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流放之路》深淵新賽季與孤獨的流放者們

聖誕隨著馴鹿的腳步悠悠遠去，當2017年的年末只剩下最後幾天，激烈的2017就要過去的時候，置身於行業大潮中的我，要寫下一個代表2017的標籤。

思來想去，大約是「孤獨」。

這樣的孤獨，一方面來自於我所從事的職業，另一方面也來自於2017年最讓我心潮激盪的遊戲——《流放之路》（下稱POE）。

停服公告

年尾將至，雙旦交替，流放之路國服也終於完成了先驅者賽季，也即將迎來1月份的新賽季——深淵賽季。

作為一名知名的POE吹，理直氣壯，POE依舊是這個星球上最好的Diablo like遊戲。

《流放之路》的孤獨感，要我一言蔽之，確實不易，印象中上一次讓我有如此無垠孤獨感的遊戲是《我的戰爭》。

既然不知道從那裡開始說，那這篇文章就當送給POE的隨筆，一來年紀大了話變得多了，願意寄情筆墨，二來也權當一個遊戲心得雜記，對得起在這遊戲上花下去的時間。

老賽季結束的時候寫寫，新賽季願我與諸君都能歐皇蒞臨。

一、Diablo、POE與我的故事

細數起來，今天從事遊戲行業，對我影響最大的人是我的叔叔，一個70後初代宅男。

他最大的嗜好就是玩遊戲，而我遊戲的啟蒙就是看著他玩遊戲。

無數個清晨午後，無數個挑燈夜戰，於我而言就是粉紅之於少女，白馬之於王子。

這些烙印般的日子裡，影響我一生的遊戲有兩個，一個是《大航海時代》，另一個是《暗黑破壞神2》。

經過十數年的輾轉與苦等，褪去少年，沒等到暴雪，卻等來了GGG，不得不說，直嘆人生難測。

這十數年的孤獨，能與誰人訴說？不過這話說出來也是託大了，有多少Diablo粉絲就有多少孤獨，而比我們這些人更孤獨的是年輕而執著的GGG。

D3出來的時候，誰能想到這是D2的續作？這就是萬年跳票，十年一回眸的Diablo系列？是，畫面是精美了，但邪典的風骨何在？是，遊戲節奏更快餐了，可千人一面的結局是你暴雪想要的答案？

正當全世界以為Diablo的香火就此斷絕，POE以破局者的姿態殺入死局。

如果說當年的POE孤獨如刀，橫己立馬，那麼2017、2018的POE已非破局者，而是成為局本身。

所謂精神續作的外衣褪去，GGG所努力的方向——做出一款自己喜歡的Diablo like的遊戲——早已不存在了，因為包括《黑暗之門-倫敦》、《火炬之光》、《Mythos》，甚至嫡長子D3，所有的對手都已被時代淘汰。

前方的路除了自己的影子和用決心守護的微弱火光，什麼都沒有。

以孤獨做帆，駛向未知的畫面，曾幾何時北方暴雪演繹過。

而今GGG一腔孤勇，壯烈滿懷的樣子像極了易水旁荊軻。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

二、這是一次你從未體驗過的開荒之旅

經過多輪封測，國服終於正真意義上開啟了全面的運營，而S1開啟的先驅者賽季，對於絕大多數第一次接觸POE的玩家來說，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旅程，其中包括我。

其區別在於

開服第一天，志得意滿，約上之前一起玩遊戲的三五好友一起殺入遊戲，但各自為戰，互不相幫。

套用一句刷爆中國遊戲圈的經典廣告詞，真的是一個人，一把刀，裝備全靠爆。

其實每一次開荒，我都不是歐皇，但是想要成為歐皇的心是的不死的，不過現實總比你想像中的要更加殘酷。

眼看著快要推倒莫薇兒，世界頻道就有人開始曬白袍了 。

在POE中，一個主動技能寶石連結上越多的輔助寶石，打入裝備孔中就可以獲得一個變化多端，效果撥群的強力技能，對於開荒前期有無可取代的助力，而新版本要上的6洞女神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果要具象一些的話，就是首充就送屠龍寶刀，但是POE不需要首充，只需要你的歐氣。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世界頻道的喜訊話音未落，來自基友的「好消息」讓我徹底崩潰。

對，基友過莫薇兒出了白袍。

在這個遊戲里，基友的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讓你知道，開荒路上你遠比你想像的還要孤獨，一個人，一把刀，誠不我欺。

故事開始。

幽暗的洞穴里，氣氛緊張，無人知曉經過下一個岔路後會遇到什麼鬼東西。

可能是幾隻沙蟹的無知挑釁，或許是滿臉怨恨的海盜靈魂，抑或是三五成群的海妖扭著自認為嫵媚的步伐向你搔首弄姿。

而我，一個孤獨流放者，手起刀落，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理所當然的，精英怪之所以被稱之為精英，或是戰功赫赫，或是家底殷實，而這一次讓我遇到的精英海盜，竟送出了一顆混沌石，這讓我突然意識到，他的刀下亡魂不知幾何，而我也險些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劫後餘生的驚愕並沒有持續多久，混沌石的驚喜吞沒了我，如果屠殺魑魅也算是門手藝的話，我想，這門手藝早晚會讓我出人頭地的，想到這裡，我手中的木棒似乎都發出了歡快的鳴叫。

在POE里所經歷的每一個第一個都讓人印象深刻，第一張謙遜，第一件白袍，第一個神聖石，第一個崇高石，第一個獵首（我知道你們想等我說第一個鏡子，我也想，但是這真沒有）。

這些記憶記錄著成長，也記錄著沿途的風光，但它們都僅屬於我一個人，無人分享，也無需分享，即算分享，旁人也值得其味一二，概莫能外。

而當你在營地里見到的那些個擦身而過的匆匆過客身上的裝備時，交匯的眼神早已將大家的心事昭然若揭。

孤獨成為了一種不能說出口的惺惺相惜。

我很喜歡張小硯的一句話，「後來許多人問我一個人夜晚踟躕路上的心情，我想起的卻不是孤單和路長，而是波瀾壯闊的海和天空中閃耀的星光。

」

終有一天，我會手持核星大劍，腳踏死亡大門，身披榮耀戰甲，頭戴深淵之喚，腰纏獵首，俾睨天下。

雖然混搭，但是聽上去挺牛逼的。

這也是我在開荒的路上最真實的況味。

POE與中國當下網絡時代的快餐文化，泛用戶市場格格不入。

作為一款hardcore遊戲，他與EVE一樣，沒有太多的關注，沒有誘人的基本盤，也沒有足夠大的玩家，但是卻擁有最忠實的擁躉，也寫下了業界的傳奇。

而這一切的一切，均來自於創作者與玩家內心深處相同頻率的孤獨。

世事種種皆有循環因果，20年前的聊天室我們在尋找共鳴，20年後的我們試圖用微信來遠離隔絕生人。

而未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將在遊戲中尋找一種離群索居的孤獨感來體味另一種虛擬人生，而你我可能已經走在了開荒的路上。

三、暗黑補完計劃——通貨、天賦星盤與無處不在的詞綴

我曾經在知乎上寫過一個POE的答案，裡面提到了不少相關的機制，有興趣的可以看一下，這篇文章里我就不贅述：

如何評價流放之路（path of exile）這款遊戲，與暗黑3相比優勢和缺陷在哪裡？（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2702282/answer/204066770）

從此以後，如同17年前的《暗黑破壞神2》一樣，從今往後Diablo like的遊戲，再也繞不開的就是與POE相比較。

這是後來者的哀，也是後來者的幸。

在POE的思考模式下，傳統的裝備掉落隨機，裝備屬性隨機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野心，血瓶要隨機，地圖要隨機，將隨機和賭博發揚到極致的瓦爾體系更是驚喜感與挫敗感巨大。

一手打造裝備把整個詞綴體系演化到令人髮指的高度。

引入原始的貨幣交換體系，把通貨作為遊戲的核心機制更是把消耗和交易有機結合在了一起，無論是倒買倒賣的倒爺，還是辛勤Farm的玩家，或者囤貨投機的商人，在遊戲中都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與體驗。

倉庫頁中的諸多種通貨

絕大多數人提到POE時，都會想到浩瀚的天賦星盤，而對我來說，我極少提及。

POE天賦星盤

並不是這個東西不好，而是因為這個東西太棒了，但是這個體系對於新手極為不友好，如果沒有自己親手點過天賦，除了視覺上的衝擊，你什麼都不會感受到。

沒有人能說明白，這個版本到底哪種BD最強，到底那些BD還沒有被開發出來。

近戰法師，法術野蠻人或許在別的遊戲里是賣點，而在POE里卻早已司空見慣。

而對於每一位流放者來說，也必然會經歷達克效應中的愚昧之山和絕望之谷，直到開始攀爬開悟之坡。

還是得回到本行，從遊戲設計角度來說，完成一個上千個天賦點的天賦樹，一點都不難。

但是要完成一個即有足夠策略空間，又能確實帶來體驗變化，還非線性，並且相對均衡的天賦樹的，目前大抵只此一家——POE。

不同人物擁有不同的出發點，不同的出發點需要經過的天賦路線完全不同，不同的人物有不同的升華分支，最早期的《魔獸世界》都不足其萬一。

而目前市場主流的方向是做減法，看看前幾年的《魔獸世界》在鬼蟹的調教下何其統一，在看看近年來的LOL，天賦系統一個版本比一個版本乾淨，恨不能一刀砍掉。

因為越簡單越可控，越複雜越混沌越容易出亂子。

顯然，POE與主流背道而馳，在孤獨的求索路上極其歡脫。

一個如此浩瀚的天賦圖，其實歸納起來就2個字，可能。

在POE中，沒有你玩不了的BD，譬如自殺系的BD，主要以被人揍為觸發方式，施放大把技能，造成巨量傷害，眼見著一個嬌小的身影在怪堆中穿梭，這一秒，怪物手起刀落，滿臉獰笑，下一秒化為一隊財寶，直嘆造化弄人。

再比如，正火系BD，這個技能的作用機制和獻計類似，燃燒自己燙死別人，這個BD的養成之路就是一個鐵血硬漢的成長寫照，最高目標就是就是硬，硬到突破天際，動一下算我輸，但是跑得慢，打Boss慢卻是這個BD的短板了。

在天賦星盤的介紹後，我只說一句：Just do it。

還比較值得一提的是，小而美的藏身處裝扮也給了不少惡趣味的玩家足夠多的發揮空間。

我現在依舊清晰記得，去朋友家時的情形。

昏暗到窒息的圖書館中，圍繞著傳送點層層疊疊的乾屍，讓我Loading完的那一刻嚇到叫出聲。

那些別人家的藏身處，著實讓人嘆服，而我，這種審美能力低下的人，就不獻醜了。

跳出整個遊戲的設計體系再重新審視POE，其實GGG給出了無數策略積木和大致的框架，在框架下，如何拜訪這些積木完全由玩家自己控制。

但這一切又與樂高和傳統意義上的積木不同，沒有人能一眼看出他的美與丑，必須將其置於遊戲既定框架下的諸多目標中進行校準。

但在POE中也沒有絕對的美與丑，獵首力爆打綠門和岳父確實需要更極致的裝備需求，但在刷怪上卻有鶴立雞群的表現。

藥俠正火雖然能速刷終極試煉，但是要過綠門卻是天方夜譚。

T17-塑界者

千人千面，POE最終是在創造元素而非D3的欽點BD，動輒數十倍的數值調整。

有人喜歡圖騰的隨意與親民，有人喜歡弓箭的飄逸與爽快，有人喜歡正火的動一下算我輸。

而這一切，都取決於你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最終的BD會與你本人的調性完全貼合。

四、致敬GGG與不死的暗黑魂

從網上目前可查的信息是，GGG從2006年，以3個人為核心團隊開始開發POE。

2010年的時候，GGG開發團隊擴充到12個人，網絡輿論還稱他們為山寨暗黑。

2016年POE終於正式登陸中國市場，完成了全球版圖的最後塊，也是最大最重要的一塊。

3個死忠，一腔熱血，數次垂死，耗光家底，眾籌續命，無論哪一次挫折打敗了他們，都不會有今天的POE。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無論多麼落魄，多麼艱難，POE未曾向大眾市場低過半次頭。

遊戲行業是名利場，特別是在中國。

為什麼大家都更願意去找成熟的模式做山寨，用IP來放大成功效應，宣揚渠道為王的理念。

因為這樣的成功具有普適性，具有可複製性，且滿足高回報的需求。

我見過無數個話術卓絕，夢想高於一切的遊戲人，而真的能踐行夢想的人，在坎坷的開發路上越來越少，或是迫於生計，或是富貴榮華，總有一個理由能讓夢想一文不值。

而一群孤獨的做夢人，遠隔重洋，一孤獨就是11年，但11年後，夢想成真。

曾和我的主策劃聊過這件事，我嫉妒而羨慕，他們這一群人。

而流放之路裡面的每一段旅程也一樣。

如果你還在選擇等待，彳亍放棄，而不是踏上孤獨的求索之路，塑界者不會屈服，上層女王不會飲恨，甚至你不曾見過蒼白議會的大門，也從未在夏烏拉的長廊上與死亡競賽，更遑論別人口中的獵首及夢中的卡蘭德魔鏡。

與君共勉。

五、1+1＞2

從遊戲設計上來看，其實POE在賽季上的探索確實成功，同時也必然會困住開發者的手腳。

每一個研發都應該明白，如果要從玩家手裡拿掉一些東西，就必須成倍的還給他們更多。

而賽季制下，每個賽季結束，GGG拿走了除了充值的一切（市場鋪位是付費的，也會拿走），讓玩家過去3個月中的所有東西幾乎歸零（如果願意玩永恆區的當我沒說），那麼下個賽季，GGG勢必要給出更多的內容更大的更新。

而這一次的深淵賽季，真的讓我啞口無言。

巨量的新增、優化、內容已經讓我無法想像他們這群人是如何在過去的4個月中做到的，除了敬佩，我無話可說。

我大概能體會到那種每個加班夜晚的孤獨與滿足。

• 32張全新的異界地圖以及新的異界守衛

• 48件新的暗金裝備

• 諸多新BOSS登場

• 新增 "塑界" 裝備與 "裂界"

裝備

• 新增4顆主動技能寶石與6顆輔助技能寶石

• 第二賽季的專屬深淵刷怪玩法

• 新增深淵珠寶

1月11日浩瀚不限號 第二賽季全「新」全意

對於老玩家而言，最最令人激動的是48件新暗金和32張新異界圖，雖然3.1相較於3.0之上升了一個小版本號，但深淵賽季將POE的中後期體驗幾乎改頭換面了。

前段時間引發許多人討論的會吃寶石的戒指特別有意思，而我最期待的還是新地圖，畢竟作為一個老刷子，之前的地圖刷的有點煩，一口氣更新32張，新賽季又有事情幹了，起碼新的鎖圖方式就足夠思考一陣子了。

另外，感謝騰訊。

我知道在知乎上黑騰訊是一種政治正確，但是在POE這件事情上，我還是得為騰訊的所作點個讚。

理由無他，就是因為POE的代理。

說實話，從大眾角度來看，POE的運營模式和騰訊的刻板印象並不吻合，甚至有些衝突，也無怪許多人在得知騰訊代理這個產品長吁短嘆，唯恐毀了POE。

而從2016年開始，直到今天，遊戲中幾乎所有的機制騰訊的運營團隊都沒有做過任何激進的商業化調整。

能做到這樣，真的不容易，如果你說容易，大如網易，去看看《我的世界》吧。

這是一種對行業的敬畏，對好作品的敬畏，真正把玩家當玩家看，即便不必要夸到整個騰訊，POE的運營團隊都值得被每一位流放者點讚。

2016年3月到今天，快2年了，POE能為騰訊賺什麼大錢？不存在的。

但是有幾個運營活動讓我看到了他們的誠意，無關乎其他，只在乎前行。

『第一屆暗金設計大賽』--冠軍產生！ - 流放之路

五大神裝問世 第一屆裝備打造大賽圓滿落幕！

六、後記

其實核心向遊戲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個矛盾。

越複雜的機制，越晦澀的策略，越是玩的人少，越是孤獨，但對核心玩家越是友好，越是有樂趣，越是無法自拔、無可取代，反之亦然。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而POE背道而馳的孤獨感，遺世獨立，未來或許能與EVE一樣羽化登仙。

最後的最後，如同每一個有良知的老鳥一樣，我還是要敬告每一位即將踏上流放之路征途的萌新們，這個遊戲如果你耐不住孤獨，想要體驗快餐文化和速推節奏，不願花上很多時間來仔細琢磨一個足夠具有自己調性的體驗方式的話，千萬不要輕易嘗試。

這個遊戲不夠友好，過去，如今，可見的一切將來都不會變得足夠友好。

也同時祝願每一個流放者，都能好好品嘗這浮躁社會下，難得的，打磨得如此精緻而獨立的孤獨盛宴。

作者授權發布，專欄：https://zhuanlan.zhihu.com/didgame