37章 季衷寒臉色更差,那黑白分明的眼看向封戚時,仿佛帶著某種激烈的控訴。
封戚掀開被子,他大概恢復不少,以至於逼近季衷寒時,速度不慢。
季衷寒現在有種農夫與蛇的感覺,因為一時同情與心軟,施以援手,結果卻被這人找准機會,狠狠咬上一口。
怪不得封戚要在手上紋條蛇,可不就是獨屬於他的代表物嗎。
封戚伸出雙臂將季衷寒困在臂彎裡,他低下頭,在一個與季衷寒臉貼臉,鼻尖相蹭的距離停了下來。
“或者你又要說,你不喜歡男人。
”封戚說這話時,語氣非常不善。
他舔著下唇:“要不然再來一次好了。
” 說罷,封戚撐在牆上的手往下走,滑過他的腰身,托住他的臀部:“這次不管你怎麼哭,我都不會停下來。
” 季衷寒垂下眼睫:“夠了,別逼我動手。
” 這是警告,現在的他擁有足夠的能力,去讓封戚受傷。
封戚沒有吻上來,而是看了季衷寒許久,才身體後退,重新坐回了床上。
他轉過頭,看著窗外的雷雨,沉聲道:“你走吧。
” 季衷寒有些意外地望著封戚,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輕易地放過了他。
封戚好像有點累了,手仍按在自己的膝蓋上,大概是傷痛讓他沒有多余力氣,繼續糾纏季衷寒。
季衷寒沒多停留,他快步地從房間裡走了出去,正好撞見回來的林芮。
林芮衣服上都被雨水打濕了,手裡還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衝季衷寒勉強地笑了笑:“季老師,真是辛苦你了。
” 季衷寒看她太狼狽了,問她東西要送去哪,他可以幫忙。
林芮說:“都是老板錄制節目的衣服,原本那些……”不知道為何,林芮卡頓了一下,才接上:“原本那些都不能穿了,我去給老板拿新的。
” 季衷寒沒有多問,只是幫她把東西提到套房裡。
房間內的封戚已經重新裹上了被子,看不見臉。
林芮動作都放得很輕,她小聲問季衷寒:“老板是睡了嗎?” 封戚應該是沒睡的,他才從房間出來,封戚哪能這麼快入睡。
但因為有事要找林芮,季衷寒便低聲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 林芮好似明白季衷寒找她有什麼事,二人從封戚的房間出來後,又進了季衷寒的套間。
套間裡,季衷寒客氣問林芮想喝點什麼,林芮用紙巾擦去臉上的濕潤,隨意道:“咖啡就好。
” “季哥,我就不在你這裡多呆了,你是不是想問我老板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季衷寒衝咖啡的手一頓,沒有否認。
林芮說:“他那是舊傷,傷了差不多八年了,其實不是因為一次事故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 林芮說,封戚八年前騎車出過車禍,據說當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覺得疼,但可以忍受,所以沒有去醫院檢查。
可在斷斷續續疼了一個多月後,封戚又因為惹惱了自己的父親,被毒打了一頓。
也就是那個時候,封行路給封戚辦理了休學。
因為封戚被他打進了醫院,本就受創的地方,新傷疊舊傷,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醫生甚至說,封戚有可能會落下殘疾。
在這種的情況下,封戚當然沒辦法繼續念。
不過在醫院裡的封戚,並沒有放棄自己,他幾乎是高強度地進行復建,只因那時候的封戚有著極強大的信念。
就好像有什麼目標在等著他,而且他一定要完成。
在復建了差不多一年後,封戚行走時已經看起來沒有大礙了。
他康復後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封行路斷絕關系,然後失蹤了一個月。
誰也不知道那一個月他去了哪,反正回來以後,封戚消瘦了許多,整個人都頹廢不少。
封行路在封戚要跟他斷絕關系以後,就完全不管封戚了,既不給封戚金錢上的幫助,更不關心這個兒子。
沒多久還跟一個女模傳出緋聞,說是要結婚。
不過最後也不了了之。
封戚那段時間為了養活自己,吃過很多苦。
他自尊心高,不接受他們的幫助,寧願一個人吃苦頭。
因為沒有學歷,好的工作也找不到,於是餐廳,臨時工,許多工作,他都嘗試過。
甚至還去工地上過班,結果因為腿傷的緣故,沒干幾個月就舊傷復發,重新進了醫院。
在聽林芮的描述後,季衷寒幾乎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他和封戚的家庭條件相當,自小生活優渥,根本沒吃過多少苦頭。
他實在想像不出封戚為了生活辛苦奔波的模樣。
林芮無奈道:“而且他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哪都要跟人起衝突。
” “在餐廳時看不慣老板揩服務員的油,跟老板起衝突。
” “在工廠裡發現小領班亂扣那些員工的工資,為別人出頭。
” “回回都被炒魷魚,總也學不會教訓。
” 聽到這,季衷寒忍不住反駁:“那是他有正義感,不是無緣無故地和別人起衝突。
” 林芮聞言,看了季衷寒一眼。
那一眼把季衷寒看得都別扭起來,他只好尷尬道:“你繼續吧。
” 林芮卻笑了,那笑看得季衷寒心裡發毛。
林芮靦腆地捂住嘴巴,等自己那瘆人的笑緩下去後,才繼續跟季衷寒說。
封戚雖然因為舊傷復發,又一次進醫院,甚至沒有醫療費去治療自己受傷的腿。
那時候的他好像只剩下兩條路,要麼回去跟封行路認錯,要麼就是山窮水盡,欠醫院的錢。
好在柳暗花明,在醫院裡他遇到了景河,這個王牌經紀人。
可以說是景河一手將封戚撈出了深淵,再打造成今天這個模樣。
說到這裡,林芮還挺驕傲的:“所以說,老板還是很厲害的,當年這麼辛苦,都沒打倒他,雖然也沒磨平他的臭脾氣就是。
” 她就像王婆,不斷自賣自誇,打算把封戚這個呆頭瓜銷售出去。
卻發現對面的季衷寒已經很久都沒說話,搞得她也漸漸沉默下來。
兩人安靜半晌,林芮小心翼翼道:“季哥,你怎麼了?” 季衷寒匆忙地站起身:“你的咖啡好像好了。
” 他背對著林芮,站在咖啡機面前,他問:“封戚出車禍……是不是因為要去機場。
” 林芮老實道:“我不知道啊,他出車禍的時候,我還在念書,也是聽家裡的大人說才知道的。
” “啊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我是老板的親戚,所以我說的話絕對保真,沒有半分做假!” 林芮為了讓季衷寒相信她,本來打算保密的事情,都吐露出來。
她緊張地盯著季衷寒,心裡閃過了許多季衷寒可能會有的反應。
會心疼嗎,會憐惜嗎,還是說會立刻去封戚的房間裡,好好安慰對方? 但是林芮看到的只是季衷寒端起咖啡回過頭時,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
林芮仔細觀察了一會,發現看不出什麼,頓時心頭微涼。
竟然是毫無反應,那她表哥大概沒戲了,季衷寒聽完他的悲慘往事,根本沒有感覺。
兩個人應該是復合無望了。
林芮接過了季衷寒手裡的咖啡,情緒也低沉下來。
她低頭喝著,只聽季衷寒問道:“封戚在醫院住的時候,有人去看過他嗎?” 林芮放下咖啡杯,苦澀道:“哪有人去看他啊,封叔叔都不認他了。
” “他媽媽呢?”季衷寒說,封行路有沒有去看封戚,他相信連封戚自己都不在乎。
如果說有誰是封戚唯一在乎的人,那就是林錦了。
季衷寒說:“她有去看過他嗎?” 林芮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沒有。
” “一次都沒有嗎?”季衷寒徒勞地重復道。
林芮嘆了口氣:“一次都沒有。
” 季衷寒深而重地吸了口氣,似自言自語道:“也是,如果願意去看他,又怎麼會不管他。
” 他問林芮:“你說你是封戚的親戚,又姓林,那林錦和你有什麼關系?” 林芮揉了揉手指:“她是我姑母。
” 雖然林錦是林芮的長輩,但是林芮自小就不親近她。
她為什麼喜歡這個表哥,也是因為小時候有小混混欺負她,都是表哥為她出頭。
表哥受難的那段時間裡,林芮不止一次求爸爸去幫幫忙,但是封戚拒絕了她爸爸的幫助。
林錦曾經有次來她家裡,她爸爸就和林錦說過這件事。
爸爸責怪林錦,為什麼對封戚這個孩子這樣狠心。
還沒睡的她,躲在臥室裡聽見林錦的回答。
她說,封戚長得太像封行路了,她只要看多一眼,都覺得很不喜歡。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誰規定過母親就一定要喜歡自己的孩子的。
這話林芮從來沒對封戚說過,但每次看到封戚都去找林錦卻碰壁時,她都很想告訴他。
現在她終於說了,只是這個傾述的對像,不是封戚,而是她表哥一直以來喜歡的人。
她想知道,她表哥喜歡的人,聽到這樣的事情,會有個什麼反應。
她也確實看見了。
看見了季衷寒在聽完以後,瞬間泛紅的眼眶。
第38章 林芮走後,季衷寒把房間裡的燈一盞盞地關上,最後拉開窗簾,坐在了窗後的沙發上。
他沉默地望著外面的雨景,企圖什麼也不去想。
僅僅是想像封戚也許是因他出的車禍,季衷寒都覺得五髒六腑都攪作一團。
他說不清楚,這究竟是出於愧疚心理,害怕封戚因他而受傷,還是由於聽到封戚原來過得並不好,而感到難受。
很大程度來講,不管封戚是不是因為他而出的車禍,之後封戚淪落到那樣的地步,他也有一定的責任。
所以這才是他面對封戚的時候,總是不那麼有底氣,一直在讓步的原因。
而且,封戚沒理由不恨他。
季衷寒彎下腰,把臉埋進了雙手間,久久無法抬起頭來。
那晚的雨下了足足一夜,以至於第二日的室外拍攝都受到了影響。
天氣預報說台風將至,建議各位市民都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節目組在工作群裡告訴眾人,拍攝暫緩,大家都留在房間裡休息。
季衷寒收到消息後,便停下了出門的准備。
不多時,他便在微信上播出了視頻通話,與林魚。
上一次面談,林魚給他的感覺不錯,咨詢效果雖然並沒有立竿見影,但比起之前見過的心理醫生都要感覺好些。
林魚和他約好了面談,只是季衷寒工作的原因,最後這個面談還是改成了視頻通話。
通話中,他們像上一次一樣,聊到了很多,氣氛放松。
就在這時,窗外不知道哪家店的招牌被吹落了,發出了巨大的響聲。
季衷寒渾身一顫,下意識往窗外看去。
林魚停下了嘴裡的話語,等季衷寒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時,林魚才說:“季先生,我發現今天的你有點不同。
” “怎麼說?”季衷寒道。
林魚溫和道:“你一直都有點緊張,而且看起來也休息不佳的樣子,你討厭下雨嗎?” 季衷寒沒想到林魚竟然能這麼犀利,僅僅是通過了視頻面談的方式,就精准地發現了他的不對。
他不安地動了動,才道:“是有點不喜歡。
” 林魚用一種安撫的語氣說:“季先生,你別緊張。
” 季衷寒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低聲道:“我沒緊張。
” 這一次的談話,算不上多愉快。
自從林魚問出那個問題後,季衷寒的防備便瞬間升級,不管後來林魚怎麼嘗試與他溝通,季衷寒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樣。
其實季衷寒知道,像他這種病人,是最讓人頭疼的。
心理醫生是需要找到患者的症結所在,才能對症下藥,教導他如何去面對這些無法面對的事物。
每個擁有創傷的患者,心裡都有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季衷寒也有,這個秘密,他目前還無法對林魚說出口。
結束與林魚的通話以後,季衷寒去冰箱裡取出啤酒,試圖把自己灌醉。
可是酒這種東西,越想把自己灌醉,就會越清醒。
就像有些記憶,越是嘗試著忘記,就會越清晰。
當年封戚和文沅在一起的時候,是他禍闖得最多的時候。
文沅長得漂亮,名聲在外,容易被奇怪的人糾纏上。
封戚總是會負責解決這些人,以至於每次他來見季衷寒的時候,多少都會帶點傷。
那天也是,他才從考場出來,就見到封戚坐在重機車上,手裡還拎著個小蛋糕。
季衷寒開心地跑到封戚面前,等離得近了,看清封戚嘴角的淤青,季衷寒的臉色就變了。
封戚衝他笑,想摸他頭發,問他考得怎麼樣。
季衷寒伸手把封戚的掌心拍開,默不作聲地扭頭走。
封戚推著車跟在他旁邊:“你怎麼了?生什麼氣?” 季衷寒握緊書包帶子,停下道:“我說沒說過,讓你不要打架?你現在不但要打架,還整天受傷。
封戚!你還像個學生嗎?” 封戚沒過多地解釋,只是追著季衷寒,讓他不要生氣。
還拿手上的小蛋糕哄季衷寒,喂他吃。
季衷寒剛想張口說點什麼,就被封戚一口蛋糕塞到嘴裡。
香甜的奶油味在舌尖上綻開,是季衷寒最喜歡的那款蛋糕。
季衷寒愣了好一會,把想說的話都給忘了。
封戚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奶油:“好吃嗎?” 季衷寒乖乖點頭。
這家店因為好吃,所以總有很多人排隊。
沒人能夠對一個辛苦給你買蛋糕的人生氣。
季衷寒吃完蛋糕後,就把封戚帶回家,領進自己的房間,他房間裡有個小藥箱,是專門為封戚准備的。
封戚家裡經常沒人,就算他受傷了,也無人理會。
季衷寒從一個見血都怕的人,變成一位能熟練處理傷口的小能手,對此封戚真是功不可沒。
封戚這次的傷不止嘴角,腰腹也有不少淤青。
季衷寒一邊處理,一邊念叨:“這次又是跟誰打架了,是因為文沅嗎?” 封戚脫掉了上衣,雙臂後伸,露出腰腹讓季衷寒給他搓藥油。
季衷寒沒聽到封戚的否認,無奈勸道:“這麼經常打架不行啊,要不然告訴老師,或者跟文沅的父母溝通一下吧。
” 封戚搖了搖頭:“不行。
” “怎麼就不行了?”季衷寒又要生氣了。
這種事情就不應該他們自己來處理,交給大人來解決更好。
封戚只說:“我得保護她。
” 季衷寒想起林曉妍說文沅是單親家庭:“你是怕她媽媽一個人處理不來這個事嗎?” 封戚詫異道:“什麼?” 季衷寒解釋道:“林曉妍,就是我跟你說那個和我玩得好的女生,她告訴我的。
” 封戚躺了下去:“文沅沒有媽媽,她只有爸爸,你那同學弄錯了。
” “爸爸不是更好嗎,哪個爸爸不心疼自己的女兒。
”季衷寒說。
封戚卻嘆了口氣:“事情沒你想的這麼簡單。
” 季衷寒再問,封戚卻又不肯說了。
封戚轉而提起了別的話題,說明天是周末,他想去野營,季衷寒隨口問:“文沅也去嗎?” 在他的理解裡,現在封戚和文沅都是情侶了,出去玩這種事情,應該也是大家一起的。
沒想到封戚卻看了他一眼,說:“你想讓她去也可以。
” 季衷寒緊張道:“我沒有,我只是……” 封戚卻站起身,更沒有要聽他解釋的意思。
季衷寒一手的藥油:“你去哪?還沒處理完。
” “不弄了,回去睡覺!”封戚頭也不回道。
季衷寒也不慣著封戚這壞脾氣,他洗干淨手後,下樓跟梅玉玲說,明天可能會出去玩,不回家。
對於出去玩,只要知道季衷寒跟的是封戚一塊出去,梅玉玲就不會太操心。
季廣平最近出差去了,家裡只有季衷寒和梅玉玲。
吃飯的時候,季衷寒關心道:“媽,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 梅玉玲嗔了他一眼:“你這個小精怪出去的時候別讓我操心,我就沒問題。
” 第二日,梅玉玲幫他收拾好野營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將他送出了家門。
剛出門,季衷寒就看見消失了一晚上,多出了兩個黑眼圈的封戚站在門口,悶悶不樂地等他。
不知為何,季衷寒也鬧起了脾氣,封戚情緒不高,季衷寒不哄,只當視而不見。
等到了地方,他發現文沅帶著另一個她的小姐妹來了。
這讓季衷寒不由松了口氣,要是他一個人跟小情侶們相處,那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燒烤的時候,季衷寒烤好的東西,優先分給兩個女孩子先吃,畢竟女士優先。
封戚今天煙癮有點大,沒一會就要去不遠處抽煙,一點忙都沒幫上。
文沅好像察覺了氣氛不對,衝封戚道:“你怎麼回事啊,都不過來幫忙。
” 封戚懶洋洋地說:“衷寒不是做得挺好的嗎,讓他多在你們面前表現表現。
” 這陰陽怪氣,實在讓季衷寒不爽。
但他忍住了沒說話,因為他知道,現在吵起來只會讓文沅和她的朋友為難。
一整天下來,封戚一直都很奇怪,不多話。
偶爾季衷寒想說點封戚小時候的趣事給文沅聽時,封戚都會說,不記得了,沒有過這件事,相當不配合。
直到晚上分帳篷時,封戚突然說要多搭一個帳篷,他想單獨睡一頂。
季衷寒憋了一整天的火終於爆發,不過他沒說話,只是跟封戚配合著搭好兩頂帳篷以後,說自己去附近小賣部買點水喝。
然後季衷寒直接拿著手機,背著包來到大馬路上,坐計程車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
雷聲陣陣,天氣和季衷寒的心情一樣糟糕。
在車上時,他給封戚發信息,說自己不在這過夜了,讓封戚自己一個人睡大帳篷。
發完以後,季衷寒就關了手機,不想接封戚的電話,也不願看到對方在微信上給他發什麼。
野營的位置離家裡有點遠,季衷寒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半了。
他擔心吵到梅玉玲睡覺,進門的時候都是輕手輕腳的。
可是路過一樓的餐廳時,季衷寒卻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餐桌上有一條黑色的睡裙,很短,很性感。
一陣呻吟聲隱約從二樓傳來,季衷寒心想,難道是季廣平回來了? 他知道父母感情很好,但這樣直面,還是讓他很尷尬。
季衷寒順著樓梯往上走,可是越聽,他卻覺得越不對勁。
因為這動靜……是從他房間傳來的。
季衷寒站在走廊上,看見自己的房門半掩著,露出了床尾一角。
然而床旁邊的落地窗,卻是那麼的清晰,照映了床上的一切。
房裡點著蠟燭,搖晃的燭光清晰地照亮了床上糾纏身影。
男人扯著女人的頭發,問她在兒子的床上感覺如何。
梅玉玲面色潮紅,大聲地呻吟著。
他從未見過梅玉玲這樣的表情,放浪形骸,誇張到令人惡心。
季衷寒捂住了嘴,他感覺自己太陽穴的血管轟隆作響,幾乎只要一張嘴,他就會吐出來。
這時一道驚雷劃亮了天空,季衷寒清楚地看見了那壓在他母親身上,那男人的臉。
那張臉的輪廓,與封戚極為相似。
他是封行路。
第39章 季衷寒從家裡逃了出來,曾經他最依賴的家,如今就像一個能把他吞噬碾碎的漩渦。
他剛出門口就吐了,胃裡所有消化的沒消化的,都順著他的眼淚一起落在門外的草坪上。
胃就像有刀在攪,連同他的心一起攪爛了。
剛才所見的畫面不斷在他眼前回放著,季衷寒實在沒辦法在這裡待下去了。
季衷寒淋著雨往外走,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總之不能在這裡待下去。
大雨傾盆,到處都是昏黑又冰冷的。
恍惚間,季衷寒卻感覺周遭一亮。
他茫然望去,原來是那輛熟悉的重機車,車燈的光將他攏了起來。
封戚緊急停下了車,人匆匆朝他跑來。
下一秒,他就被緊緊抱住了。
封戚結實的手臂摟著他,然後把頭盔套在他腦袋上:“你是不是瘋了,這麼淋雨身體不想要了嗎!” 那一刻,季衷寒就好像個受了無盡委屈的小孩,終於找到可以宣泄的懷抱。
他緊緊抱住了封戚,無聲落淚。
也慶幸天上的雨夠大,封戚能夠再晚一點,才發現他的不對。
還是那家酒店,同樣的大雨天,氣氛卻截然不同。
季衷寒洗完澡後,就縮在了被子裡,久久沒出來。
封戚以為他還在為野營發生的事情而生氣,隔著被子將手落在他腦袋上,輕聲哄,慢聲勸。
他向季衷寒認錯,說自己太幼稚,因為昨天晚上的不高興,加上季衷寒在野營的時候都不理他,才這個態度。
又說不跟季衷寒一個帳篷,不是因為嫌棄他,而是因為昨晚沒睡好,今天早上起來鼻子悶,呼吸不暢,感覺可能要感冒。
是為了不傳染給他,才跟他分開睡。
季衷寒眼睛有種哭太久後的酸痛感,他不敢把臉露出來,他怕一露臉就露餡。
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跟封戚說這個事情。
以封戚的脾氣,知道封行路出軌後,應該會鬧得天翻地覆。
他爸媽會因為這件事離婚嗎,那封戚的父母呢? 他和封戚的關系又會變得怎麼樣,還能繼續當朋友嗎? 想到這裡,季衷寒甚至都在恨自己,為什麼要鬧別扭,為什麼選擇回來,又為什麼要看見那樣的事! 如果他沒回來,他就不需要面對這一切,不用考慮是否因為他一句話的後果,就會導致兩個家庭的破裂。
他從來都不是膽大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敢說,不敢做。
心裡鬧翻了天,面上卻不敢透露絲毫。
季衷寒把手從被子裡伸了出去,封戚立刻就握了上來,將他的手緊緊裹著。
“我原諒你了。
”季衷寒說,他閉上了眼。
同時心裡也希望封戚能原諒他,原諒他的隱瞞,他的顧慮。
季衷寒悶聲地讓封戚關燈,他想睡了。
封戚說給他叫了紅糖姜水,用來暖身,明天不要感冒。
季衷寒趁封戚去洗澡的時候,爬起來把糖水喝完,然後又藏到了被子裡。
封戚從浴室出來,看了眼干干淨淨的碗,好笑地來到季衷寒床前,隔著被子拍他的屁股:“以後不敢再惹你生氣了,這麼記仇。
” 季衷寒在被子裡沒有動,封戚拉來椅子在他床旁坐下,像哄孩子一樣拍著他:“你不只是因為昨天才這樣吧?”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季衷寒沒想過能瞞得住封戚,但現在這種情況,即使瞞不住,他也要努力瞞下來。
封戚拍了他一會,才低聲說:“是睡了嗎?” 季衷寒閉上眼,裝作沒聽見。
封戚嘆了口氣:“希望明天別感冒,不然我照顧你,受累的不還是我自己。
” 又過了一會,季衷寒才感覺到封戚的起身離開。
這是一個雙人間,封戚在自己那張床睡下以後,季衷寒才把臉探出來。
痛哭一場又淋了雨,季衷寒很疲倦,好不容易睡下,又是一夜接連不斷的噩夢。
夢裡總是夢到在家裡看到的畫面,醒來恍惚時,會慶幸這只是夢,沒有真的發生。
梅玉玲還是那個他心中最好的媽媽。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清醒的神志告訴他現實才是殘忍的真實時,一顆心就會沉沉往下墜,甚至感覺到了些許絕望。
反復在噩夢和驚醒中掙扎著,季衷寒再也睡不下去了。
他抱著被子爬起來,房間裡的空調安靜地響著,太陽還沒出來,屋裡的每個角落,都被晨光渡上一層昏藍。
他聽見封戚的呼吸聲,很沉,有點吃力,好像有點鼻塞。
昨天封戚跟他說有點感冒,原來是真的。
那陪他淋得那場雨,大概會加重病情吧。
季衷寒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來,來到了封戚的身旁。
他本來想用手測試一下封戚的體溫,有沒有發燒。
可是看清封戚的臉時,季衷寒的動作全都僵住了。
封戚那和封行路相似的眉眼,尤其是側面的輪廓,幾乎是一模一樣。
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他跟封行路的血緣關系,基因就是這樣的強大。
季衷寒就像被刺傷了般,迅速地將手抽了回去,他手握成拳,幾乎沒法再去看多封戚一眼。
他怕再看下去,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產生厭惡。
這是他第一次看著封戚,能這麼深切地感覺到封戚是封行路的兒子。
他知道對封戚不公平,可是封行路和梅玉玲,他們兩個做出這樣惡心的事情前,又有誰對他公平呢? 季衷寒從酒店裡跑了出去,卻只能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無處可去。
季衷寒開了機,有未接來電顯示,梅玉玲給他打電話了,不止一個,而是很多通。
昨天晚上打到現在,時斷時續,每半小時一次。
剛開手機,梅玉玲又一通電話打來,季衷寒想也不想地掛斷了。
他現在根本沒辦法面對梅玉玲,更別提去接她的電話。
掛掉電話以後,梅玉玲給他發來了消息。
問他在哪,在做什麼,為什麼不接她電話。
季衷寒沒有回應,梅玉玲又發:小寒,你昨天是不是回來過? 他看著這個消息,幾乎要諷笑出聲,難怪梅玉玲會給他打這麼通電話,原來是怕醜事被他發現啊。
很快季衷寒就猜到為什麼梅玉玲會知道他回來過,他背去野營的背包,進門就脫在玄關上了。
昨天跑出來得太急,完全忘記了背包這回事。
看了眼梅玉玲給他打電話的時間,大概是在他發現那件事差不多兩個小時後。
也不知道是送奸夫出門時發現,還是在收拾偷腥現場時發現的。
季衷寒控制不住自己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可以說在他發現梅玉玲出軌時,他對梅玉玲的感覺,就已經徹底變了。
他仍然愛她,又恨她的背叛。
梅玉玲又發來了一條消息:小寒,你理理媽媽,別嚇我好不好,我受不住。
季衷寒忽然生出了一股回家的勇氣,他產生了要去和梅玉林對峙的念頭。
他想問問到底為什麼,爸爸對她難道還不夠好?梅玉玲時常掛在嘴邊的愛情,難道就是個笑話? 回到家裡,梅玉玲端坐在餐桌前,一臉徹夜未眠的憔悴。
她穿著素色的連衣裙,頭發簡單挽起,臉上雖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依然嫻靜貌美。
而昨天,季衷寒甚至能記起梅玉玲所塗的口紅顏色。
本能地,他感到了反胃和惡心。
根本沒有進食的胃部又難受起來,蠢蠢欲動地令他再吐一次。
梅玉玲聽到他進門的動靜,惶惶地站起身,緊張地望著他:“你……你回來了。
” 季衷寒面無表情,走到餐桌前,厭惡地看了眼桌子,沒有落座。
梅玉玲勉強地笑著:“媽媽做了早餐,你要吃嗎?” 季衷寒沒說話。
梅玉玲又說:“你先坐下,我進廚房端給你。
” 季衷寒看著桌子:“我都不知道你在桌子上做過什麼,怎麼吃得下去。
” 這話實在太狠,梅玉玲瞬間紅了眼眶,激動道:“小寒,不管我做了什麼,我都是你媽媽,你不能這麼跟我說話!” 如果是別的情況,季衷寒早就感覺到內疚了,可如今他被梅玉玲背叛季廣平,背叛他的憤怒所挾持著,這股情緒像風暴一樣將他的內在扯得七零八碎。
他又如何能夠控制自己不對梅玉玲惡言相向。
“你也知道你是我媽媽!你和封行路搞在一起的時候,還記得你是我媽媽嗎!你記得你是季廣平的妻子嗎!” 他從未試過這麼大聲地說話,甚至在之後感覺到喉嚨異常疼痛。
季衷寒同樣紅了眼:“離婚吧。
” 梅玉玲嘴唇顫抖著,驚恐地看著他:“什麼?” 季衷寒深吸一口氣:“你已經是個成年人,難道不知道出軌以後該承擔的後果是什麼嗎?” “我會告訴爸爸。
”季衷寒說完以後,打算離開。
他卻被狠狠撲上來的梅玉玲抓住了胳膊,這嬌小的女人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力氣,她狠狠抓著季衷寒,指甲陷進了他的肉裡。
“你不能告訴他!”梅玉玲聲嘶力竭道。
季衷寒吃痛皺眉:“他有權利知道。
” “你這是要逼死我是不是!”梅玉玲完全失態了,她哭了,眼淚落滿了整張臉。
“你明知道我不能失去你爸爸,小寒,是媽媽錯了,媽媽就是一時鬼迷心竅,我再也不會了,我發誓我保證!你不能說,你不能告訴你爸爸。
” 說完後,梅玉玲用力掰著季衷寒,讓他面朝著自己。
“你知道的,我沒辦法一個人活下去,你爸要是跟我離婚,我就會去死。
” “你想媽媽死嗎?” 梅玉玲緊緊盯著季衷寒,好似要逼他說一個不會告訴旁人的承諾。
如果不說,那季衷寒就是逼她去死。
季衷寒只覺得荒唐又不可置信,同時產生的,還是一種深深的厭惡感。
厭惡梅玉玲,厭惡此刻真正被威脅到的他自己。
或許是從季衷寒臉上看出了他的動搖,梅玉玲擦掉了眼淚,再次抱住了他。
“乖兒子,寶寶,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 “你要替媽媽……永遠保守這個秘密。
”第40章 自那以後,季衷寒和梅玉玲的關系變得極度惡劣,他既不叫媽媽,也不理會梅玉玲。
直到季廣平回來以後,才勉強裝一下,哪怕如此,季衷寒還是變得沉默不少。
之後季廣平嚴肅地找他談話,指責他最近對梅玉玲的態度不佳,季衷寒咬緊牙關,沒說任何一句話與辯駁。
除了成績下滑,他在校園裡也越發地安靜,季衷寒沉默地自我消化著這些情緒。
他甚至學會了喝酒,在沒有封戚陪同的情況下。
季衷寒買了啤酒,在小區的公園裡,坐著秋千慢慢地喝。
第一口很苦,但是隨著酒液劃過喉嚨所帶來的眩暈感,讓他短暫地不用再想這麼多。
這種感覺讓季衷寒一下就上了癮。
剛開始,他不敢多喝,慢慢地,一瓶到兩瓶,季衷寒喝得越來越多。
除了喝酒,季衷寒還躲著封戚,學校外躲著,家裡也躲著。
封戚給他發的微信,打的電話,季衷寒都是敷衍,說自己最近成績下滑得厲害,報了補習班,不用他接送了。
季衷寒確實報了補習班,但他逃課了。
直到這天,季衷寒照舊躲在小公園裡喝酒的時候,封戚抓到了他。
季衷寒看著封戚出現的那一剎那,本能的反應就是把手裡的酒瓶藏到背後,活像個被大人抓住的孩子。
封戚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他一會,那目光幾乎要讓季衷寒認錯了。
但季衷寒卻扭開了頭,不願和封戚對視。
封戚走過來,坐到他旁邊,把他身下的啤酒都給開了,然後大口大口喝完。
季衷寒眼看著酒要沒了,急了:“你留點給我啊!都沒了!” 封戚喝完,隨意用手背擦拭嘴角:“你都偷偷一個人藏著喝這麼久,我現在才喝你一點就這麼小氣,還急眼了。
” 季衷寒見封戚並沒有要罵他,也沒想問他到底為什麼喝酒,這份體貼讓他非常感動,卻又更加內疚。
他對封戚避而不見,封戚完全沒有做錯事,是他錯了。
季衷寒把臉搭在膝蓋上,側著腦袋看封戚。
封戚把季衷寒的兩瓶啤酒喝完以後,皺眉嫌棄道:“這個牌子的難喝。
” 季衷寒故意反駁他:“我覺得好喝。
” 封戚挑眉,伸手要揉他的頭發,季衷寒卻下意識一躲。
封戚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切都變得尷尬起來。
季衷寒僵著脖子,看著封戚的手,慢慢地把腦袋挪了回去,頂到人的手心裡,小聲說:“算了,想揉就揉吧。
” 封戚輕輕順了他頭發兩下:“怎麼,怕長不高?” 季衷寒悶悶地應了聲。
從那天起,封戚就會來學校堵季衷寒。
也不知道封戚是不是在他們學校裡埋了眼線,每次季衷寒出校門口的時候,都會被封戚堵到。
封戚好似感覺不到季衷寒的疏遠,執拗地要來找他。
等把人送到補習班,封戚也不離開,在外面的飲料店裡打發時間。
第一次季衷寒發現封戚在外面等他的時候,都驚呆了。
“你用得著這樣監督我嗎?”季衷寒覺得封戚現在有點太過火了。
封戚嘴裡叼著彩色的吸管,無辜地抬眼看季衷寒。
桌上有幾個紙團,還有小蛋糕。
“我記得某人想考重點大學,還天天說我不好好學習,以後考不到一個地方怎麼辦。
”封戚說。
季衷寒隱約看到紙團上是數字,好像是一串電話號碼。
封戚時常被人搭訕,季衷寒都習慣了。
但今天看了眼這紙團,又看封戚那英俊的臉,他卻忍不住想著,是不是就因為封行路長得英俊,梅玉玲才喜歡他,瘋狂到不管孩子和丈夫,都要跟封行路搞在一起。
他把臥室裡的東西全都扔了,換了新的。
卻還不夠,他根本沒法在那張床上睡覺。
所以每天夜裡,他都會悄悄跑到客臥,直到白天再回去。
封戚沒等來季衷寒的回答,他已經習慣這些時日季衷寒的突然冷淡了。
他把蛋糕推到季衷寒面前:“剛才店員送我的,我不愛甜的,給你。
” 季衷寒看了眼蛋糕,硬聲道:“我不要。
” 面對有情緒的季衷寒,封戚卻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好像之前那個幼稚地和季衷寒耍性子的封戚不見了,又或者被現在這個展露成熟大哥一面的封戚給藏起來了。
封戚沒有逼他吃蛋糕,只是要看他補習課的成果。
做了幾張卷子,寫了多少筆記。
季衷寒捏緊了書包,不想給,封戚就安靜地看著他,直到二人的眼神交鋒,季衷寒先敗下陣來,他才不情不願地打開背包,把今天的試卷交了出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季衷寒這段時間再無心學習,基礎也是擺在那裡,不可能一下就成了差生。
但現在和他之前在年級前幾的狀態不同,他一下滑落了幾十名。
封戚看完以後,還給了季衷寒。
季衷寒很想說,封戚成績這麼差,真的能看懂這些題在說什麼嗎? 但是想了想,這種態度過於刻薄,對一個關心他的人來說,很過分。
之後封戚就送他回家了。
那段時間裡,季衷寒總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封戚要那麼看著他。
時過境遷,許多年後他才明白,那是封戚對他的保護。
季衷寒蜷縮在酒店的沙發上,手裡空掉的啤酒瓶掉了下去,被地毯淹沒了所有的動靜。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季衷寒閉起眼,在喝光了酒店裡的所有啤酒後,他終於有了點困意。
不用去想林芮說過的話,曾經那些不好的事,以及封戚。
酒精讓他整個身體都飄了起來,他好像走進了一片雲裡,撥開雲霧,季衷寒便看見了他自己。
還是十八歲,很醉了的自己。
那種感覺很微妙,在夢裡,他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這段畫面。
就似一卷曾經的舊影像。
封戚背著他,安靜地在馬路上走著。
天已經很晚了,馬路上很安靜。
季衷寒看見了醉眼朦朧,嘀咕著胡話的他,臉上還殘余的蛋糕奶油的痕跡。
他想起來這是什麼時候了,是封戚生日的當天。
也是從那天起,他醒過來以後,封戚就像變了一個人。
夢裡的畫面隨著不連貫的記憶,場景一直切換著。
上一秒他還跟在十八歲的他與封戚身後,下一秒,他們又來到了那個江邊。
季衷寒心裡隱隱意識到,這或許是真實發生過,又被他遺忘的事情。
這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這些年來,他都沒想起過。
封戚把他放在了草地上,用手指擦掉了他臉上的奶油,輕笑道:“懂事了,我生日知道替我擋酒。
” 季衷寒才不是要替封戚擋酒,他只是想把自己灌醉而已。
年輕的封戚,看起來要稚嫩很多,他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季衷寒,不像現在,總是激烈著,滿帶恨意的。
他看見自己好像醒了過來,迷糊地喊這是哪? 封戚從背包裡拿出一張毯子,把醉得暈暈乎乎的季衷寒放在上面:“你說是哪?” 年少的他口齒不清說:“你想要和文沅表白的地方。
” 封戚沉默了一會,突然跟他道歉。
他對季衷寒說,對不起,這裡不是他想和文沅表白的地方,他不喜歡文沅。
季衷寒在旁邊心裡一緊,他走到那兩個人身邊,可是這到底是一場夢,一場隱藏在他大腦深處,被他遺忘多年的夢。
他什麼都改變不了,只能安靜地看著。
封戚抱住了季衷寒,季衷寒卻在此時激烈地掙扎起來。
他沒什麼力氣地拍著封戚的背:“你別抱我。
” 封戚不松手,只是任由季衷寒打了許久後,才低聲問:“你是不是發現我的心思了?” 二十六歲的季衷寒,站在曾經的兩個人身邊,他看著稚嫩的自己,沒由來地產生了一種害怕的感覺。
他好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又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
也許從來都不只是單純的遺忘,只是這麼多年來,這段記憶,被刻意地壓在了大腦深處。
“不要說了。
”他懇求著,不知道是在求封戚,還是求曾經的自己。
封戚抱著他:“你知道了是嗎,知道我不喜歡文沅,我喜歡你。
” 懷裡的人動靜慢慢地停了下來,沒有掙扎,也沒有回手抱住封戚。
封戚還在和他表白,述說著這場不知從何而起,早已深植他心裡的暗戀。
他知道季衷寒只是把他當哥,他不是想勉強季衷寒接受這些。
只是這份心意,他想讓季衷寒知道。
封戚說:“衷寒,從來都沒有別人,只有你,我喜歡你……不對,我愛你。
” 他伸手去摸懷裡人的臉,卻被狠狠咬住了手。
季衷寒不忍在看眼前這幕,他閉上眼,痛苦道:“別說了。
” 他阻止不了回憶起這一切,也阻止不了曾經的他因為恨意和遷怒,那麼輕率地,放肆地將刀扎進了封戚的心裡。
“你說你愛我,你是變態嗎?封戚。
” 江邊的風都好似凝住了,年輕的他聲音冷漠似冰。
“別再碰我,我都快吐了。
”第41章 季衷寒睜開眼,酒店窗外大亮,照得滿室亮堂,烏雲散去,台風已過。
他感覺鬢角微濕,起身走去浴室,發現自己眼角殘余微紅,是夢中哭過。
多麼可笑,這麼多年過去了,才遲來的後悔,晚到的發現。
可造成的傷害也已經形成,該知道的事情,亦太晚知道。
那就是……原來封戚不喜歡文沅,他喜歡的是他,從一開始就是他。
季衷寒在洗手池快速地衝了把臉,又從冰箱裡拿出瓶水冰敷雙眼,直到眼皮沒有那麼紅腫了,這才准備收拾出門。
門鈴響起,季衷寒心中一動,這層樓的套房除了他就是封戚,這時候來按門鈴的…… 他快步來到門前,大力拉開。
站在門外,手提早餐的許薇本還打算再按一次門鈴,卻沒想到季衷寒這麼快來開門,嚇了一跳。
等瞧見季衷寒的表情時,許薇好笑道:“喂,你要不要把失望表現得這麼明顯?難道你在等誰來敲你房門?” 她聲音不大不小,但就是這麼巧,對面的房門打開了。
封戚一身運動裝走出來,沒什麼表情地掃了這邊一眼,看見許薇大清早來找季衷寒,都不驚訝。
可能是因為許薇都在季衷寒房間過夜了,這個時間來找他,又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季衷寒見封戚收回目光,往電梯的方向走,急切地上前一步。
剛好許薇伸手來推他的肩膀,小聲嘀咕道:“怎麼每次來都能看見他,該不會一直在監視這邊吧。
” 季衷寒撥開許薇的手,沒時間和她解釋了,他要把封戚叫住。
大概是早上剛醒過來,腦子裡仍被那個夢境攪合得有些糊塗,他還記得封戚在夢裡聽到他傷人話語後,愕然睜開的眼,以及迅速湧出眼眶的淚。
封戚在哭,可夢裡的季衷寒,什麼都做不到。
“封戚!”季衷寒喊得很大聲,長走廊上幾乎都有了回響。
許薇驚住了,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封戚腳步微停,然而他沒有選擇立刻回過頭。
季衷寒著急地又喊了一聲,封戚才擰過臉,濃眉緊皺,有點不耐。
這不是季衷寒夢裡哭泣的臉,那是許多年前的封戚,而眼前這個,早已不似從前模樣。
他都有些後悔了,不過喊都喊住了,總要有些由頭說話。
“你的腿好些了嗎?”季衷寒情急生智,想出了這麼個理由。
不過他這個問題一出,讓人感覺更奇怪了。
許薇已經徹底懵了,搞不懂目前的狀況,她和季衷寒也才幾天沒見,有一個星期嗎,季衷寒就和rio舊情復燃了? 她看了看季衷寒,又瞥了眼rio,有點替季衷寒緊張。
果然,rio這個老渣男,說出來的話不出她所料,封戚只回了一句:“托福,還沒死。
” 說完後,封戚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薇翻了個白眼:“什麼人啊!會不會說話!” 季衷寒在她旁邊輕輕地嘆了口氣,然後接過了她手裡的早餐,問她:“你怎麼有空過來?” 許薇進了季衷寒的房間:“差點忘了正事。
” “節目組昨天又加了個新合同給我,說是讓你負責一位飛行嘉賓的拍攝。
”提到公事,許薇一臉興奮。
季衷寒沒有被這個消息衝昏腦:“節目組裡這麼多的攝影師,比我優秀的數不勝數,怎麼就選我來負責呢?” 這個問題,許薇不是沒有考慮過。
只是這明顯是送上來的機會,怎麼能不接下來。
何況參賽選手和飛行嘉賓,誰輕誰重一眼可知,光是節目裡的露臉分量都不是一個等級。
季衷寒要是負責這位嘉賓,定能多好些鏡頭。
這也算是圓了他們選擇這個節目組的初衷了,為了多些曝光。
要是季衷寒在這位藝人身上發揮得不錯,說不定還能接到明星的活。
不管怎麼看,都是件好事。
許薇安慰季衷寒:“說不定就是那個藝人的團隊裡,有人特別喜歡你的作品,引薦了你,這才促成了這次合作。
” 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干這行優秀的攝影師很多,成名的卻很少。
不就是除了實力以外,運氣也很重要。
天時地利,缺一不可。
說完正事,許薇就把自己提過來的早餐,取出一碗給季衷寒。
這是這個城市的老字號早餐,每天早上限購一百份的米線,之前季衷寒看到許薇朋友圈裡說想吃這個。
“你大清早去排隊了?”季衷寒問。
許薇分好筷子遞給季衷寒:“我哪有這麼閑,快忙死了好嗎,別人買的。
” 說完後,許薇低頭嗦粉,不是很想說是誰買的。
季衷寒猜到了:“該不會是景河吧?” 許薇一下嗆咳出聲,粉差點從鼻子裡出來,她捂著胸口緩了半天,看著季衷寒不說話。
季衷寒了然道:“還真的是他啊。
” 許薇抿唇:“鬼知道他發什麼神經,我才不吃這套。
” 季衷寒托著下巴,想起許薇貧瘠的戀愛史,不由產生了些許好奇。
“所以你當年,怎麼沒上景河的當?”季衷寒問。
許薇咬了口香氣四溢的牛腩:“因為他在追我的時候,有人發信息告訴我的啊。
” “發信息跟你說,你就信了啊?”季衷寒說。
許薇咽下牛腩,沒好氣道:“他學生時代就很帥了好吧,那會我還是個只知道死讀書的眼鏡妹,穿著松垮的校服,扔到人群裡直接找不著。
他這麼一個大帥哥,追我圖啥,瘋了不成?” 季衷寒回憶起景河的臉,確實不錯,只是作為封戚的經紀人,被封戚的氣場壓得存在感偏弱。
但在普通人裡,也是顏值很高的類型。
“好了,別管我的事了,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你怎麼又跟rio糾纏上了,是誰之前信誓旦旦地說,再也不會見了,不想有什麼牽扯,好家伙,一大早就開始關心人家的腿。
”許薇吐槽道。
這回輪到季衷寒把臉埋進碗裡,忙著吃粉,不肯說話。
許薇也不逼他,吃完粉後,說這段時間會留在季衷寒身邊,等他跟那位飛行嘉賓合作完再走。
主要還是擔心季衷寒的為人處世,怕他得罪了大明星。
季衷寒敏銳地抓到了重點:“大明星?” 許薇開心道:“對啊,不過節目組說這位藝人的身份需要保密,到時候要給節目組裡的其他人一個驚喜呢。
” 季衷寒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一個大明星怎麼瞧得上自己。
但現實不允許他想那麼多,今天是出成品圖的時候,節目組根據評委打分,以及選手們的日常與工作人員的溝通和後期籌備,進行排名。
陳雪雪運氣還不錯,排到了中間的位置,沒有被淘汰。
拿完名次後,陳雪雪熱情地過來抱了這段時間每個與她一起努力的工作人員。
不管陳雪雪這個態度是真是假,明面上還是會讓人感覺到備受重視,心裡熨貼。
輪到季衷寒時,陳雪雪剛張開手,季衷寒就往後躲。
陳雪雪就像看不見他躲一樣,結結實實地把他抱住了。
那刻季衷寒的不適感瞬間達到了巔峰,他臉色蒼白,右手需要緊緊地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腕,才能控制住肢體,不要當場搓胳膊,再把沾到女生香水味的外套脫下來。
許薇注意到了,及時趕到他身邊,半側著身擋住了他,比陳雪雪還要熱情地跟她擁抱了一下。
許薇把鏡頭的注意力從季衷寒身上轉移開來,給他留出了可以喘息的空間。
季衷寒走到一邊,從包裡翻出濕巾,抓在手裡,打算一會去廁所擦一下手臂。
這時選手室的門被拉開,封戚走進來。
數個機位圍著他不斷拍攝,攝影師後方還有人舉著提詞器,這是節目組想好的,讓導師給選手們鼓勵的話語。
封戚挺不走心地看著提詞器念著,底下的選手們就算知道封戚只是在念稿,卻還是給予了熱烈的回應。
畢竟封戚的成名時間短,卻紅得一塌糊塗。
當一個人的高度讓人無法觸及時,其他人的心態就會產生變化。
尤其這個節目裡找的模特,大多數都是無名之輩,對於封戚,他們除了嫉妒,也會有實打實的崇拜。
封戚念完稿子後,大家紛紛鼓起掌。
就在這時,選手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高跟鞋的聲音一步步地走了進來。
來人同樣擁有著眾多攝影師跟隨,足以說明,她的分量較封戚來說,只重不輕。
一道溫柔又熟悉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她輕聲地跟著選手室的選手們打著招呼。
她穿著白色的裙子,黑色頭發隨意地放在身後,美得渾然天成。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他們都沒想到,她會來。
但是季衷寒相信,這個房間裡,沒有人比他們倆看見這人時的心情更加復雜。
季衷寒本能地望向封戚,卻對上了封戚的視線。
在所有人都在看來人時,只有封戚在看他。
他們對視不過數秒,彈指間便互相移開目光。
周圍的選手都擠了上去,將季衷寒藏到了人群後。
女人慢步走到了封戚面前,露出了她最招牌的笑容,她把手伸到了封戚面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文沅。
”第42章 眾目睽睽之下,封戚沒有動,他只是直直地望著文沅,直到周圍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季衷寒心都提起來時,封戚露出一個笑容,伸手握住了文沅的手。
封戚展現出成年人游刃有余的一面,哪怕這笑肉眼可見的虛假。
他同樣客氣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電影,沒想到我們還能有見面的機會。
” 季衷寒忽然發現,封戚笑起來的側臉,和文沅竟然有幾分相似。
或許是他們的笑容都是那麼的官方,模式化,不帶有真心實意。
是文沅率先抽開了手,她轉頭掃視了周圍一圈,季衷寒往角落裡縮,讓人群成功地擋住了自己。
封戚忽然抬手作出了邀約的姿勢:“你還沒看過拍攝場地吧,我帶你去游覽一下。
” 文沅聽後,點頭同意。
兩個人一走,帶走了一連串的攝影師和模特。
選手室一下就空蕩了不少,只剩零星的幾個模特和工作人員。
季衷寒站在角落裡,聽到不遠處的兩個女生在聊天,她們說的都是八卦消息,說封戚見到文沅這態度,果然是老情人相見,封戚這個熱情,怕不是要舊情復燃。
另一個說:“我有看到過爆料,封戚和文沅高中的時候談過戀愛,還是校園cp呢。
” “這郎才女貌的,一個名模一個大明星,確實很適合在一起。
” 兩個工作人員一邊收拾,一邊走出了選手室。
季衷寒垂下眼,想起昨夜裡的夢。
如果封戚不喜歡文沅,當初又為什麼要和文沅在一起呢。
文沅真的是受害者嗎? 當年在他請求對方,和封戚解釋從酒店出來不過都是一場誤會時,文沅為什麼不答應。
難道是因為文沅早就發現封戚喜歡的人是他,所以非常討厭他和封戚,巴不得看他們倆造成誤會? 季衷寒揉了揉眉心,只覺得當年他本以為很清晰的事情,又蒙上了一層迷霧。
要是真是這樣,那也不怪文沅。
文沅一個女孩,在發現戀愛對像對自己不是真心的,甚至在玩弄自己,討厭報復都是人之常情。
何況他和封戚之間,不僅僅是因為這個誤會而決裂。
只能說文沅的存在,只是其中一環,有她或者沒有她,他和封戚的結局,都在那晚他發現封行路和梅玉玲的事情時,早已注定。
當天的拍攝結束後,季衷寒回到房間,有人敲他房門。
季衷寒剛打開,就發現外面站著一位面生的男生,手裡抱著一個白色盒子,禮貌地對他說:“季老師你好,我是文小姐的助理,接下來的時間裡,您要負責文小姐的拍攝,所以她讓我過來送你一點小禮物。
” 明星給有合作的工作人員送小禮物,這都是常有的事情。
通常都是經濟人安排的,主要是要讓工作人員留個好印像。
小禮物一般都不貴,心意為上。
不過文沅這禮物,季衷寒相信不止這麼簡單。
就像文沅為什麼選擇他來拍攝全程,同樣叫人疑惑。
季衷寒本不想接下這個禮物,但那男生一副他不收就不走的模樣,讓季衷寒擔心這一幕被封戚撞見。
於是只能趕緊收下禮物,好把這難纏的助理送走。
把門關上,季衷寒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整盒的白玫瑰。
玫瑰花上放有一張卡片,以娟秀的字體寫著:好久不見,盼望一敘。
在下面的,是見面的地點和時間,一個離拍攝地點不遠的餐廳,隱秘性極佳。
季衷寒把卡片撕了,打電話叫來了許薇,讓她把盒子拿走。
許薇看到那盒白玫瑰:“封戚給你送的?” “怎麼可能!”季衷寒想也不想地反駁。
且不說封戚現在對他還成見極深,再聯想昨晚的夢,季衷寒就能知道,他到底傷得封戚有多深。
許薇撇嘴:“你一個男人收到花的次數比我多那麼多,真的好傷人哦,怎麼就沒人送我花呢?” 季衷寒不走心地回了句:“但是有人為你排隊買吃的。
” 許薇就像被戳中了痛腳了一樣,面紅耳赤地瞪季衷寒,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季衷寒看她這反應,嘆氣道:“許薇,景河確實很有魅力不錯,我只是擔心你受傷。
” 尤其是像景河那樣,曾有過黑歷史,他現在為什麼追許薇,是因為當年對許薇真有動心? 可一個能因為賭約來追女孩的人,怎麼看都不太靠譜。
季衷寒不願對別人感情的事情多說什麼,除非許薇真需要來向他參考意見。
不過對於感情的事,許薇大多都和林曉妍吐槽,很少會找到他。
所以短暫地交談過後,許薇又回到公事上。
“文沅這事做得太過了,不管她當年到底和你關系如何,也不應該約你單獨見面。
我會去回絕她,你不要出頭。
” “拍攝的時候,我也會全程跟著你,放心吧,有我在,不用怕文沅吃了你。
” 季衷寒面色尷尬道:“我一個男的,為什麼要怕這種事。
” 許薇翻了個白眼:“也是,文沅那樣的大美人要什麼男人不能有。
所以你放心啦,別想太多。
” 季衷寒更窘迫了,被許薇這樣一說,弄得他擔心得很多余。
或許文沅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很快,季衷寒就知道自己沒有自作多情了。
文沅出現在了他房間門口,淺淡的香水味,簡單的短袖牛仔褲,手裡提著一個點心盒,就像來拜訪鄰居一般,偏著頭衝他笑。
季衷寒把本以掏出的房卡又塞了回去,文沅眼尖看到了,挑眉道:“你確定你要在走廊上跟我聊天?” 季衷寒還沒說話,文沅又說:“對面可是我的前男友啊,被他看到不太好。
” “你既然知道封戚在對面,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季衷寒說。
文沅晃了晃手裡的點心袋:“你又不收禮物,也不願和我見面,我只能自己找過來了。
” 季衷寒蹙眉後退,和文沅拉出了一個合理的社交距離:“如果是公事,我建議你和我經紀人談,如果是私事,我覺得我們沒什麼私事要談。
” 文沅委屈地抿唇,她這個模樣,又讓季衷寒想起了封戚。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季衷寒便回過神,再看文沅,又覺得哪裡都不像了。
文沅嘆了口氣道:“你也不用這麼防備我,說到底我和你也有過一段時間的交情,而且當年你也救過我。
” 因為文沅主動提起,季衷寒忍不住又想起當年的事。
他救下文沅,完全是因為意外。
意外發生的那日,文沅約他出來,說是有關封戚的事情需要問他。
那時季衷寒和封戚的關系已經墜入冰點,兩個人互不理會對方,季衷寒剛想拒絕文沅,文沅卻直接說了地點和時間,然後掛了電話。
地點是酒吧,季衷寒思來想去,覺得文沅要是沒有同伴一切,以她的長相一個人在酒吧確實不太安全。
他怕文沅出事,於是便去了。
抵達以後,文沅正坐在吧台,面前站著一個和她搭訕的男人,文沅厭煩拒絕,卻被對方握住了手。
季衷寒快步上前,抓住了那男人的手:“你想做什麼?!” 男人不屑地看了眼季衷寒,剛想說話,文沅就把手勾到了他的胳膊上:“這是我男朋友,都跟你說我有男朋友了。
” 男人這才悻悻然地離開。
等人一走,季衷寒就把手從文沅的掌心裡抽出來:“你一個人來這種地方太危險了。
” 文沅苦笑一聲,對他說:“我和封戚分手了。
” 季衷寒愣住了,文沅回身拿起酒杯,一口氣飲了下去:“所以我想問你,他有沒跟你說過什麼,又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我……不知道。
”季衷寒坐了下來,文沅倒了杯給他,季衷寒沒有喝,他得保持清醒,還要把文沅安全送回家。
文沅並不相信:“你不是他最好的兄弟嗎,你都不知道的話,還能有誰知道。
” 季衷寒沉默不語,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文沅忽然打翻了手裡的酒杯,臉色變得極差地對季衷寒說:“走吧。
” 說完後,文沅便從高腳凳上下來,剛站定就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季衷寒連忙扶住了她,看了眼她喝過的酒杯:“你到底喝了多少?” 文沅搖頭道:“先送我回酒店。
” 季衷寒只好扶她回去,可很快,在酒店的電梯裡,他就發現文沅的不對勁了。
文沅渾身上下都紅了,呼吸也很急促,站都站不穩,只能把所有的重量都靠在季衷寒身上。
季衷寒心頭一緊:“你到底怎麼了?” 文沅咬牙道:“剛才那混蛋在我酒裡下過藥。
” 季衷寒詫異道:“那你應該去醫院,你……” 文沅厲聲打斷他:“不能去醫院,你想讓我家裡人都知道我在酒吧被人下藥了嗎?!” 這話讓季衷寒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能勸道:“都不知道他給你吃了什麼,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吧……” 季衷寒話音剛落,文沅就猛地推開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自己房間,刷開房門後,就躲進了浴室裡,將浴室門反鎖起來。
季衷寒沒去敲門,他只聽到水聲嘩啦,許久沒停。
文沅不出來,他也沒法離開,事情就這麼僵持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季衷寒等到都要撞門了,文沅才臉色蒼白地從浴室裡走出。
她衣服濕了一些,但看起來狀態比之前好了點,不像路都走得穩的模樣。
看見房間裡的季衷寒,文沅有點驚訝道:“你怎麼還在。
” 季衷寒站起身:“你感覺怎麼樣?如果還是不舒服的話,你必須去醫院。
” 說話時,他模樣嚴肅,眼睛裡的擔心,也不似作偽。
文沅沒說話,季衷寒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她:“你穿上,衣服濕了。
” 文沅接過了外套,欲言又止地望著他,季衷寒說:“你是不是擔心去醫院,醫生通知你家人。
” 季衷寒知道文沅的年紀比他和封戚都小,還是未成年,因為這種緣故進醫院,必定要通知家人。
他理解文沅的想法,所以才沒有一直勸對方去醫院。
“我有一個認識的叔叔,開了私立醫院,我可以讓他幫忙給你做檢查,不會通知你家人的。
” 文沅抓著手裡的外套:“為什麼要幫我?就因為封戚是我前男友?” 季衷寒無奈道:“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你首先是我朋友,其次你是個女生,你在我面前發生了意外,我怎麼可能丟下你不管。
” 文沅虛弱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 季衷寒勸她:“那去醫院嗎?” 文沅乖乖點頭。
季衷寒問:“還走得動嗎?” 文沅好像想繼續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你扶我一下吧。
” 季衷寒伸手攬住文沅,以一個給予她支撐力氣的姿勢,帶人出了酒店。
直到今天,季衷寒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那天封戚會出現在酒店裡。
就像現在他和文沅共處在同一條走道上,走廊盡頭的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就是那麼巧,封戚從裡面走了出來。
封戚越走越近,臉色也隨之越來越沉。
季衷寒上前一步,剛想說什麼,肩膀就被封戚用力一推。
他愣住了,只聽封戚對文沅說:“你來做什麼?” 文沅用一種隨意的語氣:“找衷寒敘舊啊。
” 封戚聲音幾乎冷到掉渣:“你們之間有什麼舊好敘的?他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你沒機會了。
” 文沅臉上的輕松消失了,她眯眼看向封戚許久,站直身體道:“你又怎麼知道我沒機會。
” 季衷寒頭皮都麻了,還有封戚在胡說八道什麼,他什麼時候和別人在一起了? 封戚逼近了文沅:“怎麼了?你也有當第三者的興趣?” 文沅全然不懼封戚:“追求的話,當然是要公平競爭。
但想要比賽,好歹也得遵守規則吧,你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又憑什麼來讓我不要爭。
” 她輕輕歪著頭,衝封戚露出了個甜美的笑容:“我說得對嗎,早就出局的人。
”第43章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就是季衷寒都聽明白了文沅的潛台詞,她必定比他想像中的知道得還要多。
文沅所說的入場資格,無非是說封戚是個男人,在追求他這件事上,連資格都沒有。
季衷寒不認為封戚需要追求他,封戚還喜不喜歡他都不一定。
可是文沅這麼說,卻讓季衷寒感到非常難受。
既然已經想起了曾今自己酒後失言,就不能任憑現在封戚在他面前,被人從他曾經造成的傷口上,狠狠踩上一腳。
文沅挑釁地望著封戚,不甘示弱地仰著頭。
從季衷寒的視角來看,封戚緊繃的下頷骨以及隆起的眉心,無一不體現他現在焦慮又憤怒,卻又強忍著不動手。
他相信,如果文沅是個男生,現在已經被封戚毫不留情地拎著領子,撞在牆上了。
季衷寒拉住了封戚的胳膊,封戚感受到手肘傳來的力道,緩緩扭頭,盯著季衷寒,就像把對文沅的怒火,都燒到他身上來一般。
只要季衷寒敢開口說些他不想聽的話,那封戚就會毫不留情地對他炮轟。
季衷寒拉著封戚,卻轉頭對文沅道:“文小姐,請別開玩笑了,我們之間沒有舊可以敘,更談不上什麼追求不追求的。
” 文沅抱著胳膊,軟著聲道:“我只是想追你而已,這你都不允許嗎?” 如果是文沅的粉絲聽到自己的偶像這麼說話,必定要痛心疾首,還要大罵季衷寒的不識好歹。
季衷寒冷靜道:“是的,我們之間沒可能。
” 且不提文沅對他這般臨時起意的糾纏是因為什麼,哪怕真是因為喜歡他,季衷寒都拒絕接受。
文沅大概很久沒被人這麼拒絕過了,臉上露出了些許錯愕。
封戚眉宇舒展,嘲諷地看著文沅,倒是沒把自己的胳膊從季衷寒手裡抽出來,隨便他握著了。
電梯傳來叮咚一聲,裡面有人急匆匆地走出,看到走廊上堵著三個人,下意識地剎住了車。
季衷寒看向來人,竟然是姚野,這人來做什麼? 難道是……季衷寒覷了封戚一眼,松開了他的手。
文沅把手裡的點心遞給季衷寒:“我拿都拿來了,你總不能讓我提回去吧。
” 她這撒嬌的語調,讓季衷寒很不適應。
封戚更是咬牙道:“人家都拒絕你了,怎麼還這麼死皮賴臉。
” 文沅面露不善:“關你什麼事,我沒機會你就更沒機會!” 封戚上前一步,一聲你字還沒出口,姚野已經小跑上來,攬住了封戚的腰身:“哥,你冷靜一下。
” 季衷寒只覺得耳朵都像被刺了一下,不適感從耳朵一路走到心房,密密麻麻地散了開來。
文沅看了眼封戚被摟住了腰,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她轉頭對季衷寒說:“我是不會放棄的。
” 說完後,她正想離開。
就在這時封戚大力地搡開姚野,姚野驚呼一聲後,肩膀撞在了牆上,剎那間臉色全白,捂著肩膀冷汗都下來了。
文沅本來已經打算離開,看到這一幕,又停住腳步。
姚野抬起蒼白的臉,看向文沅。
不知為何,季衷寒竟然從姚野的眼神裡,看出了一種心酸的哀求。
而這種哀求,竟是衝著文沅的。
文沅看了姚野好一會,卻什麼都沒說,直接走了。
姚野落寞地低下頭,捂著肩膀吃力地對封戚說:“我好像肩膀脫臼了,得去趟醫院。
” 受害者都這麼說了,封戚只要不那麼混蛋,都該親自把人送去醫院。
何況,封戚從來也不是不負責任的性格。
封戚拿出手機,叫林芮開車過來,掛了電話後,他不悅地對姚野道:“誰叫你衝過來的。
” 姚野苦笑了下:“總不能看著你真對文小姐動手。
” 封戚輕哧道:“你倒是對她一片痴心,但她這個人,最喜歡的就是……”封戚話語停了下來,看了眼季衷寒,好似才意識到他在旁邊不方便說話一樣。
季衷寒感到了一陣尷尬,就像他是個局外人,聽到不該聽的事情,得知了不該得知的內幕。
封戚皺眉,凶惡地衝季衷寒說:“給我離文沅遠點,別以為她說喜歡你,就真的是喜歡你!” 季衷寒垂下眼:“我也沒信她喜歡我,文小姐不過開個玩笑罷了。
” 與其說開玩笑,文沅好像更喜歡刺激封戚的樣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當年被封戚甩了以後,記到現在。
如果是這樣,真正讓文沅念念不忘的,該是封戚才是。
寧願撒出喜歡他這樣荒唐的謊話,都要挑釁封戚。
“我不管你到底跟幾個女人有混亂的關系,腳踏了幾條船,文沅不屬於你能踩住的船。
你別到時候想玩別人,反而被別人玩死。
”封戚說這話時,聲音微涼。
季衷寒不可置信地看著封戚,又望向一旁的姚野。
他說不清是被封戚這樣污蔑而感到羞辱,還是因為姚野在旁邊看見他這麼狼狽的一面,而覺得難堪。
但凡封戚願意給他一點體面,都不應該在外人面前這樣讓他沒臉。
姚野識趣道:“哥,我實在疼得受不住,先去醫院了。
” 封戚對他說:“既然是我弄的,我會送你去。
” 說完後,他攙住姚野,往電梯的方向走。
季衷寒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兩個的身影步入電梯。
封戚轉過身來,他們隔著一段距離遠遠相視,是季衷寒先收回了目光,伸手用房卡開了門,這時電梯門也跟著合上,將封戚徹底擋住了。
季衷寒開了門後,卻沒有馬上進去。
他伸手捂住了胸口,那裡連綿不斷地傳來窒悶感,叫人無法用力呼吸。
幾乎是深吸一口氣,都能感受到喉間傳來無法控制輕顫。
半晌季衷寒還苦笑一聲,封戚對他有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是從重逢那會就知道了嗎,為什麼還會難受。
再說了,封戚又為什麼要給他臉面,封戚不一直都是這樣嗎,他在期待什麼? 只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就真的以為封戚對自己有所不同? 所以心有期待了? 對別人產生沒必要的期待,就只會受傷。
季衷寒站定數秒後,沒有推開房門,而是快步走向另一個電梯。
幸運的是,那電梯來得很快,等他趕到酒店大堂時,封戚還站在車外,探著身子往裡面說著什麼。
季衷寒小跑過去,站在封戚的身後穩定了下呼吸,才開口道:“我需要跟你談一下。
” 封戚聽到他的聲音,驚訝地望過來,這時車裡的姚野適時發出了疼痛的呻吟。
季衷寒跟著上了車,然後對封戚說:“先送他去醫院吧。
” 林芮抓著方向盤,從前排轉過頭來。
封戚愣在外面,好似根本不知道季衷寒在想什麼。
就連姚野,喊痛的聲音壓低不少。
季衷寒如同一個不速之客,安安靜靜地坐在車上,即使不說話,也充滿存在感。
是林芮先開得口:“老板,趕緊上來,你想讓姚先生疼死嗎?” 封戚這才跟著上車,但和季衷寒隔了一個位置坐下,臉上也別別扭扭。
季衷寒一路都沒說話,他在靜靜地構思著措辭,以及一個早該解釋的事情。
就是,他和文沅什麼都沒有發生。
當年之所以不解釋,也是因為封戚對他做了那樣的事。
在那事以後,無論什麼話,他都不想和封戚說了。
車子行駛的很快,剛到地方,林芮就把姚野架了下去,車門猛地關上,生怕封戚也跟著下去了。
好在封戚沒有要跟下去的意思,林芮多少松了口氣。
她像個大力金剛一樣抓著姚野,恨不得把人背著飛奔起來,讓他別壞了好事。
姚野一臉冷汗地對林芮說:“小姑娘,你輕一點,我原本只是脫臼,再這麼下去就要骨折了。
” 林芮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手上的力道卻還是松了不少。
這時車裡一片安靜,林芮努力給他們創造出的空間,兩個人卻沒有一個主動說話。
倒是封戚不自在地動了動:“你到底想說什麼?” 季衷寒深吸一口氣,他把當年他和文沅到底怎麼遇上,又為什麼在酒店一塊出來,給交代得明明白白。
“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對文沅有什麼不好的心思,我跟她就沒有過你想的那種齷齪關系。
”季衷寒說。
季衷寒:“還有,你說我腳踏幾條船,這種污蔑人的話,請不要張口就來。
不管你誤會了什麼,都不是你想的那樣。
” 封戚輕笑一聲,瞧著不是很信。
季衷寒見了,也沒有動怒,只是用最平靜的語氣問封戚:“正如你所說,我現在怎麼可能對女人還硬得起來。
” “我曾經在你身下像個婊子一樣,又怎麼可能還去糟蹋別的姑娘。
” 封戚身體僵住了,話是他說的沒錯,但這種話從季衷寒嘴裡以一種近乎平淡的語氣說出,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只為羞辱季衷寒而口不擇言,但季衷寒卻好像陳述一個事實。
季衷寒看著自己的指尖:“我再也不可能去和別人在一起了。
” 封戚握緊拳頭:“你想說是因為我?” 季衷寒扯了扯嘴角,沒能笑得出來:“你知道嗎,我真希望那天晚上你沒有對我做那些事。
” “也希望那僅僅只是個噩夢而已。
” “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又怎麼會想要毀了我。
”第44章 車廂裡一片寂靜,這個指控或許過重,隨著時間的流逝,季衷寒的心一點點懸了起來。
封戚緩緩轉過頭,唇角是上揚的,眼睛卻沒有任何笑意:“毀了你,怎麼毀了你。
因為我是個男人,所以在強行碰你,甚至讓你爽得一塌糊塗以後,你就被我毀了嗎?” “也是,被一個男人喜歡確實很惡心。
” 說罷,他解開了安全帶,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到了季衷寒身前。
季衷寒身後就是座椅,根本無路可退。
下意識抗拒的雙手,也被封戚強行按住,季衷寒急聲道:“你別亂來,這裡是露天停車場,隨時都有人來!” “我真是好委屈啊。
”封戚沒有理會季衷寒的提醒,仍是用那樣又輕又低的語氣道:“那還不如真把你給毀了。
” 季衷寒呼吸變得急促,身體也微微戰栗。
封戚鼻尖從他的下巴,滑至頸項。
他抓住了季衷寒的領口,大力一扯。
隨著布料撕扯的聲音,季衷寒從頸項到胸口,盡數裸露在外。
封戚目光在這些部位梭巡著,不一會便選好了位置,他張開口,狠狠咬住了季衷寒鎖骨上的皮肉。
季衷寒咽嗚一聲,疼得身子都想蜷縮起來。
直到在鎖骨上留下清晰的牙印,封戚松開嘴:“其實你不是對男人不行,只是唯獨我不可以。
至於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你惡心我這張臉嗎。
” 季衷寒愣住了,他的掙扎都停了下來。
他沒想到原來封戚早就猜到,他因為封戚和封行路相似的長相,而心懷芥蒂。
封戚沒聽到他的反駁,沉默了會,才繼續道:“你討不討厭我,怎麼惡心我,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因為我現在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 季衷寒望著車頂,鼻子泛起微酸:“不是這樣的。
” 封戚將手繞至他的小腹,施力按壓著:“這麼怕我的話,就離我遠一點,躲著我,避著我,再也別像今天一樣傻傻地送上門。
” 說完後,封戚收回手直起腰。
他從季衷寒的身體上退開,帶走了所有的溫度。
季衷寒頭發散亂地靠在角落,衣領敞開著露出大片皮膚。
再看那鎖骨上明顯的牙印,曖昧又狼狽。
封戚脫掉了身上的風衣,扔到他身上。
然後轉身出了車廂,咚地關上了車門。
季衷寒緩了許久,才抓著身上的風衣爬起來。
車窗外,封戚已經走得很遠,在十幾米外的樹下,站定抽煙。
季衷寒即看不清封戚的表情,也摸不透封戚如今的想法。
他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衣服給整理好,但被扯壞的領口,缺了幾顆扣子的襯衣,根本沒法恢復原樣。
實在沒辦法,季衷寒只好穿上了封戚的衣服。
那件風衣對他來說太大,只有把腰帶扎起來,才能掩蓋被扯壞的衣服。
封戚的衣服上全是他的味道,混雜著煙與香水。
季衷寒拉開了車門,車外的空氣一下灌了進來,將那裹在他身上的氣味都衝淡不少。
他忽然發現,他與封戚是說不通的。
他想和封戚講明對方曾經的行為,對他所造成的傷害。
而封戚卻偏執地認為,只因是他做的,所以季衷寒才這麼厭惡,反應如此強烈。
但封戚有沒有想過,當初的事,要是換成了別人,都不會是今天這樣的結果。
季衷寒只會同對方拼了命,根本到不了那步。
他太相信封戚了,相信到哪怕在極度的恐懼和應激下,都只能下意識抱緊了封戚,小聲求救。
他在向封戚求救。
可是封戚卻把那樣的反應,當作他對欲望的需索。
在他的臥室裡,在那張惡心的床上,被撫摸親吻,直到最後一步。
季衷寒看向車窗,光潔的鏡面倒影了他此時惶恐又緊張的臉。
但為什麼…… 季衷寒還是選擇邁步走向封戚,距離對方越近,那些因為記憶而引起的害怕,在緩緩散去。
到底是為什麼,除了封戚以外,誰都不可以呢? 哪怕到現在,他也只對封戚的觸碰不抗拒。
季衷寒沒有答案,封戚正背對著他,聽到他踩過葉子的腳步聲,身體卻突然一僵。
封戚好像抬手摸了把臉,聲音沙啞道:“你過來干嘛?我不是讓你離我遠點?” 季衷寒心頭一動,隱約起了個念頭,於是他沒說話。
封戚沒聽到回應,好似自己都覺得季衷寒不可能過來一樣,便說:“我現在心情很差,不管你是誰,有什麼事,都別來找我!” 季衷寒嘆了口氣:“封戚,你是在哭嗎?” 封戚勉強地笑了兩聲:“開什麼玩笑,為什麼要哭,為了你?” “別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就想一個人靜一靜,抽根煙,你能不能別來煩……”封戚的話還沒說完,季衷寒就已經繞到了他面前。
季衷寒清晰地看見了封戚濕潤的眼,以及微紅的鼻尖。
本來只是猜測,等真的確認事實後,季衷寒反而驚住了。
封戚罵了句髒話,直接掐滅手裡的煙,旋身往車的方向走。
季衷寒跟在他身後:“你在哭什麼?” “你是對我感到抱歉嗎?”季衷寒追問道。
封戚根本不說話,直到搶先一步上了車,還將車門反鎖了。
季衷寒在外面拍了半天車窗,裡面的人巍然不動,他拍得手都有點累,人也有點生氣。
封戚能不能不要別扭,他是對封戚存有歉意,也想把從前的心結說開。
哪怕兩個人回不到之前的關系,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僵持著,針鋒相對。
但即使是要和緩關系,也需要雙方配合,只有一個人單方面作出努力,只會是一廂情願。
季衷寒放下拍到發麻的手,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他晚上還要和這次合作的組員們一起聚餐,大家已經在群裡商量好了時間。
季衷寒最後看了漆黑的車窗一眼,無奈地轉身離開。
從馬路上打到車,直至抵達酒店後,季衷寒給許薇打了個電話,但是對方並沒有接通。
許薇知道今晚聚餐的事情,還特意囑咐他要帶上自己。
現在卻聯系不上,是有什麼事嗎? 季衷寒干脆找到許薇的房間,按下門鈴,看許薇是不是在房間裡休息,所以沒聽到門鈴聲。
叮咚響聲後,裡面卻傳來一聲巨大的動靜,像是有什麼人摔在了地上。
季衷寒嚇了一跳,立刻敲門道:“許薇,你怎麼了?是不是摔地上了,起得來嗎?” 他也有許薇的房卡,是許薇給他的。
“我能不能進來?”季衷寒又問。
裡面傳來了許薇的聲音,腳步聲匆匆來到門前:“我沒事,你等一下。
” 季衷寒松了口氣:“剛剛是什麼東西摔了?” “什麼也沒有。
”許薇緊張道。
季衷寒覺得不對,他又敲了下門:“你真的沒問題嗎?” 許薇強調道:“我真的沒問題!” 季衷寒只好道:“那你收拾好了來我房間找我,晚上不是還要去聚餐嗎?” 許薇說:“好,我待會就去找你。
” 季衷寒走出一段路了,突然又想起要跟許薇說,晚上要喝酒,讓她不要開車出來。
才走回許薇的房門口,就發現門打開了,景河走了出來。
他往這邊看了一眼,分明是瞧見了季衷寒的,卻一副全然沒看見的模樣。
景河伸手往門裡一抓,扯住了許薇。
他把許薇拽了出來,摟住許薇的腰,捧住她的頭發,強硬又不失溫柔地吻住了她。
許薇掙扎了沒兩下,便漸漸放軟了身體。
季衷寒沒想過會撞見這樣的一幕,他下意識躲了起來,感覺尷尬極了。
許薇與景河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他怎麼都沒發現? 還有之前許薇不是還很討厭景河嗎?現在又怎麼回事? 帶著滿腹疑慮,季衷寒回到了房間裡,不多時,許薇就來了。
一進門就跟季衷寒玩笑道:“今晚有姐姐在,誰都灌不了你酒。
” 季衷寒摸了摸鼻梁,選擇了個委婉的措辭:“我剛剛想回去跟你說,晚上別開車,但是你那時候不太方便。
” 許薇怔了怔,很快就意識到季衷寒在說什麼。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那種被好友發現的窘迫與害羞,讓她整個羞憤欲絕。
季衷寒安慰道:“我覺得只要你喜歡,我就沒關系,不要讓我知道他欺負你就好。
” 許薇扭捏道:“他能欺負我什麼啊,再說了,我又不喜歡他。
” “啊?”季衷寒震驚了。
許薇故作灑脫地摸了下頭發:“就算他這次也不是真心的,我也不怕。
畢竟他那樣的,睡到也是賺到。
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 季衷寒被許薇的觀念震到了,好半天才道:“行吧,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
” 許薇輕咳一聲,她剛剛心裡有別的事,沒注意到季衷寒的不對。
等她發現以後,立刻雙眼如x光掃遍了季衷寒全身。
“還讓我注意安全,你又是怎麼回事?”許薇問道。
季衷寒莫名:“我怎麼了?” “還怎麼了?你就穿著這件衣服回來的?”許薇驚訝道。
季衷寒這才想起身上的風衣,不自在道:“怎麼了,這衣服我新買的。
” “你新買個屁,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不知道,這是品牌專門為封戚定制的外套吧!” “你就差沒舉著個我和封戚有一腿的牌子,招搖過市了!”許薇恨鐵不成鋼道。
第45章 季衷寒脫下身上的衣服,果然在袖口以及領口的地方,都看到了繡著rio圖案的標記。
許薇還在那裡吐槽:“rio真的太心機了,他就是故意的吧,而且你也真是傻乎乎的,他給你衣服你就穿啊。
” 季衷寒還沒來得及解釋,許薇就上手扒他衣服:“趕緊在別人沒看到之前給我,我去拿給景河。
” 他甚至沒能夠阻止,就被許薇扯松了身上的外套。
這下裡面撕壞的襯衣,以及鎖骨上的牙印便暴露出來。
許薇瞪著他的鎖骨:“好家伙,你們玩得可真大啊。
” 季衷寒捂住了領口,分明不是那回事,但又解釋不清楚,糾結之中,整個人都有往逐漸發燙的趨勢。
許薇一臉有白菜被豬拱的模樣,搖頭道:“行了,你一個人害羞著吧,趕緊換衣服,群裡都在催了。
” 晚上要開的會議接洽的是這次拍攝文沅時,在她團隊的其他成員。
至於會不會遇見文沅,這真是一件令季衷寒頭痛的事情。
萬幸晚上開會的時候,文沅並不在場,那位被她喊來送花的男助理倒是在。
他和工作人員以及季衷寒解釋道,文沅今晚還有事情要忙,明天所有的拍攝,就交給在座的各位了。
解釋完後,又讓大家盡情消費,文沅買單。
工作人員們歡呼地和助理謝謝文沅,然後大家就開始喝酒聊天。
說正事的倒沒幾個,畢竟現在也不是工作時間,反正到拍攝的時候,大家就會各司其職。
現在聚餐,主要是互相認識一下。
季衷寒都沒怎麼說話,酒倒是敬過一輪。
許薇發揮了自己的社交才能,很快就與其他人打得火熱。
等飯局結束後,大家都一口一個薇姐,喊得親熱。
季衷寒負責送許薇回去,許薇喝多以後,人就會變得很折騰,把季衷寒的一頭長發抓亂了,還抓著他的領子假哭道:“臭男人有什麼好的,你告訴我啊。
” 為了避免許薇繼續醉下去,喊出更多八卦。
季衷寒捂著許薇的嘴,把人當場帶走。
才帶到餐廳外,季衷寒滿頭大汗試圖打車,這時路邊緩緩停下一輛轎車。
景河從駕駛座出來,客氣地衝季衷寒笑道:“我來接許薇。
” 季衷寒抱著許薇的腰,剛想應聲好,景河便直接過來,把許薇從他手裡搶了過去,再輕柔地抱進了副駕座裡。
當季衷寒還在為景河那有些粗暴的搶人動作而愣神時,景河便同他說:“季先生,先上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 景河這個人說話感覺很穩,總讓人不知不覺跟著他的安排走。
於是拉開車門,看見坐在裡面沒有表情的封戚時,季衷寒才發現不對。
但已經拉開了車門,總不能再關上。
再說了,他做什麼要怕封戚。
雖然封戚讓他離得遠些,但說完這種話以後,躲起來哭的是封戚又不是他。
不知怎麼回事,自從發現封戚還是跟以前一樣愛哭以後,現在的封戚在他眼裡就是紙糊的老虎,光有嚇人模樣,沒有絲毫的威懾力。
封戚本來把頭轉向窗外,等季衷寒上車後,才對景河說:“我要喝粥。
” 季衷寒留意到景河扶著方向盤,看了封戚一眼,景河的眼神就像看著胡鬧的小孩一樣。
莫名地,季衷寒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景河說:“都這麼晚了。
” 話是這麼說,可是景河還是把車開到了一家砂鍋粥大排檔,讓季衷寒和封戚在車上等著,他下去買。
等景河一走,車上又陷入了尷尬的死寂。
可能是因為喝了酒的原因,季衷寒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時,神經就沒崩得這麼緊了。
他沒再問今天封戚為什麼哭,而是說:“你跟景先生關系很好啊。
” 封戚好似沒想到季衷寒還敢跟自己搭話,半天才用鼻音哼了聲,像是在認同,又像懶得理會季衷寒,敷衍他。
季衷寒看著景河西裝革履,站在大排檔前被燒烤攤的油煙熏得微微皺眉的模樣:“他對你也很不錯,你說要喝粥,他就去幫你買了。
” 封戚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季衷寒小聲說:“沒有,只是想到這些年,有他在你身邊挺好的。
” 封戚吸了口氣,發出不耐煩的氣音。
季衷寒以為封戚莫名其妙的又要生氣了,這次不知道要咬自己哪裡,便下意識捂住了鎖骨。
那裡已經很疼了,受不住再來一次。
哪知道封戚看見他的動作,直接開門下車,將季衷寒留在了車上,自己轉而走到了景河旁邊。
季衷寒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心情頓時有點復雜。
一時間也說不清到底是封戚對他作出過火的行為好些,還是封戚完全無視他要好點。
好像這兩種行為,他都不喜歡。
隔著車窗,他看著車外的兩個人。
封戚走到景河身邊後,景河因為油煙皺緊的眉頭瞬間松了不少,臉上帶出了笑意。
那笑容比在面對季衷寒的時候,要真實得多。
景河同封戚說了什麼,封戚仍然沒有表情,可是季衷寒卻能發現,封戚心情並不壞。
老板上菜很快,沒一會就有人提著兩個打包盒出來。
景河和封戚再次回到車上,季衷寒趕緊把目光收回來,假裝在玩手機。
“季先生,這份是給你的。
”景河把一份外賣盒遞到他手裡。
季衷寒沒有拒絕,接了下來。
他的胃本來就不好,剛剛喝了些酒,晚上吃點粥,就會舒服很多。
車子平穩行駛到酒店的停車場後,景河打開了車裡的燈,對封戚說:“小戚,你先回房間。
” 這是季衷寒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喊封戚,他以前喜歡連名帶姓地喊封戚,哀求的時候喊哥。
這和景河這種像把封戚當親弟弟的喊法完全不一樣,關鍵是封戚聽他的話,提著粥就下了車。
等封戚一走,景河這才公事公辦地說:“季先生,我有事想和你談,方便下車說嗎?” 季衷寒抓緊手裡的粥,配合下車。
下車後,景河給他遞煙,季衷寒看了眼牌子,是封戚身上那股紅河的味道。
他沒有拒絕,接了過來,剛抽一口就覺得嗆人。
景河給完煙,就把煙盒收回口袋裡。
季衷寒夾著煙問:“你不抽嗎?” 景河溫聲道:“我沒有抽煙的習慣。
” 那煙是給誰准備的? 景河似乎瞧出了他眼裡的疑問,好笑道:“因為很多客戶都有抽煙的習慣,我雖然不抽,但也要為他們准備一些。
” 季衷寒頓時覺得臉熱,為自己的猜測。
他還以為景河竟然貼心到幫封戚隨身帶煙,又不是全職奶媽,做什麼要這麼寵著封戚? 景河閑話不多說,直接進入正題。
他說,他希望接下來這期拍攝,由他負責封戚。
季衷寒被煙嗆到了,猛地咳嗽出聲。
他眼淚都嗆出來,半天才捂著嘴道:“這是封戚提的?” 景河含笑搖頭:“不,是我的建議。
” 他又不是什麼頂有名,特厲害的攝影師,怎麼一個兩個都要找他? 景河平靜道:“我想季先生也注意到了,你和文小姐合作這件事,讓小戚心情很不好。
” “他這個人,沒有半分自控力。
心情差就會酗酒。
” “想必你也知道,他這個人除了臉一無是處。
作為模特,上鏡前的狀態很重要,我不希望我手下的招牌,每天都爛醉如泥,頂著一張腫臉出鏡。
這很影響他之後的通告,以及品牌價值。
” 季衷寒沒想到這麼照顧封戚的景河,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其實也不應該意外,景河作為一手發掘了封戚的人,自然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價值才會如此費心。
景河提議讓他拍攝,並不是看中他的能力,而是把這個當作安撫封戚的手段。
季衷寒完全有理由相信,為了讓封戚能夠正常工作,哪怕再過分的要求,景河也會去做。
注意到季衷寒不贊同的表情,景河揚眉道:“放心,我們這邊會給出比文小姐那還要優渥的條件。
” 他以為季衷寒是不想接受他這個提議。
沒想到季衷寒卻小聲地說:“他沒有。
” 景河:“什麼?” 季衷寒:“他沒有除了臉一無是處。
” 景河:“……” 或許是看出了景河現在有多無語,季衷寒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可是我們已經先和文沅簽約了,應該沒辦法違約。
” 景河找回了談判的狀態:“這點你放心,你們與文小姐那邊的合同還在走流程。
” 公司與公司之間的合作,往往合同能夠走很久。
每份合同在落實之前,不知道要經過幾道人手。
景河就是抓准了合同還沒落實的機會,下手挖牆腳。
見季衷寒還在猶豫,景河試探性地拋出了一些誘惑的機會。
然而季衷寒聽完後,並沒有感到很心動的樣子。
景河最怕和這種類型的人談條件,不怕他提出要求,就怕他什麼要求也沒有。
他快速地轉動著腦筋,忽地,他目光落在了季衷寒手裡的粥上。
“季先生,你知道今晚小戚為什麼要喝粥嗎?” 季衷寒本能地望向他,眼神比剛才聽到那些條件時,鮮活多了。
景河覺得自己抓住了談話的脈絡,這是最好,也是最明顯的弱點。
只要瞧准,就能一擊斃命。
“小戚最討厭喝粥了。
” “因為當年在粥店打工,為了省錢,他每次都會喝店裡剩下來的粥。
因為喝得太多,都喝怕了,所以現在只要聞到粥味都想吐。
” 景河沒有用多悲情的語氣來敘述,反而是這種平淡的述說,更加讓人揪心。
因為足夠真實。
季衷寒看向手裡的粥,不等他問,景河便給出了答案。
“因為有人喝了酒以後,胃會不舒服。
” 季衷寒一下抓緊了手裡提的袋子。
景河又說:“當然,小戚也沒法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因為惡心他,所以每次都要吐。
” “不是的!”季衷寒大聲打斷道。
他看到景河驚訝的雙眼,慢慢低下頭:“不是這樣的。
” 那所有傷人的話,從來都不是真心的。
第46章 季衷寒起了個大早,他看了眼手機時間,距離拍攝開始,還有三個小時。
景河昨夜跟他說,今天直接去拍攝場地就行,至於剩下的事情他來解決。
季衷寒與景河告別後,就回到了房間。
他沒有去貿然地敲封戚的房門,主要是就算敲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不管是林芮同他講的,還是景河告訴他的,都讓他封戚有了一種全新的感受。
少了些懼怕,多了些惻隱。
封戚要是知道季衷寒在同情他,怕是又要生氣了。
季衷寒心想,封戚知道今天負責拍攝的,會是他嗎? 胡思亂想間,季衷寒一連換了好幾套衣服。
等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打扮時,季衷寒便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抓著頭發陷入沉思。
他突然很需要一個人來幫他分析現在的情況,身邊的朋友不好開口,或許能求助林魚。
季衷寒拿起手機,編輯微信問林魚,上次建議他進行脫敏療法,這是不是最好的治療方式。
林魚回復得很快,他和季衷寒解釋道,脫敏不代表著要直面創傷,只是在創傷後所表現的其他症狀中,進行脫敏。
季衷寒最明顯的症狀,就是厭惡與他人有身體接觸,那麼他就需要找一個他信任的人進行脫敏。
如果季衷寒並不抗拒對方的觸碰,就可以嘗試一下主動觸碰對方。
季衷寒表示明白了,林魚又說,等下一次兩個人見面診療時,季衷寒或許可以跟他說一下,這個脫敏已經進行到哪一步了。
分明只是一個正常的治療行為,季衷寒卻覺得林魚這問題,簡直就像在變向問他和封戚進行到哪一步。
這大概就是做賊心虛的人,自己反而更敏感。
林芮給他發來消息,讓他去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季衷寒都已經把自己的鏡頭都清理了一遍,還挑了好久單反的參數。
出門時他看了眼對面的門,房門緊閉,安安靜靜,不見有人出來。
季衷寒蹲下來系了下鞋帶,等了一會,始終沒有聽到出來的腳步聲。
他自己都覺得這行為傻,便起身往電梯門走去。
到了地下停車場,林芮將車停在了顯眼的位置,並降下車窗同他打招呼。
季衷寒小跑過去,拉開車門,就發現封戚已經在裡面了。
封戚穿著一身運動服,雙手老實地握在身前,戴著眼罩,塞著耳塞。
林芮從前方給他遞了杯豆漿喝和三明治,小聲地對他說:“去攝影棚還要兩小時,你可以先睡一會。
” “謝謝。
”季衷寒接過早餐後,老實地系上安全帶。
這種感覺很奇妙,沒想到他和封戚還有和平共處在一個私密空間裡的機會。
當然,也因為封戚現在正睡覺。
要是封戚醒了,他可能就沒法這麼淡定了。
早上的馬路有點堵,季衷寒一覺睡醒後,外面仍然是擁擠的車流。
他轉頭看封戚,正好封戚也在此刻掀開了眼罩。
由於光線的原因,封戚的眼睛虛睜了好一會,才逐漸聚焦。
他的眼珠轉到季衷寒的方向時,停住了。
季衷寒僵硬著身體,不知道該不該打聲招呼。
他就坐在封戚旁邊的座位,兩人相隔不遠。
封戚眼也不眨地看著他,緩緩抬起手。
在季衷寒的注視裡,封戚的手輕輕擦過他的臉頰,指尖從發絲中穿過,像是要捧住他的臉,又像只是想觸碰他頭發而已。
一切都是那麼的溫柔,在這金色的晨光裡,季衷寒溫順垂首,叫封戚握住了一縷頭發。
然後,封戚笑了。
直到汽車一聲鳴笛,封戚才如夢初醒,看著手裡的頭發,再看眼前的季衷寒。
他猛地松開手,坐直腰,前後左右地望了一圈,仿佛在確認自己有沒有上錯車,跑錯地。
等確認駕駛座上的人是林芮,而不是許薇時,封戚才不敢置信地望著季衷寒。
不等封戚問出口,在前面已經暗中圍觀很久的林芮適時出聲:“是景大哥安排的,這一期是季老師負責給你拍攝,他讓我跟你說,對季老師客氣點,別老是動手動腳。
” 封戚臉都黑了:“他憑什麼這麼安排,還有我才是你老板!你不聽我的聽他的?” “景大哥才是給我發工資的人,你不是。
”林芮頂嘴道。
封戚氣急:“我能解雇你!” “你不能,景大哥不會讓你這麼無理取鬧的。
”林芮就像拿到了免死金牌一樣,使勁反駁封戚。
封戚氣得扔了手裡的眼罩:“你們太過分了!” 眼罩恰好落在季衷寒腳邊,季衷寒彎腰撿起來,剛想放到封戚扶手旁支架上,就發現封戚已經在盯著他。
他握緊了手裡的眼罩,本以為封戚會對他冷嘲熱諷。
比如昨天讓他離得遠遠的,為什麼現在又送上門。
再比如質疑他的目的,懷疑他是否別有用心。
但封戚什麼都沒說,他只是把自己的運動兜帽拉起來,罩住腦袋,一副鬧脾氣後,拒絕和任何人溝通的孩子氣模樣。
季衷寒用紙巾擦拭了下眼罩,輕輕放回了封戚的手邊。
等到了攝影棚,封戚就拉開門,大步離開。
林芮從駕駛座下來,對季衷寒說:“別理他,大清早的就不正常。
” 季衷寒沒說什麼,只是跟著林芮一起進了攝影基地。
封戚的團隊要比節目組裡的參賽選手要專業得多,方案一早就制定好了,而且季衷寒作為攝影師,也只是負責其中一組拍攝。
另外幾組仍是景河找來的業內知名攝影師張特,按著入行年紀算,張特是季衷寒的大前輩。
看來景河只是單純想用他安撫封戚,沒有多相信他實力的意思。
季衷寒同樣不認為自己能夠拍出超越張特的作品,只能說盡全力去完成。
不管是文沅還是景河,他們都不是因為相信他的技術而選擇了他。
他就好像一件用來爭奪的玩具,又或者是競爭的勝利品。
這一點,他昨晚就知道了,只是在聽了景河說的那些話後,變得情緒化,在並不理智的情況下,答應了景河。
要說多後悔,也不至於。
季衷寒和工作人員客氣地寒暄時,參觀張特的准備工作時,甚至有點開心,因為能這麼近距離地觀摩學習的機會並不多。
就在工作人員忙成一團時,林芮走進來開始清場了。
季衷寒剛開始還不明白,為什麼要清場,但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後悔。
封戚赤身裸體地橫臥在一片大面積的深紅皮草上。
他身上掛滿了珠寶,用許多鑽石串起的裝飾性披風,數顆不同顏色的寶石所制成的腰帶。
腳踝,手腕上皆有同色系的裝飾品。
除了私處做了一些遮擋處理,封戚幾乎將整個身體都展現在鏡頭前。
封戚並不端莊地戴著一頂皇冠,身披價值連城的珠寶,成為這光線昏暗的攝影棚裡唯一的光源所在,就像人類最本能,最渴望的欲望化身。
季衷寒幾乎不敢看眼前這一幕。
張特卻在此時對季衷寒說:“你剛剛不是還請教我怎麼拍攝嗎?有什麼能比自己親自動手能感觸更深。
” “我在拍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幫個忙。
” 季衷寒明白,這是張特有心要帶他。
這下他就算想走也不行了,走了對不住張特的指導,不走……季衷寒看了眼封戚,目光似被燙傷一樣火速移開,根本不敢多加停留。
而封戚作為一個資深的模特,本應該游刃有余才對,可不知為何,他今天的動作多少帶了點僵硬。
張特和封戚合作了許多次,他一眼看出了封戚的不對,問他:“要不要給你點時間,或者再讓一些工作人員出去些。
” 在封戚點頭後,張特便又讓一批工作人員出去。
到後面,能夠幫忙的人已然不多。
這時張特也顧不得那麼多,他就像真的對一個小徒弟般吩咐季衷寒做事。
他讓季衷寒抱著一束玫瑰,把那些玫瑰散在封戚四周。
季衷寒聽了後,沒法拒絕,只好照做。
可是捧著玫瑰走近封戚時,季衷寒全程盯著地面,都不敢去看封戚。
直到鞋尖靠近那張紅色的皮草時,季衷寒聽到了寶石相碰的清脆聲。
鑽石折射著燈光,落在了他的臉上,他純白的衣服前,成了繽紛光斑。
季衷寒單膝跪地,將那些玫瑰花鋪在了封戚的身前。
不可避免地,他還是看到了封戚的身體。
野性十足,又具有健康光澤的強健體魄,披風和腰帶的特殊設計,不可避免地將這具男人味十足的身體,染上了一股引人遐想的色氣感。
那一刻,季衷寒就像入了魔般,順著寶石往上看,直到對上了封戚的眼睛。
封戚比季衷寒還要早發現他的失態,但封戚卻什麼都沒說。
只是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朵玫瑰,咬在了嘴裡後,放松著四肢,臥在了皮草上。
他舌尖頂著花枝,讓花在自己嘴裡輕輕抖動著。
在發現季衷寒並沒有如往常一樣害怕閃躲後,封戚含著花,抬起眸。
他飽含欲望地,看了季衷寒一眼。
(心理治療全是瞎編,劇情需要)第47章 張特還在調整鏡頭,就發現他剛關照過的新人,猛地從模特身前站起來,慌慌張張地走回來。
他瞧了瞧封戚,又覷了眼面紅耳赤的季衷寒,這種事在時尚圈裡太多,張特也不覺得稀奇,只感慨一句,真是年輕人。
年輕人季衷寒在整場拍攝裡,都不敢再去靠近封戚了。
好似封戚是吃人的妖魔,他踏過安全距離,就會被對方連皮帶骨地吞下去。
好不容易,等這場熬完,封戚便站起身,帶著他那一身金貴的裝飾,過來看成片效果。
季衷寒也在電腦旁站著,封戚來時,他沒注意,等人站在身邊了,又不敢躲。
他還沒忘了,封戚剛剛才用了那樣的眼神看他。
季衷寒將腦袋低垂著,看著電腦上的成片,人都快跟著鑽進去躲躲。
可是電腦裡是封戚,電腦外仍是封戚。
與他極近地貼著站,赤裸的皮膚若有似無地擦過了他的襯衣。
鼻端傳來的是封戚身上混合著化妝品味道的氣息,張特讓季衷寒切換照片時,封戚恰好伸去點屏幕。
兩個人的手與半空中碰撞,尾指相觸,仿若有輕微電流走過筋絡,酥麻感讓季衷寒火速地收回手,緊緊貼在身側。
封戚的手還懸在空中,沒有在意季衷寒的退縮,他指著自己的照片和張特提出了意見,張特同意了。
之後封戚便回到了那塊皮草上,繼續拍攝。
封戚狀態恢復正常後,出片率也得到了提升。
在張特連連誇贊的同時,季衷寒也不願去想,現在的封戚在鏡頭面前所散發的情欲感,是不是因為他。
分明只工作了不到兩個小時,季衷寒卻覺得這是最漫長的兩小時,以至於拍攝一結束,他就躲到了攝影棚外抽了兩根煙,穩定情緒。
還沒歇息多久,景河的電話就打到了他手機上,讓他回來拍攝,到他負責的部分了。
再回去,就發現封戚已經穿上了衣服,筆挺的西裝將身材包裹著,裁剪將身型都拉得修長,氣質卻比剛才正派多了,甚至多了幾分禁欲。
可袖口外的紋身,以及不好招惹的氣質,又讓他看起來那麼地像一位西裝暴徒。
就算上一秒還在彬彬有禮地談話,下一秒也能掀翻桌子直接動手。
不過這樣也好,季衷寒心裡松了口氣,要不然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拍。
張特私下被景河交代過,要在旁邊監督,要是季衷寒實力確實不佳,就給予一定的幫助。
但是一張張照片由攝影機傳到電腦上後,張特卻發現,季衷寒鏡頭裡的封戚,好像和他所拍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味道。
這種不一樣,不是指造型上的不同。
而是照片不僅能夠傳達模特的情緒,同樣也能展現攝影師的情感。
這是種很微妙的東西,是看到照片的那刻便能感受到的。
季衷寒拍出來的封戚,未免過於曖昧了些。
封戚透過鏡頭所展現的,是一種異常真實的熱烈情感。
而作為攝影師的季衷寒,之所以能夠捕捉到這些,也說明了他對模特的過分關注。
景河過來問他拍得怎麼樣時,張特說挺不錯,他也是實話實說。
因為這樣情況下出來的照片,再壞也不能壞到哪去。
景河抱著雙臂道:“那還真是意外驚喜,本來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安撫劑。
” “我覺得不只是能安撫。
”張特不贊同道:“這兩個人怕是要談戀愛啊。
” 景河驚訝地望向張特,張特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本來想找補一句開玩笑的,景河卻說:“雖然時尚圈裡性向不是多要緊的事,但是我覺得他們倆應該不可能在一起。
” 張特奇怪道:“為什麼不可能,像他們這麼來電的很少有,你信不信這兩個人,不用多久就能成。
” 景河:“那就打個賭吧,我賭他們一個月內不會在一起。
” 張特:“賭什麼?” 景河:“我最近看上了一輛新車。
” “你就這麼肯定他們不會在一起?”張特無語道,竟然還直接挑選贏後的條件了。
張特被激起了逆反心理:“那我就賭他們一個月能成,要是成了,我最近也看上了一套新設備。
” 景河笑吟吟地,勢在必得道:“因為他們都花了半輩子都沒能成,怎麼可能一個月就成。
” 絲毫不知自己已經成為了賭約主角的季衷寒,完成了拍攝任務後,就躲進了洗手間裡洗臉。
不知過了多久,冷水才稍微降低了些許面部的溫度。
至於那些照片,他甚至沒辦法多認真去看,因為只要一看,他都能想起拍攝過程中,封戚到底有多露骨地看著他。
如果目光能化為實質,季衷寒毫不懷疑,剛才在攝影棚裡,他的衣服在封戚眼裡已經都被一件件剝開了。
封戚甚至像清楚他身體的每寸線條,以及那處皮膚的觸感。
他近乎在用目光侵犯他,季衷寒卻只能在攝影機後無法逃開,只能承受。
季衷寒抽了數張紙巾擦拭臉頰,站直身,准備出去,這時他卻在鏡子裡看到了封戚的身影。
他嚇了一跳,本能地往旁邊一閃。
封戚扯松了領帶,來到了洗手池前,准備清洗雙手。
就在這時,他脖子上一道銀光滑落,是項鏈從敞開的領口中滑了出來,項鏈上的掛飾也隨之落在地上。
那是一枚戒指。
在水流剛出來時,那枚戒指滾動到了地上,於清脆的響聲中,來到了季衷寒腳邊,他下意識彎腰撿起來,看到這個戒指時,卻愣住了。
因為這個戒指實在太眼熟了,這是季衷寒在國外念書時,那個設計系的同住室友所制作的情侶戒指。
這是他給他另一半的生日禮物,季衷寒陪著去取的,當時室友為了這個設計,整日在屋子裡畫圖。
季衷寒那幾個月不斷地被室友問詢意見,被迫對這款戒指印像深刻。
按理說這應該是獨一無二的戒指,為什麼會在封戚手上? 封戚用紙巾擦掉手上的水珠,伸手到季衷寒面前:“謝謝。
”示意季衷寒還給他。
季衷寒捏著那枚戒指,沒有立刻還回去:“這是你在哪買的嗎?” 封戚皺眉道:“忘了。
” 季衷寒看著戒指上的磨損程度:“戴了挺久了吧,怎麼會忘了。
” 封戚語氣卻突然惡劣起來:“忘了就是忘了。
” 季衷寒不想惹封戚生氣,他把戒指放到了封戚的手裡。
封戚的好心情就像隨著項鏈的斷裂一起消失了,他動作有些粗暴地奪回了戒指,塞進口袋裡。
季衷寒因為這個戒指,滿腹疑慮。
但又忍不住說服自己,戒指的款式來來去去就那麼幾種。
可這個戒指的形狀,是室友男朋友的名字字母的變體設計。
雖然作出鏤空的形狀,但是j字還是在上面很清晰地展現了。
這樣的戒指,怎麼會從國外來到國內呢? 難道是後來他室友把這個設計給賣了? 當晚,季衷寒忍不住給還在國外進修的室友打了個越洋視訊通話。
室友那邊才起的床,睡眼朦朧地同季衷寒說:“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 季衷寒直接問道:“你是不是把你男朋友的情侶戒指給賣了。
” 室友睜大了眼:“你在說什麼鬼話!” 這時室友旁邊冒出了個腦袋,是室友的男朋友。
一個有著蓬松的黑色卷毛,笑起來像狗狗的大男孩。
他熱情地衝季衷寒打招呼,還連聲撒嬌:“我好想你啊季,想你做的魚香茄子。
” 室友把男友的腦袋按了回去後,將對方手上戒指伸到了季衷寒面前:“我再窮也不會賣了這個好嗎?” 季衷寒讓室友把戒指伸到鏡頭前,仔細確認。
果然,這就是封戚手上的那款,他沒認錯。
季衷寒說:“我說的不是這個戒指,我問的是你有沒有把設計給賣了?” 室友茫然地想了一會,突然想起什麼:“那個制作戒指的人,確實把我的戒指賣給了別人。
店長發現以後,就把他開除了,還跟我道歉了很多次。
” “那個人給了很多錢,好像還刷了信用卡,就算欠債都想要,所以做戒指的師傅鬼迷心竅,就復制了一款同樣的給他。
” “但他只要小吉手上這個,沒有要我的這款。
” 說著室友又生氣起來:“難道我這款就不好看嗎,他憑什麼不要,沒眼光!” 季衷寒怔怔地看著那枚戒指,腦海裡拼湊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真相。
室友這枚戒指,是給小吉聖誕節的禮物。
聖誕節的前一夜,是平安夜,季衷寒陪著室友去取戒指。
那時候天真的很冷,印像裡,那是最冷的一年。
季衷寒在溫暖的店裡,脫去了大衣,他百無聊賴地等著室友領取戒指,再去找男朋友度過一次甜蜜的夜晚。
這時候室友湊到了他身邊說:“把你的手伸出來一下。
” 季衷寒聽話地抬起了手,室友把戒指推到了他的無名指上:“你跟小吉是同一個型號,所以你感覺怎麼樣?適合嗎?” 他轉了轉手上的戒指,對室友笑道:“很適合,我想小吉會喜歡的。
” 季衷寒和室友從溫暖的室內走出來時,他被冷得直想埋頭走路。
就在這時,他撞到了一個人。
道歉還沒說出口,那個人就匆匆地走過了他。
季衷寒回頭,只來得及看見那個人,僅僅穿著一件黑色連帽衛衣的背影。
雖然因為寒冷而將背脊佝僂著,卻依然那麼像他認識的一個人。
室友拉了拉他的胳膊:“你在看什麼?” 季衷寒說:“你覺得異國他鄉,會遇到你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嗎?” 室友說:“誰知道呢。
” 季衷寒說:“你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只聽廣場上鐘聲響起,是午夜已過,聖誕節到了。
人群開始歡呼,季衷寒再也找不到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
室友打著冷顫問他:“你怎麼不走?” 季衷寒看著擁擠的人群,低聲說:“應該是認錯了吧。
” 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還會遇見封戚。
第48章 是啊,現在想來,怎麼就不可能呢。
如果封戚當年真的喜歡他,甚至是愛他,不是他所以為那種懵懂間有的好感,脆弱得不值一提,那封戚怎麼可能不來找他。
封戚不就是會為了在意的人,不顧一切的性子。
季衷寒心砰砰地直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到底在緊張什麼。
室友還在電話裡感慨:“說起來,買我這個戒指的人可真有錢啊,他干嘛不直接來找我買,足足五千美金啊,雖然是情侶戒指,但他要是把這錢給我,我也能把小吉手上這個拔下來給他!” 這話引得小吉吵吵鬧鬧地打室友。
季衷寒已經沒心思繼續聽下去了,他勉強地和室友說了再見後,掛了室友電話,找出了林芮的微信。
他在微信上問林芮,封戚當年消失的那個月的具體時間。
林芮回了個問號,季衷寒舔著干澀的嘴唇,手指顫抖著,連著輸入了好幾個錯字。
好在林芮不等他催促,便回復了他。
她說,六年前的冬天吧,十二月吧,我記得天氣非常冷。
季衷寒將時間點對了一下,正是室友設計戒指的那一年。
在他回過神前,他的問詢就已經發了出去,他問林芮:“他失蹤那會,是不是花了很多錢?” 林芮直接回了一句:“你怎麼知道?” 季衷寒:“是不是將近三萬多。
” 這回林芮沉默了許久,終於回復道:“我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又干了什麼。
只知道他那個月花了挺多錢,所以後面封叔叔才會用斷了經濟來源來威脅他。
” 林芮還在為封戚解釋:“他肯定是沒有別的不良嗜好的,我保證,他一定是用在重要地方了。
” “而且他後來也沒有靠別人幫助,自己把這個錢還上了。
”林芮試圖為封戚加分,表明對方並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季衷寒幾乎要笑出聲了,可如果他面前有鏡子,他就會發現自己的表情其實根本就是要哭出來。
哪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封戚傻乎乎地買了一個,以為是屬於他的戒指。
所以後來的日子為什麼這麼苦,都是因為這個戒指嗎? 季衷寒控制不住去想,想封戚的感受,想他之後的心情,想他到底該有多難受,難受到直至現在,都遲遲放不下。
重逢後的每一次親吻,都只是單純地為了羞辱他嗎? 如果真有那麼恨他,那是不是仍是愛著呢? 季衷寒驚覺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險些握不住手機。
他眼眶發漲,腦袋發燙。
就像喝醉了酒一樣眩暈,又似被過多的信息撐漲了頭腦。
他甚至在想,如果那時候他在國外,認出了封戚,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封戚該恨他的呀,他不該還喜歡他。
封戚最恨的不就是他的隱瞞,他知道了梅玉玲和封行路的事情,卻沒有說出口。
直到事情敗露,封戚來尋他。
封戚多了解他啊,知道以他的性格,不該是如此表現。
可季衷寒裝不出來,在封戚的逼問下,到底是露出馬腳。
至那以後,對封戚來說,他和梅玉玲就是一伙的,跟封行路更是狼狽為奸。
得知梅玉玲和封行路的醜事後,林錦當天就搬出家去,不日便寄來了一張離婚協議,她自然是不要孩子的。
封戚都十八歲的成年人了,她不需要繼續進行贍養義務。
反觀他家這邊,季廣平在思考了足足一個月,得出的答案是讓梅玉玲辭職和他一同去美國,他可以原諒她的不忠,也不願家庭就此破裂。
封戚將他按在床上的時候,是真的在恨他。
恨他是梅玉玲的兒子,恨他替梅玉玲隱瞞,更恨他和文沅糾纏不清。
封戚在機場的時候對他說,只要他留下來,他就會原諒他。
季衷寒仍然做出了選擇,他選擇離開。
而封戚在那時候不也同樣做出了選擇,都將他送的頭盔扔掉了,為什麼還要傻傻跑來國外找他。
為什麼還要花那麼多錢買一枚戒指。
如果真像封戚所看到的那樣,這戒指是他和別人恩愛的證明,封戚買下同樣的戒指,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態。
難道這不是一種自我折磨嗎? 季衷寒腦子裡一片亂糟糟的,像是有許多人在裡面敲鑼打鼓。
太陽穴更是一跳一跳地疼,疼到他恨不得要去對面敲封戚的房門,問封戚到底在想什麼! 季衷寒也確實這麼做了,他來到了封戚房門前,大力敲門。
可當裡面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季衷寒又開始後悔,他不該這麼衝動。
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因為封戚已經不耐煩地拉開房門。
封戚看見他的時候,詫異極了。
但很快,封戚就回過神來:“你在發什麼瘋,我不是讓你別再靠近……” 季衷寒快速道:“六年前你是不是來找過我!” 封戚啞然一瞬:“你說什麼?” “戒指,那個戒指是我朋友專門設計的,你不是買下來了嗎?”季衷寒說。
封戚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復雜,但仍嘴硬道:“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 “我問過林芮了,六年前冬天你消失了一個月,聖誕節前夜,我陪我朋友在戒指店裡挑戒指,出來的時候我撞到了一個人,那個人是不是你!”季衷寒聲音控制不住地變大,在說完後,他只覺得腦子更暈了。
也不知道封戚是不是要轉移話題,他竟然看著季衷寒問:“你是不是喝多了?” 季衷寒上前一步,想說你別轉移話題。
而下一瞬,他只感覺天旋地轉,險些摔倒。
然後他就被摟住了,封戚一只手摟著他,一只手按在他額頭上:“我就說在發什麼瘋,原來是發燒了。
” 季衷寒這才發覺,自己的呼吸原來已經在發燙。
什麼時候開始不舒服的,是剛剛頭痛時,身體已經發出了警示,卻被他無視了嗎? 他想推開封戚:“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你六年前……” “閉嘴!”封戚粗暴地打斷他,緊接著就把他連摟帶抱,扶到了床上。
季衷寒看到床就想躲,他的不配合讓封戚更不高興,按著他肩膀詩圖用被子把他裹起來的時候,季衷寒恍惚間覺得面前這幕和多年前的重合了。
他態度異常激烈地抵抗著:“我不要,你松開我。
” 抵抗間,封戚被他亂揮的手打到了下巴,頓時動怒道:“你他媽就是想過來惹我生氣的是嗎!” 季衷寒坐在床上,手裡抓著被子,不敢說話,甚至有點委屈。
他很想說,他不能睡床,可是這件事沒法和封戚說,說了也只會扯出更多別的問題。
封戚焦躁地在床邊來回走了幾步,便來到床頭櫃前,大力拉開抽屜,從裡面翻出一盒藥,扔到季衷寒身上:“你不用擔心我對你做什麼,既然你不想躺下,就拿著你的藥回你房間去!” 季衷寒松開了被子,站起身,他來到沙發上坐著,小聲說:“我不回去,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 封戚坐在了床上,抹了把臉,看起來快被季衷寒給煩死了:“你讓我回答你什麼?” “六年前你不是找過我?”季衷寒執拗道。
封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呢?” 季衷寒被反問得有些懵:“什麼然後?” 封戚輕輕吁出一口氣:“你想知道我找沒找過你,為什麼?” 季衷寒有點轉不過彎來,他甚至有點沒搞懂封戚在說什麼。
可能是因為在發燒的緣故,他的思緒都是遲鈍的,比往常還要慢了半拍。
封戚煩悶地拿出煙,剛遞到唇邊,又看了季衷寒一眼,無聲罵了句髒話後,就把煙給扔到了一邊:“就算我六年前找過你,對你來說有什麼區別?” 怎麼能沒區別呢,他如果早知道的話…… 封戚好似看穿了季衷寒此時所想:“沒有區別。
” 他近乎篤定地下了結論。
這些季衷寒在短時間考慮過的問題,已經在這些年裡,被封戚反復思考過了。
所以他能比季衷寒更快地找出答案。
封戚沒再看季衷寒:“就像我說的,即使你喜歡男人,你也不會喜歡我。
” 季衷寒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話來。
封戚:“不管給你戒指的那個是你男人,還是你所謂的朋友。
你喜歡男的,還是女的,這都沒有區別。
” “因為你會喜歡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喜歡我。
” “只要我是封行路的孩子,你就不會選擇我不是嗎?” 封戚第一次這麼平靜地與季衷寒說話,這幾乎能算得上是他們第一次好好談話。
上一次還是季衷寒在車裡主動同封戚溝通,封戚的反應是逃了。
季衷寒現在才發現,為什麼當時封戚想逃。
就像現在,他也想逃。
他看著封戚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封戚朝他伸出手,他摸了他的臉。
而季衷寒的反應是,他躲開了。
封戚看著自己碰空的手,忽地笑了笑,笑得有點累,有點倦:“你看,我都說過了,不會有區別。
” “讓我告訴你,如果我在六年前真的出現在你面前,你會是什麼感受。
” 封戚直視著季衷寒的眼睛,親自動手,用言語把自己給撕得鮮血淋漓:“你只會覺得厭煩。
”第49章 那刻,季衷寒幾乎覺得整個心都被封戚的這句近乎自貶,又那麼自暴自棄的話語,給狠狠攥住了,酸澀一點點蔓延開來,連帶著眼眶都輕微發熱。
封戚看清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動容,他只是閉了閉眼,往後退了幾步:“你不是怕我嗎,繼續怕著吧。
” 季衷寒主動站起身,靠近封戚:“我不覺得厭煩。
” 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更加真摯一些,甚至想主動牽住封戚的手,用以彌補自己剛才的躲避。
季衷寒:“如果當年我……” 封戚好似感覺和季衷寒根本說不明白:“就算你不覺得厭煩,那你會接受我嗎?” 季衷寒沒能立刻答得上話,於是封戚抓住了他的腰,非常輕易地,他將季衷寒摟到了懷裡。
對方的額頭撞在封戚的肩膀時,他既詫異於季衷寒的不躲避,又愕然於這人的配合。
他稍微側過頭,鼻尖旁的就是季衷寒的頭發。
這個人的味道,這麼些年了,還是沒有變過。
從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見季衷寒垂下來的眼睫,緊張而發干的嘴唇,顴骨因為發燒而泛起的紅暈。
季衷寒雖然被擁抱時沒有掙扎,但身體仍在細細顫抖著,像是本能在拒絕,理智卻壓抑了這股感受。
這讓封戚一時間都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他對季衷寒來說太重要了,這人甚至裝作不害怕他,不違逆他的模樣。
然而這種偽裝,卻讓封戚更想把他撕碎。
而季衷寒只是在思考封戚所提的這個問題,他能夠接受封戚嗎? 且不提他到底喜不喜歡男人,就算他能接受男人,封戚與他之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還能若無其事的在一起嗎? 因為梅玉玲,林錦離開了封家,至今都不見封戚,封戚的家庭也因此而破碎。
因為他,封戚吃了這麼多苦。
季衷寒現在都記得,封戚見到他的第一面後,扯著他的頭發說,他留長發的模樣,更像那個婊子。
他知道封戚到底在羞辱誰,他的母親梅玉玲。
正如當年他對封戚像封行路那樣耿耿於懷,封戚看到他這張臉,難道不會惡心? 即使因為當年得不到的執念,短時間能夠被情感所左右,但日子一久,這些心結總會想眼中沙,肉中刺一般暴露。
沉思間,封戚卻把他推到了牆上。
後腦勺猝不及防下,撞到了牆面,引起他一陣更加激烈的眩暈。
季衷寒悶哼出聲,還未來得及喊痛,嘴唇就被封戚吻住了。
封戚的吻從來都那麼野蠻,占有與吞噬,強橫又侵略。
封戚凶狠地撬開他的齒關,糾纏他的舌尖,不知饜足地進犯著他的一切。
他的襯衣被從褲腰中抽出,封戚的掌心從他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腹部略過,揉過他的背,撫過肋骨,然後重重掌住了他的左胸。
季衷寒毫不懷疑,他劇烈的心跳都要從那薄薄的肌肉下,跳到封戚的掌心裡。
舌尖發麻,腦袋缺氧般眩暈,被蹂躪的地方又痛又麻。
身上的皮肉被人掐得太緊,而輕微發疼,這股疼意卻無形帶著一種叫人無法抗拒的甜美,像糖心在身體內部化開,湧動著往所有升溫的地方走。
他好像陷進了一汪濃稠的蜜糖裡,身體四肢都沉重得無法動彈。
直到鼻腔哼出軟弱的聲音,那黏膩的喘息讓季衷寒的大腦找回了些許神志。
他避開封戚失控的吻,躲閃著喊停。
當封戚好似全然聽不見了,他紅著眼,貪婪地將季衷寒盯著。
沒人能夠讓一頭已經進食到一半的猛獸停下來,是季衷寒自己不逃跑的,封戚腦子裡閃過了這個念頭。
封戚松開掌心裡被揉捏的發燙的皮肉,轉而掐住了季衷寒的腰身,把人往牆上抵。
迷亂間,季衷寒再次被抵在牆面,奪去了所有的聲音。
沒有盡頭的親吻仿佛像一場令人失去理智的醉酒,身體因為發燒而引起的高溫,都在此時猶如情動的熱潮。
這熱潮席卷了兩個人,直到推搡間,季衷寒倒在了柔軟的床上。
他逐漸清醒過來,並開始推拒。
封戚卻不肯停,他扶住了季衷寒下巴,捂住那顫動的嘴唇。
季衷寒頭發散亂地鋪在了床上,有幾縷遮擋住了雙眼。
他俯下身含住了季衷寒喉結,一路往下。
解開了襯衣,抽開了腰帶,正要扯下那個拉鏈。
接著,封戚的所有動作都停住了,因為他感受到季衷寒的身體正在有規律地顫動著,小腹因為抽泣而收縮,季衷寒哭了。
季衷寒哭得很安靜,眼睛茫然地睜著,眼淚接連不斷地往下落,沒一會就濕透了鬢角與床單。
季衷寒不喜歡哭,他和封戚不同,往往是被逼到極致了,才會有所表現。
這一點,封戚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他停住了動作,好半晌,才苦笑地扯了下嘴角,沒有要繼續下去的意思了。
正如他親手脫下來的一樣,他緩慢地將季衷寒的腰帶、紐扣,一樣樣歸位。
之後便准備起身,離開這個房間。
還未起身,就感覺到衣服一緊。
封戚回頭,便瞧見季衷寒的手指牽住了他一片的衣角,不是很用力,最起碼封戚想要離開,是能夠掙脫這兩根手指的。
但是他沒走,他就這麼荒唐地,被這兩根手指給定住了身體,留在了原位。
季衷寒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短暫地失去了一會意識,等再次醒來時,他已經在自己的房間,手上插了輸液針。
旁邊坐著的是許薇,見他醒來,一臉焦急地撲了過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許薇連聲道。
季衷寒要了水,舒緩過干得快要冒煙的喉嚨後,啞聲道:“封戚呢?” 許薇尷尬道:“錄節目去了,本來我們不是負責rio的拍攝嗎,你身體這個樣子,肯定是沒辦法繼續了。
” 季衷寒坐直腰,忍著生病的難受道:“我沒事,可以去現場錄制節目的。
” 許薇按著他的被子:“別勉強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 說完後,許薇又說:“你放心,景河不會算你違約的,咱們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他要是找你麻煩,我跟他算賬。
” 季衷寒扯了扯唇角,想露出個笑來,他失敗了。
許薇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像是想說些什麼,但卻沒能說出來。
最後,她就像個大姐姐一樣,揉兩下季衷寒的頭發:“餓不餓,我在外面煮了粥,端一碗進來給你。
” 季衷寒點頭,許薇便出了臥室。
等許薇一走,季衷寒便立刻從床上起來,推著輸液瓶,來到了浴室。
鏡子裡,他臉色慘白,憔悴不已。
只有腫脹的嘴唇,和脖子上的吻痕清楚地顯示了,他曾做過什麼。
這些痕跡,許薇必然都看見了,但她什麼都沒問。
季衷寒單手洗了張帕子,拽著濕到滴水的毛巾,擦了把臉,試圖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稍微好一些。
許薇的聲音從浴室外傳來,她問他去哪了。
季衷寒主動拉開門,對許薇說:“我洗漱一下。
” “這瓶藥水要輸多久?”季衷寒問。
許薇:“還有半個小時吧,這醫生還不錯,你燒退得挺快的。
” 她扶著季衷寒回到床邊,季衷寒拒絕道:“去沙發上喝吧。
” 許薇只好把沙發的枕頭堆好,讓季衷寒靠在上面,再把熱乎乎的鮑魚粥盛了上來。
季衷寒喝了幾口後,許薇才小聲問:“醫生說你身上沒什麼傷。
” 他握著勺子的手一頓:“能有什麼傷啊,你別胡思亂想。
” 許薇不知該說什麼:“要是這個節目實在錄得不開心,我們就回去吧。
” 季衷寒將粥送到嘴裡,咽下去後,才抬起眼,對許薇說:“別鬧了,違約金要十倍,我們賠不起。
” 許薇咬牙道:“但我們也不能這樣任由別人欺負啊。
” 季衷寒沉默地喝了大半碗粥,才用紙巾擦拭嘴角。
他坐在沙發上,頭發散在身後,白色的睡衣和病情讓他看起來很虛弱。
許薇看著都心疼,只覺得季衷寒被欺負了,卻不敢說。
rio那個強取豪奪的混蛋,許薇牙癢癢地想,季衷寒不知道,她已經和景河鬧過一輪了。
發現季衷寒這個模樣暈在封戚的房間裡,她險些想報警。
好在景河及時找來醫生,給季衷寒做了全身檢查,證明了什麼事都沒發生,她才罷休。
不過心裡仍然將信將疑,生怕這個私人醫生跟rio是一伙的,狼狽為奸。
現在季衷寒親口說沒事,她才放下心來。
季衷寒發了一會呆,才同許薇說:“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欺負我?” 這問題讓許薇頓時啞口無言。
季衷寒像是在問許薇,又像是回答自己:“我學了這麼多年的柔道,怎麼可能還會被人強迫。
” “你不是在發燒嗎?”許薇反駁道。
季衷寒撐著腦袋,失神地望著牆上的一個點:“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是喜歡男人的?” 這個問題,他一直沒有聽到許薇回答。
他回過頭,正想和許薇尋求答案。
卻發現許薇的表情相當微妙,她錯綜復雜地看著季衷寒:“你……不是都和封戚睡過了嗎?” “親愛的,那什麼……直男是不會對同性起反應的。
”第50章 許薇說完這番話,就見季衷寒怔然地望著她,仿佛她說的話有多離譜,又十分荒唐。
她遲疑地問:“難道不是?” 季衷寒舔了舔腫脹的唇,衝她搖了搖頭:“不,你說得對,是我一直沒想明白這麼簡單的事。
” 性向這種事,為什麼叫性向,因為證明取向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就是性。
季衷寒從未跟旁人有過戀愛關系,只對極個別人有過好感。
至於肉體上的接觸,目前為止,也只有封戚一個人而已。
他既然厭惡和封戚糾纏中,從而產生情欲的自己,不就變相地表明,他是能接受男人的。
季衷寒以為,他懵懂有過好感的都是女性,就是個直男。
卻沒想過,被他一直無視的欲望,才是最直白的證明。
要他立刻接受自己的性向轉變,也是件非常艱難的事。
季衷寒抱著枕頭,窩在沙發上萎靡不振。
許薇以為他還不舒服,勸他去醫院檢查一下。
季衷寒說:“一會我就去節目現場。
” 他不可能在酒店裡躲一輩子,況且進了這個綜藝,簽下這份合同,這一切就都是工作。
季衷寒心裡給自己打著氣,吊完剩下的藥水,他換了套衣服,便跟許薇一起前往錄制現場。
今天的綜藝是晚上十點才開始錄的,封戚今日拍攝的不再是硬照,而是產品宣傳。
他作為導師,要給出最完美的範本和例子,這之後,模特們才根據他所拍攝過的主題,進行自己的創作發揮。
本來今日的拍攝,仍和上次一樣由季衷寒負責一部分。
但季衷寒突然身體抱恙,就由張特過來給封戚拍攝。
來到現場,季衷寒才發現節目錄制的內容變了。
因為這個節目有腳本,導師們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有規劃。
這既然是封戚個人拍攝的內容,文沅又怎麼會在現場呢? 季衷寒來得晚,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見文沅和封戚同在攝影棚裡站著。
文沅梳著干淨利落的高馬尾,一襲剪裁利落冷硬的皮風衣。
少有的上了濃妝,在封戚身旁,也不顯得氣勢不足。
文沅和封戚換了數個姿勢,全程都沒有什麼溝通,臉上更無表情。
只有偶爾張特要求了,文沅才紆尊降貴般抬起手,稍微碰一下封戚。
季衷寒來了以後,便自然地來到張特身邊幫忙。
張特本來還想轉頭同季衷寒打聲招呼,一看鏡頭裡的封戚和文沅,都突然間打了雞血似的來了精神,他頓時就把季衷寒給忘了,接連按下快門。
季衷寒忙於工作,忽略身體上的不適,沒多久就弄出了一身汗,反而感覺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發揮了作用。
等中場休息時,文沅便踩著高跟鞋,婀娜地來到季衷寒身旁,柔聲道:“你太過分了,明明是我先找的你拍攝,你怎麼還是被別人搶走了。
” 季衷寒覺得文沅這個搶的字眼,用得他心裡不是很舒服。
不過對於從文沅的團隊裡離開,而去拍攝封戚這件事,季衷寒還是感覺到抱歉的。
他歉然地對文沅說:“還有很多比我優秀的前輩,由他們負責文小姐的拍攝會更好。
” 文沅壓低了聲音:“可是你在這也只是給人打下手而已,在這當助理,還不如去我那當攝影師。
” 季衷寒不疾不徐道:“能在張老師手下學習,是我的榮幸。
” 文沅惱怒地瞪他:“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死腦筋!” 季衷寒轉頭找了下許薇,對文沅道:“我經紀人好像找我,你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 說完後,不等文沅回話,季衷寒立刻疾步離開,生怕被文沅吞了一般。
許薇本來還在餐車那裡裝咖啡,一回頭就看見季衷寒這副被狗攆的模樣:“怎麼了?” 季衷寒問:“文沅今天這麼也在這?” 許薇早就打聽過了:“是文沅主動跟節目組提出的要求,而且她本來就是這款產品的代言人,投資方那邊直接就拍板讓她和封戚一起拍攝。
” 季衷寒聽後若有所思,許薇卻誤會了:“你是不是擔心他倆舊情復燃?” 都怪封戚那個招花惹草的雙性戀,文沅和季衷寒都要招惹,許薇憤怒地想。
季衷寒倒沒想過有這個可能性,被許薇這麼一說,卻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如果文沅早就知道,封戚喜歡他,那麼文沅必不可能愛上他。
文沅招惹他的行徑,無非就是想惹封戚生氣。
她最在意的人,應該是封戚。
想通這點以後,再回頭看文沅,就發現她站在封戚面前,不知道跟封戚說了是那麼,封戚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拖到自己身前。
因為兩個人的動作幅度都不是很大,加上文沅的表情挺放松,旁邊的人不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在吵架,都不敢上前。
文沅仍在笑,直到景河上前說話,封戚才松開了抓住文沅的手,轉身離開。
景河客氣地安撫完文沅後,便過來對季衷寒說:“能麻煩你送杯咖啡去小戚的休息室嗎?” 不等季衷寒答話,旁邊的許薇就說:“我們衷寒是攝影師!不是助理,不許隨便使喚他!” 景河被許薇懟了下,面容僵硬,目光轉而落在季衷寒身上,無形施加壓力。
季衷寒便道:“可以,他的休息間在哪?” 許薇抓著他:“你不想去的話,我就去幫你送。
” 季衷寒對許薇搖了搖頭:“沒事的,我去送就可以了,你在這和景先生聊會。
” 說完後,季衷寒便拿多了一杯咖啡,按照景河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封戚的休息間很好找,門上貼著名字牌,季衷寒只需輕輕一扭門把手,就能進去。
剛一推門,封戚冷硬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來:“先別進來。
” 季衷寒推門的動作不見停頓,他看見封戚站在化妝鏡前,微微彎著腰,雙手撐在桌面上,眼眶有點微紅。
他正惱怒地瞪向鏡子,看著進休息間的來人。
發現是季衷寒後,封戚迅速地回身,毫不客氣道:“出去!” 季衷寒把手裡的咖啡,放在身側的長桌上:“景河讓我過來給你送杯咖啡。
” 封戚並不感激:“多管閑事!”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挺關心你的,你不應該對關心你的人這種態度。
” 封戚沒想到,季衷寒竟然還敢對他說教,他注視了季衷寒好一會,才低聲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季衷寒無奈道:“不是。
” 封戚冷笑道:“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離我遠一點。
你都被我折騰成這樣了,還不知死活地往我面前湊,你到底在想什麼?” 實際上這個問題,季衷寒都不能夠給出一個准確的答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如何能夠給封戚回復。
季衷寒抿抿唇:“你……放心,我會聽你的話,離文沅遠一點,不會跟她發生任何的糾葛。
” “你覺得你說的話可信嗎?剛才跟文沅說說笑笑的又是誰?”封戚道。
季衷寒覺得封戚簡直不可理喻,他什麼時候跟文沅說說笑笑了,他跟文沅甚至沒有幾句話的交流,就已經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封戚卻把季衷寒的沉默當作默認:“你要去文沅那裡你就去,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說完後,封戚又轉過身,粗暴地拿起桌上的香煙,含進嘴裡,試圖點火,卻半天都點不著。
季衷寒發現封戚的不對了,哪怕他和封戚已經將近八年沒有接觸,但曾經的相處做不得假,他能看出封戚的狀態非常不好。
整個人就像困獸一般,焦慮又緊張。
季衷寒走過去,接過封戚手裡的打火機的時候,發現對方的手指冰得厲害。
他點燃火,給封戚點了煙。
封戚撇開頭,將煙從嘴邊取下來熄滅,還沒說話,季衷寒說:“沒事,你可以抽,我也抽煙。
” “誰說是為了你不抽了!”封戚嘴硬道。
季衷寒收起打火機:“好好好,你不是為了我,你只是突然不想抽了而已。
” 封戚皺緊眉,第一次被季衷寒堵到說不出話來。
他眯眼打量季衷寒:“你膽子大了很多啊。
” 季衷寒不理會這句話,反而問:“文沅和你說了什麼?你為什麼要哭。
” “誰哭了。
”封戚不屑道。
說完後,他繞過了季衷寒,走出了休息間。
休息間外面的走廊,是應聲燈,正在拍攝的時候,沒有多少工作人員過來。
季衷寒跟著封戚,一步步走過那些應聲燈,看著燈亮起,又等燈熄滅。
然後封戚站住了,他在走廊的拐角停住,動彈不得。
季衷寒不明白封戚為什麼不走了,他來到封戚身邊,順著對方的目光望去。
他看見了一個他絕對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的人,也突然明白了封戚剛剛在休息間裡,為什麼會是一副欲哭模樣。
不遠處的聚光燈下,林錦仍是風韻猶存的模樣,她和文沅穿著同色系的外套,兩個人親熱地拉著手。
談笑間,林錦伸手抱住了文沅,眼裡喜愛和寵溺,一眼可見。
季衷寒迅速地望向了封戚,封戚傻傻地望著那處。
下一秒,季衷寒就看見封戚的眼淚落了下來。
那眼淚就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酸疼得要命。
第51章 就算季衷寒不明白林錦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和文沅有著什麼樣的關系。
但不妨礙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封戚哭了。
沒有誰能比他更清楚,封戚到底有多喜歡自己的媽媽。
深愛著林錦的封戚,並沒有換來相應的愛。
好像這個世間的事總是這樣,感情不是付出,就有會收獲。
對他是如此,對林錦也是這樣。
季衷寒在自己後悔之前,主動牽住了封戚的手。
他把人牽著往休息間的方向走,期間封戚沒有掙扎,順從地隨在他的身後。
掌心裡的手指仍是冰冷,叫季衷寒忍不住握得更緊些。
推開休息間的門,打開照明燈,他在鏡子裡看見了封戚的臉。
封戚的眼淚並沒有停,只是哭得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響。
這種憋著的方式,反而更讓季衷寒覺得難受。
他把封戚安置在了椅子上,找出濕巾,遞給封戚。
封戚沒接,也沒說話。
季衷寒嘆了口氣,正要伸手要給封戚擦拭眼淚的時候,就被封戚攥住了手。
封戚沉默地望著他,眼裡似有許多話要說,卻在當下一句都說不出來。
季衷寒哄孩子般道“一會還要出去錄節目,你哭成這樣,很多人都會發現不對。
” 封戚沒松開手,季衷寒想了想,又道“你想被文沅看見這個樣子嗎?” 就算不清楚文沅和封戚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情肯定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復雜。
果然封戚聽到這句話後,就松開了他,季衷寒得以順利地給封戚擦掉了眼淚。
他蹲在封戚面前,折疊好了手上的濕紙巾後道“你要在這裡冷靜一下嗎?我可以出去幫你看著門。
” 說完後,他望向封戚,希望得到對方的回應。
可是封戚仍沒有說話,季衷寒心裡有點失落,但也能理解封戚現在的心情。
他扶著膝蓋站起身,正准備出去的時候,腰上卻一緊,封戚伸手摟住了他的腰,將臉完全埋進了他的肚子裡。
季衷寒怔住了,他沒想到封戚還會在他面前暴露脆弱。
從他的角度看,不能看清封戚的臉,但是對方的每一記抽泣,都能通過呼吸的震顫,傳遍他的全身。
他垂在雙側的手,僵了許久,才緩緩抬起。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季衷寒彎腰摟住了封戚,只要封戚還需要他。
他就似從前一樣,輕輕拍著封戚的背。
封戚摟著他腰的力道很緊,幾乎像是想將他勒進自己的身體裡。
季衷寒觸碰他的頭發,後頸,在到肩膀拍打。
曾經他熟練這每一個步驟,如今找回來,卻也不難。
這個時隔多年的擁抱,是被敲門聲打斷的。
景河推門進來,本在說話,卻在看見裡面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時,沒了聲音。
季衷寒頓時手忙腳亂,心虛慌張得像被人抓了一場奸。
封戚自季衷寒的腰腹抬起通紅的眼,用目光送了景河一個滾字。
景河不知這兩人在搞什麼鬼,他只知道目前情況太亂,他得整理現狀。
“林錦要來的事情,你知道嗎?”景河問。
封戚直起腰,卻沒有松開摟著季衷寒的手“不知道。
” 季衷寒想站好,但封戚不撒手,他也不敢把人的手掰開。
景河迅速地同封戚交代了林錦為什麼來這,以及來多少天。
林錦是受節目組的邀約過來,作為助場嘉賓,以專業的雜志社主編的角度,給予模特們對未來商業化道路上一些建議。
拍攝三天的時間,不會留得太久,不住節目組安排的酒店,所以除了錄制現場,其余時間沒法碰見。
封戚聽了,冷聲問“是節目組請的,還是文沅請的。
” 景河揉了揉眉心“有什麼區別?” “怎麼沒區別,我們公司想要和她合作多少次,她都不願意。
現在明知道我在這個節目組裡還過來,不就是因為文沅嗎?”封戚用一種很冷漠的語氣說。
季衷寒卻從封戚的聲音裡,聽出了許多難過與言不由衷。
景河放下手,嚴肅道“我不管你現在什麼想法什麼心情,上節目前自己整理好,別給我情緒化搞出一堆事,還要我去求導演刪減片段!” 季衷寒下意識擋在了封戚身前,本能地護住封戚。
“封戚不是那種不懂事的人,景先生倒也不必這麼說他。
”季衷寒脫口而出道。
景河被季衷寒的回話噎了一下,他看向“懂事”的封戚,開始深深懷疑季衷寒到底有多眼瞎,以及多護短,才能把懂事兩個字安在封戚身上。
而且,之前季衷寒不還一副避封戚如蛇蠍的模樣嗎,這就護上了? 景河無語道“再休息十分鐘,一會我讓人進來給你補妝。
” 說完後,景河對季衷寒說“季先生,你出來一下。
” 季衷寒總覺得景河現在像一個秋後算賬的教導主任,那句出來一下,明顯後面沒有好事。
他剛想走,封戚就加大力道摟了下他的腰“誰讓你出去了。
” 封戚對景河說“你出去。
” 景河都懶得理會封戚了,嫌幼稚,他轉身走人,順便關門。
等人一走,休息間裡的氣氛好像一下就冷清下來。
季衷寒後知後覺地找回了理智,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以後,後頸連同背脊都一塊麻了。
封戚卻在這時松開摟著他腰的手,自顧自地來到了鏡子前,胡亂地用濕巾擦去了臉上的痕跡。
因為太大力,臉上很快就紅了。
季衷寒走過去“你等化妝師進來再處理吧。
” 封戚停了動作,轉頭看他,目光沉沉,深不見底。
他對季衷寒道“你在同情我?” 季衷寒微窒,既否認不了,也答不上來話。
被人憐憫的感覺很討厭,他知道,自尊心強的人更受不了這個,何況封戚。
季衷寒只好道“抱歉。
” 封戚扔了手裡的濕巾,沒說話,卻還是盯著季衷寒看。
季衷寒被他這目光看得有點毛,只因封戚瞧著他的時候,就好像他是一塊上好的肉,不知道從何下口,才能滿足飽腹。
他突然就有點後悔跟進來了。
封戚好似察覺了他的退縮,輕嗤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性格就像是鈍刀磨肉,更折磨人?” “如果你還想靠近我,就不要妄想著我和你之間有什麼單純的友誼。
” “我們不可能是朋友。
” 封戚逼近了季衷寒,想要用言語拆穿了季衷寒的一切自欺欺人。
“你不要因為同情,又或者因為別的原因再來靠近我,那只會害到你自己。
”封戚湊到季衷寒耳邊,輕聲道。
季衷寒被逼在了角落,被封戚的氣息所淹沒,他啞聲道“其實我知道的。
” 封戚再次摟住了季衷寒的腰,卻和之前不是一種抱法,這次他的動作更越軌,也更輕挑。
他按住季衷寒腰上的軟肉,曖昧地揉捏著“除非你想跟我做只上床的朋友,不然的話,就別打著友誼的招牌在我面前瞎逛。
” 直到把季衷寒弄得幾乎要蜷成一團後,封戚才松開了手。
他面朝著鏡子整理衣服,看著季衷寒在他身後默默站起身,重新扎了一下微亂的頭發。
封戚做事從來直接,瞞過最久的事情,無非是對季衷寒的感情。
季衷寒扎好頭發後,轉過身去,一步步走到門前。
他抓著門把手,心裡清楚這大概是封戚最後一次,也是最直白的一次警告了。
只要他出了這個門,以封戚的性格,應該會徹底理清他們之間的混亂關系。
正如季衷寒最開始所設想的那樣,他們不會再有任何糾纏。
他扶住門,突然回過頭去。
封戚大概沒想到他的突然回頭,許多情緒都沒來得及收回。
季衷寒看到了封戚眼裡尚未來得及掩飾的心碎。
封戚狼狽地避開目光,看向另側牆面,下頷骨繃緊,連帶著拳頭也一起緊握。
他聽見了腳步聲,去而復返,再轉過頭來,季衷寒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前。
季衷寒臉上仍帶著些許茫然,但和他說的話,卻那麼地鎮定“我想確認一件事。
” 封戚尚未來得及反應,就見季衷寒伸出雙手,牽住了他的手。
這如小孩子過家家般的行徑,讓人十分不解。
封戚不知道的是,這是季衷寒這麼多年以來,主動去觸碰一個人。
他指腹緩緩擦過了封戚掌心粗糙的紋路,感受上面細小的傷痕,走過了紋身,再按著那抹鮮紅的蛇信。
封戚啞聲道“你在做什麼?” 季衷寒沒答話,他只是抬起那雙手,捧住了封戚的臉。
在他掌心碰到封戚的那刻,他清晰地看見封戚瑟縮了一下,緊張又驚訝地望著他。
季衷寒感覺到手裡屬於別人皮膚的溫度,太久沒有感受過了,往往在注意到這些之前,惡心與抗拒感都會先於觸感淹沒他的感官。
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清封戚五官的每個細節,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其實封戚也沒變多少。
只看五官,仍是當年的他。
封戚按住了他的手,指間相纏,就像得到了某種暗示,封戚突然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安全距離,他湊到了季衷寒面前,卻沒有吻下去。
他只是看了眼季衷寒的嘴唇,再到鼻尖,最後才是眼睛。
沉默中,好似有無形的絲線纏裹著他們。
那些情感在拉鋸,在僵持,只等一個意外,又或者是一次蝴蝶翅膀的震顫,便能掀起鋪天蓋地的變化。
先給予這個變化的,是季衷寒。
他閉上眼,在自己理智所感到後悔之前,他遵從著本能,輕輕往前一湊。
嘴唇相貼,柔軟互相觸碰的感覺清晰地傳遍他的大腦。
他可能是瘋了吧。
他吻了封戚。
求個海星~dd第52章 如果他那仍未理清的情感只是零星的一點火,但落在封戚身上,不亞於燎原之勢,他感覺到自己後腦勺被封戚按住了,對方強勢地回吻住他。
封戚吻得很熱切,又帶著一點小心翼翼,仿佛怕這是一場夢,稍微用力點,夢就醒了。
他怕季衷寒後悔般,牢牢摟住他的腰,將他旋轉著壓在了化妝桌上。
季衷寒被迫坐了上去,後背貼在冰冷鏡面,掌下推倒了不少瓶罐,發出了一系列的動靜與響聲。
在這些聲音裡,季衷寒終於找回了些許神志。
他避開了封戚不斷湊上來的嘴唇,帶著輕微氣喘道“景河說只有十分鐘。
” 封戚皺眉道“沒我同意,他們不敢進來。
” 說罷,他又試圖去親季衷寒的嘴唇。
但沒成功,他的雙唇落在了季衷寒的手背上,季衷寒用手擋住嘴巴,只露出一雙眼。
他的聲音捂在了掌心裡,顯得有點悶“工作要緊。
” 封戚看了他好一會,才不情不願地直起腰,坐回化妝間的休息椅上。
季衷寒從化妝桌上下來後,還回身整理了下桌子,生怕被人發覺這裡曾發生過什麼。
封戚的目光炙熱,如影隨形地貼在他的背脊上,幾乎要灼穿了他。
季衷寒漸漸停了動作,封戚的聲音便在此刻傳來“過來。
” 封戚將季衷寒喊到自己身邊後,就牽住了對方的手。
季衷寒本能地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封戚更加緊地握住了,不許他逃避般直言道“你不會不知道,你剛剛主動親我是什麼意思吧。
” 面對封戚的質問,季衷寒臉上都開始冒汗了,是熱的,他半天才小聲地說了句“我知道。
” 封戚輕哼一聲,從脖子上取下了鏈子,那個由j變形字母所設計成的戒指,便滑帶了掌心裡。
他手執那枚戒指,要給季衷寒戴上。
季衷寒彎曲著無名指,並不配合“這個戒指……” 封戚挑眉道“你不願意戴?” “這個戒指的事情,我還沒跟你說明白。
”季衷寒不想就這麼戴上了。
封戚卻不願聽太多,又或者他懶得聽季衷寒那些情史,怕越聽越生氣。
季衷寒不配合,封戚始終推不動那戒指,便說“你後悔了?” “這個戒指是我室友設計給他男朋友的,當初我只是陪他過去拿,順便試戴尺寸。
他男朋友叫小吉,這個j也是他男朋友名字的發音,不是我的姓氏。
”季衷寒快速地說完後,就仔細地看封戚反應。
只見封戚捏著那枚戒指,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倒也沒有執意給季衷寒戴上的意思了。
季衷寒見狀,就主動伸手把戒指接過來,推到無名指上。
和六年前的尺寸差不多,他沒有胖,也沒瘦。
看著這枚戒指,季衷寒說“我不想戴,是因為不想在不清不楚的時候戴上,現在說明白了,這就只是你給我的戒指。
” 哪怕到現在,季衷寒也不知道他和封戚的關系最終會走向什麼結局,又會有怎麼樣的一個發展。
但接受了和封戚的關系轉變,好像比他想像中的要簡單一些。
除了多少有些尷尬和不適應,以及第一次與他人結成親密關系的生疏感,季衷寒卻很明白,這種情況下該說什麼話。
哪怕他不清楚,封戚為什麼非要把這個戒指給他。
是當初心有不甘?還是對這個戒指抱有執念。
不管怎麼說,這是封戚曾經負債買下過的戒指,就是有意義的。
甚至比別的戒指,都具有份量。
封戚看他主動地戴上戒指後,忽地反悔了“摘下來。
” 季衷寒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無名指“為什麼?” 封戚不悅道“這是別人的戒指。
” 季衷寒聽明白了封戚的意思,卻覺得更離譜。
封戚是覺得,如果這是別人送給他的情侶戒指,哪怕他拿個一模一樣的給他戴,都沒有關系。
但是現在知道這個戒指,原本不是給他,而是給其他人之後,反而感到了介意? “沒關系,你花了這麼多錢……”季衷寒勸道。
封戚伸手去抓季衷寒“我現在有能力給你換其他的。
” 季衷寒把手背道身後“不一樣!” 到底是怎麼個不一樣,季衷寒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來。
反而是封戚看了他好一會,突然笑了下“你那麼喜歡這戒指,就戴著吧。
” 說完後,他拉著季衷寒,讓人來到自己身前。
這時化妝師敲門詢問,是否能進來,封戚在牽著季衷寒手的情況下,說進來,季衷寒不可置信地看著封戚。
封戚注意到後,直言道“難道你想跟我地下情?” 這是重點嗎?封戚知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麼寫,要是鬧出緋聞,景河還有他的公司,真的不會有意見嗎? 季衷寒這時突然想起封戚身邊時常伴隨著女模,再加上他和姚野傳得到處都是的緋聞,封戚好像對這方面從沒避諱過。
就算他和封戚在化妝間裡手牽手的消息傳出去,大眾心裡的想法,不外乎是封戚又換新口味了。
不搞模特,改搞攝影師。
季衷寒本來還高速轉動的大腦,似被潑了盆冷水,冷靜了許多。
化妝師進來後,果然對封戚牽著另一個男人手的畫面無動於衷,甚至冷靜迅速地給封戚上完妝後,又安靜地出去了。
季衷寒只覺得別扭,封戚好像察覺到了什麼,松開了他的手“你要是實在不願意,想瞞著就瞞著吧。
” 嘴上是這麼說,但封戚臉上的不情願卻非常明顯。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到了,在景河急促的敲門聲中,封戚站起身,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微抬下巴,走了出去。
季衷寒跟在他身後,感覺手上仍殘余著被揉捏的滾燙感。
回到拍攝現場,許薇總算將他找到“你剛剛去哪了,文沅找你沒找到,都來問我了。
” 文沅找他做什麼? 季衷寒望到場上,發現封戚已經和林錦打了照面。
林錦面上看不出什麼,沒有與親生兒子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沒有虧欠於他的尷尬。
封戚更是滿臉漠然,坐在沙發上把玩著手裡的東西。
要不是季衷寒才看到封戚在他面前哭,他都要以為封戚不在乎了。
再看封戚手裡玩的東西,嗯?橡皮筋? 沒等季衷寒反應過來,許薇就在旁邊說“你頭發怎麼沒扎起來,皮筋呢?” 什麼時候被取下來的,季衷寒完全沒有印像。
因為過於擔憂,季衷寒全程目光都不離封戚。
這一點連許薇都注意到了,她扯了扯季衷寒的袖子“他把你怎麼了,你都快把他盯出火……” 許薇啞了,她瞪著季衷寒的無名指,半個小時前那裡還沒有東西,現在怎麼多了枚戒指?! 季衷寒見場上局面沒有失控,封戚不理會林錦和文沅,專心拍攝,場面看起來還算過得去。
於是分心理會許薇“你說什麼?” 許薇一把抓住他的手“戒指哪來的?!” 季衷寒聽見了戒指兩個字,不好意思地想把手抽回來。
許薇死死抓著“我才一會沒看見,你就被人騙走了?” 季衷寒反駁道“不是騙。
” 許薇“不是騙,你是自願跳人坑裡,自動送到人嘴邊,早上還問我自己是不是喜歡男人,晚上就給男人戴了無名指的戒指?” 季衷寒被許薇質問得快招架不住“誰告訴你這是封戚給我的?” 許薇翻了個白眼“你看,我都沒說是封戚,你就默認是他了!你知道嗎,你真的很不會撒謊。
” 季衷寒求饒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小聲點。
” 許薇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再說了,也就你不知道,這戒指是封戚常年戴身上的,雜志都不知道八過這戒指多少回了!” “j字戒指,好多人都說是不是他偷藏起來的情人……”許薇說到一半,倒吸了口涼氣“原來這個j是你啊!” 季衷寒還真的不知道這些,但聽見封戚常年把這戒指戴在身上時,心裡還是有點酸。
他轉著手上的戒指,忍不住看向封戚。
這時他才發現,封戚也一直在看著他,表情瞧著不太高興。
季衷寒有點迷茫,封戚怎麼又不高興了。
許薇松開了他的手“行了,雖然我不同意這場親事,但你自己喜歡就好。
” 季衷寒沒說話,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
封戚是他唯一不討厭觸碰的人,甚至願意主動親密接觸。
而且他總是在意封戚,對他尤其心軟。
這些特殊,會是喜歡嗎? 季衷寒想不明白。
等拍攝結束,已經是半夜兩點多。
文沅中途已經拍攝結束,先行去休息。
節目總導演出現在現場,熱情邀請林錦去吃飯。
看起來林錦願意來這個節目,確實給了他很大的面子。
導演在和林錦談話時,封戚已經不耐煩待下去了,他扯松了領帶,往場下走。
季衷寒下意識迎了上去,就在這時,他面前出現了見過數次的年輕男人,文沅的助理。
助理溫聲道“季先生,你等一下,文小姐想……” 話還沒說完,助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他哪都不去。
” 助理驚訝轉頭,封戚手裡拎著領帶,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封戚盯著文沅的助理,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訴她,別再來招惹我的人。
”dd第53章 文沅的助理聽到封戚這般不客氣的話語,以及內容裡不加遮掩地宣示主權,一時間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工作人員都在不遠處,季衷寒有點頭疼,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見。
文沅助理勉強地笑了笑,匆匆告辭。
封戚朝季衷寒走來,正想牽過季衷寒的手,只見季衷寒把雙手都背到身後,一副不給他碰的模樣。
這實在讓人不高興,封戚不悅地壓著嘴角,正要說話,季衷寒便衝他後方示意了一下。
原來是林錦和節目組導演並肩走了過來,在封戚身後幾步處停下,節目組導演揚聲道“封老師,要不要一起去喝個酒,其他幾個導師都會去。
” 林錦端莊地站著,臉上露出微微笑意,看著官方,實則沒透出當下絲毫情緒。
季衷寒來到封戚身後,他的目光不如封戚的冷然,但也沒有其他人對林錦的敬畏。
林錦不看封戚,反而與他對視了數秒後,側首在導演耳旁低語幾句後,便挪步離開。
封戚視線隨著林錦走後,重新落到導演身上“我不想喝酒。
” 導演勸道“別啊,封老師,你要是不去,那酒席還有什麼意思。
” “對了,這位是……小季老師吧。
”導演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林主編也請你一塊過去。
” 邀請季衷寒,導演語氣變成了命令,類似於上級要求職員必須團建的態度。
季衷寒知道,封戚能輕易拒絕的事情,他拒絕會顯得很不識好歹。
封戚動了動,剛想說話,他就從後方扯了下封戚的衣角。
“導演,我也不太會喝酒。
”季衷寒說。
導演揮揮手“不要緊,怎麼都把我們這飯局當作龍潭虎穴,你不會喝就不喝嘛。
” 他說得隨意,實際上到場上勸起酒來,可半分都不會含糊。
說完後,就有工作人員來找導演,導演很忙,壓根沒功夫去聽季衷寒的意願。
等導演走後,封戚轉過身“你剛才為什麼不讓……” 季衷寒豎起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安靜。
他這哄孩子的態度,對封戚倒意外有效。
但隨著封戚的視線來到無名指上的戒指,他才明白,不是他讓封戚聽話的,是他乖乖戴著這個戒指沒有摘下,這點讓封戚滿意,才會配合。
“這裡人太多了,換個地方談吧。
”季衷寒道。
談話的地方,是由封戚決定的,他把季衷寒帶到了自己的那輛寬大的保姆車上,並讓林芮下去買奶茶。
林芮看了看跟在封戚身後的季衷寒,笑得特別開心,輕快地應了一聲好,問季衷寒“你要幾分糖。
” 季衷寒還沒說話,封戚就按著他的後腦勺,輕輕摸了下,對林芮道“全糖。
” 被人摸後腦勺的感覺,同樣奇怪。
指腹擦過頭發,蹭過他後頸的感覺很癢,癢得季衷寒稍微縮了下脖子。
進了保姆車,車門一關,季衷寒才覺得在這裡談話好像更不妥。
因為封戚一直看著他,感覺仿佛下一秒,他就要連皮帶骨地被封戚吃個精光。
季衷寒心裡緊張的同時,掌心也在出汗。
他斟酌著詞彙道“一會……” 封戚猜到他想說什麼“我會陪你過去,有我在他們不敢灌你。
” 雖然季衷寒是被林錦點名請過去的,但他們都知道,林錦總不會是出於喜愛季衷寒的理由,讓他去。
說起來,季衷寒應該算林錦討厭的對像。
破壞自己家庭小三的兒子,自己兒子還和其糾纏不清。
季衷寒光是想想,都覺得林錦知道這事後,會氣成什麼樣。
會不會對封戚更有成見? 季衷寒回過神,就發現封戚已經再次牽住了他的手,把玩著指腹,安靜等季衷寒開口。
“你沒事吧。
”季衷寒問。
封戚好笑地望著他“我還以為你要提別的事,現在重點是這個?” 季衷寒當然有很多事要說,他想讓封戚平日不要太過高調,想問文沅和封戚到底怎麼回事,想知道封戚現在的情感狀況,他根本不確定,他和封戚目前的關系,是他所設想的那樣。
可是這些繁雜的念頭,在看到封戚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個。
他再次見到林錦以後,沒事吧。
林芮曾經跟他透露,林錦為什麼不喜歡封戚,正是因為他這張臉。
這和當初他疏遠封戚的理由一致,正是如此,他才明白他到底對封戚做了什麼。
當年發生的種種,所引起的愧疚占據上風,以至於他面對封戚時,總是步步退讓。
封戚用一種隨便的語氣道“是沒想過會在這裡見到她,不過她不喜歡我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無所謂。
” 怎麼可能無所謂,要真是無所謂,剛才就不會哭了。
季衷寒欲言又止,封戚瞧見了,重重掐了下他的手,語氣帶了點暗示道“還有呢,你沒別的事想和我說嗎?” 被這麼一打岔,季衷寒也不好繼續問下去。
畢竟明知道人家有傷口,既然封戚不想提,他也沒必要非得追問。
“那你現在有交往的對像嗎?”季衷寒問。
這話一出,封戚的面色就變了“你什麼意思?” 季衷寒驚覺他這個問題惹怒了封戚,便努力解釋道“因為你之前好像一直都有女伴的樣子,在酒店的時候,你和姚野……” 封戚皺眉道“我和姚野怎麼了?” 季衷寒閉上嘴,心裡多少有點委屈。
之前在酒店房間裡,認錯人的不就是封戚嗎。
不過後來姚野喜歡的人又變成了文沅?所以四舍五入,封戚喜歡的人,又喜歡上了文沅。
怪不得封戚對文沅如此敏感。
封戚掐住了季衷寒的臉,挺用力的,讓季衷寒都感到吃疼。
“我剛才在休息室就問過你,你明不明白親我是什麼意思,看來你還不明白啊。
”封戚低聲道。
季衷寒被封戚掐得說話都有點吃力“我只是想問你,你有沒有戀人。
” “我倒是想談,但誰叫我心裡有人,從當年到現在都放不下,讓我恨到不行……”封戚的聲音逐漸變低,目光也變得有些危險“恨到日日夜夜都想著,念著,等再次看到這個人該怎麼辦。
” 季衷寒雙手扶上了封戚的手腕,示意對方輕點。
心裡也因為封戚的話,稍微懸了起來“你討厭我嗎?” 封戚咬緊下頷,他看起來恨不得真咬季衷寒一口“你說呢?” 季衷寒輕輕抽氣“疼。
” 封戚猛地抽開手,但他很快地低下頭,重重吻住了季衷寒。
得償所願的,他咬住了季衷寒的嘴唇,逼得人發出悶哼。
分明寬大的車廂,卻在此刻又變得很小,小得季衷寒都快喘不上氣。
他感覺到封戚的手沒有像之前那樣冒犯,隨意在他身上亂摸,而是來回地在他後頸,耳垂上揉捏。
直到被親到頭暈目眩,季衷寒才被松開。
他已經被封戚按在放倒的椅子上,兩個人以曖昧的姿勢交疊著。
季衷寒嘴唇發燙,他毫不懷疑,等林芮回來以後,看到他這麼腫脹的嘴唇,會猜到什麼。
封戚捧著他的臉,與他額頭相抵,鼻尖相碰“我恨了你這麼多年,你要怎麼賠我?” 季衷寒恍惚道“怎麼賠?” 封戚親了親他的鼻尖“和我在一起,沒有別的人,只有我和你。
” 自剛才親吻時,季衷寒的心就跳得很快,現下他望著封戚的眼睛,很奇怪,車廂裡應該很昏暗才對,為什麼他覺得封戚的眼睛能這麼亮。
他失神地看著封戚的雙眼,還未說話,車門被人重重推開,在林芮的驚呼聲中,景河不耐煩道“你攔著我做什麼,是不是封戚又在裡面做壞事了!” 季衷寒本能地用雙手捂住臉,封戚嘖了聲,轉頭怒視車外的人。
景河看著被封戚壓在身下的季衷寒,他還沒眼瞎,就算看不見季衷寒的臉,也認得出這是許薇找了許久,不知失蹤了幾時的季衷寒。
“你給我下來!”景河沉聲道“你真是越來越胡鬧了!” 封戚直接摟住了季衷寒的腰,不理會景河。
景河額上青筋跳了跳“沒看到人家都不情願嗎!” 封戚不高興地望著還捂著臉的季衷寒“你不情願?” 季衷寒慢慢地放下手,無奈地看著車外的兩個人,真讓他說出情願,也太丟人了。
林芮從後方拉著景河“我都說了,表哥沒在裡面做壞事,而且季老師是主動上車的,表哥還讓我去給季老師買奶茶!” 景河不可思議地看了季衷寒一會,他不至於連這兩個人在裡面做了什麼都看不出來。
亂糟糟的頭發,微腫的嘴唇,還有季衷寒那張比之前都要有氣色的臉。
他現在的無言,正是最好的證明。
封戚仍摟著季衷寒的腰,衝景河道“干什麼,你嫉妒我有老婆抱?” 景河被氣到扶額“我嫉妒你?” 封戚皮笑肉不笑道“哦是了,你大概在心痛錢包吧。
” “你和張特的賭約,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 封戚氣死人不償命,還對景河道“你放心,給張特換器材的錢,我一分錢都不會幫你出。
”dd第54章 景河頭疼地用手指點點封戚,半天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只好甩手到一旁抽煙,懶得理會封戚。
林芮把奶茶放到車裡,笑著替他們關上車門。
季衷寒擔憂道:“你這麼對景先生,真的不要緊嗎?” 封戚松開摟住季衷寒的手,探身去拿起那杯奶茶,拆掉包裝,插上吸管,遞給季衷寒後才道:“沒事,他習慣了。
” 這話一出,季衷寒都有點心疼景河了。
他伸手想接過奶茶,卻別封戚躲開了,封戚只是舉著,固執地湊在他嘴邊。
季衷寒明白過來,無奈地彎下脖子,就著封戚的手,配合地吸了口奶茶。
嚼著珍珠,季衷寒覺得,封戚看起來,好像比他還要快適應他們倆現在的關系。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是因為封戚的神經更粗嗎? 這一點,直到在前往酒局的路上,他都沒想通。
導演定下的酒局地點,距離攝影棚有一定的距離。
時間為第二日晚上十點左右,在拍攝結束的兩個小時後,約在一家高級會所。
昨夜封戚與季衷寒回到酒店後,封戚只簡單地同季衷寒說了聲再見,就回了自己房間。
這讓季衷寒很驚訝,他本來還害怕晚上會不會發生點什麼。
畢竟他與封戚尚未確認關系前,就險些擦槍走火數次。
不過封戚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倒讓季衷寒多少松了口氣。
次日拍攝的時候,封戚也沒對他多特殊關照,季衷寒更沒感覺到其他工作人員看他的眼神有什麼變化。
看來他和封戚的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讓他安穩地度過了一日工作。
由於擔心晚上要喝酒,季衷寒本來該吃的藥也停了。
他昨日還有點發燒,可能是腸胃引起的,今天只隱約能感到些許不適,不算嚴重。
酒前吃多些東西墊胃,應該就沒關系了。
季衷寒其實很能喝,在許多失眠的夜裡,都是酗酒度過的,他腸胃變得如今這般脆弱,酒精功不可沒。
他與封戚一塊去的會所,去的路上,封戚左手托著下巴,望著車窗外,瞧著挺憂郁。
季衷寒猜測,大概是昨天封戚被他的突然親吻,中斷了見到林錦後的難過。
現下理智回神,重新想起了這件事。
封戚對林錦的愛,季衷寒不會去質疑。
當年他們鬧得這麼難看,連帶著季衷寒都被遷怒的原因,不正是梅玉玲出軌封行路,林錦成了受害人。
季衷寒主動開口道:“如果一會導演或著林……”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林錦,以前他喊林錦為林姨,現在自然不能用這麼親密的稱呼:“林主編要跟我喝酒,你不要擋。
” 季衷都不需要猜,都能知道林錦是絕不希望見到封戚維護他的,這和打她臉沒有區別。
封戚聞言,還未說話,季衷寒就笑道:“我昨天是騙導演的,其實我很能喝。
” 封戚卻斬釘截鐵道:“不行。
” 季衷寒剛想反駁,就見封戚的手機震了起來。
封戚接起電話,等對方開口後,才道:“怎麼是你?” 封戚聽了一會,才把手機遞給季衷寒。
“你經紀人。
” 許薇?許薇怎麼打到封戚手機來了? 季衷寒下意識按亮自己的手機,就發現手機不知何時已經沒電關機了,他卻沒發現。
許薇今日沒有跟他在一起,公司臨時有事召她回去,季衷寒也沒告訴她今晚酒局的事。
等許薇得知後,又聯系不上季衷寒,從景河那處得知季衷寒正與封戚一起,這才冒昧地把電話打到了封戚這裡。
許薇說自己馬上就趕來,季衷寒握著手機,看了封戚一眼:“沒事,你不用特意過來了,我今晚不會喝太多。
” 許薇嘆了口氣,語氣頗為恨鐵不成鋼:“那你把電話給封戚。
” “怎麼了?”季衷寒謹慎道。
許薇說:“你不是和他在一起?” “你想說什麼,直接跟我說就行。
”季衷寒說。
許薇又好氣又好笑:“難道我還會罵他不成,我只是想讓他看著你點,別喝多,晚上再把你原樣送回來。
” “還有大哥,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是個病患了?”許薇頭疼道。
季衷寒說:“沒事的,不要緊。
” 他身體素質沒有許薇想得那樣差,醫生也確實誇過他,不過醫生當時說的是,正常人這麼喝,早就胃穿孔了,也就季衷寒身體結實,只是喝出了點毛病。
不過這番話,季衷寒也不好意思拿出來講。
這只會招來許薇的痛罵。
把手機還給封戚後,封戚又接了聽了會,目光一直都落在季衷寒身上,沒有片刻離開。
直到掛了電話後,季衷寒才硬著頭皮道:“許薇總是容易誇張,她沒跟你說什麼吧。
” 封戚反問道:“你覺得她會跟我說什麼?” 季衷寒發現,封戚好像又變成了之前那個難搞的封戚了,很難從言語或表情去判斷他當下的心情,以及現在的想法。
“可能是叫你別讓我喝酒吧。
”季衷寒試探地說。
封戚收起手機:“她很關心你。
”這句話的語氣很平直,聽起來不像是在嫉妒或者吃醋。
季衷寒說:“她以前是我們班的,後來成了我經紀人,也是我的好朋友。
” “她現在和景河在一起了。
”季衷寒強調道。
不知為什麼,季衷寒在封戚面前,總是很難理直氣壯。
封戚神色有些微妙,回了句:“還真在一起了。
” 季衷寒聽到這句話,隱約有些不安:“怎麼了?是景河有什麼問題嗎?”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蠢,景河與封戚明面上懟得再凶,封戚也是景河一手捧起來的,別人可能會說景河有問題,以封戚的性格,不可能去說。
果然,封戚反駁道:“景河能有什麼問題,你經紀人眼光不錯。
” 說完後,封戚靠在了椅背上,閉眼休息,拒絕繼續溝通。
季衷寒見狀,只好問林芮借來了充電線,給手機充電。
會所外觀高端大氣,占整棟建築的底下三層,樓上是會所同名的酒店,許多客人從會所裡喝完酒,就能夠直接去樓上休息。
進會所時都嚴格按照預約登記,以及驗明身份才能放行,隱私性不錯。
抵達包廂的時候,裡面的人已經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了。
林錦不在,文沅倒是坐在最裡面,手裡夾了根煙,姚野正給她點。
文沅看見季衷寒來了,推開了姚野,站起身往季衷寒走來。
封戚逡巡了包廂一圈,沒發現林錦,反而自在了許多。
見文沅不識趣過來,便擋了擋季衷寒。
文沅瞪封戚道:“走開。
” 她聲音不大,又在門口,除了他們三人,誰也聽不見。
封戚後退一步,順手攬住了季衷寒的肩膀,來到了走廊上。
文沅跟著出來,沉重的包廂門在她身後合上了。
她面帶狐疑地看著季衷寒和封戚二人,發現季衷寒既沒有推開封戚的手,也沒有直視她,不由面色一變。
“衷寒,你該不會……” 封戚用力攬住了季衷寒,第一次在文沅面前露出了笑容,語氣十分囂張:“怎麼辦呢,以後你可不能這麼沒大沒小地喊他名字了。
” 文沅的表情瞬間變得鐵青,她好像猜到封戚接下來會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封戚惡劣地笑道:“文沅,該喊嫂子啊。
” 季衷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文沅咬緊牙關,恨恨地盯了封戚好一會,忽然神情一松:“那又怎麼樣,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維持的關系。
” “姚野當初不也是你的人?”文沅盯著季衷寒,故意道。
封戚嘲弄地說:“誰跟你說,姚野是我的人了?你跟哥哥搶人搶瘋了吧,也不弄清楚就下手。
” 文沅眼睛紅了:“閉嘴!” “你以為你能請媽媽過來,就能傷害到我?!”封戚不停歇地說著,爆出一個又一個猛料。
季衷寒都在旁邊聽懵了。
文沅把手裡的煙砸在地上,狠狠抓住了封戚的領子:“我都讓你閉嘴!” 封戚被文沅拉扯下,松開攬住季衷寒的手,還輕輕把季衷寒往旁邊推了下,以防誤傷。
文沅揪著封戚的領口:“你有什麼資格當我哥,少惡心人了。
” 季衷寒清晰地看到,封戚眼裡閃過的受傷,但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沒有掰開文沅的手:“媽媽現在只在乎你,還不夠嗎?” 文沅恨聲道:“不夠!怎麼能夠!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 “就憑你隨便哭兩下,世界就都該是你的嗎?”文沅猛地松開了封戚的衣領,大口地喘著氣:“你憑什麼搶走別人一切以後,還敢這麼幸福。
” 這時包廂裡快步走出一個人,原來是姚野,他仍不放心,想出來看,見發現文沅已經和封戚掐上了,頓時心下微驚。
姚野上前拉住文沅,要她松開封戚:“文小姐,這裡是走廊上,要是被別人看見了……” 話還沒說完,文沅就松開封戚,轉手給了他一耳光。
姚野臉都被打偏過去,文沅放下發燙的手,對姚野說:“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管我的事。
”第55章 姚野緩緩回過頭,半張臉已經腫脹起來。
這時包廂又出來一個人,是節目裡的另一個導師,李芝。
見他們四個人都堵在門口,李芝奇怪道“都不進去在這干嘛呢?” 文沅甩了甩手,衝李芝溫柔地笑了下“正准備去洗手間,要一起嗎?” 李芝點頭說好,她經過姚野時,看見了姚野微紅的臉,卻當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走了過去。
混娛樂圈的都是人精,李芝就算看出事情不對,也不會貿然問出口。
李芝和文沅一同走後,姚野什麼都沒說,捂著臉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季衷寒尚未來得及消化剛才所聽聞的事情,卻見封戚呼吸沉沉,滿臉隱忍。
緊接著,便旋身往文沅的方向去了。
他慌忙追了上去,跟了一段路,卻發現封戚應該來過這裡,他並不是跟著文沅來的,而是清楚這裡透風地方在哪。
那是一個半開放的花園,透過欄杆望去,是美好的江景。
夜風徐徐,如果不是現在的氣氛太糟,會是一個很不錯的觀景地。
封戚一出來,便在口袋裡掏出了煙,點上後煩悶地抽了口,他趴在欄杆上,看起來像只垂頭喪氣的大型貓科動物,瞧著很需要人安撫。
季衷寒走過去,以同樣的姿勢趴在封戚旁邊,側過臉看他。
封戚咬著煙嘴,含糊道“想問什麼就問吧。
” 季衷寒搖頭道“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 封戚取下煙,用掌心推了下眉骨,似在考慮該怎麼開口。
然而下一秒,他卻伸手把季衷寒攬進懷裡,紅河的味道灌進季衷寒的鼻腔,辛辣濃烈,就像封戚。
封戚將臉埋進了季衷寒的頸項,深深地嗅了口,仿佛季衷寒的味道和煙的效果一樣,甚至比煙更好地令他平靜下來。
季衷寒被這動作刺激地微微縮起脖子“別這樣。
” “不要動,讓我抱一會。
”封戚啞聲道。
說抱一會,果然只抱了一會,封戚就松開了季衷寒。
但是不抱也有代價,他想牽著季衷寒的手。
面對封戚攤平在眼前的掌心,季衷寒猶豫了下,沒有伸手。
封戚嘖了聲,直接強硬牽住了季衷寒。
他不是個紳士,只剛開始稍微還有點耐心,征詢季衷寒的意見,發現季衷寒給出的答案,不是他所需要的,他就會自己去索取。
季衷寒多少有點習慣了封戚的強勢,好歹封戚現在對他不說那麼多難聽的話了。
可能人就是這樣,一旦開始底線被拉得極低以後,之後稍微回升些,都覺得可以接受。
牽著手,封戚沒再抽煙,目光也隨意地落在面前的花壇上,靜了半晌,總算開了口。
封行路不是第一次出軌了,他在林錦孕期的時候,就出軌過一次。
林錦已經懷孕八個月了,發覺丈夫出軌後,便想引產離婚。
可惜身體不允許,被迫生下了封戚。
但是孩子剛出生,林錦就要離婚,封行路當然不同意,甚至以孩子做籌碼,要求林錦留下。
林錦是個決絕的女子,在第一次離婚訴訟失敗後,她拋下了還在襁褓中的封戚,直接搬了出去。
打算分居滿期後,再次提起訴訟。
封行路倒沒有去求回妻子,他本以為林錦會因為孩子回來,萬萬沒想到,林錦在離開他沒多久後,就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並在第二年,懷上了那男人的孩子。
文沅就是那時候出生的。
封行路這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能容忍林錦這樣背叛他。
本來封行路在這個時候選擇離婚,大家也能好聚好散。
可偏偏,封行路問那時還年幼的封戚,問他想不想要媽媽。
封戚年紀太小了,他只知道別人都有媽媽,他自然也是想要的。
封行路心知,如果繼續走法律程序,那林錦最終會同他離婚。
於是他給林錦的男人設了個套,讓對方生意上出現了危機,狠狠賠了一大筆錢,欠了一屁股債。
封行路沒有多掩飾自己做過的事,很快那男人也知道了這件事是源於林錦丈夫的報復。
他根本不知道,原來林錦還沒離婚。
最後林錦還是選擇了回家,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回來求封行路放過那男人一馬,還是因為在那男人身邊,受夠了對方的喋喋不休,無盡的抱怨與責怪。
對於文沅來說,她所聽到的版本,就是林錦嫌父親生意失敗後,日子窮苦,又舍不得親生兒子的哭求,於是回到有錢的丈夫身邊。
封戚從小就知道,自己可能有一個妹妹,林錦在家裡很少笑,對他也冷淡。
但是偶爾拿著文沅的照片,就會稍微展顏。
再後來,林錦有了自己的事業,就很少待在家中。
封戚第一次見到文沅,還是十八歲那年。
因為文沅的父親酒精中毒去世了,林錦才遲來地發現,原來文沅一直在被生父虐待。
那男人因生意失敗,又因林錦的離開,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他動輒對文沅打罵不休,酒醒以後就抱著文沅哭著求她原諒,會給文沅梳好看的辮子,給她做好吃的飯,將自己的女兒哄好。
直到下一次的失控,周而復始。
林錦每次想要見女兒,都會被男人阻止,以至於她沒能夠立刻發現不對。
她把文沅接了出來,安排到了自己弟弟的家中照顧。
封戚終於見到了這位未曾謀面的妹妹。
其實封戚早就猜到了文沅對他的恨意,文沅會將他送的東西剪碎扔進垃圾桶裡,會故意讓封戚為了她而打架,甚至看到封戚每次受傷,都覺得痛快。
封戚都知道的,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只要文沅打電話找他,他都會去。
文沅想要什麼,他都會想辦法找過來。
他知道林錦愛文沅,覺得虧欠文沅。
所以他會努力對文沅好。
唯獨季衷寒不可以,季衷寒不是可以讓出去的東西。
他為文沅做了這麼多,早有流言蜚語,在傳他們之間的關系。
可是封戚不可能同外人說,那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
尤其是當他發現,季衷寒也許喜歡文沅的時候。
於是他沒管那些越傳越凶的流言。
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掩蓋的事情。
不管你怎麼隱瞞,總是會在細枝末節,叫人察覺。
季衷寒第一次見到文沅時,眼裡的驚艷,泛紅的耳垂,以及緊張的羞澀,都被封戚望在眼裡。
封戚抖落了手裡因為燃燒,而變得長長一截的灰煙,側頭深深地望著季衷寒道“我不允許你們在一起。
” 季衷寒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第一次見文沅的表現如何,以至於沒辦法去反駁封戚那誇張的描述。
因為他也不能肯定,如果當時文沅真的來追求他,他能不能把持得住。
很顯然,在封戚眼裡,他絕對會被文沅追到手,狠狠玩弄。
季衷寒尷尬地說“你是擔心文沅只想搶你喜歡的人,對我不是真心,所以……” 封戚伸手把住他的脖子,揉捏他的後頸,將人帶到自己面前“你在說什麼胡話,就算文沅對你是真心的,也不可以。
” “你知道高中那會,有多少人喜歡你嗎?”封戚低聲道。
季衷寒眨了眨眼,他高中時期,並沒有人和他表白過,倒是去了國外,才漸漸多了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看向封戚。
封戚衝他露出了個笑,眼裡沒多少笑意,他聲音喑啞,飽含曖昧“寶貝,你都不知道我防那些人,防得有多辛苦。
” 這句話,以及那聲寶貝,幾乎要讓季衷寒跳起來,他身體沒能動,後頸被封戚牢牢壓著,心卻違背了意志,狠狠搏動著。
季衷寒口干舌燥道“你……” 封戚扣著他的脖子,將人漸漸按到自己面前“怕我了嗎?” 季衷寒睫毛亂顫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說不怕,多少有點畏懼。
說很怕,那倒不至於。
封戚親了親他的睫毛“所以早就讓你逃了啊。
” 季衷寒忽然很想問一個問題“如果在休息室裡,我真的走了,你會放手嗎?” 封戚皺眉“我不喜歡這個假設。
” 季衷寒便沒有追問了,封戚親了親他臉頰“走吧,我們回包廂。
” 季衷寒乖乖地被封戚牽著,直到抵達包廂門口,才被松開。
封戚知道他想避嫌,沒有勉強他。
當晚,封戚確實沒讓季衷寒喝酒,酒幾乎都是封戚幫忙喝的。
林芮趕來的時候,封戚已經癱在沙發上。
季衷寒和林芮艱難地把封戚送到酒店後,林芮剛直起腰,就見之前還一直昏迷不醒的封戚,躺在床上,在季衷寒看不見的角度,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
林芮頓時懂了,她對季衷寒說,她出去買醒酒藥,讓季衷寒等她一會。
季衷寒輕輕地喘著氣,對她說好。
林芮走出了房間後,閉上眼,心裡默默地同季衷寒道歉。
她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一日,她從季衷寒的房間出來後,回到封戚那裡,將季衷寒的所有反應說給封戚聽。
只因她要和季衷寒說什麼,不管是封戚的過去,還是曾經受過的傷,一字一句,皆由封戚指示。
至於林錦和她父親說的那些話,是林芮補充上的。
當她描述到,季衷寒因為林錦所說的那些話,而紅了眼眶時,分明膝蓋仍因為舊疾而劇痛的封戚,卻笑得那麼暢快。
其實封戚雨夜天裡,會舊疾復發不假。
但傷痛的程度,不該那麼重。
林芮知道,封戚是故意喝這麼多酒,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季衷寒更心疼,才這麼做。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封戚的所作所為都太過火,林芮心裡不贊同,卻阻止不了。
林芮說“表哥,你會不會怪我沒把林姨的那些話告訴你。
” 封戚坐在床上,放肆地笑著,眼神隱隱藏著一種令人心驚的瘋狂“怎麼會,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 “我根本不在乎。
” 五一假期五天簽到會送海星哦~快簽海星來養我~dd第56章 套房很大,餐廳處還有半開放式的島台,有廚具有冰箱,可以簡單地做點吃的。
季衷寒不是很會做飯,只在國外學了幾手,都是些簡單的三明治和意面。
他想著封戚醉酒醒來,應該會想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打開冰箱才發現,裡面只有酒,一點食材都沒有。
想來也是,在節目組裡由專人負責三餐,晚上餓了點個外賣就行,何必自己做。
季衷寒拿出手機,點開外賣,劃到粥的那頁時,忽然想起前幾日的事。
封戚那麼討厭粥,因為他喝了酒,所以才會打著自己要吃的名義,讓景河去買粥。
心裡某個地方頓時有點酸,也有點軟,輕微下陷。
他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這會臥室裡傳出一點動靜,封戚在喊渴。
季衷寒回過神,趕緊接了點溫水過去,來到床頭。
封戚正靠在枕頭堆上,被扯松了幾顆紐扣的上衣,露出潮紅的胸膛。
他眼睛半遮半閉,朦朧著看向季衷寒。
季衷寒把水遞到封戚唇邊,封戚直接捧住季衷寒的手開始飲杯裡的水。
他的掌心溫度很高,燙得季衷寒的手背微熱。
封戚喝得急了,水從唇邊溢了出來,順著喉結往下,一路洇進了胸口的衣服,濕潤地勾勒著衣服底下的每一道輪廓。
季衷寒試圖收回手,把水杯放好,去給封戚拿紙擦拭。
沒想到封戚緊緊握著他的手,那雙醉得就似起了霧的眼睛,看著季衷寒的同時,他舔了下唇角“我還要。
” 季衷寒避開了目光,握著杯子的那個手稍微用了些力,才抽出來“你等一下。
” 說完後,他匆匆出了臥室。
季衷寒拉開冰箱,在冰箱前站了好一會,直到臉上的溫度隨著冰箱的冷氣降下,才重新倒了一杯回去。
剛進臥室門,他就驚得往後退,腳後跟被厚重的地毯絆了下,險些摔倒。
只因封戚坐在床邊,衣服已經脫了,一只手放在了腰帶上,很有些委屈地朝季衷寒看來“褲子解不開。
” 那語氣,仿佛回到了幼年期,需要靠撒嬌來要求別人做事。
季衷寒有點頭疼,他緩慢又謹慎地走近封戚“脫不掉就別脫了。
” “熱。
”封戚嘟囔道。
季衷寒迅速答道“有空調。
” “衣服濕了,不舒服。
”封戚說完後就倒在了床上,卸了勁般,不動了。
季衷寒等了一會,發現封戚沒動靜,才敢靠近。
他剛想把封戚扔在床邊的濕衣服拿起來,就被一只手捉住了手腕,下一秒,他就被拖到了床上。
季衷寒的驚呼啞在喉嚨裡,應激隨之而來,他身體顫抖,牙關微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封戚帶著點笑,過來蹭了蹭他鼻尖,睜開眼剛想說話,才注意到他僵硬的神色,便立刻摟著他坐起身“你怎麼了?” 季衷寒猛地吸了口氣,他忍著顫音“沒、沒什麼。
” 封戚皺眉道“還說沒什麼,要不要給你張鏡子看看現在的模樣?” 說完後,封戚又說“你也沒喝酒啊,難道是會所裡有什麼過敏的東西你吃了?” 季衷寒好不容易緩過來點勁,想往外挪,試著下床。
封戚卻胳膊用力,把他摟了回去“話還沒說完呢,想去哪,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季衷寒看了看封戚,驀地開口問道“你不是醉了嗎?” 封戚臉色不變道“被你嚇醒了。
” 這樣厚顏的答案,真叫人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季衷寒說“我沒事,去沙發上坐著就好。
” 封戚望了他好一會,問“是因為被我抱才這樣嗎?” 季衷寒沒想到封戚會產生這樣的誤會,但仔細去想,封戚會這麼誤會,也不是沒有道理。
封戚之前跟他數次肢體接觸,除了在外面,最多的就是挨著床了。
可是他要怎麼跟封戚解釋,不能睡床是他的創傷後遺症,至於為什麼會有這個後遺症,很大程度也是因為封戚。
發現梅玉玲和封行路在他的床上糾纏時,季衷寒還沒有這麼嚴重的反應,他只是不想靠近自己的房間。
真正厭惡與人接觸,是因為被封戚在同一張床上強迫以後,所引起的。
歸根結底,源頭仍是封戚。
季衷寒搖頭道“不是因為被你抱,只是……突然有點不舒服,我想去沙發上坐著。
” 封戚仍有些不相信,可等季衷寒來到沙發上坐下後,封戚也跟著來到他身前,他坐在地毯上,以一個仰望的姿勢,試探性地碰季衷寒的手。
封戚可能覺得,這個姿勢會讓他看起來不再那麼具有攻擊性,會溫順些,那麼他碰季衷寒時,季衷寒就不用這麼怕了。
封戚從他的手,摸到了胳膊,再摟到腰上,季衷寒都沒像剛才在床上所表現的那樣,封戚這才松了口氣。
這個角度,讓季衷寒忍不住摸了下封戚的頭,頭發的觸感很軟,跟本尊的脾氣一點都不像。
封戚將他的手從腦袋上抓了下來,在他手掌心親了下“今晚留下來好不好?” 季衷寒想抽回手,想說不好。
封戚察覺到了,有點哀怨地看著他“是你先親我的。
” 這語氣,簡直就像季衷寒奪走了他的初吻,需要對他負責一樣。
分明之前季衷寒才是被強吻許多次的人,他都沒吵著要負責。
季衷寒無奈地說“不要無理取鬧,我們慢慢來。
” 封戚看起來要得很多,但實際上卻很好滿足,他撫摸著季衷寒的掌心,那個被他親過的地方“你想要多慢啊,多慢我都可以。
” 掌心很癢,被撫摸的力道也不太對勁,尤其是封戚的語氣,實在讓人容易想歪。
季衷寒將手合攏“我說不要的時候,就是不要,你不能強迫我。
” 封戚覺得季衷寒狠心“那我……” 季衷寒甚至不打算聽完“不管你想要什麼,現在都沒有。
” 封戚被他堵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你還沒聽我說什麼呢?” 季衷寒覺得不用聽也能猜到,封戚想做什麼,都已經在之前差點做完了。
見他面不改色,冷酷無情的模樣,封戚嘀咕道“我只想牽個手而已。
” “只是牽個手嗎?”季衷寒問。
封戚心虛地補充道“可以牽著手睡覺嗎?” 季衷寒沒說話,封戚也不敢保證什麼絕對不碰你的話語,那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直到分別時,封戚把季衷寒送到了房門口。
季衷寒剛回身想說聲晚安,封戚就好似怕自己後悔一樣,直接把門關上了。
這讓季衷寒不由產生一種,對方下床不認人的錯亂感,頓時心情復雜。
之後在節目組裡,封戚還真的做到了公私分明。
封戚既不對季衷寒動手動腳,甚至在季衷寒結束了拍攝他的任務後,重新回到了待選攝影師組裡,也沒有讓景河過來,把人塞進導師組。
於是拍攝的間隙,季衷寒很少有機會見到封戚。
季衷寒本以為需要花一段時間來勸封戚,哪料到對方竟然這麼懂事,無需他多費功夫,他反而不得勁了。
節目組安排所有的工作人員吃飯,都在酒店的餐廳裡。
許薇挺喜歡這家餐廳,食材豐富,種類繁多,味道極佳。
她把自己的餐盤堆得高高的,坐在了季衷寒旁邊。
季衷寒只簡單地打了一份意面,還沒吃,只是用叉子在裡面隨便攪著。
許薇瞧出了不對,直言道“和封戚怎麼了?” 季衷寒回了聲沒事,又同許薇道“今天拍攝結束後,我可能要去一個地方。
” 許薇嗯了聲,因為季衷寒只是隨便跟她說一下行程,沒想到季衷寒下一句便叮囑道“如果封戚或者景河來問你我去哪了,你就隨便幫我編個理由。
” 許薇驚落了嘴裡的豬扒,盯著季衷寒“你這麼快就有新歡了?” 季衷寒好笑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呢?” 許薇拍了拍胸口道“沒事,你放心大膽地去浪吧,我會幫你瞞著的。
” 季衷寒伸手把許薇的啤酒換成了牛奶“謝了。
” 到了晚上,季衷寒便打車前往目的地,不是許薇所以為燈紅酒綠的地方,而是一棟干淨溫馨的建築,林魚所在的醫院。
從前台那裡確認預約,再到林魚的辦公室,季衷寒推門而入時,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讓你這麼晚了還加班。
” 林魚扶著眼鏡道“沒事。
” “但是我很好奇,之前你一直不接受催眠治療,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林魚問道。
季衷寒答道“因為想快點痊愈。
” 林魚點點頭,這確實是很多患者都有的想法。
不過在此之前,在林魚眼中,季衷寒一直都是保守又謹慎的那類患者,有著很厚的心理防線,不肯輕易說出傷處。
如今為什麼有了改變? 林魚看了季衷寒好一會“冒昧地問一句,你是戀愛了嗎?” 季衷寒詫異道“這能看出來?” 林魚笑了笑“因為一般患者急於治療,說明他的生活中有了變化,而且是使他積極的變化。
” 季衷寒沒有否認,對他來說確實如此。
林魚沒有過多寒暄,只是把他引到了能令他放松的躺椅上,這便開始進行治療。
可是催眠治療結束以後,滿身大汗的季衷寒掙扎地從催眠中醒來,卻看見林魚的神情非常嚴肅。
他不知道在催眠的過程裡,林魚都聽到了什麼。
對他來說,只是把過去的事情再次經歷了一次,甚至連那些令人作嘔的細節,都清晰地呈現眼前。
有梅玉玲的……也有封戚。
林魚在診療筆記上寫了一會後,才同他說“季先生,你現在的戀人是你的脫敏對像嗎?” 季衷寒沒有立刻回答。
林魚卻從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季先生,你從沒告訴過我,你的脫敏對像是造成你創傷應激的對像之一。
” 他的用詞很精確,不是全部,只是之一。
季衷寒舔著干澀的嘴唇“這有關系嗎?” 林魚可能覺得荒唐,他放下了筆,嚴肅地對季衷寒道“當然有關系,因為有一部分的創傷應激患者,會有這樣的問題。
” “臨床上,我們把它稱之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dd第57章 林魚給季衷寒解釋關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是一種人類的心理保護機制。
受害者通常會歪曲自己的感受、認知,用以緩解自身無法承受的痛苦。
林魚溫和道“迄今為止,盡管斯德哥爾摩還沒有被納入疾病分類,但它仍然是tsd患者的一種症狀。
” 對加害者產生好感,同情加害者的處境,依賴加害者,甚至有些患者在極端的條件下,會對加害者產生愛情。
林魚每說一句話,季衷寒的臉色就會蒼白一分,到最後他幾乎要聽不下去了。
可林魚所說的,他卻一句反駁不了。
同情依賴,甚至是喜歡,他對封戚所產生的所有情感,難道只是因為他沒法承受曾經的痛苦,所以暗示自己愛上封戚,好讓自己接受那些不堪的過去? 季衷寒勉強地笑了笑“也不一定,或許是你弄錯了吧?” 林魚默默地看了他一會,才低聲道“季先生你不用太緊張,要及時地進行心理疏導就行,症狀一般都會得到改善。
” “怎麼改善?”季衷寒反問。
林魚將手上的筆重新執起,沒有說話。
季衷寒自己都知道答案“是那些不該產生的情感,逐漸消失,直到我對封戚,再也沒有任何感覺才算是痊愈嗎?” 林魚注視著他,那眼神幾乎像是要看穿季衷寒的一切“季先生,我想你已經對治療產生了抗拒,這不是個好現像。
” 季衷寒被說得無法反駁。
林魚緩和了語氣“其實只要積極地配合治療,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是完全可以痊愈。
如果到了那時,季先生你還是對封先生抱有好感,那就是季先生你自己的選擇。
” 說到封戚的時候,林魚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好像他對季衷寒喜歡的是男人這件事,沒有任何感覺。
這不過是極為常見的事罷了。
不得不說,這個態度某種程度上,緩解了季衷寒此時的不適與抗拒。
“我們最主要的,還是得治療你的tsd,包括不能睡床,不能與人肢體接觸,還有反復的噩夢與階段性的失眠。
” 林魚邊說邊寫,還給季衷寒開了失眠所用的藥。
這讓季衷寒覺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它不過是他諸多心理疾病中的一項。
一場治療到最後,季衷寒如同被熬干般,輕輕地往後一靠。
他來時還很鮮活,現在卻枯敗地委頓在椅子上,脆弱的模樣,叫人看著都覺得可憐。
虛軟的腳踏著地板,季衷寒扶著椅身強撐著讓自己坐起來“林醫生,如果真像你說,我是……”說到那個病症時,季衷寒好似說不出口般,停頓下來。
林魚配合道“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 “對,就是這個,那我還能和他……”季衷寒垂下眼睫,他感覺到此時有種強烈的拉扯感。
他知道,一旦林魚宣布,他不能繼續與封戚來往,不管對他來說,還是對封戚來說,都是一件艱難的事。
季衷寒甚至沒法去想像,封戚聽到這話的表情。
會像幼時被林錦甩開手時那樣委屈茫然嗎,會像在多年前機場他與封戚訣別時,紅了眼眶嗎? 還是那次他在化妝間轉身離開時,封戚露出的心碎神情。
這股強烈的情感拉扯,幾乎湮滅了他的理智。
而季衷寒現在才意識到,他和封戚短暫建立起來的關系,原來沒有他所想的那麼脆弱。
但這股不舍和難受,同時也折磨著他。
他幾乎想要逃了,不想聽林魚的醫囑,也不想再治療這個病。
反正這麼多年他都是這麼過來的,繼續下去也沒什麼要緊的吧。
出乎意料地,林魚卻說“你還是可以繼續與他來往的,但這得建立在他沒有攻擊性的情況下。
” 季衷寒渾身一松,好比一個臨刑的犯人突然被釋放,巨大的欣悅感安撫了他焦慮的狀態。
“他沒有。
”季衷寒立刻道。
林魚卻搖頭道“我說的攻擊性,是指他曾經傷害過你的行為,是否會再次發生。
” 季衷寒不清楚林魚在催眠中得知了多少,會已經知道封戚對他做過的事嗎? 這讓他多少有點坐立難安,他只能說“沒事,他……很聽我的話,我說不要,他就會停下來。
” 林魚思索了一陣,對他說“或許你能通過他進行暴露療法。
” 他向季衷寒解釋,暴露療法有想像暴露和實景暴露。
想像暴露可以在醫院裡進行,但是實景暴露比較需要在特定的環境下,以及適合的人選給予幫助。
這種療法會對心理和生理都產生一種巨大的衝擊,但是好處是能夠更快且有效地進行治療。
至於暴露療法,是需要患者重新面臨自己無法承受的恐懼和場景。
因此林魚說“如果可以,建議你讓那位封先生也來醫院一趟。
” 季衷寒沒想到封戚也要來,這件事他本來想獨自解決,根本不想讓封戚知道分毫。
這好比是一張遮羞布,他不願在封戚面前扯下。
季衷寒說“為什麼要讓他來呢?” 林魚回道“因為如果要進行暴露療法,由封先生配合你的話,那我必須要叮囑他一些事情,不然這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 季衷寒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過直到診療結束,他都沒有與林魚說要不要讓封戚來,以及什麼時候叫他過來。
季衷寒沒有立刻打車,而是在街上走了好一會,夜色漸濃,街上行人多了起來,有一家三口,也有牽手的小兩口,倒顯得他形單影只。
他想起林魚說,心理治療最離不開的就是家人的幫助。
這幾乎要讓季衷寒苦笑出聲,他如今選擇回國不再回去,某種意義上,已經是遠離了家裡人。
更多程度的是,他遠離了梅玉玲。
封戚當年曾說過,憑什麼他家裡仍是一如既往,而自己家卻分崩離析。
季衷寒卻覺得,這種虛假的平和還不如決裂。
梅玉玲做過的事情對他來說,就如眼中沙,肉中刺,光是想一想都覺得疼。
以至於後來,他根本不願意待在家中,也很少跟梅玉玲說話。
一畢業就回了國,每次跟梅玉玲的通話都不會超過三分鐘。
他有心結,亦不願意原諒梅玉玲。
手機震動,將季衷寒飄忽的思緒扯了回來,封戚的名字在屏幕上顯示著。
他和封戚親吻的第三天,這個電話號碼正式地存到了手機裡。
季衷寒遲疑了一會,接起電話,他想封戚詢問他為什麼不在酒店,他該怎麼說。
今日他是知道封戚的行程的,這個時間應該是剛結束拍攝。
萬幸接起電話後,封戚沒有質問他在哪,只是在那頭懶洋洋問他晚上要不要吃夜宵。
這時季衷寒恰好看見有一對騎單車的學生,後一個踩著單車上,搭著前一個的肩膀。
兩個人不知說到什麼好笑的事,笑聲灑在街道上,很有感染力。
季衷寒握著手機,對封戚說“你現在還騎車嗎?” 一個小時後,封戚一身黑,騎著個重機車來到他面前。
那怕他用頭盔將整張臉擋住,也不乏有路人紛紛朝這看來。
封戚將那基因優越的長腿支在地上,把擋風面鏡推起“走吧。
” 他既沒有問季衷寒為什麼會在這個距離拍攝地點有些遠的地方,只是讓季衷寒上車以後,就給他戴上了頭盔。
封戚沒有說去哪,可是等封戚停下來後,季衷寒看著熟悉的環境,多少有點吃驚。
看來之前他在這條距離學校不遠的小吃街上,偶遇封戚不是意外。
如果封戚經常過來,那他們碰上,也是遲早的事。
封戚帶他進到店裡,先抽了紙巾給季衷寒擦拭了一下桌面和椅子,再順手把碗筷給洗了。
動作熟練,一下將季衷寒帶回了以前。
從前封戚就是這麼照顧他的,如今撿起來也不顯生疏。
季衷寒坐下後,開玩笑道“看來和騎車一樣,這種事你應該經常復習吧。
” 封戚看了他一眼,直白道“沒對別人做過。
” 季衷寒噎了一下,回過味來,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試探封戚有沒有對別人這麼好過。
頓時雙頰發熱,後悔自己開這個玩笑了。
封戚將洗干淨的筷子遞給他後,才慢聲解釋道“確實經常復習。
” “習慣洗多一副碗筷,等洗完以後,才發現你不在。
” 這句話聽著很平淡,卻讓季衷寒的心猛地揪了下,鼻子都忍不住輕微發酸。
他抬眼看著封戚,欲言又止。
封戚放松地衝他笑了下“現在你不是在了嗎?” “這樣就很好了,我不會再要求更多。
” “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可以。
” 封戚望著他,目光繾綣。
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卑微的話,這讓季衷寒握緊手裡的筷子,甚至有些無法負擔封戚的這份深情。
他甚至害怕,如果到最後,他對封戚的感情,只是因為斯德哥爾摩呢? 到那時候,封戚該怎麼辦? 這時封戚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裡“吃吧。
” 季衷寒埋頭吃了起來,封戚笑著望了他一會,直到手機震動了一下。
封戚拿開,是景河發來的微信。
一張照片和簡單的介紹。
他挑剔地看了會照片許久,然後才把目光落在了底下的那行字上。
心理治療師—林魚。
dd第58章 季衷寒吃到一半,才發現封戚已經許久沒有動筷。
難道封戚的口味已經變了,他不喜歡吃這些東西? 抬眼一瞧,才發現對方正盯著手機看,神色莫測,不知在看些什麼。
季衷寒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節目組那邊有事找你回去?” 封戚收起手機,搖頭說沒有。
他沒有多說的意思,季衷寒也不好多問。
吃完宵夜回去,時間已經不早。
封戚沒送他回酒店,反而用機車載著他來到江邊,說是要帶他散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在節目組裡的避嫌態度影響到了封戚,所以今日在外面,封戚並未對他進行肢體接觸。
他們肩並肩地走著,胳膊肘相蹭,是最曖昧的距離,對季衷寒來說,也是最親密的接觸。
夜風吹散了不少煩心,季衷寒將什麼斯德哥爾摩都拋擲身後,只想沉浸在此刻的輕松裡。
他踩著草地,想起往事,忍不住笑道:“像不像我們以前經常去的地方。
” 那個經常去那坐著聊天,吃著烤串,封戚說要和文沅表白的江邊。
想到這,季衷寒意識到封戚不可能和文沅表白。
那之前封戚在江邊真正想要表白的人到底是誰,就很明顯了。
所以今晚,封戚為什麼又把他帶到江邊來呢?難道是想將曾經的表白補上? 季衷寒停住腳步,封戚走出一段距離後,發現他沒跟上,於是回頭。
封戚既沒問他怎麼了,也不主動開口,只是默默地看著他。
他意識到剛才那句話,封戚並沒有回答。
難道是因為那次江邊的表白,對於封戚來說是一次失敗的表白,是不好的回憶,所以他沒辦法像季衷寒那樣用輕松的語氣答話。
季衷寒感覺到了懊惱,好似在發現封戚的心意後,他就時常感到虧欠,為自己的遲鈍,為他曾經的不自知。
“對不起。
”季衷寒歉然道。
江邊的燈一盞接一盞,封戚恰好立在光下:“做什麼道歉。
” 季衷寒抬腿緩慢走到封戚身前:“我不應該提那條江。
” 封戚伸手,先是拉住季衷寒的胳膊,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碰季衷寒,從胳膊到後背,隨之便是一個擁抱。
季衷寒本在封戚懷裡,還有些僵硬,但隨著時間流逝,便逐漸軟化下來,在封戚的懷裡,融成了綿軟的糖。
封戚將鼻尖埋入他的頸項:“別道歉,我喜歡你,不是一件該讓你道歉的事。
” “那時候想和你告白,但是我膽子太小了,怕你聽完以後害怕我,所以沒敢說。
”封戚輕聲道。
季衷寒不清楚如果封戚那時候就跟他表白了,他會是個什麼反應,可能會緊張,會苦惱,甚至是無法理解,但總不會是害怕的。
他將手輕輕按在封戚的背脊上,試探性地拍了兩下,安撫般道:“現在我也不害怕啊。
”頓了頓,季衷寒又補充道:“而且這次是我主動親你的不是嗎?” 封戚悶笑一聲:“你當時到底在想什麼?” 季衷寒回答不出,他那時更多地是想著嘗試一下,順從本能的行為,可以說什麼都沒想。
封戚用力地揉了下他的頭發:“不管怎麼說,你現在也沒法後悔了。
” 說完後,封戚將他松開了,轉而牽起他的手,把他帶到江邊的一張長椅上坐著。
手牽著手一切走路的感覺很奇怪,也很新奇,他看著自己和封戚緊緊相握的雙手,封戚掌心沒有了從前的細膩,他記得十來歲時,封戚的手很好看。
那時候封戚還學過鋼琴,手指修長,掌心細膩。
現在的掌心,略微粗糙,帶著老繭,也不知是不是之前活做多了,至今沒養回這雙手。
還有那膝蓋,下雨天會疼,這人怎麼一身傷痛。
封戚見他久久沒說話,便問他:“想什麼呢?” “你。
”季衷寒道。
封戚詫異地望著他,不多時一雙耳朵已經微微泛紅了:“這話從哪學來的?” 季衷寒伸手隔著衣服,按在了封戚的褲子上:“這條腿怎麼回事?” 封戚輕描淡寫道:“出車禍。
” “什麼時候發生的?”季衷寒問出了最想知道的事情。
封戚看了他好一會,才說:“你不知道的時候。
” 這並不正面的回答讓季衷寒皺起眉心:“老實說,不要騙我。
” 封戚還是沒說話。
季衷寒心裡其實早有答案,但他不敢問出來,可現在,忍著鼻尖的酸澀,他還是問了:“是去機場追我的那天嗎?” 封戚仍是沒說話,季衷寒抓皺了封戚膝蓋上的褲子:“你……”他聲音啞在喉嚨裡,半天才接下去:“怎麼能這麼胡來,當時為什麼不去醫院?” 封戚按在他的手背上:“當時不覺得疼,心裡更怕你走了,怕我摔的那一跤耽誤時間。
” “你自己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啊!”季衷寒聲音抬高了些許,他實在忍不住。
封戚討饒道:“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 “怎麼沒事了,你上次雨天疼成這樣還說沒事?”季衷寒不贊同道。
封戚抓著他的手,忍不住地笑,笑得有點可惡。
季衷寒吸了口氣,轉過眼睛不看他,直到自己眼睛的酸澀稍微消下去了點,才回過頭來:“後來封行路為什麼要打你。
” 提到這個名字,封戚的笑容就淡了許多。
季衷寒也不想提他,但他想知道當年的所有事。
封戚玩著他的手指頭,對他說:“因為我要跟他斷絕父子關系。
” 所以封行路就下手這麼狠?打到親生兒子粉碎性骨折,還丟到醫院不管不問? 封戚繼續說:“他不同意,我就跟他說,我是個同性戀,沒法給他傳宗接代,讓他趕緊趁還能動多生一個,免得香火在我著斷了。
” 封戚的聲音十分譏諷,季衷寒都能想像到他同封行路說這話的表情,大概是相當氣人。
封戚當年竟然就這麼出了櫃?難怪封行路真能狠下心不管他。
季衷寒正想著,就感覺封戚一直盯著他看,他忍不住摸了下臉:“怎麼了?” 封戚搖搖頭道:“那你呢,這些年在國外,有喜歡的人嗎?” 說這話時,封戚的表情瞧著滿不在乎,仿佛根本無所謂季衷寒是不是談了許多段戀愛。
季衷寒想到封戚一度誤會了他和許薇的關系,又以為他暗戀文沅。
之前他怎麼說,封戚都當他狡辯,現在能好好說了,季衷寒自然要解釋的。
“沒有,我沒和誰談戀愛。
”季衷寒說。
季衷寒想到了姚野,又道:“連個曖昧的對像都沒有,不像你。
” 封戚挑眉道:“我怎麼了?” “你沒有上網搜過自己嗎?”季衷寒反問道。
封戚還真沒搜過,誰沒事上網搜自己找罪受,都不知道有多少不實流言。
季衷寒說:“你身邊總是有那麼多人,他們都以為你跟姚野有關系,然後有一次……你不是把我當成姚野了嗎?” 封戚立刻反駁道:“我什麼時候把你當成姚野了!” 季衷寒提起那日姚野從封戚房間出來,他進去,被醉酒的封戚抱在床上,溫柔對待。
說著說著,季衷寒忽然反應過來,那天的封戚,好似一聲都沒喊過姚野。
只是他先入為主地認為,姚野剛從他房間出去,他再走入,會被封戚錯認。
要是封戚根本沒錯認呢?越想,季衷寒的臉頰越燙。
封戚仿佛反應過來季衷寒到底有過什麼樣的誤會後,玩味地衝他笑:“所以你以為我把你當成姚野了?怪不得,生我氣了吧。
” 季衷寒說:“那時候沒生氣,只是覺得如果你認出我來,不會對我這麼好。
” 他實話實話,這話落進封戚耳朵裡,卻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封戚默了默,對季衷寒低聲道歉。
季衷寒揉了揉耳朵:“沒事,你那時候討厭我也正常。
” “我沒有討厭你。
”封戚認真道。
季衷寒沒看封戚,反而被封戚捏著下巴,硬是轉了個方向。
封戚盯著季衷寒的眼睛道:“剛開始相遇那會,確實很恨你。
” 恨這個字眼,很是刺耳,過於極端,聽得季衷寒心髒都感覺到輕微地縮了一下。
封戚聲音極低,越說離得越近:“恨你走了這麼久,恨你跟別人在一起了,恨你嫌我惡心,恨你……怎麼就不能是我的。
” 說道最後一句,封戚的聲音輕到不可思議。
與此同時,他的嘴唇也湊得和季衷寒近極了:“我們相遇的那天晚上,回去我就做了個夢。
” 季衷寒如同被蠱惑一般,如夢中呢喃般道:“夢到了什麼?” 他只覺得他和封戚之間,仿佛有種曖昧湧動的風味,將他和封戚緊緊纏繞著,越掙扎,越粘稠,只能貼得更近些,才能得到一絲喘息的空間。
季衷寒只覺得腦袋陣陣發暈,分明沒有喝醉,卻像醉了一樣,腦袋無法思考,理性無法尋回。
封戚伸手占有欲十足地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在吻住他嘴唇之前,低聲道:“就像現在這樣,你隨便我……為所欲為。
”第59章 許薇在酒店裡等了一會,才等回了季衷寒。
套房的面積很大,占地面積近一百五十平。
從玄關處進來,是條走廊,還有一個廁所隔間,再拐個彎,才是偌大的客廳。
於是許薇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季衷寒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和人站在門口,好似在說話,動靜聽不分明。
許薇拿著要給季衷寒看的文件,正准備走過去,然後她就聽見了曖昧的動靜,那是季衷寒的悶哼聲。
要撤退已經來不及,她清楚地看見在門口處糾纏的兩人。
季衷寒被抵在門上,一只手推拒地按在rio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則被男人抓著壓在門邊。
封戚人太高了,以至於接吻的時候,都需要季衷寒抬起臉來配合他。
因此,脆弱的頸項反而顯了出來,喉結輕微顫動著,隨著接吻的深入,上下滑動。
許薇沒想到能撞見他們倆親熱的畫面,更沒想到原來兩個男人接吻,也能這麼激烈。
季衷寒仿佛受不了了,他偏頭要避開親吻:“等……” 等一下還未說完,他的嘴唇再次被堵住了,封戚更緊密地將他壓在了門邊,手也落到了季衷寒腰上,飽含意味地揉捏著。
許薇被迫看到了這香艷的一幕,她毫不懷疑,要是沒她在這,季衷寒大概會被人按在玄關的地方,吃得一干二淨。
但是偏偏她在這,這不就尷尬了,到底要怎麼出現,才能解決眼前這個局面。
幸好季衷寒發覺不對,他的套間不應該開著燈,艱難地避開封戚的親吻後,他才看到玄關入口處的高跟鞋。
一瞬間,季衷寒就意識到許薇在房間裡面,也察覺到對方沒有出現是因為什麼。
季衷寒用力推開了封戚,這個力道與剛才的欲拒還迎不一樣,是真真正正地推開。
“停下。
”季衷寒急聲道。
封戚本還欲求不滿,企圖再次吻住季衷寒,聽到這聲認真的拒絕,只好松開了季衷寒,滿臉忍耐道:“怎麼了?” 季衷寒整理了下衣服,赧然道:“我經紀人在裡面,她應該有事要跟我說。
” 封戚順著季衷寒的視線,看到了那雙高跟鞋,眉毛狠狠一皺:“為什麼她有你房間的房卡。
” 季衷寒微愣,沒想到封戚的重點竟然是這個。
“因為她是我經紀人,這和林芮也有你房卡是一回事。
”季衷寒說。
封戚卻沒那麼容易放過這個事:“景河從不在我房間過夜,為什麼她能在你房間過夜?” 看來封戚不是不介意,當時就介意壞了,現在才能名正言順地吃醋,來質問。
許薇被迫聽到了二人的對話,知道這時候自己該出現了。
她輕咳兩聲,在牆後道:“那時候是我喝醉了,再說了,我和衷寒這麼多年的朋友,要是真有什麼,不早就發生了。
” 封戚攬住了季衷寒的肩,不讓他立刻過去:“我和你也是很多年的朋友,不也沒發生什麼。
” 季衷寒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許薇卻在牆的那頭給出了正確答案:“衷寒現在喜歡的是你不是嗎,又怎麼可能看上別的女人,再說了rio,原來你竟然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或許季衷寒喜歡他這句話,討了封戚的歡心,他舒展了眉眼,看向季衷寒。
季衷寒趕緊識相點頭,表示許薇說得對。
“那我也要在這待著。
”封戚說。
季衷寒心想,這是還不相信的意思,變相在監督他吧。
許薇從牆後伸出了一只手,揮了揮:“你們好了嗎?我可以出來的嗎?” 雖然在國外留學過,見識過許多開放的事情,但對於自己與封戚親密畫面被許薇撞見,多少還是讓季衷寒有些害羞。
他同封戚說隨便他,又對許薇道下次過來提前說。
說罷,季衷寒來到衝咖啡的地方,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氣喝空。
封戚慢悠悠地來到客廳,落坐沙發。
季衷寒出門的時候沒有收拾房間,沙發上還有他的被子和枕頭。
許薇對他偶爾會在沙發上休息這件事,是知道一些的,但許薇只是單純以為他喜歡沙發而已,封戚還不知道。
他轉頭,果然就見封戚看著沙發上的枕頭和被子,不知在想什麼。
出於一種做賊心虛的心理,季衷寒走過去,把東西收起來,抱到臥室裡去。
收拾後才回來客廳,問許薇和封戚:“你們要喝什麼?” 許薇從茶幾上拿起一個杯子:“我已經自己泡好了。
” 封戚忍不住在她手上的咖啡重重地看了兩下,對她這樣自覺又熟知季衷寒房間構造的行為,略有些不滿。
季衷寒察覺到了,他走到封戚身後,將手按在封戚肩膀上,安撫道:“你要喝什麼,我給你做?” 許薇詫異地看了眼季衷寒碰封戚的手,封戚見狀,反手握住季衷寒的手,像是炫耀一般:“黑咖啡。
” 季衷寒說:“太晚了,喝咖啡容易失眠,給你煮牛奶吧。
” 封戚親了親季衷寒的手背:“都行,你做的我都喜歡。
” 季衷寒忙不迭地收回手,對封戚這種秀恩愛式的親熱適應不良,實在讓他頭皮發緊,臉皮發熱。
許薇被這恩愛秀得更是五官緊皺,嫌棄到不行。
季衷寒轉身去煮牛奶,他一走,封戚就安靜下來,不知是不打算和許薇溝通,還是因為跟她沒有話聊。
許薇作為一個經紀人,最擅長的就是和人溝通。
現在封戚應該算是季衷寒的戀人,雖然對封戚和季衷寒那些復雜的過去,許薇只是一知半解,甚至曾經對季衷寒與封戚走近一事感到擔憂。
畢竟封戚在她面前,幾次表現出來的失控,對季衷寒的言語暴力,至今歷歷在目。
她的確對封戚印像不好,但這是季衷寒自己的選擇,作為朋友哪怕擔憂,也不該在此時潑冷水。
何況,封戚對季衷寒來說,應該就是那個特別的存在。
她主動衝封戚拋出了橄欖枝:“你真不用擔心衷寒跟我有什麼。
” 封戚聞言轉向她,沒有立刻說話。
許薇知道他不信:“你對衷寒來說不一樣。
” 聽到這,封戚有些動容,也有點好奇:“怎麼說?” 許薇指了指封戚的肩膀:“剛才他主動碰你了,而且……他還讓你親了不是嗎?” 封戚似乎沒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呢?” 許薇有點急:“所以你很特別啊!別人不要說是親他,連碰他都不可以好嗎。
” 她看見封戚的神情仍有幾分茫然:“難道你不知道,衷寒他根本不喜歡別人碰他嗎?” 說完後,許薇又反應過來:“也是,你們這麼些年沒見了,不清楚很正常。
” 許薇攤了下手:“我跟他認識這麼久了,碰他的次數十根手指都數得過來,他最多只能容忍我隔著衣服碰他,更別提他主動來碰我了。
” “本來我和曉妍都以為,他會永遠單身呢。
” “你不用懷疑我和衷寒能有什麼事,因為根本不會有發生事情的機會好嗎。
”許薇解釋道。
封戚臉上的茫然,逐漸轉為錯愕,又化作驚疑。
這時許薇手機響了起來,是底下的攝影師給她打的電話。
她拿起手機,和封戚示意自己要去陽台接下手機。
等季衷寒端著牛奶回來,房裡就只剩封戚了。
“許薇去那了?”季衷寒問,說著他把牛奶杯放到了桌子上,順手拿起了許薇留下的合同。
那是一個品牌的合作邀請,許薇在上面做好標記。
季衷寒翻看了一會,才察覺封戚沒有回答他。
“怎麼了?”季衷寒問。
封戚沒說話,季衷寒以為封戚在鬧別扭,還是在介意許薇有他房卡的事情。
他想了想,放下了手裡的文件,走向封戚。
季衷寒伸手碰住了封戚的臉,雙腿也邁進封戚分開的腿間。
他俯下身,頭發從肩膀落下,滑在封戚的臉頰,又順著他的耳垂落下,覆在對方肩頭。
“下次我讓許薇過來的時候,提前說一聲。
” “或者我把她手裡的房卡收回來就是了,別不高興。
” 季衷寒溫聲細語道,即便他不清楚該如何談戀愛,又怎麼樣叫戀人消除疑慮,但該怎麼對一個人好,他還是清楚的。
封戚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季衷寒輕輕一顫,沒躲。
接下來封戚的動作卻愈發過火,指尖滑過手肘,推高衣服,一寸寸探入他的袖管裡,直到滑過肘關節,探到上臂。
再往裡一些,就是側胸了。
季衷寒怕癢一般躲著,但也沒讓封戚把手抽出來。
反而是封戚主動將手抽出,這次卻從他的小腿還是摸起,略過腿彎,捧住雙臀。
季衷寒驚得攥住封戚的手腕:“許薇可能會回來,別這樣!” 封戚被他捉住雙手,也不掙扎:“所以她不回來,我就可以隨便摸嗎?” 季衷寒脖子都紅了:“也不是隨便吧……” “為什麼我可以?”封戚說。
季衷寒遲疑道:“我說不可以,你不也總是亂來。
” 封戚收回手,老實地落回身側,他靜靜看了季衷寒一會:“你又為什麼不能被其他人碰了。
”第60章 封戚八歲認識季衷寒,直至十八歲的時候分開,從不知季衷寒有這毛病。
無法被人觸碰,又是什麼意思? 幼時封戚會帶季衷寒去踢球,他是小區的孩子王,兩個小孩因為一顆足球滾成泥猴。
再長大些,分開不同學校,季衷寒朋友變少,卻不是沒有。
林曉妍他記得,甚至林曉妍的男友叫什麼名字,他都記得。
楊賢是學校籃球隊的,曾在高一的時候拐過季衷寒進去打籃球,封戚接人時,瞧著季衷寒與楊賢勾肩搭背的模樣,非常刺目,現在仍能回憶起來。
不過高二季衷寒因為籃球腳踝受傷後,就退出了校隊。
雖說心疼季衷寒的身體,但封戚更滿意他的退出。
在他記憶裡,季衷寒是沒有問題的,分開的時間裡,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封戚端坐在沙發上,聯想到手機上景河發來的消息。
他知道季衷寒有事瞞著他,封戚仰頭看著季衷寒,重復問道:“為什麼不能被人碰了?” 季衷寒詫異地看著封戚,心知在他去衝泡牛奶時,定是許薇說了什麼。
其實他無法接觸他人的毛病,他身邊的人都知道。
林曉妍只以為他是從國外回來,換了個性子,又或者遇到過什麼事。
幾次從季衷寒這裡問不出來,林曉妍就不再問了。
許薇剛與他接觸時,對他不了解,以為這是他為人古怪,開始還因此對他抱有意見,後來相處下來,發現他還不錯,就漸漸沒再把這當回事。
甚至到後來,許薇還會主動幫他避開與他人近距離接觸的場合。
不管如何,許薇這種不把他的問題當毛病看的做法,是讓季衷寒很欣慰。
可現在季衷寒卻覺得,倒不如讓許薇知道這個嚴重性。
怎麼能隨便就和封戚說了呢,讓他現下都不知道如何跟封戚解釋。
季衷寒看著坐在沙發上,注視他的封戚,心知他今天要是不說出個一二三,封戚大概沒那麼容易揭過這件事。
身後是茶幾,無路可退,季衷寒便順勢坐了下來,將手邊的牛奶杯擱置一邊。
他掃視周圍一圈,沒找到許薇的蹤影:“許薇去哪了?” “我讓她先回去了。
”封戚總算正面回答。
得知許薇此時不在這,季衷寒多少松了口氣,他揉了揉眉骨:“就是字面意思,我……現在不太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
” 封戚身體稍微前傾,不是逼問,勝似逼問:“為什麼?” 季衷寒目光飄忽:“就不知不覺變成這樣了。
” “原因?”封戚沒有一句廢話,字字正中要害。
季衷寒驀然覺得很疲憊,因為封戚的逼問:“沒有原因。
” 這話一出,封戚就安靜了許久。
雖然封戚沒有說話,但他的目光還是讓季衷寒很有壓力。
季衷寒久久不語,封戚卻松了眉頭,一副不語追究模樣。
季衷寒心下剛松,就聽封戚說:“沒關系,你不說,我可以去問。
” 至於找誰問,又問出什麼,就不是季衷寒可以掌控的。
季衷寒說不要,封戚卻站起身,整理衣領,一副就要出門尋許薇,找林曉妍,問遍他身邊所有人的模樣。
這逼得他抓住封戚的胳膊,用力收緊:“你真的想聽?” 封戚緩緩回頭,目光深而重,帶著一股執拗:“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 季衷寒焦慮地抓了下後頸,那裡又開始出汗了,逐漸發紅,是封戚見過,且誤以為他過敏的模樣。
“我……確實有點心理問題。
”季衷寒艱難開口,組織著措辭:“因為當年的梅玉玲和封行路。
” 他僅僅提到這兩個人名,就成功叫封戚色變。
封戚像是惡心透了,又不得不忍耐地聽下去。
季衷寒同樣不想說,哪怕他剛在林魚那裡做過催眠,清楚地回憶過了那段記憶,他都覺得每個字從嘴裡吐出,都像是在割著自己的舌頭。
“他們出軌的時候,被我看見了。
”季衷寒低聲道。
封戚沉默地聽著,沒有打斷。
“就在那次野營的時候,我提前回家,她和封行路在我家……”季衷寒說不下去了,他想封戚也能聽明白。
但封戚卻說:“因為他們出軌,所以你才變成這樣?” 這件事仍然缺少了關鍵的一環,封戚覺得季衷寒沒有實話實說。
季衷寒笑了下:“可能是覺得太惡心了吧,所以後來才漸漸沒辦法跟其他人有肢體接觸。
等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成了習慣,改不了了。
” 他沒聽見封戚的回話,也不知對方到底相不相信自己。
不過好在沒多久,封戚就擁了上來,對他說:“惡心的是他們,做錯事的也是他們,為什麼要折磨自己?” 季衷寒苦笑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有些事不是說我懂,就能做得到的。
” 封戚摸著他的頭發:“除了不能跟別人接觸還有其他的嗎?” 季衷寒趕緊說:“沒有了。
” 他被封戚抱著,看不清封戚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封戚的手順著他的頭發。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
”季衷寒問。
封戚說:“不覺得。
” 季衷寒就不說話了,心下稍松,覺得好歹自己是過了這一關。
封戚摸著他的頭發問他:“除了這個,還有沒有瞞著我的事。
” 季衷寒心又重新提起來,沒說話。
他掙開了封戚的懷抱:“其實兩個人之間,應該還是要保留一點空間。
” 季衷寒的意思是,哪怕他真的有什麼不想跟封戚說,那也是有他的顧慮。
何況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有秘密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說在一起了,就得將所有隱私都曝光在戀人面前才可以。
封戚仿佛很不解般:“我只是想知道和你有關的事。
” 潛台詞大意是,和季衷寒沒關系的,他才不甘心。
季衷寒從以前就知道封戚的偏執,所以不欲與他爭辯。
封戚似乎想將話題變得輕松一些,便邀請季衷寒看電影。
季衷寒心裡卻覺得很奇怪,總覺得哪裡不對。
封戚不糾結他這個問題,本該讓他輕松才是。
可他就是覺得不得勁。
等電影過半,季衷寒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封戚對他是否有心理問題這件事,過於漠然了。
他身邊的朋友得知他有這樣的困擾後,大多都會介紹他去看心理醫生,言語行為上,都會有著關心。
封戚別說是關心了,甚至連問都沒有問幾句。
季衷寒心裡有點不舒服,但不想說出來,不然總覺得太矯情。
不願封戚知道太多,害怕封戚難受的是他。
現在封戚的態度過於平淡,不開心的也是他。
過於糾結,就是矯情。
封戚甚至沒再繼續追問,為什麼他才是特殊的,他可以隨便去碰季衷寒這個問題。
季衷寒盯著電視機發呆,電影什麼的根本沒看進去。
封戚看向他,關心道:“你覺得無聊嗎,要不要換一部。
” 這時候倒變得敏銳了,季衷寒無語地想,只點了點頭。
換了一部電影後,季衷寒勉強自己看進去了,或者說看到一半,他睡著了。
等醒過來,卻是封戚摟著他,要把他往床上放。
季衷寒心下一驚,動作極大地從封戚懷裡撤出,在床上滾了一圈,直接栽到了床底下。
等他扶著腰從床下爬起時,封戚仍維持著那個彎腰的姿勢沒有變化。
季衷寒沒說話,封戚卻緩緩直起腰:“你怕我對你做什麼?” “不是。
”季衷寒無力地解釋道。
封戚坐到了床邊,手撫著床單:“你知道你剛才到底是什麼表情嗎?” 季衷寒知道,大概是驚嚇又畏懼,恐慌中帶著排斥。
封戚笑了笑:“所以還是有問題吧,這次是因為什麼,還是因為我的臉嗎?” 季衷寒立刻否認,封戚卻沒再理會他,就像傷透心一樣,站起身就出了季衷寒的房間。
只是關門前,記得回頭跟季衷寒說了聲晚安。
季衷寒頭疼極了,只覺得這麼下去,遲早要穿幫,還不如老實和封戚交代全部,但是封戚能消化這些嗎? 季衷寒擔憂著封戚,卻不知封戚回到房間後,就一通電話把景河喊到了自己房間裡。
景河抱著手臂問他:“祖宗,你又想干什麼?” “那個林魚,有什麼辦法從他那裡拿到季衷寒的檔案嗎?”封戚說。
景河說:“很難,這個醫生在業界名聲不錯,一般不會做這種違反職業道德的事。
” 不然傳了出去,這對心理醫生的職業生涯來說,是災難性的打擊。
“怎麼了,季衷寒有什麼問題?”景河問。
封戚單手托著下巴:“他沒辦法跟別人有正常的肢體接觸了。
” 景河皺眉道:“這樣啊,那問題的確有點嚴重。
” 話音剛落,他就注意到封戚平靜的表情,奇怪道:“怎麼了,這可是你的心肝寶貝,不是有點問題你都要發瘋嗎,現在怎麼這麼冷靜?” 封戚側眸看了他一眼:“不能和別人肢體接觸,是什麼大問題嗎?” 景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封戚:“我覺得挺好的。
” “更好的是,他不排斥我碰他,只有我可以。
”說到這裡,封戚甚至露出點笑意。
景河頓時頭皮發麻,他看著封戚,欲言又止。
只覺得其實該看心理醫生的不是季衷寒,而是封戚,這人明顯病得不輕。
第61章 封戚有沒有病,季衷寒不知道,他只知自己吃過林魚開的藥後,在沙發上睡得很香。
林魚對他無法在床上的建議是,用藥物先治療。
使用藥物強制在床上睡著以後,再逐漸讓心理接受。
但是季衷寒別說靠近床了,稍微在床上待久一會都難受。
充裕的睡眠使人心情不錯,待來到拍攝場上,看見林錦和封戚相對坐著,不由心又懸了起來。
林錦說好拍攝三天,怎知第二日就需要立刻飛往別的城市。
節目組安排其他的內容先行錄制,最後補拍林錦鏡頭就行。
今日林錦才從外地回來,錄制本來答應節目組的內容。
很多藝人錄制節目都是這樣,沒誰真有那麼長的時間能泡在節目組裡,包括文沅。
不知是不是知道季衷寒已經從了封戚,叫她相當失望,那日打完姚野後,文沅就同林錦一起前後腳離開節目組。
根本沒有留下來繼續拍攝,叫好些參賽模特嘆息沒有及時要簽名合照。
對封戚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
季衷寒與他的關系明朗,討厭的文沅離開。
他心情好就發揮好,張特拍他根本不費事,輕輕松松就出圖。
再次分組,季衷寒被分到了一個叫他意外的小組裡,這次的模特竟是姚野。
不知道是不是姚野吩咐過什麼,那個助理再也沒有對季衷寒橫眉冷對,不過態度也沒有多熱情就是了。
商量拍攝方案的時候,姚野還請了大家吃下午茶。
姚野化妝的時候,季衷寒因為拍攝方案的問題需要進化妝間與姚野確認。
進到化妝間,姚野自鏡子看向他。
季衷寒硬著頭皮上前,故作鎮定地與姚野對話。
當季衷寒與姚野確認拍攝內容時,姚野的目光會不時在他臉上停留。
“你是不是和封戚在一起了?”在拍攝內容討論結束後,姚野問道。
季衷寒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謹慎又防備地看著姚野。
姚野笑了笑:“你要是不想回答也沒關系。
” 想到上次姚野被文沅甩的那一耳光,再憶起封戚所說的,姚野喜歡文沅。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為什麼姚野會改變風格,是因為文沅說喜歡他,所以姚野才向他的風格靠攏。
姚野笑道:“不用擔心,其實你和封戚在一起,對我來說更好。
” “你還喜歡文沅?”季衷寒有點沒法理解。
在他看來,文沅待姚野實在算不上好,當著所有人的面抽他耳光,就已經足夠羞辱。
姚野大概猜出他心裡所想:“有些喜歡是控制不住的,而且文小姐是個可憐人。
” 季衷寒不否認文沅確實身世可憐,但這不是她肆意傷害他人的理由。
見季衷寒不置可否,姚野沒說什麼,只是道:“如果你不喜歡文小姐的作風,那你遲早會對封先生失望。
” “他們不一樣。
”季衷寒道。
姚野帶著些許憐憫望著他:“他們可是兄妹啊。
” 從化妝間出來,季衷寒心裡很不舒服,這種不舒服是源於對姚野憐憫語氣的不滿。
姚野的話不可信,他心裡對自己說。
下午的拍攝季衷寒不在評委組,所以他不清楚封戚與林錦一起錄制節目會發生什麼。
季衷寒在微信上關心封戚,封戚不提林錦,反道今晚要帶季衷寒出去吃飯。
他知道有家餐廳不錯,氣氛絕佳。
季衷寒在結束自己這邊的拍攝以後,給許薇也打了電話。
許薇被另外的攝影師喊走了,至今未歸。
電話剛接通,他就發現許薇的聲音很啞,有氣無力,像是哭了很久的樣子。
季衷寒著急追問,許薇卻說是得了重感冒,現在還在醫院吊針,晚點再回來。
說完後,許薇咳嗽幾聲,跟他說自己要休息,先睡了。
季衷寒關心了幾句,許薇卻急著掛電話一般。
他猜想許薇應該是生病不舒服,需要休息,於是沒多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等他來到評委組,評委組還在錄制,季衷寒站在場下,看見封戚在補妝的間隙,衝他孩子氣地挑眉,露齒一笑。
季衷寒忍不住也回了個笑,唇邊笑容還未消失,便察覺到另一道視線,是來自林錦。
林錦顯然注意到他與封戚的對視,她神色微妙,眉心輕皺。
季衷寒宛如被抓了包,立刻收回了目光,對著林錦,他還是心虛的。
哪怕他知道,他與封戚之間的事情,不管林錦同不同意,高興與否,都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或許他不該這樣篤定,封戚對林錦感情很深,說不定會有影響。
林芮給他拉了一把椅子,親熱坐在他身邊,跟他說晚上封戚給他准備的驚喜。
季衷寒好笑地同林芮說:“你這麼一說,不就不成驚喜嗎?” 林芮張口結舌,反應過來後縮了縮脖子:“完了,老板肯定要弄死我了。
” 季衷寒安慰道:“放心,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 林芮雙手合十,以示感恩。
季衷寒與林芮說笑一會,等錄制快到尾聲時,他才起身前去洗手間。
在洗手間裡,季衷寒面朝鏡子整理儀容,心裡都有些後悔今天出門穿得太過隨意。
或許他應該換件襯衫,再戴個眼鏡。
在裡面磨蹭了有一會,季衷寒才走出來,就見林錦朝著洗手間走來。
錄制節目應該已經結束,林錦瞧見了他,並未當作視而不見,而是站定下來,對季衷寒說:“你過得還好嗎?” 季衷寒想過許多林錦和他見面會問的話,唯獨沒想到林錦竟然先問這個。
客客氣氣得好似季衷寒真是她鄰居家的孩子,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那些叫人崩潰的事情,梅玉玲更沒有出軌封行路。
見季衷寒不說話,林錦柔聲道:“你父母的事情,到底不關你事,所以你不用這麼緊張。
” 林錦這份貼心,叫季衷寒忍不住反駁道:“如果你是這樣想的話,為什麼唯獨對你兒子這麼狠心?” 林錦都知梅玉玲做的事,與他沒有關系,為何又這樣討厭像封行路的封戚。
聽到季衷寒的話語,林錦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
“因為他們太像了。
”林錦道。
季衷寒:“只是長相而已,你為什麼……” “不。
”林錦打斷道,她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季衷寒:“他跟他爸一模一樣,從根都爛了。
” 季衷寒深吸一口氣,覺得跟這個女人無話可說。
他冷著臉,越過了林錦,准備離開洗手間,就當今日他們沒有過一場談話。
季衷寒不喜歡封戚聽見,甚至有點心疼。
如果可以,他希望封戚不要再對林錦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希望了。
回到錄制現場,季衷寒的神情非常糟糕,封戚下場後注意到了,沒有當著其他人的面說什麼,只是用站直的時候,用手指輕輕與他勾纏在一起,似一種無聲安慰。
直到來到車上,封戚才問季衷寒:“發生了什麼事?” 季衷寒搖搖頭,又點頭:“是工作上的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
” 騙封戚說沒事很難,倒不如編個理由就好。
季衷寒努力調整心態,不想讓這件事影響到封戚今晚的驚喜。
他不知封戚的驚喜是什麼,總不希望自己的心情叫封戚的准備毀於一旦。
來到餐廳的時候,引他們進包廂的人,看見是兩個男的,還有些訝異。
進門後,季衷寒才明了為什麼服務員的表情如此奇怪。
因為包廂裡都是燭光鮮花,道具氣球。
與其說驚喜,倒不如說像個求婚現場。
封戚牽著季衷寒進去,看季衷寒緊張的表情,像意識到什麼,好笑道:“放心,不是求婚。
” 季衷寒被察覺的心思,臉有點熱:“我又沒說什麼。
” 封戚捏了捏他手指上的戒指:“再說了,戒指都給了,再從哪變出一個給你。
” 他們落座椅子後,服務員按了個鍵,包廂南面的窗簾緩緩向兩邊打開,露出了窗外的景色。
那是一河的星光,星星點點的燈放在岸邊,照亮了整條江的景色。
季衷寒詫異地看向封戚,他忽然明白封戚要做什麼了。
封戚要完成八年前沒做成的事,那個表白。
但是封戚好像不急著同他說,可能之後還有什麼重要步驟,沒到那一步,封戚還沒打算說。
兩個人就在心知肚明的曖昧氣氛裡,沒怎麼說話,只需看對方一眼,都覺得面紅耳赤。
就在這時,季衷寒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亮,有一條短信發到他的手機裡。
是一個陌生號碼,短信內容很奇怪。
它顯示在屏幕上的,是一句,你知道封戚的秘密嗎? 很簡短,很怪異。
季衷寒忍不住伸手去點開,對方卻久久沒發出下一條。
就在這時,服務員打開門,推了個小車進來,上面是個蛋糕,插滿了蠟燭。
蛋糕的模樣不是很好看,瞧著不是專業人士做的,季衷寒立刻就意識到這也許是封戚親手所制。
尚未來得及感動,季衷寒就見那個陌生號碼又發了一條短信。
你知道封戚讓景河勾引許薇,然後甩了她嗎?第62章 季衷寒大概有一瞬間,沒能成功地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他既不相信短信所說,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發送給他,又抱有什麼目的。
內心裡,他潛意識在抵觸與害怕,怕那條短信是真的。
但或許是他面上的神情過於明顯,狀態又游離在這場驚喜之外,封戚忍不住蹙眉道:“怎麼了?” 季衷寒匆匆回神,將目光抽離手機,望向蛋糕。
姚野與林錦的話,許薇沙啞的聲音,不合時宜地攪進了他的腦子裡,鬧得他心慌。
他問封戚:“這是你做的嗎?” 封戚看著蛋糕:“是啊,學了幾天,可惜做得不太好。
” 季衷寒本來想將短信遞給封戚看,又覺得這樣的行為不可取。
拿著來歷不明的中傷短信去問當事人,本身就是一種不信任。
季衷寒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回到眼前人的身上,可惜他演技太差,立刻就叫封戚發現不對。
封戚側臉示意服務員停下之後的驚喜,叫人出去後,才問季衷寒:“你到底怎麼了?” 季衷寒假意看著河邊,答非所問:“河邊那些燈是你讓人放的嗎?好看。
” “是不是有什麼事?你剛看手機的時候,表情就不對了。
”封戚沒肯放過他。
封戚放柔了聲音:“到底有什麼事,你說出來我才能幫你不是嗎?” “只是無聊的短信而已。
”季衷寒說。
封戚不相信,季衷寒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還未說話,就見封戚伸手把他手機搶了過去。
“等等!”季衷寒甚至沒能來得及阻止。
短信提醒在消息欄上清晰地顯現著內容第一行字,封戚只需一眼,便知曉了短信的內容。
人在受到驚嚇時,反應是最真實的。
季衷寒清楚地看到封戚瞳孔微縮,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僵硬。
他心猛地下沉,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住了。
緊張與恐慌讓他擱在餐桌上的手,都輕輕顫抖起來。
“這短信說的不是真的吧。
”季衷寒語氣很輕,帶著一絲希翼。
隱瞞與欺騙,是最無效的手段,哪怕瞞得住一時,也瞞不過一世。
季衷寒只需再問旁人,就能得知事情的真相。
他不相信短信的內容,卻相信眼前封戚所展現出來的一切。
自幼地相處,他曾熟知對方臉上的每個表情。
他注意道封戚握著手機因為用力而泛青的手,嘴唇因為緊張而緊抿,面上的遲疑不是因為感到抱歉,而是在思考在怎麼解決當下的問題。
封戚放下了手機,沉默不語。
季衷寒抓緊了桌布,再次發問,而這次他的聲音沉了許多:“這短信到底是不是真的。
” 他的質問中,夾雜著漸漸升起的怒意。
封戚可以對他做任何事,但不能這樣對他的朋友。
許薇何其無辜,要遭受這些! 在做出這種事前,封戚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這種事情會對別人造成多大傷害? 封戚放下手機:“我……” 季衷寒狠狠閉上眼:“你只需要告訴我,景河是不是因你授意,故意接近許薇。
” 幾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這麼長,封戚才輕輕應了聲:“是。
” 等待的過程中,就像是鈍刀子割肉,靴子落地的那瞬間,沒有讓人得到解脫,反而疼得頭暈目眩。
季衷寒感覺到封戚抓住他的手,在說著什麼,他猛地把手抽了回來,胳膊碰落了桌上的酒杯,葡萄酒洇紅了雪白的地毯,觸目驚心。
季衷寒驟然站起身,要走出包廂。
封戚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 季衷寒面色青白,一雙眼冷冷看著封戚:“去找許薇。
” 封戚最怕季衷寒這個表情,甚至是在當年,他對季衷寒做下最糟糕的事情時,季衷寒都沒有這樣看過他。
好像失望至極,冷漠透頂。
“你不是跟我說你不喜歡她嗎?難道你愛許薇?那我他媽算什麼!”封戚已經徹底慌了。
季衷寒不可置信地望著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對許薇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景河有什麼不好嗎?他哪裡配不上許薇了!”封戚慌亂道:“就算剛開始,景河是因為我才故意靠近許薇,但他們現在不也好好的!” 季衷寒狠狠給了封戚一拳,這一次他沒有打在封戚臉上,而是揮向了封戚的肚子上。
將封戚都揍得彎下了腰,可即使如此,他仍用一只手緊緊拉住季衷寒,再疼也不肯松開。
季衷寒咬牙道:“景河哪裡都配不上許薇!” “而你最錯的,是在你任性妄為傷害無辜的人之後,還沒有任何歉意。
許薇是我朋友,你在做這種事之前,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 封戚疼得幾乎要吐出來,他干嘔幾聲,一雙眼通紅地望著季衷寒:“所以呢,就因為一個許薇,你現在就要討厭我,恨我了?” 季衷寒的怒意被封戚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悔改燃得更甚。
這事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句道歉可以解決的,他反駁林錦,反駁姚野的話,都像一記狠辣的耳光抽回了他自己臉上。
“你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季衷寒失望道。
封戚眼眶微潤,放軟語氣:“你先冷靜一下,我當時的確是衝動之下,讓景河去追許薇,我是嫉妒她,嫉妒她跟你在一起,嫉妒她是你最親近的人。
可是……” “可是什麼!就因為你嫉妒,所以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下次又有別的人,你是不是都要一個個收拾過去,用盡下作手段!”季衷寒恨不得再給封戚一拳,讓他清醒點。
封戚:“下作?我愛你,費盡心思都想要得到你,這又有什麼不對!” 季衷寒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他太陽穴嗡嗡地跳動著。
“是,你沒什麼不對,錯的是我。
”季衷寒感覺繼續在這個包廂待下去,他都快要無法呼吸了。
他旋步要往門口走,封戚卻攔著不讓:“你可以罵我,但你不能走。
” 季衷寒憤怒地望著他。
封戚求饒道:“我跟許薇道歉,你想要我怎麼跟她道歉都可以,你先冷靜下來好嗎?” 季衷寒發現,封戚根本不清楚這件事的重點在哪裡。
封戚根本不認為,他做這件事是錯的。
他之所以道歉,全都是建立在季衷寒會生氣的前提條件下。
他對許薇沒有愧疚,更沒有基本的同理心。
僅僅是從這件事上來看,就能感覺到封戚有著很大的問題。
而且,這不是一件小事。
姚野說得沒錯,封戚跟文沅,沒有什麼不同。
意識到這一點後,季衷寒突然覺得支撐著他憤怒的那股勁兒剎那間散了。
封戚見季衷寒不似剛才的憤怒,甚至後退了幾步,仿佛是冷靜下來,想要好好聽他說話了。
他忍不住上前,想抓住季衷寒說點什麼。
季衷寒卻避開了他。
季衷寒看著窗外,眼睛倒映著江邊燈火的微光。
“封戚,你不是好奇我為什麼不能碰別人嗎?” “因為我有創傷應激,而我為什麼會得上這個病,都是因為你。
” 曾經無法對封戚說出來,害怕對方得知後會傷心難過的話,原來都可以這麼輕松地說出。
無所謂了,他不在乎封戚到底是不是傷心,會不會難過。
或許封戚聽到以後,不會覺得難過。
封戚對他,更像是一股執念,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愛一個人的方式,就是費盡心思得到他,所以不在乎季衷寒是一個什麼狀態被他得到。
這讓季衷寒感到心驚,又覺得心涼。
他將封行路和梅玉玲在他的床上做的那些惡心的事,再到封戚在同一張床上,對他做出同樣的事情,盡數說出。
封戚的面色在他的話語中,逐漸從震驚,到灰敗。
“你確實是特殊的,也的確只有你能夠碰我。
” 季衷寒將臉緩慢轉回:“那又怎麼樣呢,不過都是斯德哥爾摩而已。
” “是我為了保護我自己而產生的錯覺。
” 像是要說服自己,又像是想告訴封戚,這不過都是病而已。
他對他,根本沒有任何的感情。
封戚落淚了,季衷寒望著那淚,心髒仍覺不適,微微緊縮,好似伴隨著跳動,疼痛蔓延。
他強迫著自己無視那種難受,封戚卻在此時上前一步:“我不知道什麼斯德哥爾摩,我只知道你在乎我。
” 封戚捧住他的臉,季衷寒卻抬手打開了。
不遺余力地力道,讓封戚的手背紅腫一片。
封戚仍在哭,他哭得有點狼狽,季衷寒卻不想像從前那樣去哄他。
不是每個人做錯了事,哭一哭就能得到原諒。
何況,封戚應該去求來原諒的對像,本就不是他。
好比冥冥之中,他們一直沒有確認關系,卻在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皆說明了他和封戚不合適,他們就不該在一起。
“對不起。
”季衷寒說:“是我弄錯了。
” 他道歉的,是他對封戚的那一個吻,也是那個吻,開啟了後續的一切。
“這不是感情,這只是病而已。
” “只要治好了,全部都會消失。
”第63章 這一次的封戚,輕而易舉地被他推開了。
封戚靠在牆上,看起來脆弱極了,不堪一擊,季衷寒沒去看他,他怕看了以後,自己要後悔剛才說出來的所有話。
季衷寒快步出了包廂,看見服務生還帶著拉小提琴的樂手站在外面。
他們面面相覷,顯然都意識到了包廂裡的兩個人才經歷了爭吵。
季衷寒越過了服務生,走了幾步後停住腳步。
他拿起手機給林芮打了電話,電話中他沒多說,只是叫林芮快些過來,來包廂接封戚。
說完後,季衷寒不顧林芮在電話裡的追問與疑惑,收起手機,大步離去。
他給許薇打了數個電話,對方都沒接。
季衷寒急了,哪怕他知道許薇是個堅強的女人,但是他不敢肯定許薇現在的狀態如何。
許薇家的門鎖是密碼鎖,她給過季衷寒密碼。
她曾經說過,如果他們都不結婚,獨居在家。
那互相擁有彼此的門鎖密碼,以後要是出了什麼事,都能及時發現。
許薇對他那樣好,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幫襯,生活上不厭其煩地照顧。
正是如此,季衷寒才覺得萬分抱歉,愧疚得要命。
他在許薇家門口敲了好一陣,沒聽到有人來開門,季衷寒輸入密碼走了進去。
客廳亮燈沒人,臥室房門緊閉。
季衷寒推門而入,發現整個臥室昏暗無比,窗簾緊閉。
只有床上一大包隆起,露出些許頭發在外。
他輕喚床上人的名字,終於引得許薇在被子裡動了動。
許薇是被嚇醒的,她鑽出被子打開燈,燈亮出她浮腫的臉,通紅的鼻。
她看著不該這個點出現在這裡的季衷寒:“你想嚇死我嗎,過來怎麼不打個電話?” 季衷寒:“給你打了,你都沒接?” 許薇咳嗽了幾聲,拿起枕頭底下的手機看了眼,甕聲甕氣地說:“沒聽見,喝了藥睡得太死了。
” 看著床頭櫃上的溫度計,散亂的藥片,以及床下的垃圾桶裡的紙堆。
季衷寒用些許疑惑的聲音道:“你只是感冒了?” 許薇用擤鼻涕:“不止,我還發燒了。
” 季衷寒心下稍松,他走到床邊,給許薇溫度計,要重測一下她的體溫,試探道:“景河來過嗎?” 許薇表情沒什麼變化:“他來干嘛,節目組裡不夠他忙啊。
” “他倒是說要來陪我看醫生,我說不要。
”許薇倒回了枕頭上,側眼看季衷寒:“你今天不用拍攝嗎,千裡迢迢跑過來?” 節目組錄制的地點離許薇家有一定的距離,開車都要兩個小時,季衷寒總不能是無事跑一趟吧。
季衷寒拉了張椅子坐下:“合同有些地方我看不懂,想過來找你當面聊。
” 許薇剛想坐起來,季衷寒就說:“我沒想到你病得這麼重,別折騰了,我去給你煮點粥。
” 說完後,季衷寒從臥室出來,不得不說,他的確松了口氣。
許薇還不知道這件事。
但那匿名短信能發到他手裡,指不定能送到許薇手機中。
煮好粥,季衷寒端進房間裡,給許薇支起了床上小桌,讓人靠在床頭喝。
許薇吸了吸鼻子:“還是朋友好,生病了都有人幫忙煮粥。
” 季衷寒將小菜推至她手邊,閑話家常般:“你現在和景河怎麼樣了?” 許薇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因為男生很少主動去關心他人的感情生活。
尤其這個人是季衷寒,就更奇怪了。
季衷寒甚少問她和曉妍感情上的事,反倒是她們自己每次遇到了不開心的,就會跟季衷寒說一堆,還要季衷寒從男生的角度給出意見。
今晚是季衷寒第二次問景河了,許薇眯了眯眼:“怎麼了,是景河在節目組裡看上別人了嗎?” 季衷寒忙道:“不是,我只是隨便問問。
” 許薇看了他一會,才放松笑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跟他之間,我不吃虧。
他要是喜歡上別人了,那就結束關系,很簡單的,沒你想得那麼復雜。
” 季衷寒解釋道:“我真的是隨口問問,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在節目組喜歡上別人。
” 許薇這灑脫的態度,讓他多少放下心來。
那景河受封戚指使故意接近許薇這件事一旦曝光,許薇不會太受傷。
封戚……想到這個名字,季衷寒心髒就微疼。
這就像一種後遺症,一時半會沒法輕易消去。
季衷寒從許薇家中出來,已是深夜。
他剛出樓道口,就看見一地煙灰。
景河竟然站在外面,不知站了有多久。
他模樣狼狽,頭發微亂,瞧著是急匆匆趕過來,不知為何沒有進去。
季衷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談談。
” 景河沒說什麼,沉默地跟隨季衷寒來到樓下。
季衷寒拿出手機,將短信點開,丟給了景河。
景河看了那短信一會,對季衷寒說:“許薇已經知道了嗎?” 季衷寒:“還不知道。
” 景河說:“先別告訴她,我來處理這件事。
” 即使季衷寒沒打算那麼快說,也輪不到景河來安排這件事:“你想讓我幫你瞞著她?” “不是讓你幫忙瞞著,而是就算她要知情,這件事也該是我來說,不應該由別的人告訴她。
”景河道。
季衷寒沉悶地吐出一口氣:“給個時間。
” 景河要處理這件事的時間,讓他看著許薇被瞞被騙,被套住一顆真心隨意玩弄,他做不到。
?可要怎麼開口說這件事,他亦沒想好。
“一個禮拜。
”景河答得干淨利落。
說完後,景河掏出自己手機,把這個陌生來電一個號碼一個號碼記下。
季衷寒瞧見了:“你要查?” 景河聲音低而危險,他不僅要查,還要查得水落石出。
季衷寒只覺得景河這個作派可笑,封戚胡來任性不假,慣著封戚真對許薇下手的景河才叫人三觀碎裂。
高中時就幼稚中二,拿女生感情打賭,沒想到都這把年紀,仍是這幅死性不改的模樣。
景河把手機遞還給季衷寒:“不管你相不相信,封戚沒讓我甩了許薇。
” 季衷寒沒有答話,他只是接過手機,放回兜裡,越過景河離開。
景河的聲音從後方追來:“而我本來就對許薇有好感。
” 季衷寒沒有回頭,也無應答。
直至坐上汽車,季衷寒趴伏在方向盤上許久。
景河的話不是毫無作用,起碼他現在就被擾得心神不寧。
告密的短信,前後兩句話結合起來才有殺傷力。
追了又甩,確實是下作的報復行徑。
但如果只是讓景河來追,那時封戚認為他和許薇是一對,景河追求的行為就是撬牆角。
但他和許薇根本不是一對,也不存在撬牆角這一說。
所以即使景河最初目的確實不純,那也是許薇該考慮是否要繼續感情的事。
一通胡想,他又忍不住搖頭。
景河只是想幫封戚說話而已,真因此上心,為封戚找理由的他愚蠢透頂。
季衷寒開著車,路上紅燈的時候,他目光落在了自己無名指上,那枚戒指自戴上那天,他就沒有脫下來。
他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戒指往上拔,戒指卡在關節處的時候,他便停下來。
糾結的過程中,綠燈亮了,季衷寒手忙腳亂將戒指推回,踩下油門。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季衷寒揉著額頭乘坐電梯,步出電梯口,一眼即見他套間門口坐著個人。
封戚靠坐在他房間門口,仰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電梯聲,他迅速轉過頭,看見是季衷寒,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季衷寒不想過去,他忽然開始後悔,早在封戚舉辦那些擾民的派對時,他就該搬出去。
封戚見他不動,也不敢貿然上前,而是退後幾步,乖乖地站在自己的房門前,示意他已經讓開了位置。
季衷寒極慢地走了過去,可惜不管怎麼走,這段路還是要走完的。
他無視了封戚,來到自己門前刷卡推門,封戚喊他名字,季衷寒仿若未聞,他進去就把房間門關上了,將封戚關在身後。
在門前立了一會,季衷寒走進臥室,拉出行李箱,把東西都收拾進去。
他現在大腦很亂,跟封戚住在對門的套房肯定不行。
他必須得離開! 收拾好行李後,季衷寒拉開房門,卻見封戚竟然還站在他房間門口。
看見季衷寒手拖行李的模樣,封戚眼眶再次紅了。
“你去哪?”封戚說。
季衷寒不想答。
他拖著行李要走,卻被封戚強硬地阻止了。
封戚按著他的行李箱:“你不打算錄這個節目了?” 季衷寒:“與你無關。
” 封戚急了:“你這是寧願賠那筆違約金也要離開我?季衷寒你想好了,那筆錢不是你能承擔得起的!” 季衷寒咬了咬牙:“你怎麼知道我違約金很高?” 封戚怔了怔,季衷寒被氣笑了:“好啊,我來這個節目組,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筆?” 許是破罐破摔,封戚反而硬聲道:“是又怎麼樣?” 季衷寒:“松手!” 封戚倔著沒動,季衷寒甩開了手裡的行李箱,轉頭就要走。
他還氣在頭上,實在不想跟封戚幼稚拉扯。
封戚卻上前猛地抱住他:“我無所謂!” 季衷寒還沒聽明白封戚在說什麼時,封戚便在他耳邊說:“不管你是病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都沒關系。
” “我只要你,不管你愛不愛我,我都只要你。
”第64章 卑微又軟弱地懇求,迫切又難受的聲音。
季衷寒幾乎都要心軟了,可到底他還是推開封戚的手,他沒立刻走,也無在餐廳裡的決絕。
景河的話語到底是影響了他,季衷寒不敢看封戚的臉,他低聲說:“你讓我冷靜一下。
” 說完後,他生怕封戚聽不懂似的,補充道:“一個人。
” 他伸手從封戚那裡拿回自己的行李箱,這次很輕松的,季衷寒把行李箱奪了回來。
季衷寒拉著行李,還未走出幾步路,就聽到一聲巨大的玻璃破碎聲。
他驚訝回頭,只見封戚將掛在廊上的裝飾畫給打碎了。
封戚的手背被玻璃切割得鮮血淋漓,該是讓人痛極的,可他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封戚沒有看季衷寒,而是再一次要舉起拳頭,揮向那幅已經被他擊碎了,仍頑強掛在牆面上的畫。
季衷寒心跳都快嚇停了,他幾乎是飛撲過去,阻止住封戚的第二次自殘。
他出離憤怒,甚至是第一次這樣大聲的吼人:“你是不是瘋了!” 封戚用力甩開他,臉上都被濺上星點血跡,這讓他看起來有種異樣的瘋狂。
“我也只是想冷靜一下。
”封戚對他說。
季衷寒手指顫抖地扯下脖子的裝飾性領帶,要給封戚的手腕纏住,及時止血。
封戚卻推他:“你不是要走嗎,你現在可以走了。
” 季衷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現在甚至有種有心理問題的不是他,而是封戚的感覺。
他打開了自己的行李箱,在裡面把所有能止血的藥物都翻了出來,給封戚的傷處上藥。
簡單地做好了止血的措施後,季衷寒拿起手機給林芮打電話。
通話的時候,他聲音都有些顫抖,叫林芮過來。
至少得有個人留下來處理這被打碎的畫框,還要跟酒店交代。
掛了電話後,他才伸手去拉封戚。
封戚自從打碎了畫框,就一直處於消沉的狀態,不怎麼看季衷寒,也不理他。
季衷寒是很生氣,但對著這樣的封戚,他實在罵不出來。
來到車上,封戚就靠在窗戶上,一直看著車窗外。
受傷的手隨意擱在腿上,仍有血在緩緩滲出。
季衷寒忍著怒意,給封戚拉上安全帶,驅車出發。
剛上路,就不斷地遇到了紅燈。
季衷寒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焦躁,他時不時轉過頭去看封戚的手。
封戚動了動,坐直了身:“放心,死不了。
” 季衷寒沒說話。
封戚說:“去機場追你的那天,流得血比現在多。
” 季衷寒清楚地知道,封戚說這種話來就是為了讓他心疼。
可哪怕他知道封戚的目的,還是忍不住跳入這個陷阱。
“我討厭你背對著我離開的樣子。
”封戚低聲道。
季衷寒握緊了方向盤,終於說了自上車以來,他的第一句話:“我也討厭被人威脅。
” 不管是用自殘,還是別的什麼,對他來說都一樣。
仗著他的在乎和心軟,用傷害自己來獲得關注。
要是換做別人,季衷寒都會覺得不可理喻,但這件事由封戚做出來,又讓人覺得的確像他會做出來的事。
這些年和心理醫生打過不少交道,季衷寒也了解過相關知識。
封行路對著還是孩子的封戚,動輒拳腳相加,暗室禁閉。
封戚長這麼大,沒長歪才叫奇怪。
年少時封戚就有不斷打架,暴力宣泄的問題,直至今天的自殘,封戚確實該去看心理醫生。
說不定問題比他要嚴重,最起碼,他從來不會傷害自己。
來到醫院,清創縫針,季衷寒全程陪同,他沒多言,封戚也不語。
等出了醫院,天都已經微微泛白,季衷寒要走這件事,也就被徹底耽擱下來。
他想到自己的行李箱還敞開地放在走廊上,不知道林芮過來的時候,會不會幫他合上,推回房間裡。
亂七八糟地想著事,他將封戚送回了酒店。
封戚率先下了車,關上車門後,季衷寒還愣了愣。
他開門下車,便見封戚已經背對著他,走向酒店大門。
與其說封戚像在鬧脾氣,搞別扭,不如說封戚更像是倦了,不想再繼續折騰。
意識到封戚可能放棄時,季衷寒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輕松。
說不出的酸和澀,堵在了他喉嚨口。
疲憊更使他頭疼欲裂,不知第二日會不會感冒。
跟著封戚的腳步,回到了套間門口,封戚扶著門,低聲對他說:“如果你要離開,不要當著我的面。
” 說完後,封戚就自己進了房間,關了房門。
季衷寒看著門口的行李箱,大概是林芮幫他收拾的,沒有上鎖,拉鏈開著一個小口。
整夜的情緒起伏,已經將他所有體力掏空,叫他沒辦法去打起精神去其他酒店。
他推著行李箱進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便倒頭在沙發上。
季衷寒沒有立刻睡著,身體的疲憊抵不住精神的刺激,他在擔心。
都到這步田地,他仍無藥可救地擔心著封戚的精神狀態。
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著,感覺沒過多久就被鈴聲吵醒了。
季衷寒坐起身,去浴室收拾。
鏡子裡的他很憔悴,眼裡的紅血絲多得嚇人。
前一日時,他和封戚還好好的,封戚晚上甚至包了房間要同他告白。
今日,一切就都變了樣,季衷寒扶著洗手盆,遲來地感受到了痛苦。
這種痛苦的感覺,幾乎要讓季衷寒質疑自己的選擇。
理性上他知道,他這麼做不算是錯。
封戚的確做了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感性上拉扯著他,引誘著他再給封戚一次機會。
這真的是林魚所說,他對封戚的所有特殊,都是因為他病了嗎? 季衷寒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苦笑了一下,哪怕他再遲鈍,他也知道他現在到底是為了什麼痛苦。
從酒店前往拍攝場地,姚野早早就到了,看到他的面色,還擔憂地問了他一句:“你沒事吧?” 季衷寒搖頭說無事,姚野讓助理給他拿咖啡,季衷寒也沒拒絕。
拍攝的過程中,季衷寒喝了四五杯咖啡,維持著自己的狀態。
空腹喝了過多咖啡,沒多久就感覺到胃部的酸漲。
季衷寒在休息的時候,去洗手間吐了一回。
從廁所單間出來時,季衷寒來到洗手池前給自己做個簡單的清理。
這時姚野也跟著進來,給他遞了張手帕。
季衷寒沒接那手帕,姚野被拒絕了也不惱:“你沒必要對我有敵意。
” “我看你今天狀態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姚野問。
季衷寒忽地開口:“你昨天跟我說,封戚和文沅一樣,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封戚做了什麼?” 姚野被他的發問,打得猝不及防,半天才道:“他脾氣很不好,經常對我又打又罵。
” 季衷寒將他的所有神色都看在眼裡:“封戚什麼時候打你罵你了?” 姚野遲疑了一瞬間,季衷寒卻笑了笑:“是文沅讓你來的吧?” “也是文沅叫你跟我說這些。
” 先是姚野,再是林錦,這兩個人前後對他進行言語暗示,最後才是晚上的那條引爆一切的短信。
事情過於密集地發生,反而讓人覺得十分刻意。
他拿話激姚野,成功地在姚野臉上看到慌亂的神情。
這一點,更讓他確認了事情的真相。
季衷寒將用過的擦手紙扔進垃圾桶,繞過姚野往洗手間門口走去。
姚野喊住了他:“離開封戚吧。
” 季衷寒停下腳步,姚野繼續道:“我是真心想為你好,才這麼勸你。
” “勸我還不如勸勸你自己。
”季衷寒頭也不回地留下這句話,出了洗手間。
比起封戚,文沅才真叫心理扭曲。
姚野不也對文沅死心塌地,沒有資格來勸別人怎麼做。
回到工作崗位,季衷寒又是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照常工作了。
景河來找季衷寒時,就看見季衷寒面朝著電腦,在跟身邊的工作人員說著什麼。
可見封戚的事情,根本影響不了他工作。
景河很欣賞這種人,在這方面,季衷寒和封戚很相似。
封戚雖然非常情緒化,但在工作的時候,可以忍住情緒,盡職完成。
景河走到了季衷寒身邊,季衷寒仿佛意識到他的到來,冷冷地朝他望了一眼。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景河是真的很想勸季衷寒入模特這一行。
他這個條件當個攝影師,實在浪費。
景河拿出手機:“我查到短信的來源了。
” 季衷寒沒有如景河所想的那樣激動,他甚至意興闌珊地垂下眼,提前給出了答案:“是文沅發的吧。
” 景河就沒再將手機上的證據給季衷寒看了:“你已經知道了,那你也該相信,文沅說的話沒有幾句是真的。
封戚確實沒讓我甩了許薇,他……沒你想的那麼卑鄙。
” 景河自嘲地笑道:“如果你真的要在這件事上找一個罪魁禍首,那我才是那個人。
” 說完後,景河見季衷寒還是不為所動的模樣。
“你也不用退出這個節目,封戚跟我說了,他會退出。
” “還你一個清淨。
”第65章 景河注意到,季衷寒放在鍵盤上的手,肉眼可見地停頓了數秒。
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沒什麼變化,好像對景河的話語無動於衷的樣子。
景河忍不住在心裡嘆息了聲,想著,到底是封戚自作多情了。
於是他衝季衷寒點點頭,轉身要離開。
但季衷寒喊住了他,景河回過頭,季衷寒仍看著電腦:“附近有家咖啡廳不錯。
” 景河不至於聽不懂這話裡的潛台詞,他露出禮貌笑容:“你大概幾點能拍攝完?” 季衷寒掃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最晚一點鐘結束。
” “那我一點半在咖啡廳那裡等你。
”說完後景河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忙,處理封戚的感情問題,本不在他的職責範疇。
偏生封戚現下的尷尬境地,有一半是因為他。
景河同季衷寒說的都是實話,封戚知道他和許薇是舊識後,確實讓他去追許薇。
但景河追求許薇有自己的私心在,並非是聽從封戚的話。
他想過很多季衷寒跟他見面以後,會有的談話內容,也跟封戚提前報告了這次的見面。
電話裡,封戚聽見季衷寒要和景河單獨談談時,沉默了許久。
景河說:“放心,我一定一五一十跟你轉述。
” 他以為封戚會拒絕,畢竟封戚找他過去,說自己要退出節目的時候,神態認真,不似作假。
景河真的以為封戚要放棄了,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了。
執著一個追不到的人,總該感到疲憊了。
如果封戚放下了,景河是由衷地感到高興。
封戚卻說了讓景河完全意外的話,他叫景河在咖啡廳時,與他保持通話。
所有談話內容,他都要聽見。
景河走進咖啡廳時,季衷寒已經提前到了,正單手托腮,望著窗外。
他想要季衷寒來當模特,不是一時興起,只是他作為多年的從業人員,覺得季衷寒實在適合這份工作。
現下憂郁望著窗外的模樣,都相當適合變作咖啡,亦或者香水廣告的插頁。
但好看不代表特別,模特圈裡好看的人很多,到底為什麼封戚會對季衷寒這麼執著? 難道是得不到的,才會變成最想要? 景河探究的目光引來了季衷寒的注意,季衷寒回過頭,在等待景河上前的時間裡,端起咖啡杯飲了口。
他看見季衷寒無名指上仍然有著那枚戒指,還未取下。
或許……這一切不止是封戚一廂情願。
季衷寒要和他說的話很少,也不似他所想的那樣,只有許薇的事。
談話內容簡短而犀利,季衷寒擔憂封戚的精神狀態,他讓景河多關注些,必要時刻,帶他去醫院進行心理疏導。
景河啼笑皆非,可在季衷寒嚴肅的目光下:“好的,我知道了。
” 季衷寒好似被景河剛才的神情刺激到了,他再次叮囑景河,要重視這件事。
景河只好又一遍鄭重點頭,表明自己一定會認真關注。
說完這件事後,季衷寒便拿起咖啡杯裡的小調羹,緩慢地攪拌了一會。
景河以為話已經說完了,他看了下腕表時間,正要告辭,就聽季衷寒道:“他真的要退出這個節目?” “已經在讓法務擬解約合同了。
”景河實話實話。
季衷寒手裡的調羹碰到了杯壁,放出響亮的動靜:“讓他別走了。
” 景河:“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 季衷寒:“我也不會走,所以……讓他別走了。
” 景河從咖啡廳出來後,回到車上,才兜裡取出還在通話中的手機,放到耳邊:“都聽到了吧。
” 封戚什麼也沒說,把他電話給掛了。
景河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他自己的事,工作上的事還有很多沒解決,實在無精力去摻合這兩個人的事。
季衷寒回到酒店,他從來都很享受獨處時間,現如今反而有種不安穩的感覺,就像被懸在空中,踏不到實處。
酒店裡有泳池,晚上的時候,季衷寒決定去打發時間。
不知為何,泳池裡沒人,季衷寒沒多想,換好衣服就下去了。
在泳池裡游了數個來回,季衷寒自水中冒頭,腦子裡再次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第一次學游泳,就是封戚教他的。
那時候正值夏季,出了好幾起學生貪玩出去玩水,結果溺亡的事故。
封戚就把學游泳這件事看得很重,季衷寒剛開始學不會,想耍無奈,對封戚說:“難道你不會來救我嗎?” 封戚說的話,他現在好似還能想起來:“當然會救你,只是我怕我不在的時候,你自己一個人怎麼辦?” 在國外的時候,他就自己一個人了。
封戚曾經照顧得他很好,失去了這種照顧後,他吃了一段時間的苦,最終也適應過來。
就好像游泳,最後他還是學會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是不行的。
泳池的水讓眼眶刺痛,季衷寒坐在岸邊,用手不斷地抹掉臉上的水珠。
可是這水實在太多了,多到最後他只能再次沉進泳池裡,把臉埋進去屏息許久。
直到他被人用力扯出了水面,季衷寒險些嗆到,他咳嗽了幾聲,才望向把他拖出水面的人。
竟然是文沅。
現在季衷寒明白為什麼泳池沒人了,應該是文沅包了泳池,他誤打誤撞進來。
文沅穿著一件襯衫,裡面裹著泳衣,滿臉吃驚道:“你這是要為封戚淹死自己嗎?” 季衷寒不知道文沅到底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但這不影響他現在不想見到文沅的心情。
他揮開文沅的手,游出了一段距離,文沅隨在他身後,是真的好奇地發問:“封戚有什麼好的?” 季衷寒沒說話,文沅又說:“姚野說,你發現是我給你發的短信了。
你比我想像中的要聰明些,就是眼光不怎麼樣。
” 他在泳池裡停了下來:“姚野的眼光同樣很差。
” 文沅沒被他的話激怒,甚至還笑笑道:“聽說封戚要退出這個節目了?” “太可惜了,我只跟他合拍了一次硬照呢。
”文沅用不知真假的語氣惋惜道。
這女人說的話,季衷寒半個字都不信。
現在的狀況,應該完全如她所願。
他和封戚的關系變僵,正中文沅下懷。
文沅游到了他身邊:“既然如此,考慮一下我怎麼樣?” 季衷寒看了文沅一會:“你是有戀兄情節嗎?” 文沅臉色瞬間變了,好像季衷寒說了多麼惡心的話一樣。
季衷寒繼續道:“你那麼在意封戚,搶走他所有在意的人或者事。
我想了很久都沒搞懂你的心理,難道你是希望引起封戚的注意?” 文沅拍了下水面,氣急敗壞道:“你別胡說八道。
” 季衷寒游到了池子邊,出了泳池:“還有你真是當紅藝人嗎,這麼有空?” 他很少對旁人這麼不客氣,何況文沅是女生。
但他現在心情十分不好,文沅作為半個推手,還敢出現在他面前,他真的懷疑自己給旁人的印像,難道真是個軟柿子? 所以個個都敢來隨意招惹他。
文沅還在泳池裡:“你就這麼喜歡封戚?” “應該也不喜歡吧,真喜歡你會因為隨便幾句話跟他鬧翻?”文沅挑釁道。
季衷寒看向文沅,文沅被他平直的目光看得有點心虛。
“你應該很想我跟你哥復合吧。
”季衷寒說。
“他不是我哥!”文沅幾乎尖叫了。
季衷寒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他換回衣服,連澡都沒洗就出了泳池,就怕被文沅糾纏上。
結果從泳池到酒店的露天花園裡,他看到正在抽煙的封戚。
封戚手裡拿著個運動包,看起來是想來泳池,卻不知為何沒進去,更沒想到季衷寒這麼快出來。
一時間,抽煙的動作都僵住了。
季衷寒不躲不閉,有道就這麼一條,他想繞路走都不行。
而且,封戚手還受著傷,來什麼泳池! 封戚在季衷寒走過時,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了道路。
這個避讓的動作做得太明顯,再聯想到景河那句還他一個清淨。
什麼清淨,他只想要冷靜,封戚的意思卻像他把他逼出節目組,讓封戚消失在他眼前才好。
季衷寒站在原地:“你怎麼會在這裡。
” 封戚或許沒想到,季衷寒還願意跟他主動搭話,靜了一陣才道:“一時興起。
” “不是因為聽說文沅過來了?”季衷寒說。
封戚默了默:“你想聽到一個什麼答案呢?” 季衷寒沒說話。
封戚掐滅了手裡的煙,徒手:“我是打擾到你們了?” 季衷寒瞳孔微縮,看著那抹火光湮滅在封戚的手裡。
一股怒意隨著這熄滅的火,反倒在他胸腔裡燃了起來。
他上前一步,掰開了封戚了手,看到那被燙紅的掌心。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你是故意的嗎?”季衷寒壓著火問。
不知是不是破罐破摔,又或者是覺得,他在季衷寒心裡的形像已經不能更糟。
封戚輕聲道:“你在乎?” 季衷寒恨不得把封戚的手甩開,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體,別人還操什麼心。
封戚好像感覺到季衷寒要脫手了,反抓住他的手指,他的目光落在季衷寒的無名指,那枚戒指上。
“其實疼。
” “傷口疼到睡不著。
” “但是想到你不肯理我了,好像更疼。
”第66章 季衷寒的房間裡有不少藥物,主要是他自己的習慣。
至於是誰為他養成的這個習慣,季衷寒打開藥箱後,掃了眼身前乖乖坐在沙發上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起先只是習慣,後來是發現經常帶藥箱出門很方便。
許薇經常地被高跟鞋磨傷腳,他搬動器械的時候容易傷到手,拍攝場合不時會有意外,總歸有用到的時候。
不過那都是小傷,和封戚這種又是擊碎玻璃,又是徒手掐煙的傷重程度不同。
季衷寒看了眼封戚無名指上猩紅的燙傷,從視覺上看都覺得疼。
塗過燙傷用的藥膏,季衷寒叮囑道:“洗澡的時候記得防水,平時不用包扎。
” 說完後,季衷寒又道:“記得讓林芮去給你買藥,這款藥膏的功效還不錯。
” 封戚舒展著指頭,似沒話找話般:“你怎麼知道,也燙傷過?” 季衷寒收拾散亂的藥箱:“林曉妍,就是高中和我很好的那個,經常在我家煮面吃,有一次她失手打翻了鍋,燙到了小腿,我找了很多藥給她,最後發現這款最好。
” 他將藥箱收起來後,回身就見封戚皺緊了眉,瞧著不大高興。
季衷寒謹慎到:“林曉妍只是我好朋友。
” 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防封戚得厲害。
封戚什麼也沒說,收回手低聲道:“景河說你不退出了。
” 季衷寒本來也沒想退出,他只是想換個酒店而已。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換了,不然誰知道封戚下一步會做什麼,毀掉酒店的裝飾畫,還是再掐煙? 季衷寒沒有正面回答:“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 封戚落寞地垂下眼:“文沅那裡我會解決,不會再讓她來騷擾你。
” 對於封戚的話,季衷寒非常懷疑,封戚真能管得了文沅?他自己都被文沅弄得灰頭土臉。
見季衷寒不理他,封戚也知道見好就收。
他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地來到門口。
季衷寒面無表情地在封戚脈脈眼神中,關上了門。
等封戚走後,季衷寒想了想,給林魚發了消息,將封戚的情況含糊地說了一下。
林魚回道,具體情況需要患者來醫院才能確定。
季衷寒想到剛才封戚那般乖巧模樣,雖然知道很有可能是封戚在故意示弱,但他的建議,封戚應該聽得進去吧。
不知道景河會如何跟封戚說。
又過了幾日,景河與許薇的事,出乎意料的,非常平靜地解決了。
那一晚,許薇過來找季衷寒喝酒。
季衷寒開始還試探許薇的來意,許薇爽朗笑道:“景河都跟我說了。
” 不等季衷寒開口,許薇先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穿了他心裡所想,灑脫道:“多大點事。
” “我是你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許薇說。
許薇表示,她和景河的關系不算情侶,最多只是關系較近的男女。
就差沒來一句,不就是炮友而已。
景河到底抱著什麼心思接近她不重要,不過仔細想想,確實也夠膈應的。
她態度瀟灑地和景河結束關系,許薇描述景河被她甩時的臉色,簡直樂不可支。
季衷寒聽後,覺得真是報應不爽,景河高中時抱著輕率的心靠近許薇,為未來埋下惡果。
許薇與景河開始關系之前,才會根本不信他。
以至於景河坦白,封戚來讓他追求許薇這件事時,許薇的心裡根本沒太多難受。
甚至說不上有多驚訝,可能在她心中,景河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許薇與季衷寒飲酒的過程中,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到封戚。
只是許薇在離開季衷寒房間時,拍了拍他肩膀:“衷寒,這其實本來就是我和景河的事。
跟你沒什麼關系。
”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地送許薇到門口。
薇回身衝他做了個苦瓜相:“當然了,我確實很不喜歡封戚。
要是說他壞話,我真的能說個三天三夜。
” “但是衷寒啊,我不想影響到你。
” 人與人之間相處,需要邊界感,許薇看起來大大咧咧,實際上是最細膩不過的人。
她不想影響季衷寒,哪怕她確實覺得景河荒唐,封戚混賬。
許薇已經從景河那裡得知,季衷寒徹底跟封戚鬧翻,甚至試圖退出節目。
不能說沒有感動,不過許薇更不希望的是她影響了季衷寒的選擇。
朋友之間,只盼望對方過得更好。
況且,季衷寒已經為她作出過一次選擇了。
她看著季衷寒,認真道:“你知道的,我總是希望你幸福的,不管這個人是誰。
” 季衷寒緩緩眨了下眼:“知道了。
” “對不起。
”季衷寒輕聲道。
許薇作勢在空氣中給了季衷寒一下:“講這些!” “走了,還有別想著退出節目!那違約金高到老娘能跟你一塊綁著跳河!” 季衷寒突然很懷疑,許薇過來說這麼多,其實最重要的是最後一點,她是真的怕他甩手不干。
很快,最新一期的綜藝內容已經拍攝結束。
這個節目是邊拍邊放,每一期的拍攝內容都有很多前期籌備。
在這短暫的假期中,季衷寒再一次與林魚約好了會面時間。
等到了林魚所在的醫院,季衷寒才發現,他給景河提的意見,封戚確實是聽進去了,不過某種程度上,封戚現在幾乎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性。
他看著走廊上與他碰面的封戚,封戚穿著一身黑,還戴了個墨鏡,一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名模的派頭,引得周圍的護士都忍不住看向他。
封戚摘下墨鏡,衝季衷寒笑了笑:“好巧。
” 季衷寒:“你跟蹤我?” 封戚露出訝異的表情:“這是景河推薦給我的,我不知道會在這裡遇見你。
” 季衷寒懶得去跟景河求證這件事,他轉身就去了林魚的辦公室,剛步入,他就問林魚:“封戚現在也是你的病人嗎?” 林魚客氣道:“這個是病人隱私。
” 季衷寒心想,封戚都知道他在哪個醫院,在看哪個醫生了,還有個屁的隱私。
人一旦被無限拉低底線後,就不會感覺更糟。
他無奈地發現,好像沒辦法對封戚生更多的氣,因為沒有意義,反而會氣死自己。
咨詢的時間將近兩個小時,季衷寒從診療室步出時,封戚正安靜地靠在走廊上,低頭拿著紙筆,正在與人合照。
旁邊站著幾個女生,有來這裡治療的病人,也有護士。
封戚聽到動靜後,忙抬頭看向門口,忙站直了腰,要走過來。
季衷寒本不想等,但架不住封戚腿長,三兩步走到他身邊,攬住了季衷寒的肩膀,衝那幾位女士笑道:“抱歉,我是陪朋友過來,得先走了。
” 頂著那幾個女生幽怨的眼神,季衷寒不自在道:“你可以繼續拍。
” 封戚湊到他耳邊:“你確定你不會逃?” 季衷寒咬牙道:“知道了,快去。
” 封戚一步三回頭,懷疑地走回去,拍照的時候,眼睛還一直盯著季衷寒。
他們隔了有段距離,季衷寒看到有個女生說了什麼,封戚答了話後,引起了一片驚呼,女生們紛紛朝季衷寒看來,有害羞的,也有興奮的。
季衷寒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等封戚合完照後,回到他身邊時才問:“你跟她們說了什麼。
她們這麼看我們?” 不遠處女生還沒散,仍用一種有奇怪,也有炙熱的目光看著他們。
封戚重新摟上了他的肩膀:“沒說什麼。
” “只是跟她們說,你是我戀人。
”封戚用力摟緊了季衷寒,大概能預料到自己說完以後,會被季衷寒甩開手。
好在季衷寒忍無可忍地吸了口氣後,並沒有對封戚動粗,而是走出一段距離後,才用肩膀甩開了封戚的手。
封戚跟在他身後,雙手插兜:“我是打車來的,你能送我回去嗎?” 季衷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封戚試探性地坐上了副駕,也沒發現季衷寒有趕他下去的跡像後,便放松了身體。
只是前座對於封戚這種大長腿來說,過於憋屈,封戚用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窩著,季衷寒在開出一段路後,忍不住道:“椅子底下可以調整前後。
” 封戚用一種很無辜的眼神看著季衷寒:“我不會。
” “……”季衷寒。
他把車子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俯身去給封戚調整座椅。
剛彎下腰,他就知道自己被騙了。
因為封戚醉翁之意不在酒,剛幫封戚調整好座椅,季衷寒還沒直起腰,就被封戚攬住了。
他以為封戚會再次冒犯地親上來,可是沒有。
封戚只是輕輕地抱著他:“我來幫你吧。
” “等你什麼時候好了,我才能放心離開啊。
” 季衷寒嘲諷地抬起頭,還未說話,卻看見了封戚無比認真的模樣。
那些冷言冷語,也說不出來了。
季衷寒很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不要泄露分毫的情緒:“你認真的?” “嗯。
”封戚低聲應道。
封戚摸了摸他的頭發,力道極輕,像是怕嚇到他一般:“畢竟我對你來說……只剩下這個作用了吧。
”第67章 這句話就像是直擊季衷寒的軟肋,封戚的缺點,他無法忽視,犯下的過錯,更讓他一度失望至極。
可封戚說出如此自貶的話,卻叫季衷寒十分不好受。
對他來說,封戚曾經是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的依賴他的向往。
摒去那些錯處,封戚身上也有許多優點,只是他不能接受的是…… 季衷寒推開了封戚:“你怎麼知道你能幫到我?” 封戚愣了愣,季衷寒咬牙道:“你查過我的診療記錄?” 封戚是他的脫敏對像這事,只有林魚知道。
封戚主動提出幫他,肯定是知道了這件事。
能查到他在哪家醫院,又找得到林魚,不可能不查他的病情記錄。
季衷寒冷下臉,面上再無剛才的動搖。
封戚自知說漏了嘴,便再也沒說過話。
直到回到節目組的酒店,封戚才解開安全帶下車,率先甩上門,關門的力道微沉,看起來倒像是生了氣。
季衷寒坐在車上,頭疼扶額,不過心裡多少松了口氣。
以封戚的性格,走不來懷柔路線。
最近這樣反常,也不知道是誰教了他。
不過封戚要是多來幾下,說不定季衷寒還真的撐不住。
只是這次許薇的事情,他是真的有心要給封戚一個教訓。
要叫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比如這般由著性子傷害他人。
這次許薇可以不計較,但下一次封戚又得罪了其他的什麼人呢?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這麼大的能耐或者分量,去改變封戚,他只知如果封戚仍是今天這個樣子,那麼即使他退讓,重新與封戚在一起,他們之後還是會有無數問題。
現在大家的問題與錯處都暴露在陽光底下,反而是件好事,能夠好好地考慮彼此到底適不適合。
與封戚決裂的這幾日,季衷寒何嘗不難受,甚至清晰地感到了痛苦。
這種痛苦,比當年他隨著家裡出了國外還要更甚。
那時他只需要看一眼封戚丟在機場的頭盔,都覺得心口悶痛。
所以後來他把封戚相關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在收拾的時候,季衷寒才發現原來封戚的痕跡無處不在。
書上留的字,從小到大的合影,行李箱上的塗鴉,甚至是膝蓋上的傷疤,都是和封戚在一起時落下的。
那是他們一起踢足球留下的,他摔傷膝蓋以後,沒法踢了,封戚便也不踢。
他上下學,都封戚接送,甚至背著他回家。
本來踢足球時有個教練很看好封戚,哪知道封戚會這麼輕易地放棄,問他就是,季衷寒不踢,他也不踢了。
封戚從來就是這麼任性,對一個人好的時候,不管方式對錯,就像是要把整個人整顆心都交給你。
他曾無數次想過,如果那時候他把手機收起來,不讓封戚看見短信,這件事沒有發生,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自欺欺人地在一起,或許就不會痛苦了。
只要有這個念頭閃過,無盡的愧疚感和強烈的自我厭惡,就會不斷地淹沒他。
那句同許薇的道歉,是真心的。
原則上知道不可以,情感卻又忍不住想要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如果真是斯德哥爾摩就好了,那是可以被治療好的。
短暫的休息日結束,季衷寒又回到了工作中。
姚野成功晉級,獲得了下一輪的比賽資格。
文沅已經離開了節目組,因為該錄制的內容已經結束。
她走的那天,封戚顯然心情很好,在錄制節目的時候,甚至少見地一直保持微笑。
這氣氛怪異得導演都覺得頭大,幸好每個綜藝節目都是剪輯後才能播放。
不管明面上兩位嘉賓有多合不來,剪輯師甚至能根據要求剪出cp感。
不過這一次,不管是文沅和封戚,哪邊都相當抗拒被剪成cp的事,完全沒得商量。
而這邊,季衷寒已經和下一個合作模特見面了。
是個女生,一頭利落短發。
長相雖不似大眾審美,有自己獨特的韻味,身材高挑,比例優越。
和季衷寒站在一起時,氣勢甚至比季衷寒更強些。
封戚過來給予學員們指導時,女模和季衷寒正一起看著成片效果。
女模說了什麼,季衷寒側過臉,忍不住笑了。
季衷寒和封戚在一起的時候,很少笑。
哪怕是他們最平和的那幾天。
季衷寒也從未這麼開懷。
從舒展的眉眼,到勾起的嘴角,皆是季衷寒真心的笑容。
封戚走了過去,他看見季衷寒被周圍的動靜吸引,望了過來。
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季衷寒的笑容就消失了。
這肢體語言充分說明了,他見到封戚的時候,有多不開心。
封戚停住腳步,轉而走向布景的地方,查看光線,沒再往季衷寒走去。
而季衷寒則是下意識站得離女模遠了些,就怕封戚又要覺得,他又在和旁人在搞曖昧。
不過這次封戚只是迅速地過來指導完女模後就走了,趕往下一場。
行動非常公事公辦,絲毫不拖泥帶水,反而讓季衷寒有點奇怪。
圓滿地結束了一天的拍攝後,季衷寒拒絕了女模一起去喝酒的邀請,獨自回到的酒店。
他在房間裡待了一會,拿出手機看了眼微信。
沒有消息,亦無電話。
那日封戚與他從林魚那裡回來後,封戚便離開節目組,去拍攝其他的廣告內容。
人雖然走了,但微信是一日不落地發到了季衷寒手機上。
甚至他還將林芮留在這裡,照顧季衷寒。
哪怕季衷寒不認為自己有需要用上助理的程度,但林芮說他不用她,她就要被封戚炒了,於是季衷寒只好留下林芮。
林芮隨身還帶了個小本,季衷寒無意間看到過,上面都是記載了他的過敏原以及喜好。
甚至還有他喝咖啡,必須要放幾顆糖。
但這些習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了,現在的季衷寒,哪怕是喝黑咖啡也能面不改色。
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說,林芮給他什麼,他就喝什麼。
許薇在文沅走後,就離開了酒店,沒有留下來看管他。
季衷寒給她打了幾個電話,許薇背景音總是很嘈雜,非常忙。
一會要去跟模特溝通,一會又要跟公司撕逼,忙得要命。
剛想到許薇,許薇的視頻通話就來了。
季衷寒接起,兩個人簡短地聊了會公事後,許薇就開始跟他大吐苦水,說忙得她都瘦了好幾斤,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說完後,許薇撥了撥頭發,跟他說最近發現了一個新的攝影師,很年輕,姿色不輸季衷寒,可以拐過來復制季衷寒的路線,捧出個帥哥攝影。
季衷寒倒對這件事沒什麼意見,只是看見許薇說到帥哥時,那滿臉垂涎,他不由欲言又止。
許薇看出來了:“你是擔心我吃了帥哥,放心啦,老娘不對自己人動手。
” 中途視頻還卡頓了一下,不一會許薇的影像才重新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煩死了,景河又給我打電話。
” 季衷寒:“你和他怎麼樣了?” 許薇翻了個白眼:“不怎麼樣,誰也不能耽誤我搞錢,男人更不行了。
所以衷寒啊,要牢牢記住,男人可以不搞,但錢不能不搞!” 季衷寒很汗顏,他總覺得,自從知道他性向以後,許薇越發把他當成姐妹,說話的尺度也比從前大了許多。
和許薇通完話,季衷寒就去衝了個澡,套間的浴室離門很遠,等他出來,才發現封戚坐在了他沙發上。
他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想起他之前給過封戚自己房間的門卡。
封戚見他穿著松散睡袍,披散著濕發的模樣,好像沒有什麼反應。
季衷寒不自然地扯了下脖子上的浴巾,擋了擋敞開的胸口:“房卡還我。
” 封戚好似本來就不高興,季衷寒的第一句話又是這個,他忍不住站起身。
季衷寒立刻後退,防備地盯著他。
封戚頓在原地,最後扯出抹苦笑:“你覺得我會傷害你?” 季衷寒攥緊了掌心裡的浴巾,有心想緩解一下氣氛,卻聽封戚嘆了口氣。
他對季衷寒道:“去我房間睡吧,我給你訂了張床。
” 見季衷寒不動,封戚焦躁地抓了下頭發:“你不是想治好嗎!” 季衷寒半信半疑地去了封戚房間,才發現封戚套間的小客臥,已經換了一張綿軟的大沙發。
那沙發的構造有點特殊,比一般的沙發要寬許多,可以讓人在上面任意翻身,又不是床的形狀。
已經鋪好了枕頭被子,看起來極為舒適。
也不知道封戚怎麼做到,又如何說服酒店進行置換。
封戚站在了沙發旁邊:“你要是真害怕,這扇門你晚上可以鎖了,我進不來。
” 季衷寒慢吞吞地走到了那張沙發旁:“其實我在我房間睡得更好。
” “而且我只用我帶過來的被子。
”那是讓季衷寒更有安全感的方式。
封戚看了看那張他弄了好些日子的沙發,好像才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一般。
“我知道了,你回房吧。
”封戚呆呆地看著那張沙發,低聲道。
季衷寒走出客臥,突然發現鞋櫃上放著一個工具箱,旁邊散亂地放著一些螺絲釘和錘頭。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這個沙發是你組裝的嗎?” 封戚好像有些累,疲倦地掃了眼那個工具箱:“怎麼可能,都是工人裝的。
” 這時候林芮開門走了進來,見到季衷寒,笑道:“季哥,你看到沙發了沒,喜歡嗎?這可是表哥設計了好些日子,親自弄出來的。
” 話音剛落,林芮就看見封戚用一種可怕的視線望著她。
她一下閉了嘴,害怕極了。
上一次封戚這麼看她,她就差點被封戚炒了魷魚。
這次她又做錯了什麼嗎? 林芮慌張地想。
第68章 季衷寒慢慢回過頭,就見封戚沉著張臉,用眼神譴責林芮的行為。
他忽然覺得,封戚是個很不會戀愛的人。
封戚會鬧會凶,唯獨不會將自己默默做過的事,展現在他面前。
曾經來國外找他也是,千裡迢迢都來了,卻在戒指店外退縮,獨自離開。
如果不是他先發現戒指的不對,封戚會將這件事瞞一輩子。
如若戀愛是門考試,那封戚就是那種明明很努力去做這門試卷,努力得讓人都覺得心疼了,卻還是會得到零分成績的學生。
見季衷寒望來,封戚移開了眼睛,解釋道:“是我設計的,不過是家具公司派人過來裝的。
” 季衷寒回到那張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摸了摸那被洗得很柔軟,曬得蓬松的被子:“感覺很舒服。
” 林芮湊了過來,看了眼那張床,又看看封戚的臉色:“所以你喜歡嗎?” 季衷寒嗯了聲,他沒看封戚,也沒說到底要不要留下來睡。
畢竟林芮不清楚他的病,他也沒打算往外說。
林芮眼珠轉了轉,識相地說:“那我先去睡了,老板季哥晚安。
” 說完後,林芮腳底抹油地跑了,還將門順便給他們關上。
封戚站在門口:“林芮走了。
” 季衷寒轉過臉:“我知道。
” 封戚抱著手臂:“所以你不用再勉強自己,裝作很喜歡的樣子。
” 季衷寒愣了愣,封戚走過來,沒有靠近季衷寒,而是離季衷寒有幾步的距離,彎腰將床上的被子疊起,拉開衣櫃,把被子枕頭都放了進去。
季衷寒完全有理由相信,要不是他還坐在這張床上,封戚怕是要把床單都給收了。
剛剛把話說成那樣,將這張沙發變成封戚在做無用功的人是他。
但這是因為他不知這沙發,原來封戚花了這麼多心思。
現在反應過來,又覺得封戚會有這種反應也是正常。
要是他辛辛苦苦准備了一切,又被對方完全否定,那種感覺肯定非常難受。
封戚關上衣櫃,轉過身來,正想說自己也困了,讓季衷寒回去時,就聽到季衷寒說:“我回去拿一下洗漱用品。
” “你等我一下。
”說完,季衷寒匆匆從房間裡出去。
好在他回來時,封戚沒有把門反鎖。
他抱著自己的被子枕頭,充電器和洗漱包,鼓鼓囊囊地回來了。
全程都沒怎麼看封戚的神情,套間的格局都差不多,他拿著洗漱包就進了封戚的浴室。
封戚的浴室收拾得很干淨,洗漱台上陳列了很多護膚品。
季衷寒完全想像不出封戚護膚的樣子,又覺得封戚要是不護膚,條件還這麼優越,那也太過分了些。
他拍攝的女模特,幾乎都有皮膚上的苦惱,尤其是這一行業,每日帶妝的不少,更影響皮膚狀態。
刷牙洗臉,季衷寒剛擦干淨臉上的水珠,一抬頭就見封戚靠在門上望著他。
季衷寒有點尷尬道:“怎麼了?” 封戚:“今天你和那個女模說了什麼?” 季衷寒眉心皺了皺,覺得封戚故態復萌,再次掌控欲作祟。
他其實不想回答,但又怕封戚對那個女模下手。
身為評委的封戚,要隨意趕一個女模出這個節目,還是太容易了。
“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季衷寒解釋道。
封戚說:“我只是想知道你們說了什麼而已。
” 季衷寒吸了口氣:“她說了點她工作上遇見的事。
” “那你為什麼笑了?”封戚繼續道。
季衷寒不記得自己笑沒笑過,他只覺得這個話題他快要進行不下去了:“夠了,我都說了我跟她什麼也沒有,你不用看見一個人跟我說話,都去懷疑我跟她的關系。
” 許是看出來季衷寒流露出來的抗拒,封戚靜靜地望了他一會:“我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能逗你笑而已。
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很開心。
” 說完後,封戚就轉身要離開。
季衷寒追了幾步,他不知道封戚話語裡的潛台詞,是不是在說他和那位女模一塊的時候,表現得太開心,這讓封戚很不高興。
“楊小彤她很努力才得來參賽機會。
”季衷寒說。
封戚停住腳步,季衷寒扶著門框道:“她家裡只有她和她奶奶,她奶奶非常期待能在電視上看見她。
” “繆斯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節目。
” 他說這些,是相信封戚還是善良的,有著惻隱之心,要不然當年不會為弱小出頭。
封戚卻道:“你是怕我把她趕出這個節目?” 封戚垂著眼,裡面的情緒看不分明:“在你心中,原來我已經是這種人了嗎?” 這個反問,叫季衷寒呆住。
說完後,封戚又笑了笑:“不過也是,都是我活該。
” 季衷寒渾身都僵住了,等他反應過來,封戚已經回到了自己臥室,把門關上了。
封戚關門的力道不重,沒有宣泄性的力道,那輕輕的門鎖合攏聲,卻像一聲巨響,狠狠砸在季衷寒的心上。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心裡的確怨怪封戚,不滿他對許薇做的那些事。
但是就在剛剛,他才發現他對封戚已經產生了先入為主的偏見。
封戚進他的房間,他感到警惕。
封戚試圖為他治病,他猜測這是封戚的新手段。
封戚問楊小彤的事,他認為封戚是要犯錯。
他過於嚴苛地看著封戚的一切,就算他提起楊小彤奶奶的事,是覺得封戚聽了後,會心軟。
可他又為什麼會第一時間就認為,封戚一定會對楊小彤做什麼呢? 信任建立起來很難,毀壞卻是一瞬間。
毀了信任的是封戚,給予封戚不公平對待的,卻是他。
季衷寒想到這裡,嘴唇和臉頰都泛起一陣微麻。
他來到封戚的臥室前,站了半天,到底沒舉手敲門。
算了……有什麼話,也得等到明天再說吧,封戚現在應該不想看到他。
回到側臥,他躺在那張沙發上,蜷縮在被子裡,本以為會睡不著。
也不知道是因為本來就累了,還是因為沙發上有種他熟悉的味道。
那種味道曾幾何時,一直伴著他入睡,這味道勾起了他的困意,引來了睡眠。
半睡半醒間,他感覺他的房間門被推開了。
季衷寒意識稍微清醒了些,眼皮卻重到睜不開。
他感覺到有人蹲在他身前,季衷寒肩膀動了動,他幾乎要驚醒過來了,不過下一秒,有只手輕輕拍上了他肩膀。
那手以一種緩慢地頻率,安撫著他的緊張。
直到他呼吸平緩,這才轉而牽住了他的手。
季衷寒漸漸清醒過來,他在昏暗的房間中,看到封戚坐在地上,靠在他的床邊。
封戚好像沒意識到他已經醒了,只是安靜地牽著他的手,什麼話都沒說。
季衷寒等了很久,才感覺到封戚拇指蹭了下他的手背:“還好……你能在這睡著。
” 他聲音極低,似在說著一句悄悄話,沒想著讓誰聽見,只是自言自語。
“我想不起來了。
” 季衷寒沒聽明白封戚在說什麼,不過封戚緊接著,便解答了他的疑惑:“想不起來你什麼時候在我身邊,也這麼放松地笑了。
” “好像做什麼都是錯的,無論怎麼樣努力都沒有結果。
” 季衷寒安靜地聽著封戚的話,他不知道該不該跟封戚說自己醒了,又怕他開口以後,驚斷了封戚難得的自白。
要是被封戚發現他沒睡,大概會被嚇跑吧。
就像這張沙發床一樣,封戚有著奇怪的自尊心,不願被他知道。
“你說過我毀了你……” 季衷寒屏住了呼吸,封戚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而是停頓了許久,才揉了揉他的手背:“毀了你的人,還口口聲聲說要治好你,果然是在痴心妄想吧。
” 季衷寒嘴唇動了動,他幾乎要說話了,封戚卻把臉靠在他手旁邊。
他感覺到封戚臉頰上的濕潤,心漸漸沉了下去。
封戚呼吸頻率有點急促,仿佛是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讓他消耗了不少體力。
“你第一次從窗子跳進來的時候,我發誓,會永遠對你好的。
” 季衷寒知道封戚在說什麼,他說的是自己第一次爬到封行路關住封戚的房間,跳窗而入。
那時候封戚的眼睛,他至今都還能想起來。
像是看著自己的英雄,比窗外的月光都要明亮。
讓季衷寒爬樹蹭出來的傷口,都覺得不疼了。
“都被我搞砸了,如果我沒有愛你……” 封戚說話斷斷續續,季衷寒只覺得自己手背越來越濕,越來越燙,封戚的眼淚洇在他手背上,像無形的鎖鏈,狠狠勒住了季衷寒的心髒。
封戚沒再繼續說話,他安靜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漆黑的房間裡,另一個人的呼吸聲,以及一只溫熱著他右手的掌心。
這一切,都讓季衷寒眼皮發沉。
閉上眼的那刻,他想,或許封戚不止是他的脫敏對像。
如果下一次,他躺在床上,也被封戚這樣牽著手,是不是就能睡著了。
只是下回……他不想再惹得封戚哭了。
明天應該和封戚道歉,他不該那麼說他。
最後的意識消失時,季衷寒仍這麼想著。
直到第二天他睜開眼,天光大亮,房間裡安安靜靜,他的床前已經沒有了那個人。
季衷寒揉了揉眼睛,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放下手,看著自己的右手。
無名指上干干淨淨,他戴了許多日的戒指,消失了。
第69章 季衷寒心裡猛地一沉,他翻身下了沙發,跪在地上仔細地查看了圈。
地毯,沙發底下,沙發縫隙,都沒有戒指的蹤影。
這時候季衷寒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的戒指有可能已經被封戚取走了。
聯想到昨天夜裡,封戚握著他戴戒指的那只手所說的話。
現在想來,無一不是封戚後悔了的意思。
封戚後悔接近他,後悔……愛他了。
季衷寒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步出了側臥室的門。
他疾步來到主臥,只見床上被褥整齊,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他走進浴室,昨夜見到滿滿當當的護膚品,現在已經一瓶都不剩了。
季衷寒咬咬牙,旋身來到衣櫃面前,打開掃了眼。
果不其然,裡面什麼衣服都沒有。
季衷寒心裡越來越沉,他拿出手機,點開封戚的微信,發送一句你去哪了。
沒回,微信也無已讀標示,他根本不知道封戚是不是對他已讀不回。
季衷寒給林芮發了條消息:“封戚不住酒店了嗎?” 林芮倒是回得很快:“季哥,季哥你醒啦,餐桌上有早餐,你記得吃。
” 這是故意不正面回答他? 季衷寒繼續發道:“封戚去哪了?” 林芮:“我們在拍攝啊。
” 季衷寒松了口氣,一時間激烈地心跳都穩了不少,這才驚覺自己後背微涼,出了不少細汗:“還在評委a組嗎,哪個攝影棚?” 攝影棚分為好幾個,評委組和選手組不在一塊。
不過季衷寒拍攝封戚的那段時間,一直都待在評委組,所以他知道評委組在哪。
找到封戚以後,他最先想要知道的就是,他的戒指到底是不是封戚取走的。
封戚什麼意思,是真的後悔了嗎? 季衷寒只覺得一陣心慌,如果封戚主動退出是放在剛進節目組的時候,季衷寒都不會有什麼。
可是偏偏是現在,現在的他和之前,已經完全不是一種心情和狀態。
林芮又沒回他消息了。
季衷寒又發了條消息,追問了一遍。
林芮回了,發了個貓貓委屈表情包:老板不讓說。
季衷寒收起手機,他確認了,昨晚他應該是讓封戚傷心了。
這些日子他因為許薇的事對封戚的態度確實不好。
而封戚本就是個脾氣不好的人,壓著性子在他身邊遭受冷遇,對封戚來說,的確是件委屈事。
昨天晚上楊小彤的事就是個引爆點,封戚再也受不住,所以選擇離開。
只是不知道這次離開是短期的,還是長期的。
或許只是單純地鬧脾氣吧,季衷寒心想。
不可否認,他的心自發現戒指不見以後,一直高懸著,但他逼迫自己無視了那股危機感。
時間不早,他回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接下來的拍攝內容,要在戶外,於附近一座山上。
他要提前去踩點,需要找的地方植株較少,有著大面積黃土和山坡。
上山的時候,天色就隱隱露出了陰郁的灰色,看起來好似要下雨。
山上也有不少節目組的其他人,大家這次的主題都在野外,不止是他一個人要來這裡確認拍攝地。
季衷寒尋找到自己所要的拍攝地以後,就跟節目組的其他人一同下山。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林芮。
林芮戴著個帽子,手裡拿著一些器材,正吃力地往一輛越野車上搬。
封戚也在這裡拍攝?只需腦海閃過這個念頭,季衷寒便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芮的胳膊。
林芮被嚇了一跳,扭過頭來,待看清來人,林芮才道:“你嚇死我了季哥,你怎麼也在這?” 說完後,林芮臉上就閃過些許不自然。
季衷寒看得清楚,他單刀直入道:“封戚在哪?” 林芮為難道:“他剛拍攝完,景哥在跟他談話。
” 季衷寒順著林芮指的方向,找到了封戚。
林芮說景河在跟封戚談話,簡直都是客氣了。
那兩人分明在爭吵,還吵得非常凶。
吵的內容季衷寒走過來的時候,周圍的其他工作人員已經識趣離開了。
就季衷寒一個人往前湊,聽到了不少爭吵內容。
大意是封戚要退這個節目,景河不讓,還覺得封戚想一出是一出,胡來任性。
景河瞧著也是一副休息不佳,胡子拉碴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景河火氣也大,他看見季衷寒來了,反而動手搡了封戚一把:“你再他媽給我胡鬧,就別干了!” 封戚摔了手上的東西,同樣火氣極大道:“不干就不干!” 季衷寒疾步跑了過去,擋開了景河,攬住了封戚:“說話就說話,別動手!” 看起來是阻擋封戚與景河吵架,實際是二對一。
季衷寒的肢體語言充分說明了,他是站封戚這邊的。
景河厲聲道:“你自己給我好好冷靜,再做決定。
” 說完後,景河轉身離開,還把跟過來的林芮一同拉走了。
季衷寒站在原地,他知道封戚這一出是為了什麼,他轉頭看向封戚,封戚才跟景河爭吵完,整張臉漲得通紅。
他沒看季衷寒,下頷骨繃出堅硬的線條,瞧著氣得不輕。
“為什麼要退出節目?”季衷寒問。
封戚不想答話,季衷寒皺眉道:“就因為我昨天說的那些話?” 封戚的嘴唇動了動,最後才用微顫,又孩子氣的聲音道:“我走了對你來說不是一件輕松事嗎?” 季衷寒還未說話,就感覺到額頭被水滴打了一下。
他抬頭,發現天竟然下起了雨。
現在還是小雨,但看雲層的狀況,想來不一會就會大雨傾盆。
這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時機。
季衷寒主動去牽封戚的手,這是一個示弱的動作。
自從他們吵過那次以後,季衷寒就沒有主動碰過封戚。
這一行為讓封戚面上露出些許驚訝,可能正是如此,封戚沒有甩開季衷寒的手。
季衷寒牽著他,往車的方向走。
他沒怎麼說話,封戚亦一路無言。
等到了林芮停車的地方,卻發現車子已經不見了。
封戚打了個電話,接通以後他問了一句,就面色極黑地掛了通話。
季衷寒在旁邊道:“怎麼了?車呢?” 封戚咬牙切齒道:“景河開走了,他讓我自己走下山。
” 景河說的也不過是氣話而已,山上工作人員那麼多,封戚隨便坐誰的車都能下去。
不過季衷寒猜,景河這一做法,應該是逼著封戚坐他的車才對。
景河知道封戚的問題出現在哪,根源無非在他身上,所以對症下藥。
“坐我的車吧。
”季衷寒主動邀請道。
封戚垂著眼,不知想些什麼。
季衷寒又道:“快點,再拖下去雨下得更大了。
” 說完後,他不等封戚反應,又故技重施,重新牽住了封戚的手。
只是這次,封戚很是主動地將手指插進他的指縫間,回應了他。
待兩人上了車,雨就徹底下大了,劈裡啪啦地打在了玻璃窗上。
季衷寒打開雨刷,將手伸到封戚面前:“我的戒指呢?” 封戚避開視線,硬聲道:“沒了。
” 季衷寒看了他一會,封戚才說:“我行李箱裡。
” “你房間裡的東西都搬走了?”季衷寒又問道。
封戚就似被季衷寒問出了委屈,鬧脾氣的時候,最怕被人來哄。
封戚現在就是這樣,傷心了,所以不肯說話。
季衷寒也不問了,他啟動了車子,緩慢行駛。
這種雨天,山路崎嶇,哪怕是他也不敢開得太快。
天氣預報分明說今日不下雨,要不然節目組也不會安排今天拍攝踩點。
不過天氣預報也有不准的時候,只能說今天比較倒霉。
天上雷聲陣陣,季衷寒忽然想起什麼,將車裡的暖寶寶取出來,扔到封戚懷裡:“你膝蓋不疼嗎?” 封戚看了眼自己的膝蓋:“還行吧。
”他死鴨子嘴硬,實際上疼得不行。
“你呢?”封戚反問。
對於封戚知道他病情,以及了解到什麼程度了,季衷寒雖然不清楚,但心裡已經有了底。
“沒事。
”季衷寒沒說假話,這個天要專心開車,還要照顧封戚的心情,他確實沒事。
“昨天的事,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你。
”季衷寒主動道。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他沒想不認錯。
何況他再不道歉,封戚是不是就要離開節目組,離他遠遠的,就像昨天晚上哭著說,如果沒有愛他就好了。
僅僅是想起這句話,季衷寒都覺得胃部不適地泛起酸勁。
就在這時,天邊響起一聲巨大的雷聲,季衷寒清晰地看見,不遠處的山上一棵巨大的樹被劈得黑焦,朝他們車子的方向砸來。
季衷寒快速地打了個反向盤,車子卻狠狠一歪,禍不單行,道路被雨水衝得泥濘,車胎陷進坑裡,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根本沒辦法立刻解開安全帶,立刻下車逃生。
在最後的時間裡,他驚慌地看向了封戚。
他記得,封戚上車的時候沒系安全帶,他本想待會提醒,現在倒成了救命符,封戚可以走。
然而下一秒,他看見封戚毫不猶豫地朝他壓了過來,迅速地放倒了駕駛座的椅子,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他。
他壓在了他的身上,企圖用肉體凡軀,擋住一切。
第70章 季衷寒感覺自己趴在了一個人的背上,他蹭了蹭對方的衣服,聽到了那人笑著說:“醒了?醒了就自己下來走幾步路。
” “不要。
”季衷寒懶洋洋地說。
他想起來自己睡著前聽見的那句話,好奇地扯著那人的衣服:“你剛剛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 “什麼?”對方回道。
莫名其妙地,季衷寒突然感覺到了緊張,他按著亂跳的心髒:“你說……” 你說我是你的命。
那人終於回頭了,溫柔地看向他:“是啊,你是我的命。
” 是封戚,只是封戚的臉看起來那麼傷感。
他把季衷寒放了下來,面朝著不遠處的季家:“你回去吧。
” 季衷寒手足無措地抓住了封戚的胳膊:“我為什麼要自己回去,你不能繼續背我嗎?” 他發現自己穿著校服,聲音年少,好似十八歲的自己。
封戚卻已經是成年的封戚。
封戚看著他,搖了搖頭:“我只能陪你到這了,你只能自己回家了。
” “不要!”季衷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他從來都不是輕易哭的人,卻在那刻眼淚湧了出去,他死死抓著封戚:“我自己回不去。
” “你跟我一起,不然我不走了。
” 封戚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季衷寒在夢裡本能地追了上去。
不管怎麼樣,他都沒法追上封戚。
等等他,別走! 季衷寒猛地睜開了眼! 好疼……劇烈的疼痛從身體的每個角落傳來。
季衷寒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焦臭以及血腥味充斥著他的鼻腔。
血液凝住了他半張臉,他只能勉強地睜著右眼。
季衷寒感覺到身上的封戚,沉沉壓著他,沒有任何動靜。
他顫抖地抬手摸到了封戚的身體。
然後他在對方的背上摸到了一截手腕粗的枯木,深深地沒入了封戚的身體裡,濕黏的血液糊滿了他的手。
他徒勞地用手按在那裡,就好像這樣血液就不會繼續湧出,帶走封戚的生命力。
而事實上,他只感覺到那些血粘稠地湧進他的指縫,滑至手腕。
那瞬間,夢裡的眼淚好像帶到現實裡,淚水洇得他眼周刺痛,季衷寒在喊封戚的名字,可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那樣地微弱,弱不可聞。
而身上的人就像夢裡一樣,不再給予他任何的回應。
“封戚……你醒一醒。
” 他不要一個人回去…… 季衷寒忍著劇痛,艱難地伸手去摸身上的手機,卻發現手機不知去了哪。
他艱難地轉頭尋找著,卻發現手機沾滿血跡,滑落在了副駕上。
他艱難地伸手過去,只差一點……還差一點點。
肩膀傳來撕裂的疼痛,而不管他怎麼努力,那台手機他卻始終夠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了其他人的聲音。
“在這裡!”有人大喊著。
這是季衷寒聽過最動聽的聲音,他一下子抱緊了封戚,聲嘶力竭道:“在這!有,有人受傷了!” 一切都像夢一樣,消防隊,救護車都來了。
他看見了許薇,瞧見了景河。
他沒法注意到他們的表情,他只能看見在消防員的照明下,封戚慘白的,沒有任何生氣的臉。
季衷寒的眼淚就像沒有盡頭,不斷地落下來。
倒下來的大樹,有一根碗口粗的枝椏全沒入了封戚的身體裡。
而季衷寒,也被那根粗枝給貫傷。
它穿過了封戚的身體,刺在了季衷寒身上。
當許薇聽到消防員的描述時,她腿都發軟,幾乎無法站穩。
景河面色蒼白地扶住了她:“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也不知是說服她,還是說服自己。
許薇捂著嘴,哭花了眼妝:“怎麼辦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們怎麼辦啊!” 這場救援足足進行了一個半小時,才將兩個人從車裡救出。
許薇一下撲了上去,險些扭到腳。
映入她眼簾的,是季衷寒那張沾滿凝固血跡的臉。
她緊緊抓住了季衷寒:“對不起,對不起,我應……我應該陪著你。
” 季衷寒的眼神沒有劫後余生的慶幸,只有一種害怕到極致的恐慌,他目光遲鈍落在許薇身上,吃力地張嘴說話。
許薇湊到了他嘴邊,才困難地聽清了他在說什麼。
他其實什麼都沒說,只是在喊一個人的名字。
封戚、封戚,封戚。
許薇頓時哭得收不住:“會沒事的!別怕,衷寒,不會有事的。
” 季衷寒被抬到車上沒多久後,封戚也跟著一起抬了上來。
吃力誒他轉過臉,看著那些人給封戚上氧氣面罩,各種醫療器械。
那些粗枝仍在封戚的身體裡,將他深色的衣服染得斑駁。
季衷寒忽然想到了那日在機場,封戚說過,那天血流得更多,但是他沒發現。
那現在呢? 那些血同樣將他的白襯衣染成了深色。
封戚還活著嗎?是不是在他昏迷的時間裡,封戚就像在他夢裡一樣離開了。
害怕,緊張,極度的恐懼瞬間抓住了他,叫他身體產生了強烈的應激反應。
他企圖坐起來,抓住封戚的手。
護士們按著他,在他的激烈抗拒中,他被打了鎮定劑。
身體的沉重,意識的渙散,讓他重新倒回了病床上。
漸漸,失血過多的冰冷找了過來。
好冷啊,他都這麼冷,封戚是不是更冷? 他又做夢了,夢見了他從一扇窗戶裡跳入。
他看見封戚背對著他坐在地上,安安靜靜,不是年幼的封戚,仍是長大的封戚。
季衷寒走了過去,雙手扶住封戚的肩膀,將人轉了過來。
封戚被他轉過來後,滿臉驚訝:“怎麼了?” 季衷寒伸手把人緊緊抱住:“你嚇死我了!” “下次遇到這種事,自己跑知道沒有!” 封戚始終沒有理他,反而抬起手捧住了他的臉,血腥味再度彌漫,粘稠的血液一滴滴落在他臉上。
場景扭曲旋轉著,這一次,他卻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見,那是恍惚的視野,仍在昏暗毀壞的車廂裡。
他聽到封戚的悶哼聲,以及對方撫摸在他臉上的手。
冰冷、顫抖,卻溫柔。
“衷寒,別睡,醒一醒。
” 季衷寒動不了,他就像被困在自己身體裡,意識從一個又一個的夢境跳躍中,分不出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反應現實的夢境。
他看到封戚掙扎著,硬生生撕裂了自己的傷口,感覺到他胸口被封戚大量湧出地血給浸透。
他聽見封戚撥通了求救的電話,忍著疼意一字一句地報出他們所在的方位。
手機滑落在地上的時候,封戚好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在此輕輕地壓在了他身上。
他聽見封戚在跟他道歉,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其實我昨晚上跟你道歉,還沒多少後悔。
” “現在是真的後悔了。
” 季衷寒在夢裡掙扎著,試圖回應封戚,但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封戚呼吸越來越弱。
他感覺到封戚的嘴唇落在他的唇邊,那是一記滿是血腥味的吻,卻比任何一次都要溫柔。
他聽見封戚說:“只要你沒事,我就放你走好嗎?” “我真的知道錯了。
” “衷寒。
” 一聲嘆息,將季衷寒徹底驚醒。
他大口喘息著,看著眼前雪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
這是醫院,所以不是夢……大樹砸倒,封戚求助,這些都不是夢。
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他側過臉,看見許薇疲憊的臉,以及驚喜的雙眼。
許薇啞聲道:“你醒了!別亂動,才做完手術!” 季衷寒吃力地動了動手指,他胸口像被一座大石壓著,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望著許薇,眼神迫切,他知道許薇會懂他的目光。
可是許薇卻躲開了,似沒看見般掖了掖他的被子。
“你先好好休息吧,要不要喝水?或者還疼不疼,我讓醫生過來給你打止痛?” 季衷寒猛地攥住了許薇的手,執拗地盯著她。
許薇僵住了,好半天才緩緩坐回了椅子上。
她看著季衷寒,為難地抿唇。
季衷寒眼眶瞬間紅了:“他……呢?” 許薇慌張道:“還……還在搶救。
” 已經過了多久了,為什麼還要搶救? 許薇沉重道:“昨天已經搶救過一輪了,半夜的時候因為術後感染,又進去了一次。
” “現在已經是第三次了。
” 許薇沒敢說的是,醫生已經下過兩次病危了,只怕這次凶多吉少。
季衷寒疲憊地閉眼,再睜開時,卻要求起來。
許薇驚訝道:“你起來做什麼啊!你才剛手術不久。
” 而事實上,季衷寒已經轉入普通病房。
許薇怕他情緒太激烈,只好跑出去問過醫生,最後用一輛輪椅將季衷寒送到了封戚的手術室門口。
在封戚的手術室外,他意外地看見了有人已經在那裡等著。
戴著墨鏡口罩的文沅,正在打電話的林錦。
他本以為,這兩個人都不會來。
如果他們都來了,是不是說明封戚的情況更加危急? 文沅面朝著他,雖然看不清墨鏡後的眼神,但臉色絕不會好。
她站起身走到季衷寒面前,許薇防範地擋住了她。
文沅停下腳步,啞聲道:“他們都說,他是因為保護你才變成這樣的。
” 季衷寒面色一白。
文沅:“他果然很蠢,要是就因為這死了,我絕對要開個慶祝會!” “文沅!”林錦在身後厲聲道。
文沅卻頭也不回地越過他們,疾步往外走去。
第71章 對於文沅的話,季衷寒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手術中的三個大字。
對旁人的情緒,與其說漠不關心,不如說現在他根本沒法注意任何的事。
時間對他來說太漫長了,他從未如此煎熬,這樣無力過。
封戚在裡面搶救,而他什麼都做不了,無能為力,只有祈禱。
季衷寒沒有相信過神,可這一刻,他真的期盼有神,叫他用什麼換都可以。
如果沒有輪椅,他應該會站都站不穩。
事實上,他剛手術完,就勉強自己來到此處等待,就已經超出了自己身體能承受的範圍。
身體逐漸泛上來的疼痛,也慢慢無法忽視。
許薇瞧見他額上的虛汗,忍不住蹲下身輕聲勸道:“先回房吧,一有消息我肯定馬上來告訴你。
” 季衷寒什麼話都沒有說,林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便移開了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他在問林錦:“怎麼回事?”竟然是封行路! 跟在他身後的,則是景河。
看到封行路的那刻,季衷寒只覺得一陣陣惡心湧上心口,那些曾經的噩夢都如疾風般席卷而來。
他死死地盯著封行路,封行路無視了他,徑直來到林錦身前。
林錦雖然不願和封行路說話,但還是耐著性子描述了事情發生的過程。
多麼諷刺,給封戚最多傷害的人,都在今日他生命垂危時聚在一起,包括他自己。
聽到封戚為了季衷寒擋了一把時,封行路發出了聲諷刺的輕哼:“死性不改。
” 季衷寒猛地轉過頭去,用通紅的眼直勾勾地看著封行路。
如果不是現下動彈不得,他已經上前揪著封行路的衣襟,將這些年來學到的所有狠辣的招式,盡數用在封行路身上。
要不是這個人!他和封戚何至如此! 封行路不躲也不避,坦然地迎上了季衷寒的視線。
或許是覺得眼前這個蒼白得不堪一擊的青年,根本沒有余力來反擊他。
封行路才到一會,就接了幾個生意場上的電話。
林錦忍不住道:“要接電話就出去接,在這裡吵什麼,這是醫院!你兒子還在裡面搶救!” “你現在裝什麼賢妻良母,之前沒見你有多關心他。
”封行路拿下電話,反唇相譏。
季衷寒甚至都不知道這兩個人聚在這裡做什麼,他想就算封戚醒過來了,都未必想看到他們。
林錦吵不過封行路,只鐵青著臉,拂袖而去。
封行路輕哼一聲,但卻把手機收回了口袋裡,不管它如何震動,都沒再接起。
封行路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沉默了會,忽然對季衷寒說:“他十八歲離開家的時候,跟我說他喜歡你,一個男人。
” 季衷寒握緊了輪椅的扶手,許薇更是尷尬得不知道該不該留在原地。
景河來到許薇身旁,拉了拉她,卻被許薇用力甩開。
“我當時以為,他是為了報復我才選的你。
” “要不是他跟我長得像,我都該懷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種,竟然真為其他人丟命。
”封行路也沒管季衷寒要不要回答他,自言自語道。
季衷寒重新把目光放在手術門口,他沒有任何的力氣去吵架。
哪怕面對的是封行路,他噩夢的根源,也提不起勁來。
現在沒有比封戚更重要的事了。
他的病不算,封行路更不配。
終於,手術中的燈熄滅了,醫生從裡面走出,對外面守著的人道:“手術很成功。
” 季衷寒脫力地癱在了輪椅上,封行路逮著醫生問傷得怎麼樣,會不會留下傷殘。
醫生不可能立刻給予家屬一個肯定的答案,只說要觀察。
景河上前道:“叔叔,先讓醫生休息一下,封戚也得出來啊。
” 身後的護士推著病床上的封戚,走了出來。
季衷寒著急想要過去,卻因為不太熟練輪椅,險些在輪椅上摔倒。
許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將他推到了封戚身邊。
封戚臉上沒什麼傷,卻蒼白得沒有血色,雙眸緊閉。
他想去碰封戚的手,又不敢。
只因封戚現在的模樣,仿佛吹口氣都能散了。
重症病房有可以讓家屬望到裡面的玻璃窗,季衷寒就在那待到許薇強行把他送回自己的病房。
這期間,周遭事物,人來人往,季衷寒都沒心思去留意。
許薇把他按回病床上:“你再折騰下去,把自己身體弄垮,就更幫不了封戚了。
” “剛才景河還跟我說,封行路想幫封戚轉院。
”許薇道。
季衷寒猛地撐起身子,這一掙扯痛了他身體:“他到底想做什麼?!” 許薇安慰道:“放心,別說醫生不可能同意,景河林錦都不會讓他這麼做的。
” 他就知道封行路不會無緣無故過來,他為什麼要幫封戚轉院,這麼多年都沒有管過這個兒子,出了意外倒想起來了? 許薇欲言又止,季衷寒看見了,便問:“怎麼了?” “我覺得,封戚的父親應該是真的想幫他轉去更好的醫院接受治療。
” “景河跟我說,其實剛開始他之所以找封戚做模特,是林錦給他牽的線。
不過後來封戚接的很多代言,都有封行路的手筆。
” 許薇說得很明白了,沒有人在背後捧著,封戚不可能在短短的數年內爬到今日的地步。
當然,這也離不開封戚自身的努力和條件優越。
許薇想說的是,雖然封行路是個人渣,但虎毒不食子,他不至於害封戚。
季衷寒聽後,久久不語,探病時間已經快要截止了,許薇便也沒再繼續留在病房裡。
季衷寒一個人坐在單人病房中,坐得直至天明。
第二日,許薇帶著雞湯過來探望季衷寒,卻發現季衷寒早沒在自己的病床上。
過去重症病房外一看,果不其然,季衷寒就趴在那裡,隔著玻璃窗,像座呆滯的望夫石。
真是沒有比這個更貼切地形容了,許薇很懷疑如果封戚沒那麼快好起來的話,季衷寒是不是就要倒下了。
許薇的懷疑不無道理,季衷寒簡直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守在封戚身邊,他怕封行路把封戚帶走,怕得要命。
短短數日內,季衷寒就把自己折騰得消瘦不少。
他第三日就辦理了出院,直接在醫院附近租了個酒店。
每日從酒店出來,就直奔重症病房外。
就在封戚在重症病房的第十五日,他終於被轉入了普通單人病房。
他們同時經歷了那場災難,只有封戚需要艱難地活下來。
在普通病房裡,季衷寒握住封戚的手那一刻,他才這麼真切地感覺到封戚還活著。
不像事情剛發生時他所夢到的那樣,封戚拋下了他,一個人獨自離開。
正是握住了封戚的手,季衷寒才感覺到了無盡的困意。
多日的膽戰心驚與疲憊,讓他身體的每個部位都酸得發疼。
旁邊還有一張陪護的小床,季衷寒爬了上去,牽著封戚的手沒有放開。
他看著封戚的側臉,感受著掌心裡讓人心安的溫度,緩緩閉上眼。
原來有些事情,沒有他想像的可怕,更比想像中還要簡單。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久的意識,又在封戚身旁睡了多久。
讓他清醒過來的,是掌心裡那若有似無,一絲絲的震顫,從胳膊傳遍全身,驚醒了他。
封戚的手指在動! 季衷寒睜開了眼,看向自己的手,再次確認,他猛地望向封戚,對上了一雙半睜半寐,虛弱的雙眼。
他拍下床頭的呼叫鈴時,扯到了傷處,很疼,卻比不過此時的高興。
封戚終於醒了,他昏迷了這樣久,是不是沒有好,又或者有什麼別的病症,季衷寒每日都緊張地去問醫生,鬧得主治醫生都怕了他。
直到現在封戚睜開眼,他的心才算落到了實處。
醫生來得很快,季衷寒讓開讓醫生檢查的時候,被迫松開了封戚的手。
他感覺到自己的掌心被勾了一下,像封戚不舍的挽留。
醫生擋住了他的視線,他也看不到封戚的臉。
直到做完簡單的檢查,醫生說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後,季衷寒湊過去才發現,封戚又睡著了。
林錦得到消息,來得很快,封行路也來了,病房裡擠得厲害。
景河為了讓季衷寒避開封行路,再三保證不會讓封行路帶走封戚以後,終於勸得季衷寒回去洗澡,簡單收拾一下。
季衷寒本就不想見到封行路,他怕他忍不住動手打人。
不是鬧得時候,最起碼現在不是。
季衷寒回到自己所在酒店,洗了把臉。
他看著鏡子裡自己濕漉漉的臉,做了個決定。
回到醫院的時候,許薇看見季衷寒時,驚得睜大了眼。
“你的頭發!” 季衷寒留了將近六年的頭發全剪了,露出了干淨的鬢角和後頸。
他衝許薇赧然地笑了笑:“跟高中的時候像不像?” 許薇一時語噎,說不出話來。
就在季衷寒要推門而入時,許薇拉住了他。
季衷寒疑惑轉頭,卻看見許薇露出欲哭的神情:“衷寒。
”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以為就在他收拾自己,剪頭發的時間裡,封戚出了意外。
那瞬間他幾乎要站不穩,反手按在許薇的胳膊上,作為支撐力:“他是不是……” 許薇用力搖頭:“不是,他沒事。
” 季衷寒像活過來般:“你別亂嚇人。
” “他不記得了!”許薇急聲道。
季衷寒茫然地看著許薇:“你說什麼?” 許薇替他委屈,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他記得林錦,記得封行路,記得景河,甚至連文沅都記得。
” “唯獨你,他不記得了。
”第72章 封戚不記得他了?這又是什麼意思,封戚傷到的地方又不是腦子,怎麼就突然失憶,還是選擇性失憶。
季衷寒只覺得荒唐,荒唐到他竟然不敢立刻推開眼前這扇門。
許薇沒有說謊,季衷寒在酒店收拾的這段時間裡,她已經去看望過封戚。
但封戚卻對季衷寒這個名字毫無印像,許薇還以為封戚是失憶了,卻沒想到,封戚只是唯獨將季衷寒給忘了。
聽完許薇的描述,季衷寒久久不語。
接著他問許薇:“有人在他病房裡嗎?” 許薇點了點頭,季衷寒緩慢道:“那我一會再來吧。
” 他轉過身去,拖著腳步離開時,聽見許薇喊了他一聲,季衷寒卻沒有回頭。
這一等,就是等到了入夜。
待林錦都離開了,季衷寒才悄悄來到封戚的房門口。
他遲疑著不知道要不要進去,然而再不進去,探病的時間都該過了。
季衷寒抬手敲了敲門,等裡面傳來一聲請進,季衷寒才推門而入。
他客客氣氣,好似一個探病的人,手上甚至提著袋水果。
普通病房裡,他來過許多次,每次封戚都是躺在上面的。
現如今,封戚靠在升起的床頭,本來是面朝窗外,聽到門口的動靜,才轉過頭來。
季衷寒眼睛不離封戚,不願錯過對方臉上的絲毫表情。
當他看到封戚露出些許疑惑,似在看不認識的人時,季衷寒的心還是不斷地沉了下去。
他來到病床前,將水果放到床頭櫃處,笑了笑:“你醒了啊。
” 封戚還未說話,季衷寒就主動道:“我聽說了,你不記得我了。
” 季衷寒沒有急於自我介紹,而是從袋子裡取出蘋果洗淨,再找來水果刀。
他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削水果,又因傷沒好全,動作比較緩慢,手也輕輕顫抖著:“我是季衷寒,季節的季,衷心的衷,寒氣的寒。
” 他沒想過,有一日要這樣認真地自我介紹,這個介紹對像還是封戚。
聽完他的話,封戚似反應過來道:“原來是你啊。
” 季衷寒溫和道:“他們有跟你提起過我?” 封戚移開視線,不願多說的樣子:“他們說我是為了救你。
之後的話,不用封戚講,季衷寒也明白了。
可能是看他削水果的樣子太勉強,封戚說:“別削了。
” 話音剛落,季衷寒就被刀劃破了手,鮮血在果肉上暈開,叫封戚下意識想動一動身體,卻扯到患處,悶哼一聲。
季衷寒趕緊把水果和刀都放到一邊,緊張地望著封戚:“怎麼了?要不要叫護士進來。
” 封戚臉色糟糕地看著他手上的血:“不用了,你先處理你自己吧。
” 季衷寒隨意地拿了張紙巾,往傷處上一摁,就算是處理過了。
“我們很小就認識了,算是發小,我家住你家隔壁。
”季衷寒輕聲道,主要是真跟封戚敘述,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封戚卻好像沒有要跟他敘舊,也沒興趣知道和他有關的事情一樣。
他伸手拿起旁邊調節床的遙控器,客氣對季衷寒說:“時間不早了。
” 季衷寒看了眼時間,確實不早了。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季衷寒說。
封戚敷衍地應了聲,季衷寒沒有為封戚的態度而感到多少難過。
因為封戚不記得他了,所以這樣的態度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對封戚來說,他只是個陌生人,還是個有點奇怪的陌生人。
封戚即不知道從前的自己為什麼要救他,也失去了那份對封戚來說,一直都痛苦大過歡愉的感情。
失憶對封戚來說,或許不是件壞事。
走到了門口的季衷寒,卻站住了。
他扶住門把手,久久都沒出去。
季衷寒突然回頭,去而復返,叫本來床都已經放到一半的封戚僵住了。
“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嗎?”季衷寒說出這句話以後,就看見封戚吃驚地睜大了眼。
季衷寒主動將房間裡陪護的小床搬了出來,搭到了封戚的床旁邊,大言不慚道:“以前都是這樣的,一起睡。
” 他沒說謊,十八歲以前,他們確實經常一起睡。
封戚像看個怪物一樣瞪著他。
季衷寒卻不管,他踢掉了鞋,爬到了床上:“他們有沒有跟你說,你為什麼會救我?” 封戚看了看他:“因為你是我發小。
” 這個答案還是通過剛才季衷寒的敘述總結出來的,看來除了許薇,不管是林錦還是封行路,甚至是文沅,誰也沒有跟封戚提過他。
季衷寒躺在了小床上,他努力地換了個幾個姿勢,才艱難地側躺著面朝封戚。
封戚好像對他自作主張的行為挺不滿的:“我想要一個人休息。
” 季衷寒眨了眨眼:“我不會吵你,我睡覺沒有動靜的。
” “你說過我睡覺的時候很乖。
”季衷寒解釋道,封戚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在很多年前。
封戚眉心皺得更緊:“你……” 季衷寒沒想著要惹封戚生氣,他坐起身:“你救我,是因為我們之間不只是朋友。
” 封戚仍然沉著個臉,季衷寒想說我們是戀人。
可是嘴巴剛張開,卻突然想起,在出事之前,封戚既沒有成功與他告白,他們也沒有確認下關系。
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
難道他要跟封戚說,因為你喜歡我,所以命都不要了,就為了救我? 見他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封戚不知為何,臉色反而好了些:“行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同個房間睡覺。
” “我不清楚我們以前到底有多兄弟情深,但現在……” 不等封戚說完,季衷寒握住了他的手:“不是兄弟情深。
” 季衷寒面皮有點發緊,也有些燙:“我們是戀人。
” 總歸封戚已經記不住了,季衷寒可以隨便說。
封戚從自己被牽住的手,再望到季衷寒身上,似被噎住了般。
季衷寒不管不顧道:“沒有哪個兄弟會一起睡,可是我們不是兄弟,是戀人。
” 他有想過,這種話說出來後,封戚會有驚訝,會無法接受,甚至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但是封戚沒有,只是對他說:“證據呢?” “什麼?”季衷寒錯愕道。
封戚看著他的臉好一會,才輕佻道:“臉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你也不能仗著我現在忘了點東西,就胡說八道吧。
” 封戚將手從季衷寒的掌心裡抽回來,他傷得厲害,抽個手都十分艱難:“我明白你的心情,你覺得我救了你,所以你很感動,想要以身相許。
” “不是……”季衷寒想解釋,卻被封戚粗暴打斷:“但你就算想以身相許,也要我接不接受吧。
” 季衷寒無措地收回手:“可是我們……’ 封戚在枕頭上,懶散地垂著眼:“你說我們是戀人,有什麼證據,情侶合照、戒指,或者是聊天記錄和語音?你有這些東西嗎?” 封戚本就剛醒過來,強打精神跟季衷寒說這麼多話,已經足夠疲憊。
他輕輕緩著氣,倦怠地等著季衷寒回答。
季衷寒的確沒有證據,他也提供不出來。
見季衷寒久久無言,封戚閉上眼:“行了,你回去吧,別浪費時間在我這了。
” 季衷寒靜了許久,才輕聲道:“不是浪費時間。
” 封戚閉著眼,好似睡著了,沒有理他。
季衷寒不願就這麼走了:“你要怎麼樣才相信我呢?” 封戚仍沒有理他,季衷寒站起身,將小床收了回去。
他弄出來的動靜不小,封戚卻始終都沒睜開眼。
等收拾完小床後,季衷寒站在了封戚床旁邊。
封戚一直閉著眼,耳朵倒還是聽得到病房裡的動靜。
他沒聽見腳步聲,卻感覺到床邊突然一陷,有手碰到了他的腿上。
指尖朝裡,再往上一些,就是私密部位。
封戚驀然睜開眼:“你干什麼!” 季衷寒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看到封戚驚訝的臉,趕緊把手收了回去,表示自己什麼都沒做。
封戚按緊了自己的被子:“我警告你,你再不走我就喊人進來了。
” 季衷寒這才意識到封戚誤會了什麼,當下有些哭笑不得。
說實話,封戚這個模樣還說要喊人,實在有點好笑。
而且看封戚防備的那個樣子,就好像他要對封戚做點什麼一樣。
分明之前,從來都是封戚對他動手動腳的。
季衷寒突然反應過來,是啊,從前封戚都是主動對他的,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該主動點? 比如肢體接觸,又或者是…… 他把目光落在了封戚臉上,封戚本能地抓緊了被子,色厲內荏道:“我真的要叫護士了,你……”剛說完,他就倒抽了口涼意。
因為季衷寒開始解扣子了。
衣領處從來都扣得緊緊的扣子,一顆接一顆解開,露出了脖頸、鎖骨,胸口,然後季衷寒就停住了。
他發現封戚好久都沒出聲了,不由望向封戚,卻見封戚盯著他的胸口,臉上的表情怎麼說呢,就像震驚中有種不可思議,慌張裡又有些輕微期待。
封戚在期待什麼? 季衷寒把領口松開以後,轉而解袖扣,把袖子挽了起來。
調整好自己的著裝,更方便行動後,季衷寒靠近封戚,他趁封戚傷得很重,暫時沒法躲開的時候,捧住對方的臉,對准嘴唇,親了下去。
第73章 封戚的唇面沒有從前的濕潤柔軟,因為傷病,變得有些干燥。
此時由於驚嚇而微張的嘴唇,給予季衷寒可趁之機。
他不敢將絲毫重量壓在封戚身上,完全靠腰部力量支撐著動作。
季衷寒知道封戚動不了,連稍微坐起來一點的姿勢,都是依靠可升降的病床。
更別提躲避他的親吻,他真卑鄙。
封戚傷得這樣重,曾經完美的身體如今肯定會落下傷疤,即使還能繼續做模特,卻不一定能像巔峰時期那樣有著極高的商業價值。
何況還有諸多未知的後遺症,當年車禍傷的腿至今仍會疼,現下禍不單行,再好的底子也經歷不住這接二兩三的重傷。
親吻的時候,季衷寒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種種顧慮與擔憂,都在封戚醒來後充斥著他的腦海。
之前只要封戚活下來就行,現在又開始緊張封戚未來的困難。
他親得不夠認真,嘴唇也只是沒有技巧地在封戚雙唇上磨蹭著,更別提他那不知該往哪擱的舌頭,小心翼翼地探入封戚的齒關,又飛快地收了回來。
很快,封戚將牙關一閉,有效地拒絕了季衷寒。
季衷寒將臉後退,又沒退太多,仍是維持著一個曖昧的距離,感受著彼此鼻息。
他望向封戚的眼睛,卻發現封戚雙眸是緊閉的,睫毛微顫。
這個模樣,讓季衷寒忍不住笑了,感覺實在很可愛:“怎麼樣,有想起什麼嗎?” 封戚睜開眼,對上季衷寒的目光,沉默了會:“你這算性騷擾吧。
” 季衷寒被封戚這話說得臉頰發燙,想想封戚如今的狀況,失憶後被自己救下的人強吻,確實是一種騷擾。
封戚可能真的累了,聲音弱了不少,人倦怠地靠在枕頭上:“回去吧。
” 季衷寒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當下這個情況,可是封戚都說累,他總不能賴著不走,影響病人的心情。
可是他舍不得,與封戚在一起的時候,還未曾體驗過這樣的情緒。
他很遲鈍,某種意義上這種遲鈍就像一種軟刀,磨了封戚許久了,他卻始終沒有發現。
發現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絕對舍不得離開他太久。
封戚曾說過,不喜歡他背對著離開的模樣,現在他真切感受到這句話裡的痛苦。
他就像一只有著固執脾氣的蚌,久久都不願意為了封戚張開,直到被一場意外給撬開了,他想把曾經沒有給的,應該給的都給出去,可是封戚卻不要了。
沒聽到他起身離開的動靜,封戚睜眼朝這邊望了眼,目光沒什麼力度,不似從前那般炙熱。
封戚好似在想該用什麼言語,才能將這個闖入他病房的人勸離。
只是想了很久後,封戚才啞聲來了句:“別鬧了。
” 季衷寒剛開始沒聽懂,封戚緩慢地補充道:“你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跟男人接吻。
” 說完後,封戚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來得很快,季衷寒在數人的注視下,被迫退出了這間病房。
病房在他面前合上,護士客氣地勸他回去,探病時間已經要過了。
面前這扇門很容易推開,季衷寒清楚地知道,他未來的困難不在這扇門,不是醫院規定的探病時間,只是在於封戚。
封戚不願意接受他。
季衷寒到現在都沒有完全相信封戚失憶了,封戚只是將他的存在從自己人生中抹去了。
他手指隱隱作痛,這股痛順著指尖,來到脈搏,入侵心口,最脆弱的地方,一寸寸地疼了起來。
在護士的目光變得更加警惕前,季衷寒離開了病房。
回到酒店,季衷寒定下鬧鐘,便躺在了床上。
他現在逼自己在床上入睡,卻遠沒有在病房裡牽住封戚手的那刻,來得讓他放松。
他其實是提前出院的,只因在醫院無法入睡。
與其靠大量安眠藥,不如在醫院附近的酒店租個房,定期回醫院做檢查。
但是這頻繁的奔波,並不利於他的傷情好轉。
他是比封戚的狀況好很多,但畢竟也是動過一次手術的人。
身體的疼痛,情緒的糟糕都使他很難受,無法入眠。
許薇已經將他放在原本酒店的行李,全都給他搬過來了。
節目自然也暫停了,還要給他走保險賠償。
出了這麼大的意外事故,封戚肯定沒辦法繼續拍攝了,許薇說節目組已經在接觸新的評委了。
雖然能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季衷寒仍然為封戚感到難過。
翻來覆去許久,季衷寒坐了起來,忍了又忍,還是來到了衣櫃前,從裡面取出了一件風衣。
這件風衣還是上次封戚撕壞了他的衣服,把自己的外套給了他。
季衷寒後來便將這件事給忘了,沒有還回去。
現在倒是慶幸把這件衣服留下了,風衣外套雖然洗過,但上面仍殘留著原來的味道。
季衷寒摟著風衣外套回到床上,他抱著外套,將臉埋進了衣襟裡。
不一會,困意就湧了上來,直到被手機鬧鐘吵醒的時候,季衷寒仍有些懵。
不敢相信他竟然只是靠抱著封戚的衣服,就真的睡著了。
時間緊急,季衷寒也沒辦法想太多,只能等下次與林魚會面咨詢的時候,再問問他現在是不是算好了,或者說已經好了很多。
他洗漱過後,再繞到套間的廚房裡。
這個廚房廚具很簡單,只能做些普通的菜品。
季衷寒也不會做太多的東西,他照著網上的菜譜手忙腳亂地燉好了一鍋雞湯,裝進保溫杯裡,匆匆地往醫院趕。
天還沒有完全亮起,季衷寒不敢立刻就去找封戚,怕封戚在睡覺,影響了他的休息。
他提著保溫壺,遠遠看到醫院門口時,就放慢腳步。
從酒店到醫院,要走過一條小吃街,這時早餐攤已經擺了出來,食物的香氣飄散在空中,每一樣聞起來,都比季衷寒做得要好吃。
於是他的腳步越發遲疑,最後還是在路邊買了些不油膩,封戚曾經也很喜歡吃的早點。
許是因為去醫院常常要帶花,醫院旁邊就開了一間花店。
季衷寒提著數袋東西進去時,傷處已經輕微犯疼了。
他將手上的重物換了個方向,對正在把花搬出來的店主說:“你好,請問現在已經營業了嗎?” 店主年紀看起來不大,回頭看清季衷寒時,露出了笑容:“還沒呢,但是帥哥你要是想要花,也可以先看看。
” 季衷寒很少害羞,亦或者靦腆,但現在他在這個看起來年紀比他小的女生面前,露出了這樣的情緒:“我想要一束花,送給……” 他話語停頓了下,然後篤定道:“送給我的男朋友。
” 季衷寒想起那次他和封戚在林魚的醫院,封戚就是這樣,跟與自己合影的粉絲介紹他。
他是戀人、是男朋友,是喜歡的人。
話語從舌尖離開時,就好像有種無形的力量,叫季衷寒甚至都感覺不到身體的不適了。
他心跳微微加速,對著那位店主重復道:“我想送男朋友,麻煩你給我包一束花。
” 店主詫異地睜圓了眼,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趕緊站起身:“那要玫瑰嗎?剛進了一批玫瑰,開得很好。
” 最後季衷寒抱著一束鮮紅的玫瑰,走出了這家店。
步入醫院後,季衷寒來到封戚的病房外。
他安靜地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待,早上護士應該會過來查看封戚的情況,他就在那時進去,就不會吵醒封戚了。
不知道封戚今天好了點沒,看到他的時候會不會覺得無奈。
季衷寒也不想表現得死纏爛打,可是他什麼都不做的話,也不可能。
畢竟現在的封戚,不管忘沒忘記,都不會再朝他走來了。
他是從昨晚那個吻裡肯定的,要是封戚沒忘記,應該會回應他。
其實季衷寒現在更希望封戚是真的失憶了,不然封戚費盡心思,裝失憶的原因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封戚不想同他在一起。
走廊上很安靜,一捧陽光隨著日出,傾在了走廊上。
陽光裡有塵埃飄浮著,落在鮮紅玫瑰上,花瓣綴滿了新鮮的露水,來時打濕了季衷寒的臂彎,叫那處泛著輕微涼意。
那點涼意,沒有驅散季衷寒的困意。
他睡得太晚,又醒得太早。
後腦勺靠著醫院的牆壁,失去意識不知多久後,他才被護士的關門聲弄醒。
護士手裡捧著個托盤,看著面前的臉色有些蒼白的青年,動作極大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回身去拿上保溫杯和鮮花,以及那些已經變涼的早餐。
青年衝她禮貌點頭示意後,就想繞過她,走進她身後的病房。
護士開口喊住了他:“先生,你要做什麼?” 青年停下腳步,有些緊張地衝她露出了帶著點懇求的笑容:“我只是想進去看一眼,不會留太久的。
” 護士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裡面的病人在昨晚就已經轉院了,裡面沒有人,你不知道嗎?” 她看見鮮花從這人的臂彎落了下來,砸在地面,散成了一支支的模樣。
第74章 小護士被季衷寒的神情嚇了一跳,她慌亂地抱著托盤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後,再回頭,就見對方落寞地彎腰撿起地上的玫瑰。
季衷寒將地上的玫瑰規整好一束,用指腹仔細地將花瓣上的灰抹去。
他推開病房門,滿室寂靜,被子整齊地疊著,被陽光照得金黃,這是天氣很好的一天。
季衷寒將那束玫瑰插進了床旁邊的花瓶中,又把自己帶來的東西吃完。
果然自己做的,沒有外面的好吃。
花可以留下來,等著不知何時入住的病人清理掉。
自己買來的東西,季衷寒舍不得浪費。
只是吃東西的時候,喉嚨總覺得異常酸疼,連咽下去都覺得困難。
他緩了好一會,吃吃停停,好久才把那些早點吃完。
吃完後,他在病房裡找了一圈,果不其然,連半張紙條都沒找到。
也是,封戚怎麼可能會留消息給他。
昨晚在他走後,就迫不及待地轉了院,也不知是不是將他當作洪水猛獸,避之不及,所以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了。
才轉到普通病房幾天啊,季衷寒站在原地,想牽起嘴角,笑了一下,卻那麼費力。
如果知道封戚會這麼折騰,他就不會來煩封戚了。
或者說等封戚好了,他才敢在他面前露面。
封戚不在這家醫院,季衷寒也沒必要繼續住下去。
他收拾了行李,東西太多,收拾得有些費力,要他中途坐下來歇息了好幾回。
休息的時候,許薇的電話來了,她的嗓音充滿憂心,問他還好嗎? 季衷寒握著手機:“封戚轉院了。
” 許薇默了默:“他們不是說了有一段時間了嗎,封戚的爸爸在封戚還在icu的時候,就想幫他轉院。
” 確實,他早知道封行路想要給封戚轉院。
他本以為封行路不會成功,但他沒想過這種可能,就是封戚會同意轉院。
封行路做再多的功夫,沒有當事人同意,又怎麼能達成目的。
傷口又開始疼了,季衷寒閉了閉眼,第一次用那樣軟弱的語氣對許薇說:“我需要你的幫忙。
” 不到半個小時,許薇出現在了酒店裡。
她什麼都沒問,只是看了眼季衷寒疊好在床上的衣服,便利落地拉出行李箱,將那些衣服都裝了進去。
將行李一件件收拾好後,許薇問季衷寒要來鑰匙,她送他回家。
季衷寒很感謝許薇什麼都沒有問,因為他現在確實沒有什麼力氣說話。
許薇打著方向盤:“你回家也好,家裡睡得舒服。
節目組那裡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處理好。
這段時間就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回來工作。
” “至於醫院,要記得定期復查,別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 直到開到小區的停車場,許薇才轉過頭對季衷寒說:“封戚有很多人照顧和關心,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
” 她主動提起封戚的名字,引得季衷寒轉過頭來,有些疲倦地對許薇道謝。
許薇陪著季衷寒上樓,將行李送進去後,許薇終於開口道:“不用太擔心,封戚轉去什麼醫院了,我會從景河的嘴裡套出來的。
” 季衷寒坐在沙發上,熟悉的安全感久違地包圍了他:“還是不要了。
” 許薇沒想到會得來這樣的答案:“什麼?” 季衷寒用毯子裹住了自己,分明天氣很好,不冷,可是此時他就是忍不住需要什麼東西裹一裹:“景河就算告訴了你,也會跟封戚說,到時候又累得他轉一次院,何必呢。
” 許薇不說話了,等了一會,她才生硬地轉移話題:“要不要吃點什麼?” 季衷寒倒在沙發上,他身子很沉,沉得將他的所有思緒都往下拽:“不用了,我想休息。
” 許薇見季衷寒倒在了沙發上,便輕手輕腳地給他拉上窗簾,離開了。
季衷寒在沙發上不知昏昏沉沉了多久,卻發現自己不如往常那樣容易入眠。
他猛地坐了起來,來到廚房裡翻出了一瓶酒,灌下了大半瓶後,季衷寒拿出手機,給封戚打電話。
本以為這個電話號碼打不通,沒想到不多時,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但是聲音不是季衷寒所以為的那道,而是景河的聲音。
景河問他有什麼事時,季衷寒才反應過來,忙道:“我只是想問問封戚現在還好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景河才道:“他還在休息,需要把電話給他嗎?” 景河本以為會聽到季衷寒的拒絕,沒想到季衷寒竟然直白道:“如果他沒有在睡的話,請把手機給他。
” 季衷寒等了一會,終於等來電話那頭封戚的聲音。
聽起來有點懶,帶了點無奈:“喂。
” “你為什麼轉院了,是因為不想見到我嗎?”季衷寒直白道。
封戚回答得很快:“不是。
” 季衷寒又問:“那我能來探望你嗎?” 他用的是請求的語氣,但任誰聽,都能聽出裡面的執拗。
封戚嘆了口氣:“不方便。
” “有什麼不方便?”季衷寒打破砂鍋。
封戚:“這是私人醫院,進出很嚴格。
” 季衷寒垂下眼,他看著自己的左手,上面還殘余著昨天削水果留下的傷痕,他是故意削破了手,為的就是看封戚的反應。
“封戚,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你可以把我當一個陌生人,這沒關系。
但是你救了我,於情於理我也不能就把這件事給過了,不然我一輩子都心難安。
” “這樣好不好,你就讓我了解你的近況,偶爾去醫院看看你可以嗎?等你好了以後,我保證再不騷擾你,絕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 季衷寒說完後,封戚久久沒出聲。
季衷寒拿下手機,看了眼屏幕,他以為封戚把他電話掛了,發現還在通話中,趕緊又按回耳邊,試探性地喂了聲。
封戚回話了,他硬聲地拋了一句隨便你後,電話那頭就換成景河。
景河應該是走出了房間後才給他回話,季衷寒聽到了關門的聲音。
“你們說了什麼了?”景河問。
季衷寒不願多說:“醫院在哪?” 景河遲疑地沒有回答,季衷寒說:“你放心,封戚同意我來的。
而且封戚不是失憶了嗎,他沒有必要害怕見到我。
” 景河戲謔地重復道:“他確實沒必要害怕見到你。
” 調侃完這句後,景河便說一會給他發醫院地址。
掛了電話沒多久,手機短信就來了一條陌生號碼,景河給他的地址。
同城的另一個私立醫院,探望vip病房的人得嚴格預約登記,得到同意才能進出。
封戚說的也沒錯,確實不方便。
不過方不方便這件事,對執意要探病的季衷寒來說,不算什麼。
景河還在短信裡問他,許薇是不是換了個電話號碼。
季衷寒心想,許薇應該是沒有換電話號碼的,她大概率是把景河拉黑了。
季衷寒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不清楚。
他是許薇帶的攝影師,怎麼可能不清楚自己經紀人換沒換手機。
這個回答某種意義上,已經告訴了景河答案。
得來地址後,季衷寒沒有立刻去醫院,而是等了幾天後,在周末才前去醫院探望封戚。
他沒有抱花,亦沒提水果和自己做的湯,只有一個人來了。
敲門而入時,發現封戚仍是靠坐在床上,看起來精神比前陣子剛轉去普通病房時好了許多,但仍然不怎麼能動的樣子。
旁邊站著一位高大的護工,正幫他扶到了輪椅上,兩個人聽到動靜,回頭同時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隨手關門:“這是怎麼了?” 大概是他的態度實在過於自然,護工回道:“封先生要去上廁所。
” 季衷寒點點頭,走了過來:“要幫忙嗎?” 封戚抓住輪椅的把手,臉色有點黑:“不用。
” 季衷寒哦了聲,乖乖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那我等你們回來。
” 護工推著封戚去解決生理問題時,封戚剛拉下褲子,就從鏡子處看見門口站著的季衷寒,嚇了一跳。
季衷寒平靜道:“我不放心,想過來看看。
” 他看到封戚咬緊牙關的模樣,知道見好就收:“那我把門關上,有需要就喊我?” 等封戚解決好出來後,就見季衷寒已經坐回了病床旁邊,吃上了。
他剝了顆橘子,慢吞吞地往嘴裡塞橘肉。
倒是看起來悠閑,不像來看病的。
封戚被護工扶回床上後,季衷寒很有眼力見地把另一個剝好的橘子遞給封戚。
那橘子皮被剝成了花的形狀,瞧著還怪藝術的。
封戚卻不給面子:“不吃。
” 季衷寒收回手,自己把那顆橘子掰開吃了。
沒心沒肺的模樣,叫封戚眉心緊皺。
然而季衷寒就像感覺不到封戚的不滿一樣,甚至有閑心地看著大屏幕的電影:“你怎麼在看這部?” 封戚選的是一部老電影,英雄片,是他和封戚都還挺喜歡的一個演員演的。
封戚沒理他,季衷寒找了找遙控器,自作主張地把電影退了出來,另選片源。
“你在做什麼?”封戚問。
季衷寒敷衍道:“這部你看過了。
” “我沒看過。
”封戚不滿道。
季衷寒:“明明看過了,你不記得了,我十七歲生日那天你跟我一起看的。
” “你在胡說什麼!”封戚反駁道。
季衷寒用遙控器找到了一部電影,點了進去後,他才轉頭看向封戚,喧鬧的電影聲充斥著房間:“你怎麼知道我在胡說呢?”第75章 沉默,無盡地沉默。
封戚艱難地把頭轉回了屏幕的方向,沒有回話。
季衷寒既不趁勝追擊,也不出聲追問,他只是慢吞吞地繼續吃橘子。
將橘子細嚼慢咽,把果肉磨得極碎,才往下咽。
吃過橘子,他拍了拍手,起身往外走。
封戚下意識望著他,好似想說什麼,卻強忍著沒說,巴巴地望著季衷寒,直到季衷寒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才頹唐地閉上眼。
季衷寒沒走多久,他去而復返,手裡拿著保溫杯,還有醫院裡的餐食。
這本該是護工來的工作,被季衷寒接了手。
季衷寒雖然沒做過護工的工作,但是他大概也知道要做些什麼。
打開座椅,鋪好餐巾,最後將流食喂到封戚嘴裡。
封戚身體還未好全,醫院飲食清淡,給他提供的都是清粥小菜,而季衷寒知道他最討厭喝粥,於是喂到封戚嘴邊時,已經做好了封戚不肯吃的准備。
沒想到封戚卻乖乖地低頭喝了,還一眼又一眼地偷看季衷寒。
仿佛季衷寒現在喂他喝粥的場景,是什麼奇景一樣。
季衷寒覺得封戚這模樣,又心酸又好笑。
想出昏招,想把他趕走的是封戚。
現在被識破後,小心翼翼的仍是封戚。
叫季衷寒生不起氣,頂多有點鬧心。
他大概能猜到封戚的腦回路,出事前他的態度過於堅決冷淡,叫封戚認為他一點都不喜歡他。
發生意外的那刻,封戚跟他說後悔了。
至於後悔什麼,是後悔喜歡他,還是後悔將他帶來這個節目組,又或者,以為自己活不下去,開始後悔這些年錯付的時光。
季衷寒不知道,也不敢確認。
他現在就算跟封戚說喜歡,在封戚看來,不過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要不然封戚也不會在被他親了以後,就連夜就轉院,只為避開他。
在琢磨不清封戚的心思前,季衷寒能做的只能慢慢等。
封戚是個很乖的病人,中途護士進來問他情況,給他打針,看著他吃藥。
封戚都安靜照做,聽話得出奇。
季衷寒在護士撩起封戚的病服時,看到了那猙獰的傷口,縫合線盤旋在封戚的身體上,足以證明當初傷得有多重。
那一眼看得他心口悶得喘不上氣,他拿著餐盤出去後,躲在抽煙區抽了口煙,才將那陣窒悶感揮散。
這時他碰見來到抽煙區的護工,護工見到他後,便自然地同他打了個招呼。
護工很年輕,個子也高,身強力壯。
如若不然,也沒法照顧封戚這個身量的病人。
對於封戚的日常,季衷寒有很多要問的。
例如他傷口有沒有反復,這些日子吃得如何,晚上睡得好嗎? 諸多問題,護工都一一答了,兩個人就著封戚閑聊了一陣後,互換姓名,這才一前一後地回到病房裡。
護士已經離開了,病房裡就剩封戚一個,用遙控器換了好幾部電影,聽到房門口的動靜,立刻望了過來。
季衷寒被封戚這一眼看得有些懵,他不過是出去了一會,怎麼封戚就成了這幅望眼欲穿的模樣了。
簡直就像被單獨關在家裡,焦躁得不行的寵物。
護工在他身後,被他擋了一下:“哥,你站在門口干嘛呢?” 他剛剛才和護工閑聊的時候,得知護工年紀比他小,喊他這聲哥也不出奇。
季衷寒往前走了幾步,讓開位置,讓護工進來。
再看向病床,哪還有什麼望眼欲穿,封戚已經冷漠地轉頭看電影,光勾勒著他的側頰,剛才那一幕,好似季衷寒的幻覺。
季衷寒沒想太多,對於封戚反復的情緒,他已經習慣了。
鬧脾氣麼,慢慢哄就是了。
就怕一個不順心,封戚再轉一次院,身體哪裡吃得消。
說起來,季衷寒身邊的女性朋友居多,可能也與他的脾氣有關。
他這個人溫吞,甚至有些遲鈍,有利有弊,遲鈍的另一面便是脾氣不錯。
之前就算經常被封戚惹惱,但對現在有傷在身的封戚,季衷寒還是擁有無限的耐心。
封戚換了幾個台,又看了護工一眼,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快下班了。
” 護工看了眼時間:“老板,我還有半個小時才下班。
” 封戚皺眉道:“你現在就可以下班了。
” 護工卻是個實心人,他不贊同道:“老板啊,你不找個護工陪夜就算了,白天我肯定是要做夠工時的,不然又向上次那樣,我來了才發現你大半夜把自己傷口折騰開了。
” 封戚眉心跳了跳:“行了,別說了。
” 季衷寒卻在旁邊問道:“怎麼把自己傷口折騰開了?” 護工實際是個話簍子,護理封戚的時候,一天也說不了幾句話,難得來個跟他閑聊的,自然忍不住嘮起來了:“老板臉皮薄,不願意用尿壺,大半夜自己起來上廁所,就折騰出血了。
” “也不喊護士,硬是忍到第二天護士換藥的時候才發現。
” 季衷寒越聽,臉色越差:“那怎麼不找個陪夜的。
” 這話他沒問封戚,問大概也問不出答案。
護工攤手道:“我倒是能干二十四小時陪護,老板不願意。
” 封戚臉都黑了,他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個護工廢話這麼多。
要是早發現,他就讓景河把這人給炒了。
他看向季衷寒,剛想說點什麼,就發現季衷寒衝那位護工露出個笑。
季衷寒現在把頭發剪短了,反而更突出五官的優越。
他這麼一笑,封戚清楚地看見那護工眼睛一亮。
季衷寒站起身,對那護工和顏悅色道:“你吃過飯沒?” 護工摸了摸後腦勺:“還沒呢。
” “一會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
”說完後,季衷寒便拿起手機出了病房。
護工連聲道謝後,正扭過臉想問床上的封戚有沒有什麼需求,就見封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眼神實在凶,看得他心裡有點發毛。
等頂著壓力下班後,護工真就跟季衷寒去吃飯了,兩個人默契地沒有跟病床上的封戚說再見。
季衷寒和護工吃飯的時候,護工接了個電話,剛聽到裡面的內容,就驚訝道:“啊,為什麼?”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護工才低落道:“好吧,我知道了。
” 掛掉電話,季衷寒問:“怎麼了?” 護工多少有點傷心:“老板說不要我做工了,剛才是公司給我的電話,問我是不是得罪了客人。
” 季衷寒想了想:“沒事,你不用著急,一會我去給你問問。
” 護工沒什麼心情吃飯了,季衷寒安慰了他一會,又問了幾個問題,護工才強打起精神回答。
等季衷寒回到病房時,病房裡既沒有電影的聲音,燈也關了,封戚把被子拉過頭頂,動也不動。
聽到病房門口的動靜,才挪了挪身子。
季衷寒問了句睡了嗎,沒得來回答。
封戚在被子裡待了一會,才掀開被子,便看見季衷寒默默地坐在他病床旁邊,低頭玩手機。
手機的光幽幽照在季衷寒臉上,差點把封戚嚇到再裂一次傷口。
季衷寒感覺到床上的動靜,便伸手去開燈:“既然沒睡,那就起來吃飯吧。
” 封戚挑剔地掃了眼季衷寒手裡的外賣袋,知道是他和護工剩下的:“我不要。
” 季衷寒拿飯盒的動作頓了頓:“真不要嗎?” 封戚不吭聲,季衷寒把飯盒放了回去:“你為什麼開除小李。
” 小李是護工的名字。
封戚:“他話太多了。
” 說完以後,封戚都做好了被季衷寒譴責的准備,卻沒聽到季衷寒的聲音。
他忍不住望過去,正好對上季衷寒安靜地看著他的眼。
季衷寒說:“把小李請回來吧,他說的那些按摩方法,都要經過培訓和學習的,我不會。
” “我剛剛問了小李陪夜要注意什麼,發現其實我也能做到,除了按摩。
” 季衷寒重新把飯盒拿出來:“吃吧,我特意讓他們把飯燉得比較軟,就不像粥了。
還有你喜歡的肉,不過沒多少油,你嘗個味吧。
” 封戚盯著他問:“你跟護工吃飯,就為了問他陪夜的事?” 季衷寒用勺子勺了一口,遞到封戚唇邊:“不然呢。
” 封戚張開口,把飯吃進去後,便沒說話了,臉色好看了不少。
季衷寒心想,封戚這是裝都懶得裝了,被他拆穿以後。
不過這樣也好,這樣的封戚才算正常的表現。
“我要肉。
”封戚指使著季衷寒給他夾。
如願以償地吃到肉後,封戚舒心地拿起遙控器,他又有看電影的心情了。
還沒等他打開屏幕,就聽季衷寒說:“你是覺得我和小李出去,是因為我喜歡小李嗎?” 封戚差點被飯卡到嗓子眼,好半天才說:“不可能。
” “怎麼不可能?”季衷寒是真的好奇。
封戚一副你別羞辱我的表情,說:“所以你喜歡小李那種類型?” 季衷寒給封戚倒了杯水,送到了他手邊:“也不是沒可能啊,畢竟我現在喜歡男人。
” 封戚嗆咳出聲,手邊的水仿佛是個及時雨,又像季衷寒提前的預判。
他趕緊喝了一杯,緩下了嗆咳,才紅著眼望向季衷寒:“你說什麼?” 季衷寒平靜地對他說:“很意外嗎,我現在喜歡的人,就是男人。
”第76章 封戚瞪著季衷寒,季衷寒不閃不避地回視,反而是封戚先行亂了陣腳。
他先是蹙眉,臉上有著不可置信與疑慮,面色變了幾遍,好像真的在認真思考,季衷寒會喜歡的男人是誰。
果不其然,在季衷寒等了許久後,封戚才遲疑地問了一句:“是誰?” 季衷寒深吸了一口氣,忍住額角亂跳的青筋:“是個不怎麼樣的人。
” “脾氣不好,看起來也不怎麼聰明,除了那張臉簡直一無是處。
”季衷寒毫不客氣道。
所以他都說得如此明顯,封戚仍不知道是誰。
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傻。
季衷寒感覺胸口有些疼,也不知道是被傷牽扯的,還是被氣的。
封戚好似明白了什麼,他目光閃爍,避開了季衷寒的視線,看向了屏幕。
“你不問我到底是誰嗎?”季衷寒說。
封戚用力地按著遙控器,沒說話。
季衷寒不打算讓封戚逃避下去了,不管封戚信不信,該說的他還是要說的。
“在你轉院的那一天,我早上起得很早,給你做了份早餐。
” 季衷寒慢慢地說著,他描述那日的天氣,路邊的花店,直到與店員描述,他要給男朋友送花,封戚終於有了反應。
那是讓季衷寒猝不及防的神情,封戚眉心隆起,他的五官深而硬,皺起眉來就會有股凶勁。
但此刻的封戚卻反差地顫抖眼睫,紅了眼眶。
封戚就像一個求了一樣東西許多年,已經盼到不敢期待的人,始終垂著眼,盯著自己的手腕:“就像你說的,你喜歡的人性格糟糕,除了臉一無是處,你就算現在覺得喜歡,以後也遲早厭煩。
” 季衷寒在極短的時間裡,再一次感到了後悔。
他伸手扶住封戚的肩,歉意道:“不是這樣的,我剛剛並非這個意思。
” 封戚沒有看他:“他做錯了事,你就要拋下他。
救了你,你就回頭。
” 封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等你哪天又一次生氣,他已經給不出更多的東西怎麼辦?” 連命都給了,確實沒有更多能給的了。
季衷寒幾乎要說不出話來,說不是這樣的辯駁,又那麼地蒼白。
他明白封戚的意思,封戚是對他沒有信心了。
從前他所作的那些決定,如今都成了封戚不願相信他的證據。
季衷寒甚至沒法去跟封戚論一論他當初所做的事情對與錯,不管怎麼說,或許對封戚來說,曾經的他實在太過嚴厲與冷酷。
見季衷寒露出內疚的神情,封戚反而道:“行了,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陪夜。
” 季衷寒默默起身將餐具收拾好以後,便出了病房。
待季衷寒再次回到病房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封戚還沒睡,看到他開門進來時,已經沒有多少驚訝了。
可能是季衷寒短短時間內,來回太多次,封戚多少有點習慣。
季衷寒手裡提著個包,直接拐進了浴室。
他洗了個熱水澡,才熱氣騰騰,穿著一整套真絲睡衣走了出來。
睡衣是少有的男款淺色,郁金香的色澤,服貼著身體,長褲走動間隱約勾勒出腿部線條。
季衷寒的短發帶了些濕意,眉眼也被霧氣暈得朦朦朧朧。
他再次將小床展開,爬到床上的時候,封戚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季衷寒跪在床上,鋪床單被子,認認真真地將枕頭拍得松軟。
瞧著不像是要陪夜,只是換個地方睡覺。
他彎著腰剛擺好枕頭,再直起來時,就發覺封戚倉促地把臉轉了過去。
季衷寒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晚上要起來的時候喊我。
” 說完後,他打了個哈欠,竟是想睡了。
封戚耳根仍有些紅,但驚覺季衷寒真想留在這裡睡覺時:“你不是在床上睡不著嗎?” “最近可以睡著了。
”季衷寒沒有隱瞞。
對於季衷寒這話,封戚荒唐地哈了聲,反倒更認定了季衷寒在撒謊:“你也有傷在身,沒必要這麼折騰自己的身體。
” 季衷寒側在枕頭上,抓住了封戚的被子:“其實能睡著也是有條件的。
” “什麼條件,總不能是這張小床像沙發吧。
”封戚說。
季衷寒眼睛都快閉上了:“得你在我身邊。
” 這句話成功地讓封戚消停下來,他沒再聽到封戚勸他離開的聲音,而是房間的燈變暗,調成了不刺眼的昏黃。
真的要睡時,季衷寒反而清醒了些。
他手搭在封戚的被子上,聽著封戚的呼吸聲,一些話好似比從前更好說出口了。
“第一次發現我媽和封行路的事,說實話真的很崩潰。
我不能睡床,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他們。
” “我恨她。
” 季衷寒沒有說她到底是誰,但封戚能聽得懂。
“那天……你在我的臥室,對我做出那些事的時候。
” 說到這裡,封戚的呼吸一下變得很重,他們從來沒有好好談過這件事,而也是時候該說了。
季衷寒:“其實我很討厭從那種事中享受到快樂的自己,這會讓我覺得,我跟她簡直一模一樣。
” “在同一張床上,為了追求快樂,忘記倫理道德。
” 封戚啞聲打斷他:“別說了。
” 季衷寒沒如封戚所願地停下來:“我逃到國外的時候,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覺得我才應該生你氣。
你怎麼能對我做出那種事,我們都是男的,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 “可是我總是夢到你,夢到那個晚上。
” 每一次做夢,都會加劇他的自我厭惡。
他與封戚,梅玉玲和封行路,就像解不開的兩個死扣,打成了結,纏成一團,無論是從哪頭開始理清,都叫人心生抗拒。
那晚他從抗拒到無力的掙扎,由驚慌的推搡到墮落的沉迷。
對封戚來說,那個晚上可能不叫強迫。
而他對性的確恐懼,源於碰見母親出軌的畫面,又經歷了與常人完全不同,與同性的經歷,他被嚇壞了。
漸漸地,他對碰觸旁人都感覺到了抗拒,不是因為覺得別人髒,而是覺得他自己髒。
“林魚說我對你是斯德哥爾摩,所以你才是特殊的。
”季衷寒伸出手,他指尖覆蓋在封戚的手背上,探入指縫,與封戚纏在一起。
“其實不是的,再次見面的時候,我根本不怕你。
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你了,可是見到以後,才發現……原來我是想你的。
” 所以才受不了封戚對他惡劣的態度。
封戚那時每次言語上的攻擊,都是實打實地插在季衷寒心上的刀。
重逢後的封戚,看起來過得很好。
身邊環繞著那麼多人,看起來早就把季衷寒給忘了。
最重要的是,封戚對他充滿恨意。
季衷寒固執地認為,他不喜歡男人。
他有好感的都是女性,又怎麼會喜歡上男人。
不喜歡男人,就不會喜歡封戚了。
有些事情已經藏得太久。
那些藏在以往的每個細節與記憶片段裡的秘密。
他在乎封戚每一次落淚,每次為誰而傷心。
他飲著奶茶,旁觀封戚假裝與文沅表白後,再也不願喝奶茶。
他後來數次一個人走到那條江,踩著柔軟的草坪,都能想起封戚幾乎要親上他,卻又跟他說喜歡上別人的模樣。
他在機場裡,抱著那個頭盔,心髒劇烈地鼓動著,幾乎要追出機場的衝動。
他在再次相見時,他本能地認出了封戚的味道。
原來從來沒有什麼突如其來地喜歡上一個人,有的只是被壓抑著,無視著,日積月累的情感傾洪。
“那時候你說,如果六年前,就算我發現你來國外找我,結局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 那會他還沒有答案,現在卻比從前更加清楚地知道,不會有其他的選項,唯獨只有這一個結局。
季衷寒爬了起來,膝蓋輕輕壓在了封戚的被子上,以一個更親近的姿勢:“其實不會。
” 他只會更早地發現這個秘密。
季衷寒抓著封戚的手,將臉埋了進去。
一如從前封戚撒嬌時,總會把臉埋到他手裡一樣。
那時的封戚,睫毛總是刮得他掌心很癢,他經常想,人怎麼會有這麼長的睫毛,那樣好看。
他的心早就給了他答案,但他卻從沒去看過它。
季衷寒將吻落在封戚的掌心裡:“我會和你在一起。
” 封戚的指尖顫了顫,在他臉頰留下了輕微的觸感。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救了我,不是因為什麼斯德哥爾摩,更不是因為對你有什麼虧欠。
而是,我本來就喜歡你。
” “說謊。
”封戚的聲音從他頭頂灑落,語氣是那麼輕,仿佛等待季衷寒去打破。
季衷寒直起身:“那我要怎麼證明呢?” 封戚沒說話,他眼眶又微微泛紅,就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和從前一樣,情緒激動容易哭,跟他僅有的幾次吵架會哭,林錦不要他的時候,也會哭。
這次封戚又是為了什麼哭,他沒想要惹封戚哭。
季衷寒捧住了封戚的臉,將嘴唇吻在了那濕潤的眼睫處:“能用一輩子證明嗎?” “證明我真的愛你。
”第77章 林芮正式失業了,封戚出了事故,她回家待業,閑了好一陣子,在父母逼著她找新工作以前,林芮帶著她爸精心燉了幾個小時的湯,來到醫院看封戚。
封戚出事那日,她爸也來了醫院,他和林錦大吵了一架。
吵架具體內容,林芮尚且不清楚,應該是為了封戚的事。
林芮還見到了那位她很少見過的姨夫,封行路。
好像在封戚出事以後,這兩人才終於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兒子,總算出現了。
不過就算他們都來了醫院,封戚也沒法從icu裡出來,他在裡面躺了許多天,林芮都擔心得快吃不下夜宵了,好在封戚總算轉到了普通病房。
聽她爸說,林錦在封戚轉到普通病房後,便立刻飛到外地辦公。
作為主編,她工作量很大,實在沒空把時間都耗在醫院裡。
林芮本來覺得林錦還是沒有變,依舊不負責任。
但她爸說,因為封戚根本不想見他們倆。
不管是封行路,還是林錦,封戚都讓景河把人擋到了病房外。
林芮想到了季衷寒:“那表哥應該願意見衷寒吧?” 她爸說:“誰?” “季衷寒,他不要命也要救下來的人。
” 後來她才知道,封戚把季衷寒給忘了。
這現實怎麼能夠比小說更狗血?林芮知道出事之前,封戚與季衷寒應該是吵架了的,具體緣由她不清楚,好像和景哥有關。
她一直覺得,情侶之間小吵怡情,大吵傷身,封戚這一失憶,也不知道季衷寒會怎麼樣。
會不會像電視劇一樣,封戚在失憶後愛上其他人,季衷寒傷心透頂遠走他鄉,最後封戚恢復記憶,再點一首當愛已成往事? 林芮的腦洞大開,然後她提著保溫杯看著病房裡,那大床拼著小床,緊緊挨著封戚睡的季衷寒時,林芮的腦袋浮現了大大的問好。
什麼鬼?不是說好的失憶嗎?原來這不是狗血劇,而是命中注定我愛你? 林芮震驚的同時,就發現她表哥早就醒了。
一只手貼著季衷寒的臉,看得那叫一個含情脈脈。
聽到她開門的動靜,封戚凌厲地望向門口,那眼神嚇得林芮直往後退。
不用封戚說,她都知道她現在有多電燈泡。
然而林芮現在再撤,也已為時已晚。
季衷寒聽到了開門的動靜,立刻爬了起來。
護工小李才被封戚炒了魷魚,早上護士也已來換過藥,這時候會有誰來? 他昨夜睡得太晚,現在都有些精神不振。
季衷寒看清站在門口的是林芮後,挺不好意思地下了床,要把小床收起。
他本是要留下來做封戚護工,哪知道什麼忙沒幫上,還一覺睡到現在。
季衷寒讓林芮幫忙著一起把封戚扶到了輪椅上,送到浴室洗漱。
“還是把小李請回來吧。
”季衷寒打濕了熱毛巾,給封戚擦臉。
林芮好奇問:“小李是誰?” “他的護工,昨天剛被炒了。
”季衷寒無奈道。
封戚炒了誰,林芮都不會覺得奇怪。
“嗯。
”心情很不錯的封戚,很干脆地同意了讓小李回來的事情。
季衷寒又叮囑記得給人加點工資,安撫一二。
“所以你們兩個現在算在一起了?”林芮開心地問。
季衷寒給封戚的領子塞了張毛巾,給他刷牙:“你哥還沒同意呢。
” 什麼,她哥竟然這樣不識好歹! 她聽她爸說,封戚可是連夜轉院,跑到了這私立醫院來。
季衷寒既然找過來,現在兩人還這樣親熱,不正是說明和好了嗎? 還有都已經半個月了,封戚才傷得連刷牙都抬不起手,非要季衷寒幫忙? 封戚吐出嘴裡的漱口水,反駁道:“我沒有不同意。
” 季衷寒清洗牙刷:“你沒有不同意,也沒有同意是嗎?” 林芮懂了,封戚這是吊著季衷寒嗎? 很快封戚就用言語證明了,是她林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封戚說:“我只是想更正式點。
” “反正喜歡你這麼久了,多等一會也無所謂。
” 林芮被肉麻的渾身發緊,又不得不服。
她要是有她表哥一半的段位追男人,現在也不會還是單身。
被林芮以膜拜的眼神注視的封戚,不悅地橫了她一眼,意思是她怎麼還不走。
林芮放下湯:“我爸煲了一晚上,你要記得喝哦。
裡面有不少好東西,我爸都舍不得給我燉。
” 說到這裡,林芮就覺得很心酸。
然後她就看到,季衷寒裝了一碗喂給封戚的時候,封戚說:“你喝。
” 季衷寒抿唇:“你先喝完了再說。
” 要比起固執,誰也比不過封戚,季衷寒與他對視不過數秒,只好甘拜下風。
季衷寒喝了一碗後,再倒了一碗給封戚,封戚這才配合著乖乖喝下去。
飲過林芮帶來的湯,季衷寒也不好白吃白喝,他記得醫院附近就有水果攤,他出去買回來。
外賣送的,總是沒有自己選得新鮮。
季衷寒也考慮著,林芮過來應該也是有事要說,不管是家事還是公事,只要他在這,他們總不方便談。
等季衷寒換好外出衣服,拿上手機出門後,封戚才分了點目光給林芮:“你來做什麼?” 林芮奉家中老父親的令,前來充當說客:“我爸說母子沒有隔夜仇,下次你媽來了,你別讓景河把她擋在外面了。
” 封戚聞言,嗤笑一聲:“可以啊,只要她願意給她兒婿多謝關照,比如負責頭版拍攝。
” 林芮差點被封戚這獅子大開口給噎到,還有什麼兒婿?八字還沒一撇,封戚就直接想結婚了?就算封戚想,國內目前也辦不到啊。
以林錦那女強人的性子,這個要求等於不可能。
林芮就不再勸了,而是問起了自己最好奇的事:“哥……你不是失憶了嗎?” 封戚看了眼時間,正計算季衷寒已經去了多久,聽見林芮的問話,才懶懶地給了她一個眼神。
林芮立刻會意:“你裝的啊!”她挺不明白地問:“你圖啥啊?” 裝失憶這招都使出來了,為什麼? 只要是有關季衷寒的事情,林芮就不相信封戚目的單純。
“要是季老師真相信你失憶了,放棄你了怎麼辦?”林芮問。
封戚似聽了個多好笑的問題:“怎麼可能,他最怕欠人東西。
”何況是命。
林芮聽懂了封戚的潛台詞:“你不怕他只是因為內疚跟你在一起嗎?” 封戚撩了下眼皮,仿佛林芮朽木不可雕:“他不會。
” 林芮不贊同道:“你也太過自信了吧,你騙他失憶,又立刻轉院,季老師要是真不追過來,你就完蛋了。
” 封戚:“所以這是一場賭。
” 賭贏了,季衷寒完全屬於他。
輸了,不過又是一次重新開始。
“現在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比我更重要。
他不能再因為其他人跟我發脾氣,說分開。
”談到這件事時,封戚目光微冷,仍不高興。
林芮覺得季衷寒其實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能激怒他,肯定是封戚做了相當過分的事情。
“我覺得季老師應該是對事不對人吧?”林芮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封戚的目光快要將她吞了,封戚嫌棄道:“你怎麼還在這裡,我記得你已經失業了。
” 提到這個,林芮就覺得她真沒必要來看封戚。
封戚不需要人擔心,季衷寒才需要人擔心呢,遇上這麼一個男朋友。
讓人擔心的季衷寒終於提著水果回來,他買了兩袋,一袋是送給林芮,叫她拿回去,另一袋則全是封戚愛吃的。
封戚喜歡吃的東西,通常都比較麻煩。
吃蘋果不能吃皮,葡萄同樣。
偏生他就愛這兩樣要剝皮的,其他的不吃。
季衷寒洗淨了手,坐下來給封戚剝葡萄皮。
林芮見封戚有這待遇,這下是真的相信封戚的話,季衷寒是真的將封戚放在心尖尖上了,要作做是她,有這麼作的男朋友,早就甩了。
封戚享受著季衷寒的照顧,留意到林芮譴責的眼神:“看什麼,他幫我剝個葡萄,刷個牙你都覺得過分?” 林芮點頭。
封戚笑了聲:“那你是沒見過他以前每次賴床的時候,我是怎麼幫他洗臉刷牙的。
” 季衷寒被封戚當著林芮的面,揭了老底,頓時不自在道:“也沒有每次吧。
” 封戚敷衍地嗯了聲:“確實沒有,只是我連你哪天嘴裡長了潰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 季衷寒把葡萄遞到封戚嘴邊,企圖用食物塞住他的嘴。
不過他很快便後悔了,因為封戚的舌尖若有似無,在他指腹上滑了過去。
不知是果肉本身的濕潤,還是封戚的唇溫。
季衷寒睫毛顫了顫,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被封戚扣著脖子,從眼睫處硬生生地按了下去,吻住了嘴唇。
封戚沒有說好不好,卻吻了他。
所以算答應嗎?不算吧。
他再次把葡萄喂到封戚嘴邊時,對上封戚的眼睛,連呼吸都停了。
封戚一直在看著他,嘴裡不似在嚼葡萄,更像是在吃他。
林芮悄悄地站起身,不敢驚擾這兩個連眼神都纏在一塊的人。
她想,封戚說的沒有錯。
這確實是場博弈,而結果很明顯。
封戚大獲全勝。
第78章 封戚:我是被氣活的。
一串葡萄到底沒辦法吃到天荒地老,尤其是封戚這樣吃法,季衷寒實在受不住。
他喂完葡萄,便火燒屁股般端著盤子去洗。
洗盤子的時候,景河請來的臨時護工已經就位,季衷寒甩著手上的水珠,走出去便見封戚讓那臨時護工,將他搬到輪椅上了。
封戚扶著輪椅同他說:“下樓散會步吧,曬曬太陽。
” 他點頭同意,自覺地接過了輪椅的扶手,將封戚推到了樓下花園裡。
天氣不錯,就是季衷寒的手機振得有些頻繁。
他從兜裡取出手機,大概地掃了一眼,是許薇的消息,問他在哪,怎麼沒在家裡,記不記得今天要復查。
封戚坐在輪椅上,感受那接二連三的動靜:“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忙?” “其實我也不想你整天把時間浪費在我這,如果你有工作的話,就去忙吧。
”封戚體貼道。
季衷寒不知封戚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他和封戚分開多年,再次相遇,封戚就成了這麼一個別扭性子。
不過這般體貼,倒找回了當年做他哥時的成熟樣。
季衷寒將輪椅推到了一張椅子旁,自己也跟著坐了下來:“我哪有事情要忙。
” 他在封戚面前從沒表現出傷口疼的模樣,主要是他的傷在封戚這沒人幫助,甚至起不來床的程度下,不值一提。
何況他更想陪著封戚,半個多月前,失去封戚的驚懼仍如陰影般,籠罩在他心口上,一時半會揮不去。
他去摸封戚的手,封戚卻轉而去撩他的衣服:“昨天沒看見多少。
” 季衷寒一驚,想歪了,忙不迭地扭頭看四周:“這是在外面。
” 封戚解他的扣子,被他擋了一下,就擰眉喊疼,季衷寒就不敢動了,老老實實被封戚將扣子從領口解到了小腹。
季衷寒被封戚護住了大部分,唯一的創口便在肩膀,避開了要害,傷得不重,縫合線已拆,瞧著傷處還有些腫脹。
封戚垂下手,盯著那道傷口,沉默不語。
季衷寒給自己系上扣子,還未說話,就聽封戚說:“回去休息。
” “什麼?”季衷寒錯愕道。
封戚:“我這裡有護工,我會留人下來陪夜,不需要你陪著。
” 季衷寒驚訝不過瞬息,便又淡定下來:“這不是你能決定的事吧。
” 封戚被堵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季衷寒繼續道:“在這裡我能休息得更好,你忘了,只要有你,我就不會失眠了。
” 這句話倒平緩了封戚的神色,甚至讓他眉眼不由舒展開:“所以我對你來說,是安眠藥的存在?” 季衷寒覺得這個比喻挺恰當的,而封戚瞧著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挺好的,我喜歡當你的安眠藥。
”封戚衝季衷寒勾了勾手指,季衷寒配合地把臉湊過去,他還以為封戚有什麼話要說。
鑒於封戚的傷情,季衷寒已經習慣把臉靠過去聽他說話。
哪知道剛湊到封戚旁邊,就見封戚想親過來。
不遠處還有些病人在曬太陽,也不知道會不會看見。
季衷寒驚訝地往後躲了躲,封戚沒親到,落了空,臉色又變得肉眼可見地不滿。
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煩躁地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太曬了,回去吧。
” 季衷寒:“……”剛才不是還想要下來曬太陽嗎,沒親到人就嫌曬了? “我只是不習慣在外面親熱。
”季衷寒解釋道。
封戚靠在輪椅上,沒說話,也沒被哄好。
季衷寒想了想:“主要我是第一次戀愛,可能很多地方都不太懂,你也別生氣,慢慢教我好嗎?” 封戚嘴巴張了張,不知怎麼的,又高興起來:“行,我知道了,下次不在外面。
” 季衷寒站起身,扶著封戚的輪椅開始走。
穿過水池,繞過一片片樹蔭,最後來到一棟建築物的背影處。
封戚本以為季衷寒只是隨便推他散心,怎知在這裡,季衷寒停了下來,來到封戚面前。
在封戚開口說話前,他雙手按住扶手,彎下腰,吻住了封戚。
他與封戚的接吻方式不一樣,封戚從來都是進攻型十足,親吻的時候,充滿貪婪,無視所有抵抗,滿是索取又全是欲念。
相比之下,季衷寒就溫柔多了,他親封戚的時候,總是小心著,幾乎不敢用力。
就像封戚脆弱極了,而此刻的封戚,的確脆弱。
他不過想摟住季衷寒,扣住這人的後頸,教他男人之間的接吻不該這麼溫柔,而是該更加肆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然後他們的接吻,就中止在了封戚的痛呼聲中。
季衷寒草草結束了這短暫的親昵:“你沒事吧,是不是扯到傷口了,我現在就送你回去讓護士看看。
” 封戚黑著臉,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是真的不行。
季衷寒如今就像剝了皮的葡萄,把自己送到他嘴邊了,他都吃不了。
將封戚送回了病房後,季衷寒喊來護士,仔細檢查了遍,確認沒有問題了,他才松了口氣。
季衷寒坐了下來,封戚把手攤在他面前要牽手。
他故意道:“我們不是還沒確認關系嗎。
” “不是情侶也能牽手吧。
”封戚說得理直氣壯。
季衷寒本來以為,封戚應該是那種需要立刻確認關系的類型。
沒想到,封戚意外地具有形式感,說了要在浪漫的地方表白,就一定要到了那時才成為情侶。
當然,除了口頭上那點名義,情侶之間的事情,封戚也不排斥現在做就是了。
季衷寒牽著他的手,看著那上面特殊的白紋身,也就只有封戚這樣深色的皮膚,才能將這白顏料襯托出來。
但仔細一看,就發現這蛇身底下藏著的是傷疤。
季衷寒用指腹細細摸過:“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去機場的那時候。
” 封戚在超車的時候發生了意外,連人帶車地摔了出去,險些命喪車輪底下。
除了傷了膝蓋,連帶著手也有一長條的傷疤。
那時候需要戴上騎車用的手套,才能擋住那些血漬。
季衷寒將病號服推開,一寸寸往上捋。
蛇紋身很長,從手背一路綿延到了手臂上。
那些舊的傷口,又被新的傷處覆蓋。
這具身體日後,到了下雨天疼得就不止一處了。
季衷寒眼眶微紅:“出事的那天,我夢到你背我回家。
你讓我自己回去,說不陪著我了。
” 他聲音都有些抖,一段話都需要喘個幾口氣才能說完整。
一滴濕潤落在了封戚的紋身上,緊接著便是淚如雨下。
這麼多天以來,季衷寒都沒有哭。
而此刻看著眼前的封戚,還活著的封戚,季衷寒卻像是把這些時日的恐懼,都要哭出來一般。
封戚順著那些淚,捧住了季衷寒的臉:“行了,別哭了。
” “你也不是愛哭的人,這是怎麼了?”封戚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去哄季衷寒。
可惜效果很差,季衷寒仍然默默地流淚,只是努力不抽泣罷了。
“我聽到你在車裡,跟我說你後悔了。
” “其實我也很後悔,如果真有個萬一,我和你最後的相處時光,竟然是我在生你氣。
”說到這裡,季衷寒整顆心都在顫。
也就是那一刻,季衷寒才知道在生死面前,原來什麼都不重要了。
“夢都是反的,好了,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嗎?”封戚哄他。
季衷寒吸了口氣,忍住了眼淚:“是,還好你沒事。
” 封戚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其實那天晚上,我也做夢了。
” 季衷寒心裡一抽,那晚封戚下了兩次病危,難道封戚夢到什麼不好的事物了? 果然,封戚說:“我夢到我死了,你們都來參加我的葬禮。
” 季衷寒面色微白:“不要胡說八道。
” 封戚輕描淡寫地繼續道:“你頭發也像現在一樣剪了,手裡還捧著束花。
” 季衷寒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鬢角,只覺得自己這頭發剪得不是時候,挺不吉利,竟然還和封戚的夢對上了。
封戚聲音逐漸變沉:“然後我看見你很傷心,那些日子你總是很消沉,一個人躲在房間裡誰也不見,茶飯不思,很快就瘦了許多。
” 這個夢越發合理,合理到季衷寒都有點驚訝。
不過接下來的發展,卻急轉直下。
“你身邊的人為了幫你走出來,用了很多方法,最後你選擇一個人去旅游。
” “在旅游的路上,你跟一個客棧的老板娘相遇了,她年紀輕輕,死了老公。
” 說完後,封戚幽幽地看著季衷寒:“你也年紀輕輕,死了愛人。
” “你們同病相憐,很快就惺惺相惜,在一起了。
” 季衷寒只覺得這個夢越來越離譜,幾次他都想打斷封戚,但看著封戚怨念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沒多久,你就跟客棧老板娘結婚了,你們生了一兒一女,還養了一條狗。
” “許薇來看你,還跟你聊起了我,說本來以為你再也走不出來,現在過得很好,她就放心了。
” 分明是封戚的夢,季衷寒卻覺得封戚描述得過於真實,這還真的是許薇有可能說出來的話。
封戚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這笑怎麼看怎麼危險:“你跟許薇說,有些事總該放下,有些人應該忘了。
” 季衷寒:“……” “我當時就在想,就算我死了,下了地獄,我都要爬出來把你一塊帶走。
”封戚笑眯眯道。
第79章 聽完封戚的整個夢,季衷寒也沒法繼續哭了。
情緒一下全散,甚至有點哭笑不得。
或許是這種強大的求生欲,才使封戚撐過那兩次的病危。
也是靠著這股意志力,封戚在醫院裡積極地配合著治療。
他在醫院裡住了將近兩個月,從寸步難行,到逐漸擺脫輪椅,能在樓下的花園散步。
季衷寒也足足陪護了兩個月,他從一開始的業務不精,到最後只需封戚一個眼神,他便知道封戚要什麼。
封戚休息得太久,離開醫院後,也沒法立刻工作。
除了身體緣故,還有體型在這些住院的日子中,變得不夠完美。
模特行業從來對身材都相當苛刻,尤其是封戚身上的傷疤還需整形去除。
這個圈子更新換代得太快,封戚這麼久沒有工作,已被人搶走了不少機會。
再次復出,也要等到身體完全恢復到當初的鼎盛時期。
季衷寒沒有封戚這樣麻煩,他在封戚出院後,便恢復了工作。
許薇早就將新的工作派給他,是季衷寒暫時不想接。
許薇還因此打電話說他,之前不給他安排工作,是因為擔心他身體還沒恢復好。
現在知道他是為了男朋友才這麼不務正業,這就讓她開始擔心了。
“再說了,你家封戚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呢,你是不是該振作起來,趕緊賺錢。
萬一到時候,他連飯都吃不起了呢?” 許薇這句話,十足誇大,但架不住季衷寒上了心。
於是工作也不挑了,滿腦子就只有賺錢。
他聽景河說,這一次受傷,好些代言都解約了,損失可謂慘重。
至於詳細的,景河沒有說,不過看那凝重的表情,應該比季衷寒想像的要嚴重。
季衷寒沒想著說,自己能賺多少錢,或者說能多到給封戚付違約金。
但就像許薇所說的,他們之間,總要有一個得努力工作,賺錢養家。
賺錢養家的季衷寒,一接工作就沒了影。
本以為出院以後,就能由著性子為所欲為的封戚,這下獨守空房。
是的,本來在醫院裡說好的,封戚出院以後還需人照顧,季衷寒可以搬過去跟他住上一段時間。
封戚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是想把季衷寒騙過來同居。
哪知道季衷寒來是來了,提了個小行李住了一天,第二天就進了高原拍攝。
據說是接了一個小劇組的活兒,工資很高,就是一個人得做三個人的事。
除了累了點,高原反應比較嚴重,其他的都還好。
封戚跟季衷寒視頻的時候,就看到季衷寒穿著個大衣,戴著個毛茸茸的帽子。
季衷寒臉頰被高原夜晚的寒冷凍得有些微紅,他挑了一些組裡的趣事,跟封戚說了沒一會,身後就不時有工作人員經過,他便拿著手機,換到了更隱蔽的角落。
剛到了安靜處,季衷寒的眼神就變了,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盯著封戚看了好一會。
最後還讓封戚把手機立著,往後退,將全身露出來,再轉個圈。
仿佛擔心自己出去不過幾日,封戚就缺胳膊少腿似的。
封戚配合地轉完圈,這才緩慢地走到季衷寒面前。
“小騙子。
”封戚說。
季衷寒猝不及防被這一稱呼給砸得微懵:“怎麼啦?” “你不是說,出院以後就負責照顧我嗎?”封戚說。
季衷寒沒想著不負責,只是這次拍攝機會難得,而且工資很高,他便出來了。
“對不起啊。
”季衷寒道歉:“我很快就拍完了,就一個星期。
” 說著,季衷寒還縮了縮脖子,他頭發剪了,從前還不覺得有什麼,等冷了就覺得之前的長發,有多麼重要。
封戚看著視頻裡的他,突然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剪頭發。
” 這個問題其實存在封戚心裡許久,當初季衷寒短發出現在封戚面前時,就讓封戚非常驚訝。
想過很多種理由,只剩下一個。
是因為他跟季衷寒剛見面那會,扯著季衷寒的頭發,說他像那個婊子。
會是因為這個嗎,季衷寒才剪掉了自己的長發。
季衷寒將拉鏈提到頂,擋住了點下巴,很放松地笑道:“剪了以後,你不覺得跟以前更像嗎?” 沒想過是因為這個原因的封戚愣住了,季衷寒挺不好意思道:“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 封戚曾經喜歡十八歲的他,所以二十六的時候,他試圖剪去長發,找回曾經的影子。
現在想一想,這個念頭本身就很傻。
不可能剪去頭發就成了十八歲,也不可能時光回溯,他和封戚回到那什麼事都還沒發生的時候。
這些想法都太傻了,傻到季衷寒都不想跟封戚說出口。
可封戚就像洞察了一切般:“我喜歡,不管是什麼樣的你,都喜歡。
” 這話就像告白,令季衷寒反倒不好意思。
說起來,他和封戚只差確認關系這一步驟,未出院的時候,沒法給封戚來個浪漫場景,不過現在都出院了,季衷寒可以謀劃起來。
只不過現在他人在遠處工作,大致的想法,他已經有了初步的輪廓。
季衷寒在山上工作完後,本來劇組還留他下來一起吃殺青飯,季衷寒婉拒後,提前飛了回去。
封戚的家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
季衷寒第一次去時,就知道封戚這些年真的很成功。
寸金寸土的地段,封戚竟然擁有一套大平層。
季衷寒輸入密碼,開門進屋。
他這次是提前回來,為了給封戚一個驚喜。
他推開門的時候,封戚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啤酒,面前擺著零食。
季衷寒臉色瞬間變了,零食對身材恢復不好,這些也就罷了。
酒本來在身體恢復期時,太傷身。
封戚沒想到季衷寒提前回來,直接被抓了個現行。
季衷寒關上門,沉默地走到那一片狼籍的茶幾前。
幾瓶喝空的啤酒,吃到一半的小龍蝦外賣,皆讓季衷寒額上青筋亂跳。
感情他在外面想著怎麼賺錢養家,封戚留在家中,就想著怎麼糟踐身體? 封戚放下啤酒,用紙巾擦了擦嘴角:“這些都是景河吃的,他剛走。
” 季衷寒拿起手機,撥通了景河的電話。
三言兩語證明了封戚在說謊後,他把手機掛了。
封戚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季衷寒伸手搶過了封戚手裡的啤酒,在對方沒來得及阻止之前,將剩余的一飲而盡。
他喝得略急,啤酒順著喉嚨淌下,洇濕襯衣,讓封戚看直了眼。
季衷寒將啤酒瓶單手捏扁後,扔進了垃圾桶裡。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彎腰開始收拾茶幾上的東西。
封戚期間試圖跟季衷寒搭話:“別收拾了,明天有阿姨。
” 何況從前封戚在的時候,封戚才是負責干活的人,季衷寒被他慣得十指不沾陽春水。
誰能想到,如今角色對換。
季衷寒收拾好後,挽起袖口,去浴室洗手。
封戚自覺做錯,乖乖地跟著季衷寒來到了浴室。
只見季衷寒洗完手,忽然開始解扣子。
這一次,他不止是將扣子解到了胸口,而是繼續往下,敞開了小腹,脫去了上衣。
“你這是准備洗澡嗎?”封戚啞聲道。
季衷寒聽出了封戚聲音裡的異樣,挑了挑眉,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讓封戚印像深刻,並且以後都不敢故態復萌的方法。
季衷寒點了點頭:“剛趕完飛機,身上挺髒的,我沒拿衣服,你去給我拿條浴巾吧。
” 封戚目光不離他的身體:“只要浴巾?” “行李箱裡的都是髒衣服,高原上不好洗,你拿你的睡衣給我就行。
”季衷寒說。
封戚強迫著讓自己的目光從季衷寒身上抽離,他翻找浴巾和睡衣的速度,故意翻得很慢,等來到浴室門前時,季衷寒已經在洗澡了。
淅淅瀝瀝的水聲,若有似無的人影,一切都那麼地曖昧,引人遐思。
封戚敲了敲門,季衷寒來得很快。
玻璃門上,幾乎能看到些許肉色。
季衷寒開了一條縫隙,露出沾滿水珠的臉。
封戚喉結滑動著:“浴巾。
” 季衷寒伸出手接,等封戚把浴巾交給他後,又毫不留情地把門關上了。
封戚本以為,他給季衷寒送浴巾,已經是今晚最難熬的事情了。
等季衷寒從浴室出來,他便知道考驗才剛剛開始。
季衷寒穿著封戚的睡衣,由於體型的差距,他露出了大片鎖骨,和浴後泛粉的頸項。
他直接坐到封戚的旁邊,用浴巾擦拭著頭發上的水珠。
等注意到封戚一直在盯著他看時,季衷寒停下了動作,問他:“今晚還需要我陪你睡嗎?” 封戚聞到了季衷寒說身上的味道,他緩緩靠了過去,試圖親季衷寒:“應該是我陪你睡吧。
” “不過你現在好像沒有我,也能在床上睡覺了,這是不需要我了嗎?”封戚故作委屈道。
封戚的手已經摸上了季衷寒的大腿,還未得逞,就被季衷寒按住了手,擋住了嘴唇。
季衷寒驚訝道:“你還在恢復期呢,剛剛又喝了酒,明天肯定是要回醫院復查的。
” 封戚僵住了,季衷寒用指腹勾勒著封戚的唇型,輕聲道:“不要胡思亂想了,乖乖睡覺吧,哥。
”第80章尾聲 看著封戚呆滯住的表情,季衷寒頓覺好笑。
當晚,季衷寒還是留在封戚的房間睡了,兩個人蓋兩張被子,季衷寒露出一只手,牽著封戚的掌心。
再也沒比這更純潔的睡法了,與醫院不同。
那時還是大床挨小床,現在都同床共枕了,竟然除了手牽手之外,無其他事可做。
封戚很蔫,情緒不高,時不時用目光將季衷寒從上到下看一遍,再悵然地嘆了口氣。
季衷寒不忍心了:“要不我還是去側臥睡吧。
” “不要。
”封戚一口拒絕:“過來抱著我,就像小時候一樣。
” 季衷寒明白封戚說什麼,要知道他們在發展成現在的關系之前,他們幾乎占據彼此的人生一半。
大半的時光裡,都在彼此家中住,睡同張床的發小。
封戚大他幾個月,偶爾被他喊哥,可是在睡覺上,卻從來沒安全感。
如果說兩個人需要在床上抱在一起,封戚絕對是被抱著的那個。
他喜歡把臉埋在季衷寒的胸口處,再被人輕輕摸著頭發,這總是能夠令他快速入睡。
小時候封戚被封行路打得渾身是傷,哪怕再痛,只需要季衷寒這樣安撫他,他都能夠睡著。
季衷寒掀開了被子,將封戚摟在自己懷裡。
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封戚緊閉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這眷戀他的模樣,真叫人心軟。
季衷寒不能肯定,自己能否提供戀人所盡的全部責任,包括性這件事。
但是他不介意為封戚去嘗試,去克服。
如果未做好全部心理准備,又怎麼談得上是真的在一起呢? 愛一個人,便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哪怕明知道他做錯事,性格上有許多缺陷,當時再生氣,過後也會無可奈何地包容。
就像封戚執著於他,就算他離開這麼些年,又一直誤會他已經與旁人戀愛,仍不放棄。
他們倆真要計較,還真是諸多毛病,都不完美。
這些年磕磕碰碰地走過,也不知未來會如何。
不過當下,季衷寒只想抱著封戚睡覺,今後的每一夜,都希望封戚在他懷裡。
第二日,季衷寒與林魚在診療所見面了,從他進門到落座時,林魚有一直在打量他,季衷寒沒有隱瞞,他將自己這些日子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下。
包括戀愛,能夠在床上睡著的事都說了。
不過不能碰人的毛病,目前還沒變好,但是他有信心,以後會越來越好。
林魚即沒勸他封戚並非良人,也無當初懷疑他是斯德哥爾摩的擔憂。
只因為患者一切都在變好,就說明他的路徑沒有錯。
而他們心理咨詢師,不過是起輔助作用罷了。
真正能讓患者走出來的,還是他自己。
現在,林魚已經在季衷寒身上看見了好起來的跡像,這些都是封戚所帶來的。
他沒必要,也不用再勸季衷寒。
從林魚的診所走出來時,季衷寒接了個電話,他在此前安排了些東西,拜托許薇幫忙布置。
許薇給他來電,表示現場已經布置好。
她甚至幫他聯系了景河,警告對方不能露餡。
現在只剩最後一步,季衷寒去封戚家,把人載到現場。
來接封戚的時候,封戚正和請來家中的康復師做訓練。
他練得渾身大汗,恨不得一夜體質回到從前。
季衷寒開門進屋時,還聽見康復師在勸他慢慢來。
看見季衷寒回來了,封戚放下那些訓練的器械,想直接去找季衷寒。
結果被康復師按著,做了許多運動後的放松才讓他走。
封戚汗津津的,來到季衷寒面前,完全不管自己渾身汗,試圖把人抱一下。
哪知季衷寒用手抵著他:“先去洗個澡,我帶你出去吃飯。
” 封戚沒抱成,有點不開心,不過還是聽話配合地去洗了個澡。
出來後,封戚在衣帽間挑了許久的衣服。
季衷寒還麼見過這樣一面的封戚,封戚從搭配到配飾都挑好後,才噴上香水。
弄得季衷寒在旁邊,都覺得自己過分樸素,配不上這個打扮以後,越發騷包的封戚。
封戚頂著一身的香水味,來到他身邊:“走吧,不是要出門約會嗎?” 季衷寒裝出驚訝的模樣:“只是吃個飯而已,不算約會吧。
” 封戚被他反駁得有些無奈:“這是我們第一次出去吃飯啊。
” 這麼一想,還真的是,他們還真的沒有出門吃過飯。
上了車後,季衷寒給了頂帽子給封戚:“防止狗仔。
” 即使封戚現在已經許久沒工作,但他仍是狗仔的最愛,從醫院回家那日,一堆人守在私立醫院外拍封戚出院的照片。
封戚根本不打算戴:“怕什麼,被拍到就拍到,大不了在社交媒體上公開。
” “還是說你不想跟我公開?”封戚望向季衷寒。
季衷寒扶著方向盤,沉穩道:“都可以,你開心就好。
” 如果說季衷寒持反對意見,那封戚自然不高興。
但季衷寒要是答應得很痛快,封戚反而要顧慮一下。
果然沒多久,封戚便老實地靠在椅子上:“算了,還是別公開了。
萬一影響你工作,或者叫你身邊的人知道不好。
” “我身邊的人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季衷寒說:“至於工作,我想我的性向還不至於影響到工作。
” 聽了季衷寒的話,封戚挺高興,卻還要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樣啊,那就等過段時間,我看看怎麼樣公開吧。
你也知道我是個公眾人物,發聲明得看公司安排。
” 聊天間,目的地已近。
那是個獨立建築,季衷寒拜托這次他去高原上拍攝的導演,所借的地方。
而借出場地的代價,便是季衷寒去幫忙拍攝一周。
季衷寒覺得挺劃算,原因無他,只因這個建築的後花園足夠大,大到能搭建一個巨大的帳篷,篷上還掛了連串的氣氛燈和氣球。
帳篷裡擺著長桌,鮮花蠟燭,蛋糕美酒。
封戚望著這場景,一下頓住腳步。
季衷寒見他不走,便牽著他的手,一步步走向帳篷。
邊走,他邊輕聲問封戚:“你記不記得我十五歲生日那天,你和我在秘密基地,給我過生日?” 秘密基地,是他們一起搭建的帳篷。
他們曾在那裡暢想未來,談天說地。
直到那帳篷被台風天吹壞之前,季衷寒都熱衷於在那裡跟封戚一起待著。
來到了餐桌前,季衷寒按著封戚的肩膀,叫他坐下。
這個地方,他不打算有其他人一起參與進來,這只是他和封戚兩個人的秘密空間。
他將早就准備好的餐車推了進來,把美食一一擺出。
不是多高級的東西,都是他和封戚從前在學校附近愛吃的那幾樣。
封戚目光微動,看著那些東西,懷念與傷感,在他臉上形成了糾結的神色。
季衷寒沒想要惹封戚難過,只是他想了很久,才想出這樣的告白方式,有一個承諾,封戚曾經給過他,而他亦想還給封戚。
天色微暗,呈現了好看的紫紅色,邊際一抹金輪,是太陽將落未落之時。
季衷寒彎腰拿起了藏在餐桌底下的玻璃瓶,將瓶蓋打開。
螢火蟲終得自由,晃晃悠悠地,帶著隱隱星光,飛舞在半空中。
這是封戚曾經送給他的“星星”。
季衷寒站起身,他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赧然道:“送花很俗,但我還是想送。
” 上一次在醫院,沒有送到,這一次總算可以了。
季衷寒來到封戚面前,他看見封戚的眼皮再次紅了,心裡慶幸自己沒有答應許薇的建議,請人過來拍攝下全部的畫面。
封戚哭的模樣,只有他一個人看就夠了。
季衷寒將花送到了封戚面前,裡面有兩個絲絨盒子。
封戚盯著那兩個盒子,顫聲道:“求婚?” 季衷寒笑道:“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們應該按著步驟來,比如先確立關系。
” 封戚深吸了口氣,從花裡取出那兩個戒指盒,打開後。
其中一枚,是封戚曾經送出去過,又私自收回,現在被景河偷拿出來,落回季衷寒手裡的戒指。
還有另外一枚,和這戒指有點相似,都用了首字母化作圖案,作為裝飾。
這是季衷寒想了許久,又跟國外那位念珠寶設計的同學反復商量,才制定出來的戒指。
這是季衷寒在醫院裡,就在考慮的事情。
做工同樣在國外,一樣的材質,只為了與封戚買的那枚貼合。
季衷寒主動將戒指取出,牽著封戚的手,將戒指推到了無名指處。
“封戚,十五歲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一件事,你還記得嗎?” 封戚眼睛微潤,安靜地看著季衷寒:“我說以後每一年的生日,都有我陪你。
” 他當然記得,他記得給季衷寒的每一個承諾。
季衷寒同樣伸出手,由封戚將戒指給他戴上:“我也想以後每一年的生日,有我陪你。
” 就在此時,太陽最後一絲余輝徹底落下,天色正式進入夜晚。
一場不在預計範圍的雨,卻突兀地下了下來。
雨水砸在帳篷上的時候,季衷寒還有些愣,沒料到這樣倒霉。
封戚見他這個模樣,忍不住笑道:“你不知道會下雨?” “天氣預報沒有說。
”季衷寒懊惱道。
他立刻想起封戚的腿傷:“你是不是早就感覺到了?” 封戚扶著自己的膝蓋:“還好,現在是一點都不疼了。
” 季衷寒走到封戚面前,半蹲下來,用掌心輕輕貼住了他的膝蓋:“其實以前每個雨天,我都會疼。
” 不等封戚問他,季衷寒便抬臉道:“現在好像不會了。
” 不知道什麼時候不會的,或許是那次雨夜中,發現封戚曾經出過車禍,受過重傷。
又或許是在那次大樹被雷劈中,砸向他們時,被封戚護住的那刻。
那些曾經藏在心底深處,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愈合的傷口,緩緩愈合。
封戚捧住他的臉,無名指上的微涼貼著他微燙的臉頰。
季衷寒彎著眼睛笑道:“封戚,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封戚沒有說話,他探身吻住了這個他曾經以為不會得到,也再也得不到的人。
什麼時候喜歡的,他不知道。
什麼時候愛上的,也許知道。
大概是明白了愛的意義時,唯一想到的選項和答案,只有季衷寒三個字,封戚就明白了。
除了眼前這個人,不會有別的人。
他想一直陪著他,陪他走過一生,在這漫長的一生裡,都有這人的影子。
那是他曾想過,最幸福的事。
完
狗血虐
2Comments
まだ留言:はありません
Kay
超想棄...整個非常瓊瑤😂男主就是景濤哥...
2021/06/07(Mon)01:58REPLY
.
有種當初看《提燈看刺刀》的感覺,棄了..
2021/10/30(Sat)01:09REPLY
NAME
TITLE
WEBSITE
COMMENT
PASSWORD
SECRET
SEND
送神by年終(上)
海參崴行動by芥末君
Somanymen,Somanystories.
自我介紹
Author:kei
嗨!歡迎你這個有緣人。
Welcomeaboard!(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這裡存放看過/想看的文章,身為雜食性人類,有多數BL少數BG無CP和GL。
偶爾會有感想掉落。
歡迎留言為諸位同路人(包括在下)避雷!或者推文(無任歡迎!)=關於番外=*在下為懶癌末期患者,大多數時候未能及時更新番外。
想我補上的話可以在留言敲碗催促一下。
有看到的話我就會盡量補上番外~如果過了超久我都沒更新的話,大概就是找不到資源(哭)*/不收部落格好友了,謝謝!就不逐一回覆了哦~/【請低調、低調、低調,謝謝。
祝大家看文愉快!】----------------------✿最近喜歡的類型:爽文强强ABO狗血甜文(生活太苦了嗚)✿比較不吃:互攻NP修真機甲BDSM當然好看的話我也就吃得下啦✧*。٩(ˊᗜˋ*)و✧*。----------------------文章為網絡轉載,僅供預覽,未經授權,皆為私人收藏用途。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如有冒犯,煩請告知。
將立刻刪除。
最新文章
觀察者by除徒/黑黑的海/Meris(11/14)
失重by除徒/黑黑的海/Meris(11/14)
追個錘子by關尼尼(11/14)
24格的謊言by靜安路1號(11/12)
別管我閑事by林七年(11/11)
最新留言
:萬有引力[無限流]by騎鯨南去(下)(11/15)
702:追個錘子by關尼尼(11/15)
R:綠茶病美人洗白後by醉又何妨(11/15)
。
:野狗和大美人的故事by生為紅藍(11/15)
:此生長by月下桑(下)(11/15)
:小狼崽by龍山黃小衝(11/15)
CT:我只喜歡你的臉by哈欠兄(11/15)
:低燒by寒菽(11/15)
shin:衝喜by孟還(11/15)
:逃離瘋人院[無限]by木尺素(上)(11/15)
字體縮放
字號縮放:|+變大|-變小|
文章類別
未分類(0)
BL向(928)
現代都市(370)
古代王朝(81)
全息網遊(11)
未來星際(46)
仙俠修真(51)
末日廢土(19)
ABO大法好(71)
哨兵嚮導(8)
西方奇幻(45)
無限快穿(110)
靈異神怪(70)
地理頻道(12)
同人真好(6)
春天來了(28)
無CP(24)
BG向(15)
GL向(5)
關鍵字們
甜餅 古代 系統 短篇 穿書 穿越 強強 重生 非人 年下 校園 無限流 狗血 ABO 娛樂圈 星際 肉多 靈異 年上 有肉 快穿 西幻 修真 萬人迷 沙雕 懸疑 生子 主攻 先婚後愛 第一人稱 豪門 異能 虐 雙性受 破鏡重圓 網遊 恐怖 無CP 溫馨 種田 三觀不正 競技 女裝 末世 萌寵 NP 兄弟 直播 虐渣 修羅場 科幻 龍攻 換攻 基建 傲嬌攻 職場 克蘇魯 推理 互攻 人魚 歐美 暗黑 美食 強制愛 民國 自攻自受 戀愛合約 BE 哨向 同人 渣受 機甲 正劇 歐風 日系 惡魔攻 骨科 校園暴力 多cp 貓受 原始 替身 獸人 BG向 歷史 大長篇 清水 好萊塢 蟲族 開放結局 觸手 一體雙魂 相愛相殺 刑偵 綜漫 盲人 古穿今 哨兵嚮導 情敵變情人 雙重人格 金主攻 逃生遊戲 厲鬼攻 養成 美攻 互受 商戰 3P 父子 獸耳 法老王 埃及 精分攻 吸血鬼受 治愈 異族 古代` 腹黑受 女裝受 公主受 人妻受 魔王攻 傲嬌受 拳擊 領主受 沙雕攻 病嬌 女穿男 奇幻 戰爭 靈魂轉換 黑道 GL NTR 網游 HP 太監受 皇帝 慢熱 治癒 失憶 宮鬥 精靈
隨機文章
睡不著嗎?
在線訪客人數
訪問進程
拍手榜
更新月曆
10
|2021/11|
12
日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
-
-
-
月份存檔
月份存檔
2021年11月(21)2021年10月(59)2021年09月(48)2021年08月(61)2021年07月(66)2021年06月(60)2021年05月(61)2021年04月(62)2021年03月(60)2021年02月(64)2021年01月(60)2020年12月(51)2020年11月(48)2020年10月(38)2020年09月(34)2020年08月(21)2020年07月(27)2020年06月(23)2020年05月(33)2020年04月(22)2020年03月(21)2020年02月(32)
搜尋欄
RSS連結
最新文章的RSS
最新留言的RSS
連結
管理頁面
將此部落格加到連結
加為部落格好友
和此人成爲部落格好友
close
延伸文章資訊
- 1《寒遠》作者:池總渣_線上閱讀介紹 - 思兔阅读
高亮提醒,攻受破镜重圆分开七年。 高亮提醒,攻会有个孩子非亲生。 雷者慎入。 禁欲贫穷攻x洁癖小公主受。 洛林远生来娇贵,脾气大,性格硬,空有一张好的脸。 俞寒 ...
- 2寒远by 池总渣 - 小浣熊的私密文库
洛林远也不搭理他,将吸管叼进嘴里,慢吞吞地咬,眼睛不离球场上的人。 方肖顺着视线一看,嘿,这他妈不就是俞寒吗。 他眯着眼盯了盯俞寒,又看 ...
- 3寒遠BY 池總渣- 青春校園 - 私房書庫
寒遠BY 池總渣. 此篇文章只限部落格好友,或者知道密碼的用戶才可閲覽 - 輸入密碼 - 部落格好友申請. SHARE · TWEET · HATENAB!
- 4《寒遠》作者:池總渣/池袋最強 - about 腐joshi - FC2
俞寒薛定諤的直,脾氣好,性格軟,每天只睡三小時。 俞寒不想洛林遠靠近他。 洛林遠偏要靠近他。 這是一個洛小公主追著要跟人家做朋友的純情校園文。
- 5寒遠+作者︰池總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